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劉滿貫把包袱放在她腳邊:“宋南音同志,你幫我看一下包袱,我去買車票。”
“還是我去吧�!�
宋南音做了幾個深呼吸,往售票窗口走去。
車票兩毛九一個張。
宋南音買了兩張,當她把其中一張遞給劉滿貫的時候,劉滿貫說什么也要把錢給她。
宋南音自然是說什么也不收。
兩人在那里客氣推讓,歷子謙心里酸溜溜的,自己跑去買了一張前往三合縣的車票。
車門打開。
宋南音上車后找了個空位,剛剛坐下,歷子謙就一屁股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宋南音皺眉:“歷子謙,你另找個位置坐吧,我有點暈車,當心吐你一身�!�
“沒事,你暈車我正好可以照顧你�!�
“那隨便你吧,吐你身上了你可別怪我。”
宋南音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習慣性伸手去拉安全帶,才發(fā)現(xiàn)這個年代的簡陋大巴車,都不具備安全帶這種裝備。
劉滿貫坐在宋南音的后面,聽說她有點暈車,就打開車門,讓小販送來了兩瓶礦泉水和一包話梅糖。
“宋南音同志,暈車吃點這個話梅糖,再喝點汽水,可能會好些�!�
“謝謝劉叔�!�
宋南音道謝后,擰開瓶蓋喝了一口。
這個年代的汽水,是用糖精和色素勾兌起來的,雖然是蜜桃味,但是跟蜜桃一點兒關(guān)系都沒有。
歷子謙本以為劉滿貫的另一瓶汽水,是給他這個村支書的。
哪想到過了一會兒,后排傳來嗤的一聲,劉滿貫居然自己開瓶了。
這就讓他有點不爽了。
宋南音不給他買車票還情有可原,因為車票貴嘛。
但是這種幾分錢的汽水都不給他買一瓶,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他有點生氣,但是又不好在明面上發(fā)作。
劉滿貫喝了一口汽水,看著歷子謙的后腦勺想:你是支書怎么了?我偏就不給你買汽水,你不是要讓民兵抓我嗎?你一個代理支書,看把你給能的。
嘟嘟~
汽車駛出車站,往三合縣出發(fā)了。
這個年代都還沒有柏油路,這條縣級公路高低不平,大坑套小坑,顛得人五臟六腑都快要移位了。
車子每經(jīng)過一個鄉(xiāng)鎮(zhèn),都會擠上來一波前往縣城的人。
宋南音被難聞的汽油味折磨得正是難受的時候,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娘走到他們跟前:“小伙子,你往里面擠擠,我歲數(shù)大,站久了腿痛�!�
歷子謙只得往宋南音這邊擠。
這一擠,就出事了。
第82章
鞭炮廠,羊脂玉
歷子謙驚呼:“哎呀,宋南音你怎么吐我身上了?我這衣服才新買沒幾天呢�!�
宋南音吐過之后,蜷縮在座位上,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想睡會兒,耳邊卻陸陸續(xù)續(xù)傳來村民們的聊天聲。
“誒,你們聽說沒?朱縣長要下課了�!�
“是因為鞭炮廠爆炸的事情嗎?”
“可不是嘛,四十多條人命,轟地一聲,說沒就沒了�!�
“太慘了!”
“出了這樣的事兒,上頭都不管的嗎?”
“怎么管?那鞭炮廠廠長是朱縣長的小舅子,出事之后,小舅子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一路上,大家都在談?wù)撘粋多月前,三合縣鞭炮廠爆炸的事情。
宋南音迷迷糊糊,閉著眼睛聽人閑扯,心里只想快點抵達目的地,完全沒想到,自己會成為鞭炮廠爆炸事件的最大受益者。
*
上午八點半。
大巴車終于停在了三合縣客運站里。
宋南音連忙下車,呼吸著新鮮空氣,身上的不適感漸漸消失了。
劉滿貫有點擔心的問:“宋南音同志,你一路上吐了好幾回,肯定餓了,我?guī)闳デ懊娉酝旰睖�?�?br />
“不用不用�!�
宋南音下車后雙腳沾地,已經(jīng)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了。
歷子謙走到宋南音面前,指著身上的衣服抱怨道:“瞧你干的好事兒�!�
“我提醒過你,讓你別坐我旁邊的。”
宋南音說完,又補充了一句:“這衣服留著讓劉代娣幫你洗吧,她應(yīng)該很快就能回來陪你了�!�
歷子謙一聽這話就上火:“你胡說什么呢?她被判了十八年,怎么可能這么快就回來?”
“你就當我是在胡說吧�!�
宋南音并沒有深入這個話題,而是輕飄飄的丟下這一句,轉(zhuǎn)身找劉滿貫去了。
劉滿貫從包袱里取出一個油紙包:“宋南音同志,這是你嬸嬸讓我給你的,拿著,中午餓了好吃�!�
宋南音接過:“是什么呀?”
“燒餅,加了芝麻,可香了。”
劉滿貫背起包袱,因為要去男子監(jiān)獄看望劉鐵柱,而宋南音也有自己的事情要辦,只得在這里暫時告別。
歷子謙則拿著黑色公文包,到女子監(jiān)獄去找劉代娣。
*
象山縣可比云來鎮(zhèn)繁華多了。
宋南音在街上閑逛了一會兒,抬手攔下一輛人力三輪車:“師傅,去金來喜多少錢?”
車夫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同志,你是在耍我嗎?金來喜不就在你身后嗎?”
“��?”
宋南音回頭,果然看見金來喜富貴逼人的門面,可不就在她的身后嗎?
她沖那車夫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不識字�!�
車夫搖頭嘆息:“長這么好看,可惜是個文盲。”
金來喜是這個年代為數(shù)不多的連鎖店鋪。
門前的小黑牌上,寫著今日金價:37.33一克。
七十年代是歷史上難得一見的黃金大牛市,金價幾乎呈螺旋形上升趨勢,不斷創(chuàng)新高。
宋南音走到回收黃金的柜臺,把懷里的金手鐲遞了過去。
店員戴著白手套,先幫她測了一下黃金純度,又幫她稱了一下重量。
好家伙。
居然有66.66克。
店員拿出算盤,噼里啪啦一陣撥弄,最后道:“同志,你這鐲子在扣除手續(xù)費之后,能賣2448塊6毛4分,你看你要賣嗎?”
宋南音道:“要賣�!�
“好的,請稍等�!�
店員給她填了一張單子,蓋好章,遞給下一個柜臺的同志。
下一個柜臺的同志,去保險柜里面取出一沓嶄新的大團結(jié),數(shù)好之后,連同零錢一并遞給她:“同志,這里是2448塊6毛4分,你點一下�!�
“好。”
對于這個年代的人來說,兩千多塊錢,真的算得上是一筆巨款了。
好在金鋪的店員都是見過世面的人,幫她找來橡皮筋不說,還免費送給她一塊紅綢布。
宋南音把這些錢,十張十張的卷好,用橡皮筋牢牢綁纏之后,再用紅綢布包起來,放進貼身的衣袋里。
宋南音收拾妥當,拿上余下的48塊6毛4分,剛要走,突然從外面進來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
女人皮膚白凈,眉眼清秀,衣服也是上檔次的的確良。
在這個年代,像這種皮膚和衣服都很干凈的人實在有些少見,宋南音忍不住就多看了兩眼。
只見那女人走到柜臺前,壓低嗓音問:“同志,你們這里收不收玉器?”
柜員搖頭:“我們只收黃金,不收玉器�!�
“啊?那可怎么辦?”
女人愁眉苦臉的說道:“我著急用錢,你們幫幫忙唄,便宜點也行。”
柜員依舊搖頭:“我們是金鋪,不是當鋪,真的不能收你的玉器�!�
女人打開手帕,取出一只瑩潤碧綠的鐲子:“你們先看看吧,我這成色很好的……”
“不收不收,你這同志怎么回事?聽不懂人話嗎?都給你說了不收玉器,你怎么還在這里胡攪蠻纏的?”
店員的態(tài)度強硬起來。
女人嘴巴癟了兩下,說話還帶出了哭音:“你們做做好事也不行嗎?我等著這錢救命呢……”
宋南音前腳已經(jīng)跨出店門了,聽見這話,身形頓了頓。
就聽到那女人在那嗚嗚嗚的抽泣:“10塊,10塊你們總要收吧?我這鐲子是我媽媽給我的陪嫁,上好的羊脂玉呢,我只要10塊還不行嗎?”
“你這女同志,腦殼是不是有問題呀?”
柜臺后的店員失去了最后的耐性,準備轟人了。
宋南音走到那個女人面前:“我能看看你的鐲子嗎?”
“能能能,太能了�!�
女人像是見到救星,連忙把手鐲遞到她面前。
宋南音雖然不是玉器玩家,卻也知道玉不過手的道理。
萬一面前的女人是一個騙子,玉鐲砸在她手里,她身上的兩千多塊錢都有可能被洗白。
想到這里,宋南音又后退了半步。
女人把她退的這半步,理解成了看不上她這玉鐲。
她連忙降價:“8塊,8塊也行啊�!�
第83章
把他鋪在地上,任人踐踏
宋南音一時有些無語。
黃金是硬通貨,不管在哪個年代都能換錢。
玉器就不一樣了。
這個年代物資緊缺,災(zāi)難頻發(fā),很多人都要勒緊褲腰帶才能勉強活下去,誰還會花錢買一塊冷冰冰的石頭擱手上把玩?
因此,玉器古玩書法字畫之類的東西,貶值得飛快。
真貨都飛快貶值的情況下,更不會有人花費時間和精力去制假售假。
宋南音見這玉鐲細膩油潤,狀如凝脂,心下也有些喜歡:“8塊是嗎?8塊我買了�!�
“謝謝謝謝,同志,真的太謝謝你了�!�
女人感激涕零,連忙用手帕把玉鐲包好,雙手遞給她。
宋南音指了指一旁的柜臺:“你放那上面,我自己拿�!�
“好好好�!迸税延耔C放好。
宋南音取出八塊錢遞給她:“你拿好。”
女人接過錢,又不舍的看了看那羊脂玉手鐲,轉(zhuǎn)身往店外走去。
宋南音拿起手鐲,心里很是喜歡。
別看這個年代的玉器不值錢,只要她拿得住,幾十年后,這樣的上等羊脂美玉,一克就要賣到兩三萬呢。
宋南音用手帕把玉鐲包好,仔細的放進貼身的衣袋里。
店員過來跟她搭話:“同志,你知道剛才賣玉鐲給你的女人是誰嗎?”
宋南音道:“我不知道呀,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
“那女人是朱縣長的婆娘,姓胡�!�
店員閑著無事,跟她聊起了八卦:“胡氏以前穿金戴銀,十足的官太太做派,可風光了�!�
宋南音出于禮貌,‘哦’了一聲。
店員又道:“鞭炮廠的廠長是她親弟弟,她弟弟跑了之后,死者家屬就天天到朱縣長家哭鬧,要他們賠償損失,這個胡氏前段時間還來我們店里變賣各種金飾,金飾買完了,這段時間就開始賣玉器了�!�
“謝謝你跟我說這些,我還有事,先走了�!�
宋南音把兩千多的巨款和玉鐲都妥帖的放好,想著還要去監(jiān)獄一趟,便不想在這里浪費時間了。
她離開金來喜,往前面走了一段路,招手攔下一輛人力三輪車。
剛要上車,一個女人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
“同志,女同志,請等一下。”
“你……”
宋南音認出這個從后面急急追上來的女人,正是剛才賣玉鐲給她的朱縣長夫人,胡氏。
她皺眉問:“怎么?你反悔了?想把玉鐲收回去??”
“不不�!�
胡氏連連擺手,苦澀道:“賣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來的道理?我找你,是想問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想不想買地?”
“買地?買什么地?”
“鞭炮廠那塊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