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九個生產(chǎn)隊,九口大鐵鍋。
“大家不要擠,人人有份,人人有份哈�!�
桑棗村被抓了二十多個人之后,余下的村民們明顯聽話了很多。
不一會兒,大家就排好了隊。
第二生產(chǎn)隊,由劉滿貫負(fù)責(zé)掌勺。
劉滿貫給每個人的碗里都舀上一瓢湯,再舀上一瓢白蘿卜:“蔥蔥在那邊碗里,要吃的自己去舀。”
很快,輪到宋南音了。
劉滿貫的手突然跟得了帕金森綜合癥似的,抖得勺里的湯都快灑完了。
宋南音伸著飯碗等了一會兒,見那湯怎么也舀不到自己碗里,便說道:“劉叔,讓我來吧�!�
“不……”
劉滿貫的腦子里,一瞬間閃過許多念頭。
宋南音跟韓恕幫過他家鐵柱,如果不是他們求情,他家鐵柱的刑期就是十五年,而不是七年。
他恨所有人。
唯獨不恨宋南音跟韓恕。
這湯里加了敵敵畏,如果宋南音跟韓恕被毒死了,那他就是恩將仇報的畜生了。
“宋南音同志,這湯,這湯……”
“劉叔,大家還排著隊呢,你讓我自己舀吧�!�
宋南音也沒有多想,伸手給自己碗里舀了一勺湯,一勺蘿卜,又給韓恕的飯盆里舀了一勺湯,一勺蘿卜。
他們剛要走,劉滿貫突然拉住她的手。
“宋南音同志,這湯不能……”
“這湯有毒,不能喝。”
王菊芬著急忙慌跑過來,遠(yuǎn)遠(yuǎn)看見宋南音端著飯碗,跟劉滿貫站在一起,連忙大聲喊道:“不要喝!湯里有毒��!”
一句話,把所有人都嚇住了。
有的村民端著碗已經(jīng)喝了一兩口,聽見這話,連忙往外吐:“呸,呸呸�!�
歷子謙作為代理村支書,趕緊過來:“王菊芬,你在說什么?好好的牛骨頭湯,怎么會有毒?”
“就是有毒。”
王菊芬看了劉滿貫一眼。
劉滿貫又是緊張又是害怕,一張老臉冷汗淋漓。
如果王菊芬把實情說出來,那他的刑期肯定比他家鐵柱還要長。
說不定他會孤零零死在監(jiān)獄里。
劉滿貫越想越害怕:“菊,菊芬呀……”
王菊芬看了他兩眼,然后輕輕嘆了口氣:“這湯真的有毒,大家都別喝了�!�
她從鍋里舀起一塊肉骨頭,扔給正在低著頭找食的土狗。
土狗用前爪摁著肉骨頭,埋頭就是一陣啃。
幾分鐘后。
土狗發(fā)出痛苦的嗚嗚聲,嘴里流出白沫,抽搐著斷了氣。
這一下,所有人都被嚇到了。
“哪個龜孫子在下毒?”
“這龜孫子是想要我們毒死我們?nèi)迦税�?�?br />
“歷支書,你一定得把這個下毒的鱉孫救出來啊�!�
村民都用期待的目光盯著歷子謙。
歷子謙想了想,審視的目光看向王菊芬:“說說,你為什么會知道這湯里有毒?”
王菊芬回答:“我就是知道。”
歷子謙又問:“那你知道這毒是誰下的嗎?”
王菊芬看了劉滿貫一眼,搖頭:“我不知道�!�
“王菊芬,我希望你認(rèn)清事件的嚴(yán)重性,在公眾場合投毒謀害他人性命,這是要吃槍子兒的�!�
歷子謙話音剛落,劉滿貫便心虛得兩腿一軟。
王菊芬上前扶住他的胳膊:“爸,你沒事吧?”
劉滿貫顫聲:“我,我……”
“你腿疼的老毛病是不是又犯了,我扶你回去吧?”
“好,好,好……”
劉滿貫連說了三個好字,眼淚就已經(jīng)模糊了視線。
他跟劉馬氏一樣,一直都很不待見這個生不出孩子的兒媳婦,三年來,他從來沒給過她好臉色。
他甚至還用藤條抽過她。
可是今天,他突然覺得,這個兒媳婦似乎還不錯。
王菊芬扶著劉滿貫,就要離開。
歷子謙上前攔住他們:“你們不能走。”
王菊芬問:“為什么?”
“這湯是劉滿貫守著熬出來的,湯里有毒,他劉滿貫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我身為村支書,應(yīng)該叫民兵同志把他抓起來�!�
王菊芬沒讀過書,也沒見過世面,當(dāng)即就被他一番話唬得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宋南音看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兒了。
第71章
來自幾十年后的雪花牛肉
宋南音在旁邊不緊不慢說了句:“歷子謙,今晚這牛肉湯是你安排人燉的,若說下毒,你也有嫌疑吧?”
歷子謙一噎:“我……”
王菊芬領(lǐng)會了宋南音的意思,連忙道:“對呀對呀,牛肉湯是你安排人燉的,我們也是你拿著喇叭喊過來的,要說嫌疑,歷支書,你的嫌疑才是最大的吧?”
歷子謙再一噎:“我……”
而那些村民,這時候也跟著附和。
“劉滿貫老實了一輩子,不可能害我們的�!�
“我們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他犯不著下這樣的狠手。”
“歷支書,要不算了吧?這段時間我們村里禍?zhǔn)虏粩�,就不要再讓民兵同志來抓人了�!?br />
“是呀歷支書,算了吧。”
自從那七個孩子離奇中邪之后,村民們真的是打心底里把宋南音視作了福星。
他們順著宋南音的意思,自由發(fā)揮。
歷子謙那張白凈英俊的臉上,漸漸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當(dāng)宋南音在路邊連救了七個孩子,村民們跪在地上膜拜著,叫她福星的時候,他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宋南音是個不該出現(xiàn)的異數(shù)。
是他與韓恕之間的絆腳石。
他一直在暗中使勁,做夢都想要看到她從這世上消失。
可是經(jīng)過一重一重的磨難,她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成了村民的福星,村民們對她的喜愛與信任,已經(jīng)遠(yuǎn)超他這個代理支書了。
而韓恕更是視她為心頭肉,與她越來越親熱,與他越來越疏遠(yuǎn)了。
等歷子謙回過神的時候,王菊芬已經(jīng)扶著劉滿貫走遠(yuǎn)了。
他清咳一聲。
“那個,既然肉湯喝不得,那我們分牛肉吧�!�
“走,分牛肉去�!�
村民們很快便把牛骨頭湯的事情拋到了腦后,往分牛肉的地方走去。
宋南音不是桑棗村的村民,也不是下鄉(xiāng)的知青,按理說,喝湯可以,吃肉就沒她的份兒。
但是村民們說什么也要讓執(zhí)刀的屠夫先給她割。
而執(zhí)刀的屠夫不是別人,正是鐵蛋的二伯,唐守禮。
唐守禮那日也在披麻戴孝的人群中。
他親眼看到宋南音在鐵蛋的手指上劃了個小小的十字架,又把銀針扎入鐵蛋的體內(nèi),沒過一會兒,已經(jīng)死掉的鐵蛋居然奇跡般活了過來。
他一個五尺大漢,當(dāng)時也跪在地上,感動得嗷嗷直哭。
福星啊。
恩人吶!
別說是牛身上的肉,就算是宋南音同志要吃他身上的肉,他也會毫不猶疑的割下來雙手奉上。
“宋南音同志,你想吃哪塊?”
“嗯……”
宋南音的心里已經(jīng)克服了對牛的恐懼。
她站在石臺旁邊,對著攤開的牛肉仔細(xì)看了看,指著牛的背脊部位:“這里給我來一點吧?”
“好嘞�!�
唐守禮動作嫻熟,刷刷刷,把牛身上的兩條里脊肉都給取了下來。
“宋南音同志,來,你拿著。”
“太多了�!�
牛里脊,一條約莫有四五斤,兩條就是十來斤。
宋南音擺手道:“你給我割一點點就可以了。”
唐守禮硬要把兩條都給她:“宋南音同志,你就拿著吧。”
村民當(dāng)中,則有人來了一句:“宋南音同志喜歡吃里脊肉,干脆把另外那條牛的里脊肉也取下來給她吧?”
“對對對,把里脊肉都給宋南音同志吧�!�
村民們都一致表態(tài),要把最好的部位給宋南音。
或許他們并不認(rèn)為里脊是最好的肉,但只要是宋南音想要的,他們都愿意給。
唐守禮看向一旁的歷子謙:“歷支書?”
歷子謙臉色有些陰沉:“還問我干什么?你們不都能自己做主了么?”
唐守禮是個老實人,聽不懂歷子謙這話里隱藏的意思。
他聽到的就是:不用問我,你們做主就行了,我完全沒意見。
唐守禮答應(yīng)一聲,當(dāng)即手起刀落,把另外一條牛的里脊肉也給剔了下來。
新鮮的牛里脊,一共四條,足有二十多斤。
唐守禮用粽葉把牛肉打包好,雙手遞給宋南音:“宋南音同志,你拿好。”
“好吧。”
宋南音推辭不過,只得伸手去接牛肉。
只是,她白皙的手都還沒有碰到粽葉繩子,牛肉便被韓恕給拎走了。
韓恕一整晚都沒怎么說話。
這兩天他也看出來了,七個孩子中邪的事件之后,村民們對宋南音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畏,再也沒有任何壞心思了。
唯一有壞心思的兩個二流子,應(yīng)該永遠(yuǎn)躺在崖地,上不來了。
宋南音這邊沒了憂患,他作為男人,該為他們的將來打算打算了。
*
宋南音跟著韓恕回到了村東面的茅屋。
天早就已經(jīng)黑透。
雞圈里的幾只雞本來已經(jīng)睡下了,聽到他們回來,又撲騰著翅膀,咕咕咕咕的叫了起來。
它們餓壞了。
宋南音今天想去后山割點草來喂它們,卻沒想到發(fā)生了那樣的意外。
“韓恕,要不咱們把它們放到后山散養(yǎng)吧?”
“嗯,我明天去后山整理一塊空地,周圍還得撒上草木灰和石灰,這樣就不怕蛇偷吃它們了”
韓恕也覺得屋旁養(yǎng)雞不太好。
咯咯咯的雞叫聲會吵到他的南音睡懶覺。
臭烘烘的雞屎味更是會熏到他的南音。
韓恕把宋南音放在地上,一手拎著四條牛里脊,一手摸出鑰匙開門。
兩人都還沒有吃晚飯,這會兒都有點餓了。
“南音,我今天從鎮(zhèn)上買了麻花回來,我們兌點麥乳精水將就一頓?”
“不�!�
宋南音道:“今晚我們吃牛排�!�
韓恕心里一驚:“牛排?”
“對呀,牛里脊的中間部分最適合用來煎制牛排了,今天晚上你休息一下,我來做牛排給你吃�!�
宋南音剛才在要里脊肉的時候,就已經(jīng)想好了做法。
牛里脊肉質(zhì)細(xì)膩,營養(yǎng)價值高。
特別是中間那一部分,肌理之間含有雪花一樣的脂肪層,因此又被稱為雪花牛肉,是最適合用來做牛排的了。
她只是沒想到,‘牛排’這兩個字,會對韓恕產(chǎn)生怎樣的沖擊。
韓恕內(nèi)心震驚至極,牛排?牛排??
他身處的七零年代,還十分閉塞落后,與國際尚未接軌,牛排這種西式菜品,宋南音怎么會知道?
難道她也是從幾十年后重生過來的?
第7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