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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若她做個女大夫,那些遇意外的產(chǎn)婦,那些羞于看大夫的未出閣小姑娘,或是像張氏那樣患了隱疾的良家女子,就能有個依托了。

    兩日后,她找到安陸最大的藥鋪之一,馨濟(jì)堂。

    天似乎要下雪,奇冷無比,正是中午,街上不見人,有人來藥店,站在藥柜前的伙計正要招呼,一抬眼,就見到個清麗秀美的姑娘。

    不,不是姑娘,她雖年輕,卻半盤著發(fā)髻,似乎是成婚不久的婦人,一身雪青色襖裙,披著白底繡忍冬花的斗篷,不著粉黛的臉不過巴掌大,卻是天生麗質(zhì),透著嫻靜與柔婉,那樣的美貌和氣度,竟不像是他們安陸縣城里能有的人。

    她手上拿著把緗色油紙傘,似乎防著待會兒下起雨雪,緩步走到柜臺前來。

    伙計愣了好一會兒,才問:“夫,夫人……抓藥么?”

    施菀回道:“你們掌柜的,可是周大夫?”

    伙計回道:“正是�!�

    施菀說道:“他在店里么?我想見他一面,可否幫我通傳?就和他說,我姓施,是施柏仁的孫女�!�

    伙計并不知道施柏仁是誰,但她如此客氣有禮、徐徐道來,讓伙計幾乎出神,聽她說完,便仔細(xì)記著這名字,立刻就進(jìn)了后面屋子去叫人。

    不一會兒,留著花白胡子的掌柜的出來,見了她,打量了半晌沒說話,施菀溫聲道:“周爺爺,我是以前在南街回春堂坐診的施大夫的孫女施菀,您以前見過我的�!�

    周廣祥這才連聲道:“記得,記得,我當(dāng)然記得,只是沒想到,當(dāng)初十來歲的小女娃,現(xiàn)在竟出落成這樣了。”他又看她半天,最后嘆聲道:“像你娘,你娘當(dāng)年便是吳家村的大美人�!�

    施菀輕輕笑了笑,周廣祥問:“我聽人說你去京城了,還說你嫁去了當(dāng)年在云夢澤做官的那個陸相公家里,做他孫媳婦,成了官夫人,怎么這會兒是回娘家來省親啦?”說著看看外面,似乎想確認(rèn)她丈夫有沒有一起過來。

    施菀回道:“我有事,想和周爺爺細(xì)說,可否進(jìn)去詳談?”

    周廣祥連忙道:“是我忘了,說著立刻請她到后面屋里去�!�

    多年前,回春堂是安陸縣城里最大的幾家藥鋪之一,施爺爺施柏仁便在里面坐診,也是城中極有名氣的大夫。

    后來,兒子兒媳遭遇意外,死于洪災(zāi),施柏仁又在喪子之痛中一時不慎,從山上摔下,摔傷了頭,常頭暈頭痛,記憶模糊,無法再坐診,便從回春堂離開,離開前,他便將昔時好友周廣祥推舉到了回春堂,讓周廣祥成了坐診大夫。

    周廣祥在回春堂做得極好,后來籌資盤下店面,自己開了這馨濟(jì)堂,算是有了自己的招牌,幾年下來,還得了個“老神醫(yī)”的稱號。

    施菀的意圖,便是到拜入周廣祥門下,到馨濟(jì)堂做學(xué)徒,以期成為獨(dú)當(dāng)一面的大夫。

    她找到周廣祥面前,一是有些挾恩圖報的意圖,二是她了解周廣祥的為人,算是個耿直的人,當(dāng)初受了爺爺?shù)亩骰荩@次八成是不會拒絕她的。

    施菀言簡意賅說了自己已與京城夫君和離的事,又道明意圖,望周廣祥看在施爺爺?shù)拿孀由希樟羲@個孤女。

    周廣祥卻是吃了一驚,不可置信地問:“你竟與那官宦人家和離了?怎么就到這一步?你這娘家都沒人了,他們就狠得下心讓你自己回來?”

    前塵往事,如同是上輩子的事,施菀無奈輕笑道:“門不當(dāng)戶不對,我確實做不好一個官夫人,走到這一步,也是能預(yù)料的。”

    周廣祥想了想,也確實是這樣,她一個小縣城出來的孤女,到人家那高門大戶里肯定是受欺凌的,人家又見她沒娘家,哪里會好好對待?想必也是走投無路,才會逼得她孤身一人回了娘家,如此身世,也是可嘆。

    只是……

    “可你要做學(xué)徒做什么?拋頭露面的,名聲不好,也不輕松,別人男人家做學(xué)徒,都是想后面從醫(yī)的�!敝軓V祥道。

    施菀說:“我就是打算從醫(yī),我爹爹去了,家里也沒有別的后人,我就想繼承爺爺衣缽,也做個大夫,算是為自己謀個生計。”

    周廣祥又是一愣,很快道:“這便錯了,咱們安陸縣也沒有女人做大夫,你做了大夫,以后誰還敢娶你?若遇上那好姻緣,不是要白白錯過?你說生計,就憑你這模樣、這條件,哪里愁找不到婆家?”

    說著他思慮片刻,捋了捋胡子,很快道:“說起來呀,我倒認(rèn)識一個人,正好也是我們這縣城里的,為人本分,家里很有富余,前兩年他娘子病死了,家中只有個女兒,我可以給你做個媒,讓你們相看一番,他條件不差,也肯定能看上你,想必是求之不得,你就嫁去他家,日子定不會難過的。”

    施菀平靜回道:“周爺爺,我無心嫁人,只求周爺爺收留我,讓我拜您為老師,從旁學(xué)習(xí)。我想過,待我學(xué)有所成,可以為藥鋪看女病人,這是別家藥鋪沒有的,定能讓馨濟(jì)堂成為縣城內(nèi)數(shù)一數(shù)二的藥鋪,生意至少紅火一半�!�

    周廣祥明顯心動了,這樣既能遂她的心愿,又還了多年前的恩情,還對自己這藥鋪有益,真真是沒一點壞處。

    想了半晌,他嘆聲道:“我有心替你找個好夫家,你卻一心要做大夫,你主意定了,我這做長輩的自會幫你,只是你要想好了……當(dāng)真是不要趁著年輕嫁人,尋個好夫施菀搖搖頭:“不了,從京城回安陸,我想了一路,早已想好了,再無嫁人的打算。周爺爺若肯收我,我感激不盡�!保M在晉江文學(xué)城

    說著從椅子上起身,朝他跪拜。

    周廣祥連忙扶她道:“不必不必,你若吃得了這份苦,來便是了,也算我還了你爺爺當(dāng)年的舉薦恩情�!�

    “那我更要謝過老師了�!笔┹覉�(zhí)意跪下,朝他行拜師禮。

    第

    24

    章

    正月尾,

    年節(jié)剛過,萬物復(fù)蘇,乍暖還寒。

    春季為時疫多發(fā)之際,

    馨濟(jì)堂每日來問診抓藥的人絡(luò)繹不絕,里面伙計與大夫都忙得腳不離地。

    最忙的是施菀,伙計開年后多請了一個人,兩名伙計抓起藥并不忙,

    拔火罐、推拿這些也有學(xué)徒做,

    但接診大夫這里,

    老神醫(yī)周廣祥也染了時疫,在家休息,周廣詳?shù)膬鹤觠sg周繼雖也是大夫,但向來愛玩樂,早上露一面便沒了影,整個藥鋪里都由施菀坐診。

    但人們卻還相信她,

    愿意讓她看。

    自拜周廣祥為師,

    她便廢寢忘食、不知疲倦地跟在師父身后學(xué)醫(yī)術(shù),幾乎到了沉迷的地步。周廣祥既能得“老神醫(yī)”的稱號,醫(yī)術(shù)自然不錯,

    他也喜歡這樣有天賦又勤奮的學(xué)生,

    倒也用心栽培施菀,

    短短兩年,施菀便能獨(dú)自坐診藥鋪。

    她每每診病都能耐心細(xì)致,

    又藥到病除,

    很快便聲名遠(yuǎn)播,

    到這兩年,也成了安陸縣城頗有名氣的大夫,

    還有人感念她人美心善,稱她“小醫(yī)仙”。

    在藥鋪忙到下午,看病的人才少了一些。

    才坐下沒一會兒,有個小廝模樣的人進(jìn)門道:“施大夫,我家夫人說肚子疼,讓您過去看看�!�

    施菀一聽這話,立刻就從桌后起身。

    這小廝是縣丞楊大人府上的,楊夫人如今身懷六甲,已將臨盆,之前回娘家動過胎氣,是靠施菀穩(wěn)下來的,所以楊夫人信任施菀,有大痛小病,總會請她去看。

    而臨產(chǎn)前的腹痛,非同小可,輕忽不得,所以施菀一聽說,便立刻叫上徒弟枇杷,讓她拿了藥箱和自己一同出去。

    一旁正清理拔火罐所用竹罐的嚴(yán)峻立刻道:“我也去!”說完就快步過來,拿過桌上的藥箱。

    枇杷問:“人家是縣丞夫人,你去什么去?”

    嚴(yán)峻回:“我為何不能去?”

    施菀回頭看兩人一眼,輕聲道:“你想去就去吧,不要亂進(jìn)內(nèi)室,不要亂看�!�

    “好,我知道的�!眹�(yán)峻立刻拿著藥箱跟在施菀身后。

    要出門時他又提醒:“師父,外面還冷,要不要帶上斗篷?”

    整個馨濟(jì)堂,都知道她怕冷。,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她搖搖頭:“不用,今日沒風(fēng)。”

    幾人說著,就一同乘了馬車去往縣丞府上。

    枇杷今年十六,是兩年前拜入馨濟(jì)堂的,她家中平常是靠她娘做銀杏果生意的,收銀杏果后取白果入藥,再賣與藥鋪,所以與馨濟(jì)堂熟悉。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兩年前枇杷娘親離世,好吃懶做的爹做了人家一名寡婦家的上門女婿,沒人管她,她便要來馨濟(jì)堂做學(xué)徒,因為施菀成了女大夫,所以她覺得自己也可以做女大夫。

    周廣祥年紀(jì)大了,心力不繼,便讓施菀?guī)е凌耍菜闶莻幫手,枇杷于是就叫了施菀做師父。

    而嚴(yán)峻,比枇杷大一歲,今年剛十七,祖上也是行醫(yī)的,只是在村里,醫(yī)術(shù)自然比不過縣城,他家中交了錢和伙食費(fèi),將他送來城里學(xué)醫(yī),原本是要拜周廣祥為師的,可周廣祥讓他先跟在施菀身邊,他最初還不樂意,后來不情不愿跟了兩個月,不知怎么就習(xí)慣了,主動叫她師父,要出診,要做雜活,總是特別積極。

    三人到楊府,施菀與枇杷進(jìn)了內(nèi)室,嚴(yán)峻候在外面。

    縣丞楊釗也在一旁,急著讓施菀趕緊給夫人看看。

    楊夫人如今已有三十八歲,一雙兒女都已經(jīng)成家了,人至中年卻突然懷孕,夫妻兩人喜不自勝,覺得是老來得子,人丁興旺。但這個年紀(jì)懷孕生子,畢竟不如年輕時輕松,所以楊夫人平時也特別注意,常讓她來看看有沒有意外,這次腹痛,自然擔(dān)心。

    施菀看了脈象,又問了這兩日癥狀,隨后問:“今日上午,夫人早飯吃的什么?”

    楊夫人想了想,說道:“一碗紅油小面,兩個這么小的包子�!彼f著,比了比。

    “就這些嗎?”

    楊夫人想不起來,她身旁丫鬟道:“還有兩個泡的那種脆柿子,上午又吃了兩節(jié)甘蔗,然后便有些肚子痛,到現(xiàn)在都沒吃�!�

    施菀說道:“那是吃東西太雜了,紅油面想必放了不少辣椒油,加上涼的甘蔗、柿子,便會引起腸胃不適,所以腹痛。倒沒有大概,如今夫人藥要少喝,我給您針灸一次,近兩個時辰不再用飯,到晚上興許會好一些,那時再用飯�!�

    “好,那我便放心了�!睏罘蛉怂梢豢跉�。

    待針灸時,楊釗已不在,楊夫人解衣露出后背,施菀替她扎針,說道:“一冷一熱,過辣過辛,都易腹痛不適,夫人后面月子里也注意一些�!�

    楊夫人笑道:“我如今知道了�!�

    一邊針灸著,楊夫人一邊和她閑聊:“黃知縣要去壽州做官了,你可知道?”

    施菀輕問:“是么,官場上的事,我這樣的平民百姓哪里知道�!�

    楊夫人說道:“升遷了,他在安陸做了快十年知縣,一動不動,便去找了個岳父家的遠(yuǎn)房親戚,據(jù)說是搭上了荊湖北路的關(guān)系,花了不少錢,才得這么個機(jī)會�!�

    施菀沒出聲,楊夫人嘆聲道:“我們家那位,腦子也不機(jī)靈,家里也沒有這樣的關(guān)系,恐怕一輩子就這樣了�!�

    施菀說道:“夫人兒女都在本縣,又馬上要產(chǎn)子,楊大人在身邊再好不過,若是升遷,也許就去外地了�!�

    “這倒是�!睏罘蛉苏f道。

    “我還想,這黃知縣走了,能不能把我們家的升上去,結(jié)果我們家說不用想,有這事早有風(fēng)聲了,多半是從上面調(diào)人,也不知會是什么人�!�

    施菀認(rèn)真捻著針,沒有說話。

    安陸只是個小縣城,雖不算窮鄉(xiāng)僻壤,但也不算富庶,偶有洪澇、天旱,百姓靠種糧為生,也種銀杏,養(yǎng)魚,平平靜靜過日子,來這里的官員,也是平平靜靜混幾年資歷。

    不管誰來做知縣,對縣丞的影響也許大,但對藥鋪的影響卻是不大的。

    替楊夫人診治完,她便帶了枇杷和嚴(yán)峻回去。

    來時,是縣丞府上派來的馬車,去時施菀沒讓縣丞府送,自己與兩名徒弟走回去。

    天還有些冷,街上只有三三兩兩的人。

    行至一家胭脂鋪,一個女子從胭脂鋪里出來,枇杷看了人家好一會兒,待人家走過去,才悄悄拉了施菀道:“師父看見剛才那個姑娘的眉形了嗎?聽說叫煙霞眉,是京城里流行的樣式,特別好看。”

    “煙霞眉?”施菀重復(fù)了一句,覺得有些熟悉,再一想,想起來那是京城四年前流行的眉形,她還學(xué)著畫過。

    竟然已經(jīng)四年了,一年又一年,日子過得渾然不覺,她以為京城是前世的事,可京城的風(fēng)卻吹到了安陸。

    枇杷說道:“我前日去買了一盒眉粉,師父要不要也買一盒?咱們一起學(xué)學(xué)那個眉形怎么畫�!�

    施菀搖搖頭:“不了�!�

    “師父不覺得那個眉形真的很好看嗎?”枇杷不死心道。

    嚴(yán)峻回她:“師父的眉不用畫,你要學(xué)自己去學(xué)�!�

    枇杷瞪他一眼:“你懂什么,不解風(fēng)情!”

    嚴(yán)峻不服氣地扭開臉去,見施菀已走到前面,立刻提著藥箱跟上。

    幾日后,安陸縣城中都知道了黃知縣升遷,有新知縣調(diào)任的消息。

    進(jìn)了二月,消息更明確起來,許多人說新任知縣竟是從京城來的,還是早一屆恩科的狀元,來頭極大。

    一早來拔火罐、做推拿的幾人在藥鋪內(nèi)聊起來,施菀由嚴(yán)峻做著這些,隔著一道簾子,自己在診臺前坐著寫行醫(yī)手記。

    爺爺?shù)牧?xí)慣,她也繼承了。

    這時常在縣衙門口趕車的劉老二晃了進(jìn)來,站在那簾子旁,扯著嗓子道:“你們呀,知道個屁!”

    劉老二既在縣衙附近做事,又好拉閑散悶,沒事就在縣衙門口一群一伙的聊天,所以總能得到不少官府的消息,聽他這樣開頭,別人就喊道:“那你說說,你知道個啥?”

    劉老二說道:“新知縣是京官,在京城還是做大官的�!�

    幾人“嚯”了一聲:“這我們也知道�!�

    劉老二不緊不慢道:“人家不是狀元,你們就知道個狀元,還知道啥呢?人家是榜眼,狀元是第一名,榜眼是第二名。”

    “那也差不了多少,你能說個我們不知道的嗎?”幾人說。

    劉老二很快回道:“姓陸,年輕,聽說才二十多歲�!�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一直寫著手記的施菀停了下來,看向劉老二。

    姓陸的人不少,三年一次恩科,榜眼也不只一個,但姓陸的榜眼似乎不會有很多。

    劉老二沒注意她的目光,仍對著拔火罐的幾人神氣道:“新知縣再有五天就過來上任了,到時候你們一看就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反正不管年輕的老的,都是一個貪�!币蝗说馈�

    “笑話,當(dāng)官不為錢,那和種地有什么區(qū)jsg別?”另一人說。

    劉老二說:“年紀(jì)大的只為錢,年輕的怕是還要在咱安陸討個小老婆。”

    “年老的就不討?”

    一群人說笑起來,施菀收回目光,不知想起什么,出神半晌,隨后才低下頭,繼續(xù)寫手上的東西。

    第

    25章

    幾日后,

    周廣祥病愈,進(jìn)了藥鋪,施菀便輕松一些。

    她與周廣祥告了假,

    去安陸下面的木紫鄉(xiāng)尋醫(yī)。

    她在縣城內(nèi)偶然聽聞木紫鄉(xiāng)有一名老婆婆,擅治黃疸,且不用抓藥,用一條魚便能治愈,

    堪稱神方。

    而這治病方法不只她不知道,

    爺爺?shù)氖钟�、周師父的藥方�?br />
    以及各醫(yī)書里都不曾提及,所以她要去跑這一趟,不管是以訛傳訛,還是真有這樣的方子,她都要確認(rèn)。

    找認(rèn)識的進(jìn)城賣菜的農(nóng)人坐了一小段板車路,又走了近一個時辰的小路,

    便到了木紫鄉(xiāng)的石家村。

    她進(jìn)村詢問,

    村口的婦人倒熱情,親自將她帶到了那名柳婆婆家。

    柳婆婆已有七十高齡,一頭白發(fā),

    正坐在門口削蘿卜,

    似乎是備著菜。

    施菀喚她道:“婆婆�!�

    柳婆婆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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