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面前一張普通平凡的臉，如刀削斧鑿般堅硬，鐵灰色的眼睛深不見底，眼下一道刀痕，帶著蒼涼血腥之氣。
莫恙被吻了吻嘴唇，微微有些抗拒，因為他不熟悉燕凌云現(xiàn)在的樣子。
“如何？”
“很像……很像�！蹦π恼f沒想到主角才是捏臉大佬，這和之前妖族追殺他們的幾個狼妖，簡直一模一樣。
燕凌云便淡淡的笑了，他鐵灰色的頭發(fā)潦草扎起，銀灰的狼尾搭在肩上，把莫恙攏在了懷里，手臂圈著他的腰，讓他漸漸適應(yīng)。
變形最不成功的葉秋水，只能吞回復(fù)丹藥，重新再來一次，終于變成了一個威風(fēng)凜凜的狼女。
秦開：“我便這樣吧，化形化一半的妖族也不少�！�
眾人皆同意，谷藍(lán)看著他的狼頭，不由自主盯著他的狼牙。
“……”秦開摸摸她的臉，“我會每日洗漱�！�
眾人把昂貴的靈貂衣裝脫下來，換上了平凡的獸皮衣裝，絨毛變成了灰兔毛、灰狐毛，保暖效果差多了，但走出邊境很少罡風(fēng)，僅是低溫，倒也還能忍耐。
來之前徐家為他們做了許多身份偽裝的計劃，如果扮做客商，那就豪奢一點；如果扮做普通妖族，那就低調(diào)一點，應(yīng)勢而變，全看需要哪種。妖族百族，這個百不是一百，而是泛指，可能是幾百，可能是幾千，總之荒北疆域遼闊，到底有多少個族群，連妖族自己都數(shù)不清楚。
他們沒有強有力統(tǒng)治的手段，也就無法驗明身份，混進(jìn)去并不難。
這次他們給自己準(zhǔn)備的身份是：離開偏僻族地，想要重新尋找居住地的孤狼六人組。
這樣的事在荒北屢見不鮮，不會惹人注意。
徐饒拿出了徐家在儲物戒里準(zhǔn)備好的板車，板車上裝載了不少谷糧和肉食，用粗布一蓋，妖馬一拉，就是他們所謂“離開族地，族人贈予的物資”了。拉板車的兩匹妖馬是莫恙提供的，除此之外，他還召出了坐騎板塊的好幾輛車馬：
荒野骨車就是《九天》游戲開蠻荒地圖時官方推出的，莫恙開箱連開了8輛出來，今天正好派上用場。
荒野骨車車身小、車輪大，車身呈流線型，車輪由上好玄鐵所造，可以輕易滾過任何復(fù)雜的地形。
拉車的是蠻牛，跑得沒有馬快，但很穩(wěn)很有力，連跑一個月都不會累。車廂泛青，裝飾著獸骨，正好能容兩人，能橫躺豎坐，但更多的就干不了了。
把物資板車圍在中間，燕凌云開路，秦開斷后，葉秋水徐饒各護左右，一行人就馭使骨車，繼續(xù)往前。
996始終開著探測，他們沒有迷路。
荒原氣候果然惡劣，趕路第一日，他們遇到了冰風(fēng)暴。
莫恙開了坐騎的沉地技能，骨車?yán)卫卧�，沒有被風(fēng)吹得七零八落，卻發(fā)出讓人牙酸的嘎吱嘎吱聲。
外面的風(fēng)暴十分恐怖，冰屑夾雜著罡風(fēng)砸在地上，四輛骨車靠在一起，是這冰天雪地中唯一的溫暖。他們要停在原地，等著風(fēng)暴過去。
莫恙點了燈，掛在車頂，車內(nèi)一下就明亮起來。
荒野骨車是戰(zhàn)車，車?yán)锩芊獾煤芎茫唤z風(fēng)也透不進(jìn)來，只有前方有推拉窗，現(xiàn)在也被關(guān)上了。除此之外，就是一張小床、一張小桌，緊靠在一起。
燕凌云坐在床沿，伸手便能碰到車壁，可見空間狹小。莫恙坐在他腿上，被從后抱著，衣衫半解，輕輕和他接吻。
莫恙已經(jīng)會控制尾巴尖了，蓬松的絨毛，輕輕蹭了蹭燕凌云的臉。
“好看嗎�！蹦γ雷套虇�，他現(xiàn)在也有大尾巴了，像養(yǎng)了一條貓貓，隨時隨地可以玩。
“好看�！�
莫恙更加開心，乖巧的張開唇齒，讓青年進(jìn)來，摟著他的脖子。
然后，他的漂亮尾巴，就被他的手捉住了。
燕凌云壓著他，將他抱平在了小小的小床上。
……
*
翌日，冰風(fēng)暴過去，骨車重新出發(fā)。
他們雖一路平行隨著地裂前行，但地裂并不是直線的，妖族嘗試拔出地精所造成的巨大震蕩，和真正的地震不一樣。連行三日后，他們碰到了第一處轉(zhuǎn)彎。
不過這處轉(zhuǎn)彎，不是震蕩形成的，而是妖族刻意為之。
妖族也不是蠢貨，失去監(jiān)視能力后，他們填平地裂的速度陡然加快，甚至重挖了一條新的，想引君入甕。
可惜996的探測波縱波能到達(dá)的地方特別深，遠(yuǎn)遠(yuǎn)超過元嬰化神期的神識，反饋回來的地形圖，輕而易舉戳破了這小小把戲。
他們填充地裂，不是填滿，而是在地裂中間卡下巨石，再層層往上鋪，每層間隔數(shù)十米。
底下的深淵仍在，只是地表偽裝得天衣無縫，往下幾十米，都是鋪在巨石上的泥土。
沒有被迷惑，西霄朝著正確的方向加緊奔襲。
兩日后，他們終于撞上了草原上的普通妖族，不過不是什么良民，而是一群游蕩的馬匪，看他們物資豐厚，起了歹念。
葉秋水：“可笑。”
莫恙看著騎馬在他們周圍狂歡環(huán)繞的馬匪：“最好不要用靈力�！�
化妖丹只會改變他們外表，不會把丹田儲存的真元也變成妖力，所以他們要壓制實力，只以武道防身，就和普通妖族一樣。
妖族也要有靈根，才能變成妖修，這群麻匪顯然不是。
“交出糧食，允許你們留一件衣服！女人歸我們！”為首的馬匪叫囂，但話還未說完，葉秋水便騎著一匹妖馬，拎著狼牙棒，直接朝他殺去了。
馬匪首領(lǐng)大罵了一聲，和她對沖，原以為輕松能將這小小狼女撂倒，卻沒想直接被一棍子打翻了下馬，砸得血肉模糊。
葉秋水冷笑一聲，騎馬踏過他的尸體，繼續(xù)朝下一個殺去。
馬匪生性兇殘，妖族馬匪更是不知死活，見此不僅不恐懼，反倒被激起了殺虐之心，近百妖族齊齊涌了上來。
狼牙棒是在莫恙家園的武器鋪訂做的，莫恙可以朝NPC定制妖族武器，品階不高，制作粗糙，卻正適合他們使用。妖族不用劍，所以燕凌云改用長刀，足有四掌寬，一刀帶走一個。秦開將戰(zhàn)甲隱藏，同樣用粗刀，狼頭咆哮，很有妖狼韻味。
谷藍(lán)用護爪撓人，只差上嘴咬了。
徐饒則是跟在“哥哥姐姐”后面的小廢物，笑瞇瞇的掄著狼牙棒劃水。
論武道和經(jīng)驗，這些馬匪都是來送菜的，不多時，便全軍覆沒。莫恙還給燕凌云配了重弓，最后的馬匪想跑，被他一件射穿了背心。
眼中冷光殘獰，真像土生土長的妖族。
不僅他，莫恙還是第一次知道，其他人的演技都這么好，一點人修的馬腳都沒露，招式和套路皆朝著粗獷而去，秦開還割了幾個妖頭，作為戰(zhàn)利品，掛在戰(zhàn)車頭威懾。
葉秋水松動筋骨：“妖族打架，真是廢力�！�
莫恙心說可我看你明明很享受，幾人里最莽的就是你，初見時那個冷若冰霜，優(yōu)雅自矜的葉秋水，好像漸漸褪去了偽裝，露出了原本的顏色。
打完這一隊馬匪，或許是血腥之氣還沒散去，也或許是秦開掛在車頭的戰(zhàn)利品起了作用，接下來一周，他們盡管碰到了不少商隊，卻都遠(yuǎn)遠(yuǎn)避開了。
直到途徑一處山坡時，他們聽到了喊殺之聲。
與此同時，996忽然播報：
第134章
阿蘇默勒
996迄今為止，
給莫恙檢測出了三個主角，一個是燕凌云，一個是仙尊，
一個是東方衡。
莫恙覺得以后說不定還有六七八個，
跟葫蘆娃一樣，過一陣來一個，
全看996高興不高興。
果然，
下一刻，他又聽到了播報：
莫恙：“……”
除了燕凌云，它沒有一個導(dǎo)入成功的，而且就算是燕凌云，它能窺探到的劇情，也只有剛穿越界壁時，
看到的那個畫面。
兩千年后，
天地崩裂，
燕凌云立地成仙。
離現(xiàn)在還很遠(yuǎn)。
不過被996捕捉到的，就算不是主角，
應(yīng)該也是重要人物，
所以莫恙想了想，
主動提出去那邊看看。
“也好，說不定能得到些信息�！比~秋水同意。
騎馬翻過山坡，莫恙看到了下面的情況。
山坡下，
枯草蓬生，遙遙看見一百多個人影，
是一支十幾人的部族正在被百人的馬匪圍攻，
遠(yuǎn)遠(yuǎn)都能聽到馬匪的歡呼聲，
就像獵人發(fā)現(xiàn)了肥美的獵物。
那部族為首的是一個青年，
看樣子也是一匹狼，顏色卻干凈得像雪一樣，灰白短發(fā)，穿著獸皮短打，眼眸像是寒冰，反射著清冽的天光。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個青年難以一眼看透，似安靜，又似殘獰，越看，越像蒙著一層霧，最后只看到他灰白被風(fēng)吹起的短發(fā)。
更奇怪的是，他那十幾個族人竟然全都是兔族，一雙雙紅紅的眼睛，雪白的尾巴，盡管痩，但每走一步，都莫名讓人流口水，瑟瑟發(fā)抖團在青年的后面。
幾人神識極佳，都聽到了下面的對話。
“你們想要什么。”青年問。
馬匪賊首抬了抬鞭柄：“你，可以走，你的族人，留下�！�
“除非踏過我的尸體�！�
“有意思，看在你和我同族的份上，你敢和我比一場嗎？”
“賭注是什么。”
“你贏，我們走；我贏，你歸順我�！�
“好�！鼻嗄暾f。
草原上的風(fēng)很大，將亂草壓得很低，春日即將到來，太陽有了一兩分的熱度，西霄的人穿著襖衣，在山坡眺望要發(fā)生的爭斗。
賊首的馬膘肥體壯，披著戰(zhàn)甲，吐著熱氣。騎馬的賊首更是魁梧強悍，拿著雙板斧，牙齒上還殘留著撕碎獵物的血跡，寸寸筋骨都在繃緊，目光如電。
青年卻什么也沒有，他緩緩佝下身體，眼中流淌著冰川反射一樣的清光，盯準(zhǔn)了賊首，那是準(zhǔn)備沖鋒的動作。
馬匹向他碾壓而來，忽的，他動了，速度極快，和妖馬擦身而過，隨即反手抓住鬃毛，直直壓上了馬匹，躲過抓襲，近身扭住了賊首的脖子，直直把他的頭顱擰了下來！
這一下迅猛至極，只在瞬息之間，熱血就灑在了草地上。其他馬匪駭然，想要沖上去，青年卻奪了賊首的馬，揮舞他的頭顱，冷冷道：“他已經(jīng)失敗，你們還要追隨他？”
說罷，把頭顱扔向了馬群，引來了數(shù)人的爭奪，那將決定誰是下一任首領(lǐng)。青年在鮮血和廝殺中眼眸依舊如冰雪，看不清楚情緒，太陽照得熾烈泛白，灰白短發(fā)下，他朝著西霄在的方向看了過來。
天極高，細(xì)小霜雪還在飛舞，巨日暈出黑色的影子。
莫恙看見一把刀砍到了他，他反手便砍了回去，正中那人脖子。
這一路莫恙看過很多妖族廝殺，但看這個青年，總覺得很怪異，他似乎沒有一點情緒波動，不喜歡，也并不討厭。
“不是修士�！鼻亻_道，“也看不出天賦神通�！�
可整個戰(zhàn)場的節(jié)奏都被他掌控，對戰(zhàn)游刃有余，最后投出標(biāo)槍，殺死了馬匪最后一個領(lǐng)袖。馬匪群被他震懾，終于退去，他的族人得以保全。
青年騎著半殘妖馬，妖馬踉踉蹌蹌，最后失去挾制，才哀鳴著倒了下去。
十幾只兔族頓時抱成了一團，把青年抱在了中間，給他舔舐療傷。
西霄幾人互相示意，騎馬半跑下山坡，兔族聽到動靜，發(fā)現(xiàn)了他們，臉色頓時慘白。
礙于天性，他們很怕狼，但此時仍然緊緊護著最中心重傷的人。
青年已經(jīng)昏迷，像泡在血里，衣服臟污不堪。
莫恙馭馬走到兔子群周邊，丟下了傷藥，學(xué)著狼族的樣子，冷冷用妖語道：“給他上藥�！�
兔子們不敢接。
直到莫恙似發(fā)怒一樣用鞭子打了打地，才有一只雙馬尾兔子精捧起傷藥，脫下自己的衣服，取了羊皮水壺里一點珍貴的水沾濕，然后給青年脫衣服擦干凈身體。
他身前背后全是傷疤，一看就是陳年舊傷，現(xiàn)在又反復(fù)被劈開。
莫恙見他們水也沒有，就把自己的水袋丟了下去：“他的名字�！�
“阿蘇默勒�！彪p馬尾兔子膽怯回道，雙手交叉碰著手臂，向他表示尊敬。
藥粉灑在傷口上，很快止血，做好簡單的包扎，兔子精們都看向了莫恙，十分不安。
“阿蘇默勒，英雄�！蹦ο胂笊陷呑涌催^的電視劇，拋出了個合情合理的理由，“我欣賞他，你滴，你們滴，抗上他，和我們走。”
至于燕凌云，他握著韁繩在最后面，完美扮演了孤狼六人組大哥的角色，體型比剛才的賊首有過之而無不及，兔子精們看都不敢看他，遠(yuǎn)遠(yuǎn)的繞開了他。
莫恙有點想笑，眼睛都彎了。
這里血腥氣尚存，很快會引來妖獸。妖修可以號令妖獸，普通妖族卻未必抵擋得過成群結(jié)隊的野獸，所以聽到莫恙的話，兔族沒有反抗，接受的很快，老老實實排隊跟在了他們的后面。
莫恙還有六匹追風(fēng)馬，早就被他提前召出，沉默地護衛(wèi)在周圍。追風(fēng)馬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妖馬，在草原常常為妖族所馴服，只不過兔族太過弱小，所以連馬匹也沒有。
他們也不敢騎，就只像俘虜一樣，走在隊伍后面。只有阿蘇默勒，他們大著膽子向莫恙請求讓他躺在板車上，由雙馬尾兔子照顧。
莫恙同意了，他們也沒再待在戰(zhàn)車?yán)铮亲诹饲邦^拉車的蠻牛背上。
下面的兔子羨慕的偷看他們。
穿得好，吃得好，有這么多糧食，還有這么多車馬，是他們這些弱小族群做夢都想要的。
在草原上，狼總是要比兔子活得好。
莫恙發(fā)現(xiàn)他們很多都凍得不行，甚至連雙鞋子都沒有，全靠一身皮毛保暖，走到傍晚的時候，有人就堅持不下去，倒在了地上。
倒下來的兔子精變成了兔子，僵硬的在寒風(fēng)中蹬腿。
“停下，生火。”
在其他兔子絕望，想要努力把落下的同伴背著走的時候，卻聽到了天籟般的聲音。
寒冬過后的草原，自然是找不到什么柴火生火的，所以葉秋水從板車上丟下了好幾捆柴火，點了兩團篝火，一團給他們?nèi)∨�，一團給兔族。
板車離篝火也很近，雙馬尾兔子兢兢業(yè)業(yè)給阿蘇默勒擦臉。
兔子們不敢相信自己也能享受烤火這樣的好事，一個個都悄悄變成了原型，挨在火堆邊，紅色眼睛靜靜看著火光，舔舐同伴。
它們的三瓣嘴動了動，從雪下翻出枯死的草根啃食，莫恙看不過眼，給他們丟了一捆板車上的蘿卜和板栗，兔子們都很瑟縮，卻又很感激，低頭輕輕吃這幾個月來最好的一餐。
今晚繁星遍野，西霄幾人烤著篝火，傳音通信。
徐饒：“這隊人來得正好，沿這條線走，我們不久就要進(jìn)城打探消息，吸納越多本土妖族，越不容易暴露。”
葉秋水：“好主意�！�
“先打探清楚，他們是何人�！毖嗔柙铺砹税巡瘢霸僮龃蛩�。”
為了讓阿蘇默勒盡快醒來，谷藍(lán)去喂了一顆丹藥，不過因為不能讓人看出端倪，她喂的是最低端的藥丸，過了幾日，他的意識才徹底清醒。
這么晚醒，除去重傷，也跟青年長期的饑餓、虧損有關(guān)。
這個可以用小藥慢慢補，莫恙現(xiàn)在最不缺的就是食材。他連煮了三天的骨頭蘿卜湯，兔子們也蹭到了肉，因為沒帶那么多碗，這里也沒木頭，所以莫恙是直接拿了個大鍋讓他們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