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楚楚一僵,低聲道:“藥呢?”
如月將一碗黑色的湯汁端過來,裊裊的白煙還飄著,濃重的藥味兒令人作嘔。楚楚端過來,眼睛沒眨一下,咕嘟咕嘟一口喝了干凈。
含了蜜餞,壓下那股反胃,問如月,“我怎么回來的?”
如月小聲道:“大爺抱姑娘回來的。”
楚楚緊緊的揪住被子,抿唇道:“沒被人瞧見吧?”她最擔心這個。
“沒有,大爺繞后面的小徑過來的。當時夫人和大姑娘正回來,人都去前頭了�!�
說起李夫人,楚楚更緊張了,“服侍我起來,母親那里還沒過去點卯呢�!�
如月忙按住她,“大爺在那邊吃飯,說是不用兩位姑娘過去�!眱鹤佣加H自吩咐了,李夫人樂的不見庶女在眼前晃悠,省的倒胃口。
楚楚稍稍安心,隨即又想起什么,雙手抱著膝蓋坐好,語氣低靡,“林副將……后來又進來做什么?”
一聽這話,如月抬頭看了她一眼,覺得楚楚這話的語氣有些緊張似的,不過只當楚楚怕被人發(fā)現(xiàn)端倪,并未深想,回道:“說是掉了東西回來找,我就帶他出去了。
楚楚半晌未接口說話,如月能感知到她失落的情緒。每回大爺來找姑娘,強迫她發(fā)生那樣不堪的關(guān)系,楚楚都是這副幾天不能開懷的模樣。
如月是能理解她的,畢竟與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兄弟亂倫,怕是大多數(shù)人都接受不了�?赡f她只是一個小丫頭,便是姑娘,都不能改變大爺想做的事。
是以她除了幫著打掩護,也只能勸著楚楚看開些,微微笑道:“方才三姑娘過來,我將姑娘準備好的銀子交給她了。說是姨娘來信,問姑娘好,還想姑娘了,又捎了兩雙鞋,叫姑娘穿著玩�!�
提起張姨娘,楚楚臉上露出一點笑來,“她一個人在那邊也不容易,歇著就是,還給我們做什么鞋子�!�
“畢竟是親娘,總想著身上掉下來的肉�!比缭聭�(yīng)道,又說,“柱子方才也來過,說是大爺叫外頭買的荔枝,姑娘喜歡吃,送了一筐。還有一百兩銀子,給姑娘花用,沒了再去取�!�
這可真是打發(fā)手上豢養(yǎng)的逗悶子的鳥兒雀兒呢,楚楚心頭一哂,又不說話了。
如月沒了法子,也只能陪她沉默,良久,忽聽她道:“你說,我若是嫁人了,是不是也就能掙脫這泥潭了。”
這話,如月也不知怎么回答,不過在她看來,大爺其實對姑娘挺上心,要擺脫他恐怕沒那么容易。
林夫人自在花園里瞧了楚楚一面,便很是屬意她來當兒媳婦,往李家走動的越發(fā)勤快。李夫人是聰明人,林夫人一來便拉著楚楚說話,問這問那,也瞧出來點意思。
一個庶女,一個兒子的下屬,若能成事也省心又踏實。李夫人也是樂見其成的觀望狀態(tài),正巧楚楚十四,也是時候相看人家了。
不過,因著李湉湉尚未婚配,楚楚也就不必著急,李夫人不曾主動提起這話。
她笑道:“二丫頭去廚房瞧瞧,今兒都在我屋里吃飯。有客人呢,叫他們手腳都麻利些�!�
楚楚領(lǐng)命去了,林夫人方才收回視線,李夫人眼觀鼻鼻觀心,笑而不語。林夫人只得自己提起話頭,“要說咱們整個延平城,這許多的官家兒女,我瞧著最好的便是夫人家的。不說大爺小小年紀便有先李大爺?shù)娘L骨,襲了將軍職、領(lǐng)了帥令以來,將咱們這城池是守得固若金湯,那些個蠻夷輕易也不敢來胡鬧。還是夫人教的好�!�
李夫人臉上笑意加深,褶皺里都透出喜悅,“哪里的話,是他自己出息。他上峰也說呢,軫哥兒青出于藍,老爺在天上也欣慰了�!�
林夫人端起茶,潤潤嗓子,“不但大爺。我看幾個姑娘也是一等一的好,大姑娘那模樣氣度,比之京都的貴女不差什么了,這才是大家嫡女�!�
聽人夸李湉湉,是李夫人最高興的事兒,林夫人這一番話是搔到李夫人的癢處了,她繼續(xù)道:“就是不知道哪家有那福氣,能迎湉姐兒進府�!�
李夫人道:“她還小呢,我還想留兩年,教她些待人接物、眉高眼低�!�
李湉湉今年十五,最是備嫁的時候,不過李夫人眼高于頂,瞧不上這邊城的青年罷了。林夫人心頭透亮,道:“大姑娘是不敢想了,夫人家里的二姑娘可許人家了?可要給我個機會�!�
李夫人默了默,“那丫頭也是個好的,待我極是孝順,夫人瞧上她是她的福氣。只是我這家里,大的兩個還沒著落,輪不上她們�!�
這話是留了口風了,林夫人笑道:“既然如此,我就等大爺和湉姐兒定了再來,夫人可是許我了�!�
李夫人不說答應(yīng)也不說不答應(yīng),扯起了其他話,林夫人還是吃了一顆定心丸。
晚上回去將這個意思透露給林安生,后者頓時臉紅如重棗,林夫人故意道:“你倒是覺得如何,喜歡為娘的就繼續(xù)爭取,不行也就算了�!�
林安生也這么大了,出門打仗多少大場面都不怵,偏生此時臊得慌,小聲道:“娘說什么就是什么罷�!�
林夫人越發(fā)開懷,“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有什么可羞的。二姑娘性子溫柔,人也生的好,又姓李,為娘很是滿意�!�
林安生聽他娘這樣說,一時想起在李家的楚楚。他其實自小就有注意她,水靈靈的小姑娘,不論何時都是溫溫柔柔的,他也是一早便喜歡的。
一想到或許能將心上的姑娘娶回家,與她交頸而臥,將她全部擁在懷里,林安生便滿心都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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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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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涌
剛出門巡視了一趟邊陲,此時又是北方草木繁盛之際,荒蠻韃靼糧草充裕,短時間不會起入侵的心思。是以李軫除了練兵便閑賦在家。
有公務(wù)上的事,自有底下人送過來,朝李府跑的最勤快的便是林安生。這一日底下司曹有事回稟,林安生主動攬過來,親自跑了一趟。
雖時常進李府來,后院卻不方便,他要見楚楚一面甚是困難,抱有僥幸之心而來,總也失意而歸。
不想今兒于他卻是黃道好日子,方進了月亮門,踏上李軫書房的弄堂甬道,楚楚便帶著如月迎面而來。林安生面上的喜色掩蓋不住,低頭看了一眼身上,尚且干凈整潔,拱手道:“見過二姑娘�!�
楚楚見是李安生,微微一笑,側(cè)開身子,柔聲道:“林將軍客氣,這是打哪里來?”
“有些公事找小將軍,正要過去。姑娘呢?”林安生是個儒將,面容沒有李軫刀削斧鑿般的凌厲俊美,舉手投足皆是溫柔內(nèi)斂的氣質(zhì)。
他看了看如月,似乎有些話想與楚楚單獨說。如月半點不懂眼色,也沒想著主動推開。楚楚便叫她先去前頭等著。
如月望了兩人一眼,乖乖走了,也沒多遠,在能瞧見他們的地方站定,楚楚抿唇。林安生倒是毫無察覺,一見到楚楚,他的眼睛便裝不下任何事物了。
只敢愣愣的看著他,連句話也找不到說,額上急出一層細密的汗,方憋出一句,“姑娘瘦了。”
楚楚一愣,心窩一暖,“多謝將軍掛懷�!�
林安生幾乎是在用貪婪的眼神看她,因著禮數(shù)應(yīng)該移開目光,卻舍不得放過任何與她獨處的機會。楚楚一抬頭便撞上一雙閃爍著微光的眼睛,仿佛那深邃的眼里只有她一人,既想親近又怕唐突。
她何曾被人這樣珍視過,這唯一一點的用心,竟叫人忍不住眼窩一熱,忙扭開身子掩飾。視線觸到她嫩生生的半張面孔,林安生猛的驚醒。
一拘到底,“姑娘莫怪,我……我失禮了�!�
楚楚低聲道:“沒有�!�
在她溫柔安撫的語調(diào)下勉強找回一點勇氣,林安生面孔微紅,“姑娘,這支發(fā)簪戴著可喜歡?”他殷勤的望著她,難以掩蓋的有些雀躍。
楚楚摸了摸頭上的海棠式銀簪,略一低頭,“喜歡的�!�
林安生眼神更亮了些,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話要說出口,楚楚忽有些惶恐起來,并不是很想聽。好在,如月一聲呼喚截斷了話頭。
楚楚稍稍松一口氣,“將軍慢走,我也該去母親那里了。”
福了萬全禮,楚楚與林安生擦肩而過,聽他低醇又堅定的聲音道:“姑娘信我的真心,我定不負你的。”
林安生的那一句話,吹皺一池原本平靜的春水,時不時的浮上心頭,叫人聯(lián)想浮翩。楚楚摩挲著手上的銀簪子,指尖在‘安’字上停留良久。
跳躍的燭光將她的側(cè)影映照的溫柔,嘴邊淺淺的笑,一瞬而逝的柔軟弧度里,暗藏著一絲忐忑、期待、不確定。
如月端著油燈進來,將窗戶關(guān)上,床邊的賬幔撒下來,回身道:“姑娘?”
楚楚已經(jīng)坐了半個鐘頭,一動不動的盯著一支發(fā)簪發(fā)怔,時而輕展蛾眉,時而愁云緊鎖,如月瞧的好生奇怪。
楚楚回了神,端坐片刻,等著如月收拾,還是忍不住,道:“林將軍這幾日怎不見人影?”
她還特意挑著時辰過去,卻不再像那天一樣,輕易碰見他了。如月鋪好被子,將楚楚的衣裳也找出來,一面回道:“林副將隨大爺出城幾日了,說是西山有大蟲出沒,他們準備去打呢�!�
楚楚的心一瞬間扭起來,“這樣,帶的人可齊全嘛?那大蟲豈是好惹的�!�
如月道:“咱家大爺武藝高強,行軍打仗都不在話下。北邊那些韃子一聽他的名號,跑的比誰都快,定能安然無恙�!�
雖是這樣說,楚楚還是不能徹底安下心,晚上睡覺便夢見那場景。夢里她正被一丈長的一條母大蟲追趕,血口獠牙眼見著落到她身上,嚇的她渾身僵硬。
一晃眼的功夫,斜刺里跳出一人,一手攬著她,一劍將那大蟲刺死在地,溫柔低緩的聲音安撫道:“阿楚不怕,我在呢。”
做了噩夢,楚楚醒的有點早,太陽穴突突的跳著疼,怎么也想不起夢里那人的臉。
到了請安的時辰,人還恍惚著,李夫人院子里熱鬧,正如如月所說,李軫等人滿載而歸。李湉湉跟前跟后,要他講清楚打大蟲的經(jīng)過,李軫有一句沒一句的敷衍。
余光瞧見楚楚從外頭進來,便隱晦的只注意她去了。李湉湉不滿的掐了李軫一把,“哥哥,我問你話呢。你打了那大蟲,我要那皮子,前兒周家丫頭還跟我炫耀她有張極貴重的狐貍皮,我要有一整張老虎皮呢�!�
臉色便洋洋得意起來,纏著李軫將虎皮送給她。楚楚坐到下首,李夫人正問她話,李軫漆黑的眸子朝著那邊,眼皮拉聳,仿佛誰也沒看。
想到那張老虎皮,便想到楚楚是個極怕冷的體質(zhì),冬日里兩床被子也暖不熱身子。有時候他在,忽視她的不樂意,將人整個困在懷里,便能睡個好覺。
于是他輕輕放下茶盞,慢聲道:“那張虎皮我有用,過幾日我給你獵張狐貍皮�!�
狐貍有什么稀罕的,出了城門,往山林里一鉆,隨處可見。哪里有周敏敏那種紅狐貍皮來的珍貴,李湉湉不樂意,撅著嘴歪纏許久,李軫不做理會。
李湉湉氣的沒奈何,順手便將丫頭端上來的一壺茶掀翻了。
豈料,那是方起了爐滾燙燙的沸水,李夫人喜用沸水泡茶,奴仆皆知。這翻了不要緊,一壺水眼瞧著便要澆到坐在末尾的李纖纖身上。
‘嘶’抽氣的聲音將眾人都拉回了神,李纖纖已經(jīng)嚇傻,楚楚忍著疼,將手往袖子里縮。千鈞一發(fā)之際,她替李纖纖擋了,沸水全潑在她手上。
李夫人面露不耐,不過是李湉湉犯的錯,哪里舍得指責女兒,正要輕描淡寫的敷衍過去。李軫早已一個健步跨到楚楚跟前,握住她手腕,查看傷勢。
只見白皙水嫩的皮膚上登時便起了一片亮晶晶的水珠,這得多疼啊。
他微低著頭,眉頭擰起,高大的影子矗立活似巋然不動的泰山。楚楚慌的抽手,被他堅定而又溫柔的握著,不容拒絕的架勢。
李夫人道:“燙到了?好在不算太嚴重,回去抹上藥膏,幾日功夫也就好了�!�
豆大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楚楚輕輕應(yīng)了聲是。
李軫卻回頭,凌厲的目光射向李湉湉,責怪的意思不言而喻。李湉湉被李夫人寵慣了,嘟囔道:“她自己湊過去的,干我什么事?”
李軫一身威壓,是整個屋子里最高大的存在,他不說話,沒人敢吱聲兒。李湉湉委屈的望向李夫人,帶著哭腔道:“就是不干我的事�!�
“道歉�!崩钶F的聲線還算平穩(wěn),只是莫名給人一股森寒的感覺,仿佛壓抑著急怒。
李湉湉倔強的不吭聲兒,撒嬌喊了李夫人一聲,李夫人正要打圓場,便聽李軫道:“既然這樣,便把家規(guī)抄五十遍。”
李湉湉?fù)鄣囊宦�,哭著跑出去了,李軫補充,“屢教不改,禁足半月。”
李夫人不贊同的看向李軫,似乎很不滿,可是長子已經(jīng)是一家之主,她也不能當面反駁他。
楚楚被李軫親自送回去,如月翻箱倒柜的找燙傷膏,李軫叫她去他院子找柱子要。
而后屋里便只他兩個人,李軫對著她燙傷嚴重的嫩手,如臨大敵,似乎怎么下手都怕弄疼她,楚楚又嬌嬌的要哭不哭的模樣。
好像惹他心煩了,低聲道:“別哭了,水泡不挑破,藥膏滲不進去,好的很慢�!�
楚楚一聲不吭,良久回頭看了一眼。李軫面無表情,好像在擦拭他極喜愛的寶劍,小心翼翼,動作輕穩(wěn)。這番模樣,忽略她心底對他的抵觸,當真是極溫馨的。
屋里兩個人都沒說話,他還穿著簡練的戎裝,剛從山上回來,還未換衣裳。肩背漸漸脫去少年的單薄,日漸雄健,腰肢卻一如既往的精瘦,只有她知道用力時有多沉穩(wěn)勇猛。
沒多少功夫,李纖纖來了,聽到外頭的說話聲,楚楚驚的忙將手縮回來。李軫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等到李軫起身出去,李纖纖蹭到楚楚身邊坐下,看她傷的嚴重,終究起了點愧疚,“李湉湉活該,一點不如意,逮著什么都能撒氣�!�
楚楚揉揉額頭,“小心些,她好歹是大姐。隔墻有耳。”
李夫人溺愛李湉湉,有目共睹,這一遭怕是要將賬算到她們姐妹倆身上。
楚楚做好了準備,或是做不完的繡活,或是抄不完的佛經(jīng),她都不是沒有經(jīng)歷過。偏偏這次竟什么都沒等到。
如月便告訴她,“大爺找夫人說過了,大姑娘過于驕縱,與她往后可沒好處,說是要好好煞煞性子,免得出門吃虧還帶累家里�!�
李夫人頓時叫他嚇住,也顧不上姐妹倆,只忙著如何緩和兄妹倆。
楚楚聽聞,終是松口氣。
這一日,李軫正在書房練字,柱子從門外進來,手上提著包裹,“大爺交代的東西做好了,王裁縫說了,若是不滿意,只管叫他改。大爺,您瞧瞧?”
李軫展開虎皮做的薄毯,摸在手里綿軟柔滑,針腳也細密緊實,吩咐道:“好好包起來�!�
提著小包裹,他繞著花園旁的小夾道進了后院,走到楚楚屋子不遠處,兩個人影驀然跳進眼簾,他微瞇眼睛,手上不自覺用力。
林安生將包裹遞給楚楚,笑的靦腆,低頭道:“這是我母親做的,虎皮不大,做個手套用還使的。這一盒舒痕膠是極好的,抹在燙傷的地方,好得快。姑娘家留下疤痕總不是美事。”
楚楚進退兩難,林安生難得朝她明顯的示好。她拿了,便也接受了他,關(guān)系或可更進一步。若拒不受用,將人拒之門外,恐怕與林家也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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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氣
靠窗的炕上放著一個褐色包裹,楚楚自大夫人處回來便一直盯著看了許久,如月自外頭進來,將食盒放在桌上,端出里頭的盤子。
笑著朝楚楚道:“今兒有新鮮的栗子糕,還有姑娘喜歡的棗泥核桃方糕,莊子新敬上來的果木,立馬便做出來,給姑娘送來了�!�
楚楚淡淡的掃了一眼,鼻尖嗅到一點甜膩,道:“擱著罷。給纖纖送些去�!�
如月道:“好歹嘗嘗,我也給于婆子回話。她那小心樣兒,省的再來歪纏我。”
說起這個,還要往前數(shù),之前李老爺在的時候,家里張姨娘和大夫人互別苗頭,誰都想把對方摁下去。張姨娘第一個孩子便是楚楚,雖是個女兒,張老爺也很喜愛。
原本不大高興的張姨娘見老爺并未怪罪,也放下心來,準備仔細教養(yǎng)女兒,拴住李老爺?shù)男�。偏生大夫人也不是吃素的,�?nèi)宅手段,夫人教養(yǎng)庶女是常有的事。
借故,李夫人便將楚楚從張姨娘身邊奪過來,剛開始在李老爺跟前還有點嫡母的風范,只是張姨娘又生了李纖纖,對楚楚越來越不在意。
沒了膈應(yīng)張姨娘的作用,李夫人對楚楚失去耐性,將人往丫頭婆子手里一扔了事。想起來問兩句博個慈母的名聲,一時忘了,兩個月都不見一回。
楚楚在府里,自小便是個沒人理會的,底下的奴仆看人下菜碟兒,沒少給她苦頭吃。李老爺去世,張姨娘失去庇護,被攆回老家,更沒人理她。
雖說是個小姐,有時候過的比個丫頭都不如。有一回,廚房掌勺的于婆子起晚了,忙著給大夫人大姑娘做飯,將隔夜餿了的飯菜送來給楚楚。
如月氣的要找她理論,恰巧那時李軫也在楚楚屋里,聽如月氣哼哼的說完,當即叫來于婆子。二話不說,踢腿便是一記窩心腳,踹的于婆子人仰馬翻。
還不敢喊冤,哆哆嗦嗦跪在地下,不敢看李軫閻王一樣面無表情的臉。
雖然當時大爺什么都沒說,在內(nèi)宅浸淫多年,于婆子憑自覺也明白了,二姑娘得罪不得,比之大姑娘還應(yīng)該小心翼翼。
楚楚在大廚房的待遇方慢慢好起來,這些年來,有什么好東西,李湉湉有的,楚楚就不會少。大爺也沒再找過廚房什么麻煩。
有時候確實忙了,李軫屋里遲了用飯的時候,他都不會說什么。
于婆子精乖,時時來楚楚這里走動,噓寒問暖。家里的婆子見她巴結(jié)個最不得勢的,暗地里多少譏諷的話傳到她耳里,于婆子嗤一聲,一群沒眼色的,活該是最下等的奴仆。
李軫有時候確實對她很好,可是這些有什么用……
楚楚臉色一黯,“什么時候了?”
如月道:“再過一刻鐘,該去請安了。等伺候夫人吃完飯再回來,得餓成什么樣兒,姑娘先用些墊墊罷。”
楚楚搖搖頭,下巴點了點,“那包東西,想必是……他送來的,收起來。”
如月朝她示意的地方看了一眼,一張嶄新的老虎皮毯子,近來只有大爺出門行獵,何需懷疑。不過這東西就扔在門口,也沒見什么人,是個什么意思卻叫人琢磨不透。
如月想不通,將包裹拿進里屋鎖起來,出來見楚楚還坐著發(fā)呆。將桌上的盤子朝她跟前一推,楚楚兩根纖白的手指夾起一塊糕點,咬一小口。
慢慢吃了兩塊,搖搖頭,問如月,“大爺……出門幾日了?”
李軫時常不在后宅出沒,除了偶爾過來,或在大夫人處見到他,平常哪里知道他是否在家。而且,楚楚也不喜歡叫如月去打聽李軫的行蹤,關(guān)于他的消息多半從下人處得知。
這一問上來,如月一時也說不清楚,想了想,“大概是前天,晚上就沒在夫人院子里看見大爺了�!�
楚楚唔了一聲,等去李夫人屋里請了安,回來便讀書臨貼,也不再問李軫。如月趁著她出門的功夫,去前頭問了問李軫屋里的下人,以防楚楚再提,倒是白操心。
更.多.好.文,關(guān)’注.公。眾。號:許.小.非.小
邊城的夏季尤其烘熱,四月間而已,太陽濃烈,將人困在屋里,寸步難移。
楚楚今兒起的早,便先去了李夫人處,等了許久,半晌不見李纖纖過來,眼見李夫人要問,不由著急。
李纖纖等婆子掀起門簾,提著裙子進門,本就是一副西子捧心之姿,今兒更顯怏怏。楚楚盯了她一眼,疑惑的很。
李纖纖也不看她,徑直便朝李夫人跪下,哭泣道:“求夫人開恩,我姨娘病重,幾日不能下榻。夫人行行好,看在她伺候父親一場,服侍您多年,救她一救吧�!�
李夫人還沒什么表示,楚楚不由大急,一面擔憂張姨娘身子,一面為李纖纖的莽撞驚怒。
李夫人最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修養(yǎng)多年,情緒掩藏的極好,不急不慢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李纖纖脫口就要說張姨娘來信告訴她的,楚楚先她一步道:“前兒莊子送貨的管事媽媽提了一句,離老宅近,女兒斗膽,托她看顧姨娘一二�!�
李夫人輕睨她一眼,皮笑肉不笑,“你倒是個孝順的。”轉(zhuǎn)頭問李纖纖,“你要我救她,也是,那是你親娘,放心不下人之常情。你倒說說,我要如何救?”
李夫人這樣一問,倒把李纖纖問住了。她的本意,自然是趁著姨娘這次生病,接她回府,一來免了張姨娘在外受磋磨,二來她也有個依靠。
殊不知,這府里最護著張姨娘的李老爺已死,李府已經(jīng)是李夫人的天下,張姨娘這個手下敗將離的遠遠的或還平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