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果然?,崇文帝完全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這賤人在說什么!說什么!
被震在原地許久,才哆哆嗦嗦伸出手指,指著地上的裴三一疊聲道?——
“賤人!”
“賤人�。 �
“賤人�。�!”
縱觀崇文帝一生,雖然?不是每時每刻都順心,但?能篩選到他?身邊的,智商肯定夠格,就算是勸諫大臣犯顏死諫,也不會真犯到他?腦門上。
結(jié)果裴三憑著他?那二兩智慧,把皇帝的逆鱗戳了個遍,崇文帝陷入了完全的暴怒!
一個皇帝,當?然?不會為了一個寵妃的委屈,沖鋒陷陣。
話本里不演過了嗎,臣子醉酒調(diào)戲皇帝寵妃,寵妃找皇帝哭訴,皇帝卻一點不在意,大方的表示:怎么能為一愛姬折辱國士。
然?后無比痛快地原諒了臣子。
從此之后,大臣為皇帝的寬宏大度,感激涕零,誓死以報,皇帝被贊圣明之君,流傳千古。
瞧瞧,一個女人受辱開始的故事,居然?能演變成兩個男人的佳話,這個世界到底有多么狗屎!
可?男人,真有那么大度嗎?
呵呵,從古至今,一涉及皇位之爭,連親兒子都容不下,還說自己大度?騙鬼去吧!
只不過對于大多數(shù)男人,女人只是個無足輕重的擺件,算不得什么東西。
而?對皇帝來說,就算是大多數(shù)男人,也不算是個人,更?何況是比男人更?低一等?的女人。
所以不管裴三冒犯她多少次,他?都不會怎么樣。
但?冒犯皇帝一次,他?就會死!
崇文帝怒極反笑,一雙眼睛,陰冷地看著他?:“你是不是覺得,朕的候官衙,是吃素的。”
聽到候官衙這個名字,在場所有人都顫抖起來,普天之下,誰不知道?這群天子鷹犬的惡名。
裴三趴在地上,面如金紙,汗如雨下,這么點事,怎么就值當?動用候官衙了!
而?且就算動用,他?也沒露什么破綻啊,就算那天跟蹤秦行?朝的行?為值得商榷,可?他?一個深愛卻被拋棄的男人,跟蹤自己愛的人,算什么破綻呢!
只要陛下問,他?就可?以解釋,他?可?以解釋的!
陛下!求求你!讓我解釋啊!
但?一個皇帝,又不是判官,怎么會有那閑情逸致,抽絲剝繭,當?場審案,還他?清白。
所以崇文帝只是微笑著看著他?:“你很喜歡《鸞鳳誤》這出戲啊,唱的時候,你在想什么呢?”
轟——
裴三整個腦殼炸開了!
怎么連這種?事都可?以查出來,他?只不受控制的忘形了幾次,很快就閉嘴了,怎么會!
聽到這,裴三整個人徹底癱軟了,宛如一團爛泥,糊在地上,好像隨時能順著地縫漏下去。
崇文帝好笑地看著他?:“你是不是覺得你是張生,紅兒是鶯娘,而?朕就是那任你擺布的蠢皇帝!”
“不……不……不……”裴三已經(jīng)只會流淚了,胯間不受控制的淋漓起來。
崇文帝仰天大笑三聲:“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朕當?皇帝這么多年,你還是第一個敢明著欺君的人!”
裴三痛哭流涕道?:“陛下……陛下……您聽我解釋……不是我……不是我……是那賤人……對!是襲紅蕊那賤人!是她勾引我的!是她故意陷害我的!陛下!我是冤枉的!”
宛如進入絕境的畜生,用盡一切能想到的方法給?自己脫罪,平時習慣將一切賴在別人身上,現(xiàn)在慌亂下,更?是將本性暴露無遺。
然?而?這一切,只會讓崇文帝更?生氣,拍著座椅咆哮起來:“住口!你說誰是賤人!”
癩蛤蟆爬腳面,不咬人,也膈應死人。
崇文帝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體驗到這么惡心人的感覺,于是他?大腦急轉(zhuǎn),瞬間想出了一個暴怒的解決辦法——
“你真是一個膽大包天,目無君父,卑鄙齷齪,令人作?嘔,心懷叵測,豬狗不如,罪該萬死的賤人!”
“可?要將你像一個普通賊子一樣處斬,又太便宜了你了�!�
“所以寡人要先?賜你刖刑,砍斷你的手腳,看你以后還能不能再串動你的詭計!”
“再賜你黥刑,讓你身上每個角落,都刻滿賤字,讓所有人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個怎樣的賤人!”
“最后再賜你截舌,讓我看看沒有舌頭的你,還怎么巧言令色,搬弄是非,欺君侮上!”
“你不配有人的名字,寡人給?你取個新名,就叫賤人�!�
“你也不配有人的身份,你以后就是一條狗,永遠都是一條狗!”
“哦,對了,你還喜歡唱戲是吧,寡人許你在勾欄瓦舍,唱一輩子,把你喜歡的《鸞鳳誤》,唱給?所有人聽!”
“沒有舌頭?沒有關(guān)系,世人看到你,就知道?你唱的是一出什么戲!”
崇文帝霹靂般的申斥,雨點般砸過去,裴三徹底癱軟在地。
他?茫然?地看著四周,好像不明白,自己怎么會落到這種?地步。
明明差一步就好了!明明只要順利拜堂就好了!
生米煮成熟飯,皇帝就算是再生氣,又能怎樣呢,為了面子,他?也會忍下來,就算得不到好處,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
是誰把他?害成這樣的呢?是誰把他?害成這樣的呢?
裴三轉(zhuǎn)頭,看向自己的親娘。
裴母目瞪口呆地趴在地上,聽著皇帝老爺一字一句喝罵著,終于被她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都是那小?賤人!都是那小?賤人惹的禍!
抬起頭,看著高?高?在上的皇帝,身為一個母親,為了自己的寶貝兒子,竟生出了對抗皇權(quán)的勇氣,睜大眼睛嘶聲道?:“皇上!不是我兒的錯啊!是那小?賤人勾引我兒子!是她主動勾引我兒子的�。 �
崇文帝正?要喝罵,卻有一個人搶先?將裴母撲倒在地。
裴三一把掐住自己親娘的脖子,雙目血紅,聲淚俱下地咆哮道?:“是你害的我�。《际悄�!我怎么會有你這樣的娘!你怎么不去死!”
裴母瞪大眼睛,裴三雙眼血紅的掐住她,竟真的使出了全部手勁,很快就把她掐的兩眼翻白。
怎么會這樣……她兒子不會這樣……一定是……
一旁圍觀的崇文帝也愣住了,雖然?這老虔婆看起來格外討厭,但?為人子弒其母,還是讓他?大跌眼鏡。
難怪會欺君罔上,真是個畜生!畜生!
忙招呼左右,怒聲道?:“拖下去!拖下去!立刻施刑!”
裴三連嘶帶吼的被拖下去,裴母被掐的兩眼翻白,整個人癱在原地,瞳孔放大,原本的大嗓門,再吐不出一句。
崇文帝嫌晦氣
揮揮手,讓人把她也拖出去,于是場中只剩下一群噤若寒蟬的人。
崇文帝被隨侍扶下輿駕,冷冷地看著一地人。
林綰跪在地上,額頭觸地,不敢起身。
這還是她穿越過來后,第一次如此零距離的,面對這個封建社會最高?掌權(quán)者。
對于現(xiàn)代?人來說,皇帝肯定并不陌生。
無論是各種?瑪麗蘇電視劇里,還是史書中各種?類型的皇帝,現(xiàn)代?人都能如數(shù)家珍。
可?當?真面對這種?生物后,她才明白,“皇帝”二字,代?表的到底是何種?恐怖!
其實真論起來,和恐怖電影中的電鋸殺人魔,也并不差多少��!
他?想讓一個人死就死,想讓一個家族死也輕而?易舉,甚至還能變換著花樣讓人生不如死。
歷史上各式各樣的刑法,難道?會比電鋸殺人魔缺少創(chuàng)意嗎?
看到裴三凄慘的下場,林綰自穿越以來,一直保持鎮(zhèn)定的心,第一次裂開一道?裂隙。
她終于切實感受到,這個封建社會,到底有多么殘酷!
就在她心神搖曳的時候,一個人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林綰像是被什么從深淵里,一下子拽出水面,茫然?看向自己的手,就見自己纖細的手指,正?被一只更?有力的大手,握在手中。
哪怕沒有語言,她也感受到了從其上傳過來的力量。
于是一顆心,就這么神奇的鎮(zhèn)定了下來。
幸好,在這個悲哀的世界,還有一個人會握住她的手,不是嗎?
林綰沒有一絲扭捏的,反握住那只手,寧瀾伏在地上的眼神,微不可?察的低沉下去。
至少,也不是一點收獲都沒有。
事情的來龍去脈,連裴母都想明白了,寧瀾怎么可?能想不明白。
甚至身為世子,他?比裴母那個蠢婦人,想的更?多。
他?一下子想起來,一個多月前,意外破壞他?計劃的小?丫鬟。
想起了從某天起,宮里的德仁公公,開始對他?愛答不理。
想起淑妃娘娘那傳來的消息,說皇帝許久不來后宮了。
以及裴三那天滿臉興奮,邀他?參加婚禮。
蠢貨!蠢貨!蠢貨!
他?原以為裴三那么得意,是因為娶到了那個小?丫鬟,畢竟對于一個下人來說,那丫鬟的美貌,確實是值得敲鑼打?鼓,歡天喜地。
結(jié)果沒想到,他?背地里有別的心思,居然?還就這件事上瞞著他?!
蠢貨!蠢貨!蠢貨!
寧瀾一向平靜的心,因為裴三那個蠢貨,徹底泛濫起來。
抬起頭,一臉倉皇地看著崇文帝,似乎還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
這樣就好了,再多說一個字,都會加深懷疑。
或許在事情發(fā)生的當?天,他?就已經(jīng)被候官衙的斥候過一遍了,如果斥候查過他?,就會知道?他?完美無缺。
崇文帝看著寧瀾抬起的頭,微微瞇起眼睛。
他?沒有子嗣,一直是橫亙在心頭的心病,如今他?年紀大了,越發(fā)能感受到,底下那群侄兒的不安分。
當?皇帝,就算被親生兒子覬覦皇位,都會感到不舒服,更?何況是一群隔一道?的侄子。
所以諸皇侄中,他?最喜歡寧瀾,除了他?試藥的情義,最重要的是,身有殘疾的寧瀾,幾乎不可?能登上帝位。
然?而?帝王的喜歡,何其寡薄,只要一絲小?事,就可?以輕易撼動。
所以哪怕寧瀾沒有絲毫破綻,崇文帝也對他?厭棄起來。
冷斥道?:“你每天在府修的什么身,養(yǎng)的什么性,養(yǎng)出這樣一個目無君父的下人!回去閉門思過三個月,如有下次,朕連你一起治罪!”
寧瀾立刻跪下身子,雙目蓄淚:“是!侄兒知罪!”
林綰在一旁看著寧瀾伏下去的身形,忍不住心下酸澀。
在這樣的世界,這樣的謙謙君子,也只能彎下膝蓋。
她突然?很心疼這個跪下去的男人,如果她能幫到他?,該有多好啊……
……
崇文帝訓斥完一圈后,心情終于好了一些,在德仁的攙扶下,一搖一晃地來到襲紅蕊面前。
看著同樣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襲紅蕊,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抬起下巴,捋著胡子道?:“起來吧。”
襲紅蕊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顫聲道?:“奴……奴婢不敢……”
崇文帝失笑,果然?,甭管多厲害的小?丫頭,也只是個小?女孩啊,見到皇帝,哪有不怕的。
崇文帝現(xiàn)在心情好極了,一點不在意身份地上前一步,將她扶起來。
語帶揶揄道?:“怎么害怕了,以前不是口口聲聲說要嫁給?皇帝嗎,現(xiàn)在遇到真皇帝了,怎么不說了?”
襲紅蕊瞪大眼睛,立刻辯駁道?:“我什么時候說過要嫁皇帝!”
崇文帝失笑:“那日初見,我在花樹下,可?是親耳聽到的,你還想抵賴嗎?”
襲紅蕊似乎被他?弄懵了,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眼睛一點張大,結(jié)結(jié)巴巴地看著他?:“那……那……那是我開玩笑的!”
崇文帝瞪起眼睛:“這么說你是在跟朕開玩笑,開玩笑也是欺君哦�!�
襲紅蕊一下被嚇住了,反應半天,才反應過來。
眼淚一點點溢滿眼眶,可?憐巴巴的看了他?一眼,背過身去,狠狠地哼了一聲。
“哈哈哈!”崇文帝放聲大笑。
這下,就像平時的小?妮子了!
一手摟過襲紅蕊氣哼哼的身體,拍拍她的肩膀,一下一下哄著:“好了,好了,跟你開個玩笑,今天就是想給?你個驚喜,喜歡嗎?”
襲紅蕊抬起臉看著他?,眼淚撲簌簌落下來,使勁捶他?胸口:“還說驚喜,嚇死我了,我以為你不要我了!嗚嗚嗚!”
崇文帝趕緊摟住她,又哄了起來:“好了,好了,從今天起,黃老爺再不和你分開,哎喲,我可?憐的小?寶貝!”
襲紅蕊放聲痛哭后,抬起梨花帶雨的臉,一臉惶恐道?:“可?您是皇帝,我只是個奴婢……”
崇文帝一揮手,冷笑一聲:“奴婢又怎么樣!朕想抬舉你,你就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襲紅蕊怔怔地看著他?,猛然?撲到他?懷里,又感動又流淚地叫了一聲:“皇上~”
聽著這道?酥酥麻麻的聲音,崇文帝舒服極了。
低頭看了一下跪在地上的眾人,冷哼一聲。
“市井雜戲,胡言亂語,什么《鸞鳳誤》,真是可?惡至極�!�
“鳳女如何配凡夫,今天朕在這里,寫一出新戲,名字就叫——”
“躍鳳臺!”
……
馬寶根在馬夫房里,驚喜地摸著自己媳婦的肚子:“你真的有了?”
田芳是相府里干雜役的粗使丫頭,臉不算好看,但?笑起來,卻有幾分顏色,嬌羞的低下頭去,點了點頭:“嗯�!�
馬寶根頓時驚喜的去貼她的肚子:“來,讓我聽聽!”
田芳嗔道?:“現(xiàn)在哪聽得到��!”
馬寶根卻不管,一臉傻笑的貼過去。
正?在老夫老妻,難得享受夜逸時,門“砰”的一聲被踹開了。
馬寶根和田芳充滿驚嚇地看著闖進來的人。
只見頭頭高?聲道?:“誰是馬寶根?”
馬寶根弱弱舉手:“大爺,我�!�
“誰是田芳?”
田芳也忐忑舉手:“我是�!�
那人聞聽此言,頓時咧開嘴,“啪”一下單膝跪地。
“老爺!夫人!您請~”
馬寶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