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小太監(jiān)不知皇帝這是要做什么,他一時怔住,但皇帝下一步就走到了他面前。
冰冷的手掌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嚨,指尖深深掐到了他脖子里。
“這點小事來報給朕做什么?!去殺了她�。夭菀�!要除根!”
小太監(jiān)被死死掐住喉嚨,掙扎著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黃顯在旁看得目瞪口呆。
皇帝原本就汗淋淋的青白臉上,此刻完全扭曲了起來,真成了地獄里的惡鬼。
黃顯哪里敢在惡鬼面前出聲,他不想當下一個被掐死的人。
而小太監(jiān)越掙扎越厲害了,竟下意識求生地去打皇帝的胳膊。黃顯這時醒了過來,連忙上前扣住那小太監(jiān)的手腳。
“敢碰陛下,是死罪!”
皇帝掐著小太監(jiān)的脖子,黃顯抓住小太監(jiān)掙扎拍打的手。
幾息之后,小太監(jiān)倏然脫力,睜著一雙大眼睛死了。
黃顯渾身冷汗遍出,悄悄看向一旁的皇帝。
皇帝也睜著一雙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仿佛是在看小太監(jiān),又穿透小太監(jiān)的身體看向了別的什么。
半晌,他松了手。
小太監(jiān)的尸體砰地砸落地上。
他這才眨了眨眼睛,聲音恢復了往常。
“埋了吧�!�
黃顯連聲應是地將人拖了下去,擦了汗才又回到了殿里。
“皇上,還要再睡會嗎?天還沒亮�!�
“不睡了。”
皇帝一切如常,仿佛先前的驟變沒有發(fā)生過,又道了一句。
“去傳旨,今日朕要上早朝�!�
*
青州舉旗造反,并入肅正軍的第五日,秦恬見到了“父親”。
父女兩人時隔多日再見,竟誰都不知如何開口。
秦恬靜靜瞧著他似是瘦削了許多,原本有些突出的肚子癟了下去,人在瘦相中顯黑,卻沒有顯得精神起來。
她正想開口說點什么,他先了她一步。
“那個廣訴軍的朱漢春,是不是把你嚇壞了?”
他不提朱漢春,秦恬都快把這個人忘了。
朱漢春確實嚇到了她,但那人很快就被大哥斬殺,整個廣訴軍都改了旗幟,彼時驚到秦恬的那一點,秦恬都不記得了。
沒想到,“父親”還在意這事。
她搖搖頭,“都過去了,沒事了�!�
“都過去了?沒事兒了......”秦恬見他喃喃了一舉。
她想他一定還以為自己像從前一樣膽小。
于是又道了一句,“您不用擔心,我已適應了如今的身份。”
她說完這話,他便不再出聲了,抬眼向她看來,似乎過了好幾息,才收回目光。
“夫人,不,拙荊也想見見公主,可以讓她進來嗎?”
秦恬在秦家的時候,除了最開始的誤會之外,秦夫人一直待她很好,如果彼時的身份便是庶女和嫡母,她想她一定能和秦夫人之間相處得更加融洽。
她說好,讓蘇葉去請人進來。
秦夫人可不似秦貫忠一樣說不出話來,她見到公主反而陪著說了不少話。
言語之間,秦恬感受的到秦夫人對自己的疼愛。
哪怕她不是她膝下的庶女,也不是高位上的公主,她也只是對她這個小輩有著母親般的慈愛。
秦恬心里暖暖的,留秦夫人吃了好一會茶,秦貫忠也在旁相陪。
直到時候晚了,他念及秦夫人身子素來不好,才沒有多留。
只是待秦夫人和秦貫忠出了公主的府邸,馬車里,秦夫人突然問了秦貫忠。
“先前我記得恬恬相貌似曾相識,你說是和葉執(zhí)臣年輕時相貌相近,但她不是先太子殿下的遺孤嗎?怎么同葉執(zhí)臣相貌相似?”
秦貫忠被她問得一頓。
“這個事情以后莫要說了,沒得為公主招惹麻煩。我當時,也只是混說罷了,好在你那會信了而已。”
“你是混說的?”秦夫人不可思議。
但她回想小姑娘的相貌,確實同葉執(zhí)臣有些想像,只不過方才又去見了公主,感覺到以往沒有的貴氣,又好像那么像了。
秦夫人一下也失去了判斷。
她心下有些惱怒,瞥了丈夫一眼。
“你???可真是會騙我,我可真是傻,連你混說的話竟都信以為真!”
秦貫忠見她真的怒起來,連忙勸她莫要生氣,“我也是為了公主的身世著想,誰都不敢說,凈娘莫要再因為這件事氣壞了身子。”
“哼!”秦夫人還是不住生氣,不由地又問了秦貫忠一句。
“事到如今,你沒有什么再騙我的事情了吧?!若是你再哄我騙我,咱們這夫妻也不要做了!”
這話說得重,驚了秦貫忠一下。
他一時沒開口,秦夫人又問了一遍。
“你說話,沒再騙我了吧?”
話音落地,秦貫忠看向妻子,緩緩搖了搖頭。
“沒有了,沒有了�!�
*
天氣一天冷過一天,春節(jié)臨近,秦恬非但沒有感覺今歲的嚴寒,反而只覺周遭都熱鬧了起來。青州并入肅正軍之后,她還有種又回了家的感覺。
她這幾日除了見到秦貫忠夫婦之外,還見到了書院的周山長等人,只不過身份更迭,眾人都對她甚是尊敬,少了幾分往日里的隨性相處。
可她在這日,又聽聞有兩位故人想要拜見公主。
秦恬問起是誰,在聽到名字的一瞬,眼睛都亮了起來。
“李大哥和純珍?!快快,請他們進來!”
第101章
溫柔的仙鶴
李二小姐李純珍從小一起長大的閨中好友,先前突然成了指揮使大人的女兒時,就把小姑娘嚇了一大跳。
彼時李家也都有些不知所措,還是大哥李維珍表示,李家并無攀附之意,與秦恬也如常相交即可。
李家人聽了李維珍的話,尋常與秦恬交結,果然如李維珍所言,一切一如尋常。
李純珍那會就覺得自己像是走了大運,竟然能交結到指揮使的女兒做手帕交。
她最喜歡看的聽的那些名將貴人間的傳聞故事,一下就拉近到了眼前。
就像青州府的秦大公子,成了好友的嫡兄,知府衙內(nèi)陸大公子也是秦家的常客,再就是世家大族的魏大公子,她先前還以為這位距離更遠一些,沒想到也成了好友的先生。
李純珍若不是礙于好友要進學,自己也被母親摁著在家學習打理生意,恨不能每日飛到好友家中,聽她說說身邊的事,那不比說書人說的,更加有意思嗎?
她覺得這樣的生活已經(jīng)是超出預期的幸福了。
不過肅正軍起事之后,關于這些閑散的傳聞少了不少,更多是對于先太子遺孤的猜測,眾人都在猜,先太子遺孤是男是女,還是否尚在人間,此時又在何處,由此衍化的許多真假難辨的猜測和傳聞也多了起來,一幕幕似比話本子還精彩。
但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公主現(xiàn)了身,而這人竟然就是自己那位好友。
聽到大哥告訴他們此事的時候,李純珍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但她彼時反應的第一件事便是,“恬恬怎么就成了公主?那豈不是要被朝廷追殺了?!”
李純珍非但沒有高興于自己距離傳聞忽然更近了,反而心里一直替好友惴惴不安。
她這會見到了公主,只在公主殿內(nèi)繁復而華貴的裝飾前怔了一下,就快步向她走了過去。
“恬恬!”
和秦恬一樣素來在外拘謹?shù)睦罴冋渫蝗缓傲饲靥褚宦�,莫說秦恬,連李維珍都愣了一下。
他剛要叫妹妹不要失禮,卻見公主在這一聲里站了起來,快步上前來,李純珍也迎了上去,兩人相互握住了手。
就算身份幾度更迭,真的在意自己的人,心情從不會改變。
秦恬心里暖烘烘地,溫暖的氣息沖的眼淚都快要落下來了。
她直接攜了李純珍的手坐到了上首的榻上。
李純珍到了公主榻前才意識到有什么不對。
“我、我好像不能坐這兒吧?是不是不合禮數(shù)?”
秦恬忍不住笑出了聲來,硬拉著她坐了下來。
“反正你從進門就沒給公主行禮,還私自拉了公主的手,這會坐公主的位置也無所謂了,反正都是‘僭越’了。”
“�。俊崩罴冋涠急凰f得怕了起來。
但好友嘴角彎著笑了起來。
“但我替公主恕了你的罪了�!�
她緊接著又道了一句。
“你若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傳言里的事,盡管問我吧,我會替公主回答你的!”
李純珍被她說得不禁笑出了聲,方才那點害怕一下拋去了九霄云外。
還是停留在了珠簾外的李維珍,對自己的妹妹不住笑著搖頭。
秦恬先跟李純珍說了兩句私下里的話,就問起了李維珍,“李大哥近來生意之事不忙碌嗎?”
“還算忙,事情也比較多�!崩罹S珍回道。
秦恬不禁問他,“是臨近過年的緣故嗎?”
李維珍卻搖了頭,笑道,“不是因為過年,而是李家要給肅正軍中供糧供炭了,李氏甚是榮幸,不敢怠慢半分�!�
“竟是如此?!”秦恬心道,難怪是孫先生將李維珍兄妹請過來的,而不是父親那邊。
但肅正軍需要糧草炭火,能有李家來供應再好不過了,但她沒想到李家還把生意做到了這處。
“不僅如此,還有另一樁緊要事,要十分上心�!�
秦恬不禁問是何事,“李大哥竟忙碌至此?”
李維珍道,“是有人也想要見公主,我應承下來,替她引薦,不知公主可有閑暇?”
“是誰?”
“不巧,正是沈大小姐和白將軍�!�
沈瀟和白琛!
“他們怎么不直接來尋我,反而尋到了李大哥這里?”
李維珍一笑,“說來話長,是我先偶遇了他們......”
李家兄妹同秦恬,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
殿內(nèi)燒了暖烘烘的地龍,丫鬟陸續(xù)進去送了熱茶水甜點心,整個殿內(nèi)如春日一般,歡聲笑語時不時俏皮地溜出窗外。
這時有另一人也到了公主府邸,聽見殿內(nèi)的歡笑言語。
“公主在見客?”
天冬正在院中,抬頭一看是大公子來了,連忙行禮。
“公主在見李大公子和李二小姐,公子要通稟嗎?”
李維珍兄妹......
秦慎抬手止了天冬,向殿內(nèi)看了一眼,“公主見客多久了?”
天冬著實想了一下,“快兩個時辰了�!�
秦慎微頓。
這么久......
但李家人同她的關系可不一般,不僅是她從小就熟悉的人,更是一心一意地支持她。
商人多見機行事,左右逢源,以保自己的生意平穩(wěn)萬全,但李家似乎早就準備好了要全心全意支持她,眼下關停了許多不重要的商鋪,調(diào)配人手錢財,為肅正軍中采購糧草、棉布、炭火等各種必需之物,孫先生提及李維珍,就差把“夸獎”二字寫在臉上。
李家這樣全力追隨公主,她對李家尤其是李維珍的想法,是不是比之前更不一樣了?
秦慎默然。
天冬回完話,見公子默了默,目光從殿前收了回來。
“罷了,不必通稟了。”
天冬不太明白,她感覺公子似是想要見到公主的,但就這么走了。
不過公子素來令人猜不透心中所想,天冬還記得剛到秦府的時候,被公子的人手關在灶房處反反復復審問的事情,她總是有些怕這位大公子,便沒再多言了。
直到秦恬送了李家兄妹離開,天冬才把秦慎曾來過的事情同她提及了一下。
“......公子也沒說什么就走了�!�
沒讓通稟,也沒說什么,就沉默離去了。
秦恬不由地就想到了那位“大哥”,之前對李家大哥熟絡不起來的態(tài)度,明明他和李大哥還一起做過不少事情,但他對那么溫和周全、進退得宜的李大哥,還一直都保持客氣疏離的態(tài)度。
她今日見了他們兄妹,著實將人留得久了些,若不是晚間孫先生對公主另有安排,她就留他們吃飯了。
但她若是留了他們吃飯,那位大哥是不是更要抿抿嘴離開了?
他就那么喜歡不起來李家人嗎?
秦恬想了想,找人打聽了他就在緊鄰公主府邸的下榻處,就尋了過去。
她到的時候,他正在書房擺看輿圖。
他們之間并不講什么公主與將軍的禮數(shù),但她今日前來,他卻自桌前站了起來,道了一句。
“公主來了�!�
是故意的吧?
秦恬抿了抿嘴沒有理會他,自顧自走到了輿圖前,低頭佯裝細看。
“將軍又要忙于戰(zhàn)事?”
他叫她公主,她便回以將軍。
秦慎低頭看了小姑娘一眼,濃密的睫毛撲閃在下,看樣子,真的十分認真地在看輿圖。
若說是藥膳鋪子、草藥方子,她看得這般認真并不出奇,但這作戰(zhàn)的輿圖,她恐怕都沒正經(jīng)看過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