第55章
其他人不知道,常禮卻能從陛下與兩位爺這些年的只言片語中推斷出大致事實。這是個包雜怪力亂神的離奇故事。不可說、不可想。
所以他翹首以盼,等著看這位千里迢迢從淦州送過來的宥春姑娘。
早年,常禮沒少伺候過嘉妃主子,得益于他自幼深諳的識人之術(shù),及一顆細膩心思,如果這人是假的,就算長得再像,他也能瞧出來。
冒牌貨就是冒牌貨,替代不了正主。更可況還是那樣一位品貌皆備,舉世無雙的神仙人物。如果有人找來贗品圖謀不軌,只會是東施效顰。
來了!遠遠看見車馬滾滾駛近,常禮招手,讓抬肩輿的四名小太監(jiān)都跪地準備好。
馬車停下后,一只纖纖素手撩開簾門,盡管只能見少許指尖,但這無可挑剔羊脂玉似的肌膚,懶懶之姿中蘊含著婉約清雅,令還沒見到真容的常禮卻為之一振,僵直當(dāng)場。
第214章
裝不像
常禮的記憶在看到這只探出柔胰的時候,倏地一下,被拉回了四年前。
曾經(jīng)那個大膽攔下上貢冰鑒,繼而有了面圣機會,有膽有識還有運氣的宮女,如何一步步走來,從后妃身邊的小宮女,晉升到妃位,再被封后。又在他人最想得到的高位和尊榮上,走得瀟灑。
常禮作為陛下身邊的親信大太監(jiān),他詳知一切。
單就這份心性,都非常人所能有。
人再美,美的也只不過是一張皮囊,天下美人那么多,能被陛下放在心上,主動給予一切的人只有一個。
因為對著一介平民,哪怕她像皇后,常禮也不需要行禮,所以他安生地站著,抱著雙手,等著看這女子是何方神圣。
但當(dāng)她掀簾走出的時候,哪怕打扮回歸了民間女子的模樣,常禮差點下意識彎了腰肢,叫她一聲主子。
有些人的氣質(zhì),是即使她穿著粗布麻衣,頭不佩飾,也有上位者的氣概。雖然這宥春舉止婉約,并無倨傲,她刻意在扮演著普通人,卻仍掩飾不住。
這些矯飾,在常禮這個人精子面前無所遁形。他只需要看宥春的眼睛,就明白八九不離十了。他閱人無數(shù),哪兒有普通平民第一次進宮時能保持得這樣鎮(zhèn)定從容。
皇宮對于升斗小民來說,那是天家威嚴,是隨時能取了小命的斷頭臺。不說尋常人家,就是官員家眷,進宮時還有滿頭冒汗六神無主的呢。娘娘演的這模樣,不夠啊。
不過常禮是不會戳穿的,他只需要將人好好的帶到陛下身邊即可。
“宥春姑娘,跟奴才這邊走,陛下賜你肩輿,無需走路�!背6Y笑瞇瞇地一拱手說。
佑春看他這模樣,咂摸出不對味來。奇怪,難道她演得不夠像,被常禮看出來了?他一個大內(nèi)總管,何須向小小平民這么客氣。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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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吧
不過不管他看沒看出來,佑春都要裝作不知道,她的身份是宥春,是抱琴侍女,有幸與皇后長得像的一介草民。
佑春低頭彎腰,怯生生地坐上宮里華麗的肩輿,被小太監(jiān)們抬向皇帝起居的寢殿。
以前當(dāng)釉春的時候,她都沒有以這樣的視角看過皇宮。佑春打量著這熟悉,又更陌生的地方,感慨萬千。沒想到她不僅會回來,還是以這樣的方式。早知道,就不逃那么突然了,好歹等過了封后大典,多跟拓跋危待一段時間,待他膩味了再走。
他那樣的性格,她當(dāng)初走得那么倉促,現(xiàn)在又自己送上門來,想想都后背發(fā)涼。
等她被送到拓跋危寢殿前,看著那建造得寬闊宏大顯得黑沉沉的房子,想象里面等了一個怨念深重的暴君,佑春就感覺自己是在羊入虎口。
“走吧,宥春姑娘,陛下在里面等你呢�!背6Y依舊對她笑瞇瞇的。
佑春那邁不動的沉甸甸的兩條腿,僵硬地抬起來,鼓起視死如歸一般的勇氣,隨著他往里走。
早就有人通報過了,所以佑春進入內(nèi)殿時,收獲了三雙齊齊盯著她,如蛇般陰冷粘膩的視線。
三個人都扭曲了。
經(jīng)歷這種事情,一等就是好幾年,還要接受自己心愛的女人跟在別的男人身邊瀟灑的事實,誰不扭曲,誰不陰暗?
只是佑春沒想到,拓跋啟和魏從戈也在。拓跋啟倒是沒什么變化,魏從戈膚色深了些,消瘦得下巴瘦削,身姿卻更魁梧�?粗妥屓送溶�。
而拓跋危,他看起來更嚇人了。身為帝王本來就威嚴,深不可測。他還一身戾氣,條條人命堆積起來的漠然讓他看上去真像蛇一樣,是個冷血動物。
三個人都在,像三司會審似的。
佑春因為要裝作另一個身份,縮著身子跪下,五體投地給上位的人行禮。
她之前都從來不會這樣給他們誰行禮,但這次不得不委屈一下自己,再不規(guī)矩點,誰都要看出來她的身份了。
不能承認,再證據(jù)確鑿也不能承認,否則事情會很麻煩。不只是因為這三個人,重中之重是為了謝輕玹。
佑春猜得沒錯,就是三司會審。拓跋危之前收到消息的時候叫人傳那兩個人,就是為了聽他們的看法。
今天宥春進宮,他把兩人召來,也是為了讓他們看看這民間的女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隔著一段距離,這名叫宥春的女子五體投地跪在石磚上,讓拓跋危心中好生煩悶。
她有著她的臉、她的身子,對他行這樣的大禮,拓跋危沒法高興起來。
她這是在糟蹋他的皇后。
“站起來,抬頭!”拓跋危責(zé)令她停下這不該由她做的事。
本來他說出這樣的話就夠了,但拓跋危慪了一團氣在胸中,他站起來疾走她身邊,一把將正起身的人拽起來,死死盯著她驚恐的一雙眼睛。
第215章
不要命
隔得遠遠的,從門口進來又逆著光,面容看不真切,只有身形給人的感覺相像。拓跋危本不能斷定是不是釉春。她這一跪,將他的希望給破滅了。
所以他怒不可遏,他必須拉她起來。這女人,如果不是她,卻作踐和她相像的身子,他有很多讓她生不如死的辦法。
可將她拉起來,對上這雙眼睛,拓跋危怔然。
自從認識她之后發(fā)生的事,以及等待這四年里的痛苦,一一襲來,如焰火般迅烈地涌入腦中無序地炸開,紛亂復(fù)雜,令人頭疼欲裂。
他終于懂了,當(dāng)初在行圍祭天臺,拓跋啟和魏從戈看到釉春的時候是什么樣的心情,為什么斷定她就是曾經(jīng)的那兩個人。
太像了,沒有人能像到如此地步。即使打扮得不一樣,但她就是她。哪怕她看他的眼神已經(jīng)不像曾經(jīng)那樣。
佑春沒開口,她只怕她一開口,拓跋危更六親不認地篤定她就是釉春。他現(xiàn)在這副樣子,眼睛里透出的紅血絲,眸光的決然,都讓她不能隨意動作說話,怕刺激到他。
她像一只即將要被塞進蛇口中的小鳥,絕望到不敢動。
魏從戈幸災(zāi)樂禍的聲音傳來:“拓跋危,你別嚇到她了,嚇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他看拓跋危這副樣子,比他當(dāng)初有過之而無不及,魏從戈就感覺出了一口惡氣,心情大好。
從前拓跋危奚落他的時候,可曾想過他也會有今天?
想到這個,魏從戈興致高昂,反擊拓跋危,奚落回去:“你覺得她是你的皇后?就因為長得像?我想不通,有誰會放著皇后的位子不坐,去給人當(dāng)抱琴侍女。你可是一國之君,竟然也會留不住人?想不通呢,實在想不通
�!彼沒說夠,還要問,“表兄,你能想通嗎?”
拓跋啟沒理他。
拓跋啟在看又春。
她果然還是鮮妍依舊,明媚動人�?雌饋�,她比在皇宮時似乎還要過得舒心,肌膚細膩清透如新荷朝露,明眸善睞。她還是她,只是換了一個情景。
其實她不是任何人的,她一直都只是她自己。每一個身份、每一段際遇,都只是她短暫的歡愉。并非是她刻意要捉弄誰,她只是為自己而活。
拓跋啟站起來,走到失控的拓跋危和害怕的宥春面前,去阻擋拓跋危的手:“你別弄疼她,沒有意義。還是聽她怎么解釋吧。”
雖然拓跋啟知道宥春就是她,不過他還是想聽聽,她這次又是什么說法。為什么明明已經(jīng)走了,也過得好好的,又回來了。他知道如果她不想,不會走到這一步,白白給拓跋危召她入宮的機會。
佑春裝傻:“幾位大人,你們說的是什么?”
拓跋啟看著她,他不說話了。他發(fā)現(xiàn)又春也在看他,眼神里既有警惕,又有可笑的一點疑惑。她可能在想,他為什么想聽她解釋,好像是想看她要演一出什么戲似的。
倒也沒錯,拓跋啟看穿她了。既然看穿,他心知求什么都沒有意義。倒不如參與她的故事里,看看她到底想要什么。是新鮮?還是刺激?其實拓跋啟想說,他都可以給她。除非她只是想換不同的人來試試,那他就束手無策了。
佑春裝傻后,看透她的拓跋啟不言語,而魏從戈逐漸找到了上風(fēng)點。他煽風(fēng)點火:“我就說她不是皇后吧。拓跋危,她都不認識你了。”
此時的拓跋危,就是當(dāng)初的另外兩人。即使看她與舊人那么相像,但看她無情又陌生的態(tài)度,還是會恍惚。
她可能已經(jīng)忘記了從前發(fā)生的事,但對于拓跋危來說,明明美好就在曾經(jīng)。歷經(jīng)四年終于找到她的這一刻,她像陌生人一樣不將他看進眼里,這對一個已經(jīng)動情入了骨的人來說,是很殘忍的事。
“閉嘴�!蓖匕衔7砰_釉春,斥責(zé)魏從戈,“來人,帶他們下去。”他已經(jīng)受夠魏從戈的一張嘴了。叫他來是幫忙的,冷嘲熱諷又什么用,不管這是真人還是替身,也都跟他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
被帶走的時候,魏從戈還在仰天大笑:“難怪她連皇后都不想當(dāng),你這種自私自利的惡人,誰愿意待在你身邊受罪。”
之前的話拓跋危都可以當(dāng)沒聽見,但是這句話結(jié)結(jié)實實地戳到了他的肺管。他也曾想過很多次,為什么釉春放著榮華富貴不要,放著共享江山不要,也要走。是不是因為她在他身邊,沒有自由,沒有快樂。
看到拓跋危的表情,佑春都繃緊了心,她生怕拓跋危給魏從戈一刀,從此讓他說不了話。
不過她也好奇,這么多年了,魏從戈屢次挑釁,居然還能好好活著。他這不要命的架勢,看來罰守城門還是輕的。
第216章
不再爭
拓跋危把另外兩個男人趕走了,佑春不太滿意。她更希望他們能在這里,有什么不對也能攔著點。人走了,只有她們兩個人,總覺得瘆得慌。
不過就魏從戈那不要命的家伙,逞一時口舌之快,不斷挑釁拓跋危的神經(jīng),還是不要讓他待在這里了。免得火上澆油。
人走以后,佑春明顯感覺到,拓跋危某些要強的防御緩和下來,但之前收緊的情緒越發(fā)壓制不住。他又攥住了她的胳膊,盯著她的眼睛不放:“別騙了,他們什么都告訴我了。只要你承認你是皇后,和我回到從前,要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應(yīng)你�!�
聽起來很不錯,只可惜,讓佑春當(dāng)皇后,和她的要求是相悖的。
她要謝輕玹的心,就要幫他完成心愿,不說幫他殺掉拓跋危,起碼也要做到一部分�?墒窃谶@個心愿里,她始終需要向著的人,只有謝輕玹一個。拓跋危能接受嗎?不可能的。
所以她只能是宥春。
“草民,真的和您的皇后,長得很像嗎?”佑春裝傻充愣。
只要她不承認,他們根本沒有確鑿的證據(jù)證明她的身份。以前拓跋啟和魏從戈就是這么憋屈過來的。
拓跋危也感受到了這份憋屈,她咬死不認,他能怎么辦?
最痛苦的事,大概就是被自己曾經(jīng)的愛人裝陌生人,自己沒法走出來,對方卻已經(jīng)什么都不在乎了,一心只有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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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諷刺的是,拓跋危是皇帝,是一國之君。他的情況,要比拓跋啟和魏從戈還要讓人絕望。
從前,他們兩個還能自我安慰,她是因為想要身份地位,想要榮華富貴才從他們身邊離開。但是拓跋危不能。她這次離開,是純粹的不想留在他身邊。
也不怪拓跋啟日漸扭曲,變得噬怒噬殺。任誰經(jīng)歷這樣的事情,還能保留平和的心地呢?
再次聽她否認身份,拓跋危那股洶涌的邪火又躥上來了,頭還陣陣發(fā)暈。他甩開她的手,在就近的椅子坐下緩解。大掌緊緊攥住椅子扶手,視線落在冰涼整潔的地磚表面,隨后干脆閉眼平息。
佑春不能直視,只是低著頭,小心翼翼用余光看他。
初見時看著是個獨斷專行的少年帝王,剛才時隔四年重見,只覺得他一身殺氣,陰冷無�!,F(xiàn)在看,又只不過是個可憐人。
都當(dāng)皇帝了,還有人拋棄他,比普通人經(jīng)歷一樣的事還要想不通。
佑春可憐他歸可憐他,但態(tài)度堅決。他不說話,她只能耐心地等著。進宮之前,她就已經(jīng)想好了,不管什么情況,一律咬死不松口。
良久,拓跋危入定完畢,整理順了心情和思路。他半抬頭,微睜的眸子憊懶地盯著佑春:“過來,自己坐上來�!�
佑春不知道他心態(tài)發(fā)生了什么變化,只能順從,自己走到她面前,在他的示意下,并攏雙腿側(cè)坐在他腿上。
拓跋危半攬她的腰,又閉上眼,只有手指的溫度和不明顯的收緊傳遞著他心情的變化。
拓跋危已經(jīng)不想再跟佑春糾結(jié)她到底是誰了,她不承認,那他再怎么逼問都是徒勞。與其費心費神地跟她糾纏,他只會選擇,利用他的身份和手段,強行占有她。
他覺得她是,她就是。萬一不是,有替身也行。
在這件事上,拓跋危和拓跋啟是截然相反的性子。拓跋啟是孤傲清高的靈魂,只認那一種可能。但拓跋危不是,他必須要有情緒的宣泄口,哪怕只是一具軀殼,只要能承載他的感情,擺在面前天天看著也行。
就算這宥春真的只是另外一個人,能找到如此相像的替代品,拓跋危覺得,大概也是上蒼憐憫他的緣故。
想通以后,拓跋危不再糾結(jié)宥春的身份。他睜開眼看她,近距離地,細細地看她每一寸肌膚與五官走向的轉(zhuǎn)折,看她的發(fā)絲、睫毛,包括面頰上被光照出淺淺光暈的細絨。
他伸出手指輕輕滑過,來回摩擦。
如果早知道她會走,他一定要在她還在的時候,這樣好好看一看她。
再精細的瑰寶,是死物,終歸有看透看膩煩的時候。然而人是這樣生動,這樣神奇。對一個人的愛意,會遍布在她全部的存在間。她的肌膚、她的笑容、她的聲音,舉止、眼神,嬉笑怒罵,都會牽動另一個人的心緒。
拓跋危不覺得這是深情,是癡情。他只是認為,他的一顆枯如焦土的心,終于生出了血肉,會柔軟了。
第217章
便宜誰
就這么短短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拓跋危好像轉(zhuǎn)變了他的想法,不再執(zhí)拗于她是否承認身份這件事。不管她是不是,已經(jīng)撞到他手里了,她暫時逃不掉了,這是不爭的事實。
他讓拓跋啟和魏從戈講過很多次她失蹤的經(jīng)過,再加上封后前夕她失蹤的那次。每一次,她都有不同的方式逃脫人前,直至失蹤。人不見了,生死未卜,所以他們才會一直不斷地尋找她。
所以說,她并不能憑空消失,并且每一次都離開了他們的視線,利用不同的方式金蟬脫殼。
這次終于找到她了,拓跋危絕不會再給她離開的機會。不僅要困住她,且每天都要困在他身邊,上朝也得在旁邊聽著。
想通了以后,拓跋危很快做下有利的決定,心情也轉(zhuǎn)好。
這對于佑春來說也是大好事。她最希望的局面就是拓跋危讓她裝傻,配合她裝傻。只要不再糾纏身份問題,彼此心知肚明即可,她可以好好陪在他身邊,既能完成謝輕玹的任務(wù),又能照顧到他的心情,一舉兩得。
以佑春對拓跋危的了解,起先她還以為這會是個漫長的拉鋸過程。因為對于拓跋危來說,她不想承認她是皇后這件事,是對他很大的折辱。
卻沒想到他這么快就想通了,不知道是被逼急了,還是這幾年的磨礪讓他變得更強大了。
佑春正走神呢,拓跋危終于看夠了,也摸夠了。他嫌這個木椅不舒服,將她打橫抱起來,走向置有軟墊的皇座上。她不知道他為什么腳步慢吞吞的,織金五爪金龍暗底色的繁復(fù)衣袍層層拖曳于階上,他仿佛在享受這一刻。
“還是抱著人的感覺好,有重量,踏實。不像夢里,輕飄飄的�!�
導(dǎo)致他說話的時候,聲音太輕了,佑春險些沒聽清楚。
這段話,像拓跋啟會說的,像魏從戈會說的,就是不像他。也不知道自她走后,他都經(jīng)歷了些什么。
佑春仰頭望他,和拓跋危低頭的視線相對。她眼神好奇,在假裝聽不懂他為什么這么說。
拓跋危已經(jīng)不在意了,只要有人能聽他說這些就行。身為國主,普天之下,他竟連能說話的人都沒有。一直憋在心里,現(xiàn)在總算有人能說了。即使她裝作不是她,即使她真的不是她,拓跋危也想說出來,讓她聽一聽。
“我曾經(jīng)做過最絕望的一個夢,很真實。”
他這個開頭,勾起了佑春的好奇心。最絕望的夢,是什么?夢到她死了么,還是她其實從來沒存在過?
拓跋危的聲音更輕了,顯得縹緲,導(dǎo)致佑春不知道他是否是在哽咽。
“我夢到我們大婚,你做了我的皇后,我們一起治理國家,誕育子嗣。”說到這里,他唇角勾了勾,停頓了片刻才繼續(xù),“生了兩個女兒,兩個兒子,你說你不要再生了,不過,還是又懷孕了,因為做得太頻繁�!�
聽到這兒,佑春只能拼命咬牙忍住,她很想給拓跋危來一拳,居然做夢讓她生四個,還要生第五個,當(dāng)她是母豬嗎那么能生。
她好生一番強忍,才維持好表情的體面,裝作好奇聽拓跋危繼續(xù)講。
“但是就在生五兒的時候,你說你累了,不想繼續(xù)在人間了。”他的嗓音明顯變得壓抑起來,“然后,我就夢醒了。”
雖然面上不能有反應(yīng),佑春心里還是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似的。難怪他說這個夢境最絕望。夢里給予了他一個相當(dāng)圓滿的過程和結(jié)局,但還是殘酷地奪走了。沒有任何預(yù)兆,他突然從美夢中醒過來。
夢做得那么美滿,還不如不做呢。從這個夢里醒過來該多遺憾,她不敢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