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笑了起來,想起自己還可以去找他拿字帖,是他自己親口說的。
或許,她還可以問他自己練哪副字帖好,也可以讓他點評自己的字。
十多天的陰霾,在這一刻一掃而光,換上了晴空萬里,春風徐來。
隔天,大嫂蕭氏雖大著肚子,卻還親自帶了幾名丫鬟過來,給施菀賠禮道歉,稱是自己疏忽了,竟讓弟妹在病中也無人照顧,說著便吩咐幾名丫鬟好好做事,又送了幾包燕窩銀耳桂圓之類,要給她補身。
蕭氏本就是說話行事滴水不露的人,如今存心說起好話,自然是抹了蜜似的動聽,倒讓施菀不好意思起來。
蕭氏走沒一會兒,田氏也來了,也將紅玉送了過來,一邊斥責身邊大丫鬟愚笨,自己忙忘了,也不提醒著,竟忘了紅玉這回事,如今也算完璧歸趙,一邊又關心地說施菀這里但凡缺東西,盡管和她說,她雖只忙些雜務,但能做的一定做。
語言懇切,笑意盈盈,算是她進門以來對施菀最好的臉色。
田氏走后,錦心和她道:“二公子雖是老二,但前程卻是看得見的,想當年二公子二十歲高中榜眼,連皇上都賜字呢,也莫怪大少夫人和三少夫人都變了臉色。少夫人與公子多親近,不愁以后日子不好過。”
聽了這話,本是躍躍欲試,要去找陸璘看字帖的,施菀卻不由得又捱了下來。
她想起很久以前,當?shù)弥藿o陸璘,他妹妹陸瑤冷笑著看她道:“你倒聰明得很�!�
他太好、太耀眼,所有人都覺得她看上的是他的耀眼,而不是他,就連她親近自己的夫君,也是為了巴結討好,為了日子好過。
第
11
章
待到日落,施菀知道這是最好的時候,鼓足勇氣去了清舒閣。她怕晚去兩天,陸璘就忘了曾說過讓她去挑字帖的話。
誰知去時,卻不見陸璘,只見綠綺,她說過來看字帖,綠綺便道:“公子還沒回來,我?guī)俜蛉巳堪�,少夫人見著什么喜歡的字帖拿就是了,我見公子很久都不看那個了�!�
施菀默然垂眸,點點頭。
綠綺很快帶她到東廂房去,清舒閣正房內有一間被當作了書房,但那只是平常在那里看些東西寫些東西方便,更大的藏書房置在東廂房內,綠綺走了兩步,便說道:“少夫人等一等,書房怕外人亂翻,平時給上了鎖,我去拿鑰匙�!闭f著就往正房而去,施菀看著面前鎖著的書房,靜靜站著等她。
不一會兒綠綺拿了鑰匙過來,將廂房門打開,里面是足足三間房,全被放上了書。
綠綺很熟悉地走到最里間,指著一排書架和她道:“就在這兒呢,字帖都在這兒�!�
施菀看看那滿排的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書,心里說不出的滋味。
《碑碣題詠》,《瀛環(huán)志略》,《阰山雜記》……她既未翻閱,也未聽說,甚至連書名都堪堪能認。
“少夫人看著,我還有公子的幾件衣服要收拾�!本G綺說
施菀點點頭,輕聲回:“好,你去吧。”
綠綺走后,她從書架上找到幾幅字帖。
的確是很好看的字,她很快就翻到了陸璘昨日說過的王羲之和歐陽詢的字帖。一幅《十七帖》,一幅《大觀帖》,都是草書,想必不是她能學的,最后剩下一幅《蘭亭序》,是行書,寫得當真是飄逸靈動,是她所見過最美的字。
她也見過陸璘的字,也是行書,很有幾分這王羲之的風范,莫非他也是練的王羲之的字嗎?
她心中狂喜,已然將《蘭亭序》拿在了手中。
然后是歐陽詢,歐陽詢的字帖有兩幅,《九成宮醴泉銘》和《皇甫誕碑》,是楷書,倒是更適合她練習。
她雖沒臨過字帖,卻也知道貪多嚼不爛,若要學,最好就挑一個人一種書法學,而顯然對她來說最合適的就是歐陽詢的兩幅楷書。
但王羲之的,她無法放下,似乎連這字上也能看見陸璘的身影。
她決定三幅字帖都拿著,反正陸璘也不會來看她拿了多少。
到此時,似乎他不在倒更是一樁幸事了。
她小心將其他字帖放回原處,拿了自己選中的和喜歡的三幅字帖,從書房出去。
“綠綺�!彼谡块T口喊了一聲,卻沒聽到回音。
遲疑一下,她才踏進門檻,再次喊道:“綠綺?”
綠綺“誒”了一聲,從里間出來,手上拿著一件男子的寢衣,一邊疊著一邊出來道:“少夫人挑好了?”
施菀不著痕跡將那寢衣看一眼,隨后飛快收回目光,點點頭,回道:“好了,你去將房門鎖上吧�!�
“好�!本G綺說著回房將衣服放下,從正房出來。
就在這時,卻有動靜從外面?zhèn)鱽恚┹倚闹幸徽�,隱隱就有些感覺,一抬眼,果然是陸璘回來了。
她立刻就將手上的三幅字帖用胳膊壓在了身前,不想被他看見,誤會她一時歡喜,拿這么多。
隨后才見他手上拿著東西,有心去替他接過,卻覺得不合適,就在遲疑時,綠綺已經過去,將他拿著的東西接在了手中,似乎是衣物。
綠綺將那衣物翻看了一下,欣喜道:“是官服,公子今日領官服了?緋袍,到底是高官的衣服,就是好看,明日公子穿上不定多威風俊朗!”
陸璘沒說多的話,淡聲道:“收起來吧�!�
施菀遙遙望著他,雖然他一向說話就是這般清淡的樣子,但她還是看了出來,他不愛聽這話。
對,他升官了,因為修德春宮,這是大功,于是直接從六品升五品,綠衣?lián)Q緋袍。
大多數(shù)官員,一輩子若能穿上緋袍便是祖墳上冒了青煙,飛黃騰達,而陸璘,卻在二十三歲這一年就穿上了緋袍,步步青云,扶搖jsg直上,也不過如此了。
可這卻不是他想要的,公爹是副相,以公權將他從集賢院調出來,中斷他一直努力的新政,以捷徑而立功,雖升了官,對他來說卻是恥辱。
所以,昨日婆婆備下的宴席,今日的官服,他都是難受的吧,對他來說,就是強顏歡笑。
施菀心中升起憐惜,卻不知自己能做什么。
這時陸璘也看見了她,看看她手中的字帖,問:“來拿了字帖?”
施菀點點頭:“是�!�
綠綺已將官服拿進房中,陸璘也要進房,卻在經過她身旁時問:“選了誰的?”
施菀低聲道:“歐陽詢的�!苯K究是心里緊張,沒有隱瞞的膽量,又接著道:“還有王羲之的�!�
陸璘開口道:“我看看�!闭f著朝她伸出手。
她只好將三幅字帖呈上。
在他翻看時又忍不住解釋道:“王羲之的我大概練不好,但覺得好看,所以……還是拿了。”
“他的字自然好看,爺爺小時候教我練字,便是練他的字�!标懎U回。
“大概,爺爺也喜歡他的字�!笔┹艺f。
“你先練歐陽詢的,合適一些�!标懎U說完將字帖給她,想了想,又說:“這是印本,有些字不太清晰,我有以前我自己對著拓本臨摹的手寫本,你若愿意,也可拿去看看�!�
施菀覺得天上落下一包金子,正好砸在了她頭上,她不曾想過在最后一刻他回來了,她不曾想過會有這樣大的驚喜。
她低下頭,收斂起喜悅,十分自然道:“好,多謝夫陸璘便往書房走去。
她遲疑一會兒,也跟了上去,落后他兩三步的距離,隨他進了書房。
陸璘自己似乎也不記得地方了,在兩個書架上找了找,最后拿出幾張沒訂成冊的紙來。他低頭翻了翻,卻又將紙放下,繼續(xù)去找。
施菀走近幾步,朝他放下的那紙上看了看,是《蘭亭序》,字跡之俊美,竟與印本相差無幾。
見他找了許久,施菀局促道:“是找不到了嗎?”
她擔心麻煩到他,又接著道:“若是找不到就算了,我看印本也很好�!�
“《九成宮醴泉銘》大概是曬書時覺得無用,扔了�!标懎U停了下來,隨即道:“你照著印本練也好,或者把這幅字帖留下,我把里面印得不清的字臨摹下來,再一起給你�!�
施菀覺得自己的唇幾乎在顫抖,回道:“好�!�
她將《九成宮醴泉銘》遞給了他,又道:“麻煩夫君了�!�
“是我應做的�!标懎U接過了字帖。
“那,我先走了�!彼f。
陸璘“嗯”了一聲。
施菀出了書房,往疏桐院而去。腳步輕快,心中愉悅,緊緊抱著自己手中的字帖。
接下來兩日,她練字幾乎是廢寢忘食。
到七月,陸瑤婆家送來請?zhí)Q家中置了個新園子,又有幺女的納征禮,雙喜臨門,邀親眷一同去游樂赴宴。
陸瑤的婆家姓李,也是婆婆陸夫人姐姐的婆家,勛爵之家,與陸家當初就是親上加親。
沉香院內,陸夫人安排道:“他們家的喜事,我們都該去,但我與你們父親還在孝期,就不去了,你們晚輩倒是可以去,那便……”
蕭氏很快道:“我也不能去呢,身子越發(fā)重了,車馬顛簸的,去哪里也不方便。”
陸夫人擔心她肚里的孫子,自然是不希望她去,聽她這樣說,也就順勢道:“那你就在家中休息,老三媳婦肯定是要去的,老二媳婦呢?”
施菀并不想去。
陸瑤最偏愛她二哥,又與王卿若感情好,她不喜歡她這個二嫂;李家那位姨媽當初聽盡了妹妹陸夫人的哭訴埋怨,也不喜歡她,再加上上次被誣陷偷東西的事,她早已斷了那份與京中貴婦人打成一片的心,只想過一日是一日就好,不想去自討沒趣。
反正婆婆大約也是不愿意她去的,隨便找個身體不適的理由,婆婆也就應了。
正要說話,弟媳田氏倒說道:“二嫂就去吧,同我做個伴,正好三郎說李家要辦個騎射會,他想湊這份熱鬧,拉著要二哥去呢,你們一起去多好�!�
因為紅玉的事,這幾天田氏對她極其關心熱情,特別是當著婆婆與大嫂的面。
施菀不知道她說的三弟邀陸璘同去是不是真的、以及陸璘會不會去,但在聽到這話的同時,便已魂不守舍,點頭道:“好�!�
陸夫人看她一眼,干笑道:“那便都去吧�!�
施菀沒敢去看婆婆。
晚上,綠綺到疏桐院,將陸璘寫好的字和之前的字帖送了過來。
施菀道謝道:“夫君公務繁忙,還要勞煩他寫這些字。”說完,順勢道:“聽說過兩日李家的宴請,他和三弟一起去?”
綠綺回道:“是呢,三公子喜歡騎射,聽說去李家,高興得不得了,說李家到底是武將之家,新園子有個大的靶場,都可以跑馬,非要拉著公子,公子拗不過,只好去了�!�
“是聽弟妹說了這事。”施菀說。
兩人隨口說了幾句,綠綺便走了,施菀咀嚼著這消息,滿心歡喜。
第
12
章
李將軍家邀后輩去演練騎射,因此陸家老三陸躍與陸璘都穿著窄袖勁裝,英武利落,頗有血性少年之態(tài),尤其陸璘,平�?偸且桓敝ヌm玉樹、清雋翩然模樣,如今穿著武服,更多了幾分凌厲之氣,又是不同于往常的樣子,讓人挪不開目光。
他與陸躍沒乘車,都騎著馬,引得路人頻頻回頭張望。
施菀坐在馬車內,從身后看著他的身影,一會兒覺得欣慰,一會兒又覺得落寞。
他果真奪目,而他何時又不奪目呢?
李家在開國時曾為國公,如今降等為將軍,因祖宅太小,地勢又低洼,濕氣太重,因為在同街新買了大園子,這次女兒的納征禮,便在新園子中舉行。
他們下馬車時,正好前面一波客人才到,施菀聽到前面的李家人招呼道:“郡侯夫人近來可好,上次見還是去年呢!”
施菀對京中達官貴人不熟,不知道京中有幾個郡侯,聽到這話,不由得就抬眼看了一眼,只見前面一個珠翠滿堆的中年婦人,身旁跟著個錦衣華服的年輕公子,她又看了眼正被下人牽往偏門的馬車,上面懸著燈籠,寫著“長平”二字。
所以,前面便是長平郡侯府的夫人和她的兒子?那個和王卿若訂婚又退婚的,是他嗎?
她想著這些,不由就悄悄去看陸璘,果然就見他一動不動看著前面的人。
果然,這就是那個將王姑娘退婚的人吧。陸璘也看到他了,也許此時他心中是有不忿的吧,興許還會后悔來這兒。
不知那長平郡侯府的人有沒有看到他們,反正他們表現(xiàn)出來的是沒看到,陸璘也假裝沒看到,兩方并未交涉,各自由李家人帶著進了園中。
這新園子,本來就是個賞玩的園子改建的,里面沒有普通的家宅那樣方正古板,而是鳥語花香、翠竹奇石,頗為秀麗。
向李家主人道過喜后,陸璘與陸躍去與眾年輕后輩一起演練騎射,施菀則與田氏一起去見訂婚的李家幺姑娘聘婷,也去見陸瑤與姨媽。
施菀早有心理準備,只行該行的禮,說該說的客氣話,臉上含了幾分笑,內心卻疏離著。
田氏倒是與她相反,她十分熱絡,笑語嫣然,活躍非凡,大有一副八面玲瓏、左右逢源之態(tài)。很明顯,這一次沒有婆婆在身旁,也沒有大嫂的壓制,她是卯足了勁要顯露兩手,掙些名氣。
施菀由她在人前露著,總是也沒人注意到自己,便獨自安靜待在一旁。
直到有人說,男人們在靶場打起了馬球,不如一起去看看。
施菀當然想去,便與女眷們一起去往靶場。
她們去時,場上戰(zhàn)得正是激烈。
場上一眾都是年輕男子,有成了婚的,也有沒成婚的,那長平郡侯府的公子在,陸躍在,陸璘也在。
明顯因為女眷的到來,騎馬擊球的男子們更激昂了一些,氣氛也更緊張起來。
但許多人都在看陸璘,施菀便聽身旁人議論道:“看,陸家二郎也在呢!”
“他騎上馬可真好看!”
“他不騎馬也好看呀!”
……
她們都在看他,施菀默默離開最擠的位置,到了人群的邊沿上,看著場上的馬球賽。
長平郡侯府的公子胳膊上系著黃絲帶,沖在前面,也規(guī)劃著比賽策略,似乎是黃隊的隊長。
陸璘這一邊胳膊上系著紅絲帶,隊長似乎是個李家后輩。施菀以前就知道陸璘不只文章好,騎射也不錯,如今真正看到,才知他在馬球場上如此英姿勃發(fā),氣宇昂昂。
很快她便意識到,占據上風的是郡侯府公子那一邊。
陸璘這邊的隊友不知是技不如人,還是性情溫和,都沒有那種力爭上游的氣勢。直到郡侯府公子從紅隊這邊人球杖下?lián)屃饲�,紅隊那人一時不慎,從馬上墜落下來。
郡侯府公子揮著球杖笑道jsg:“別搶啦,手下敗將而已!”
黃隊進球,比賽暫時停歇,那摔跤的人從馬球場上下來,李聘婷立刻上前去扶他,拿了手帕替他擦汗。
施菀才知那便是今日來下聘的李聘婷的新郎官。
其他從場上下的人也有人圍上去,或是夫人,或是姊妹,拿了手帕替人擦汗,一邊喚丫鬟去打水來。
施菀看一看陸璘,她不由摸了摸自己身上放著的手帕。
但他沒下場來,而在場上和剩下的隊友說著什么,似乎是在定下一場的戰(zhàn)略。
郡侯府的公子狂傲,又有王卿若的事,別人也許無所謂,但陸璘想必是不愿他贏的。
沒多久,下半場就開始了。
似乎是之前鼓舞了士氣,紅隊這邊一改之前的溫吞之態(tài),氣勢強了許多,陸璘當了隊長開始指揮起來,也成了先鋒,與郡侯府公子好幾次對陣。
場上好幾個武將家出身的男子,明顯有武功在身,譬如那郡侯公子,陸璘不會武,在動作力度上差了些,但卻往往能預判別人的方向與動作,幾次先發(fā)制人,又化險為夷。
這無疑讓郡侯府公子惱怒,將他當成了重點制衡對象。
施菀替陸璘捏了把汗。
后來,時間迅速過去,陸璘卻在黃隊重重壓制中無法突圍,眼看無法扭轉局勢,卻在最后時刻,由陸璘將馬球擊給陸躍,陸躍進了一球,又在郡侯府公子與陸璘針鋒相對時,黃隊另一人后來居上,搶走馬球進了一球。
這進球的兩人都是準頭最好的,眾人這才恍然大悟,一開始陸璘就沒準備由自己進球,而是由自己吸引住黃隊的注意力,其他人來進球拿下勝局。
郡侯府公子輸了球,氣急敗壞地扔了球杖。
馬球賽結束了,擊球的人紛紛從場上下來,陸璘也下了馬,從場上往邊上走來。
施菀緊捏著手中的帕子,深呼吸兩下,立刻往他的方向走去,卻在走到一半時就見到好幾個小姑娘朝他圍了上去,其中還有李家姨娘的女兒,算下來,那也算他表姐妹。
僵在原地的她停下步子,轉頭去看身側的花,唯恐有人注意到自己,假裝自己一早就是去看花的。
眾人在靶場說笑了一會兒,有李家一個媽媽過來,朝李聘婷道:“哎喲,姑娘你怎么跑這兒來了,等一下準備入宴席了,你姑姑們正在清點陪新娘子的人呢!”
李聘婷便拉了旁邊一人道:“二姐,還有那邊的三姐,都和我一起去吧�!�
“還有同輩的嫂嫂們呢?”那媽媽道。
李聘婷轉頭看了眼,正好和施菀目光相對,便說道:“還有陸家二表嫂!”說著便來拉她:“表嫂等下和我一桌吧,她們說要同輩的姐妹嫂嫂相陪�!�
施菀很喜歡這個純粹的表妹,朝她輕笑,點點頭。
這時那媽媽卻說道:“不不,不行……”說著朝施菀為難道:“這個,最好是沒成婚,或是成婚了有子女的,一般三年沒子女是不上那個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