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綏冷道,“我不同意改換棠兒沖喜,明日依舊是娢兒出嫁�!�
老夫人眉頭動了下,但沒說話。
雖然她更疼沈娢,但這事沈娢理虧,她也不能太偏心。
二太太就坐不住了,脫口道,“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葉貴妃了……”
沈綏臉一沉,“我平遠(yuǎn)侯府嫁哪個女兒,還輪不到她葉貴妃做主!”
二太太道,“葉貴妃要換親的時候,皇上去了,皇上也知道這事,明日上花轎的人不是二姑娘,我們平遠(yuǎn)侯府就是欺君�!�
葉貴妃施壓不夠,竟然把皇上抬了出來。
沈綏道,“我自會和皇上請罪�!�
“父親!”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傳開。
沈棠聲音帶了些哽咽,她知道父親這話不是嘴上說說,是真的不讓她嫁。
沈棠走過去,沈綏道,“別擔(dān)心,父親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沈棠輕搖頭,含淚道,“方才午睡,女兒夢到母親了,母親說父親今兒一早就去看她了,還帶了她最喜歡的海棠糕,是真的嗎?”
沈綏身子一怔。
他今日去祭拜姜氏的事,除了他,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沈綏眼角泛紅,“你母親可還說什么了?”
沈棠道,“母親讓女兒替父親分憂。”
“父親,給靖陽王世子沖喜的事,您讓女兒自已拿主意吧。”
第6章
商議
沈棠聲音輕柔,但眼神透著堅定。
沈綏知道自已女兒不止容貌像姜氏,就連性子也遺傳了十足,平常寬厚豁達,吃點虧受點委屈都不會放在心上,可一旦露出這般堅定的眼神,就意味著這件事誰也攔不住,哪怕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就是這執(zhí)拗的性子要了姜氏的命。
如今女兒又是這般性子……
沈綏道,“父親沒有什么事需要你幫著分憂�!�
沈棠道,“女兒不想和長姐因為這事生出嫌隙來,我們姐妹有商有量,父親也不用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懂事的叫人心疼,就連老夫人眼底都流露出一抹詫異。
沈娢的所作所為,老夫人都看在眼里,沈棠沒和沈綏告狀就已經(jīng)出乎她意料了,現(xiàn)在還要自已解決這事,不讓沈綏在自已兩個女兒之間為難。
這般貼心,更襯的沈娢自私?jīng)霰�,讓老夫人失望�?br />
沈綏眉頭皺緊,他不覺得這事會有兩全其美的辦法,老夫人道,“就讓她們姐妹自已商量吧�!�
沈棠自已要求,老夫人也幫著說話,沈綏不答應(yīng)也不行了。
沈棠福了福身,就退下了。
大家都以為她是去找沈娢商議了,沈棠并沒有去,而是回了清漪苑。
只是她前腳回去,后腳沈娢就差丫鬟將嫁衣送了來。
丫鬟都沒敢當(dāng)面送,塞給院子里負(fù)責(zé)清掃的小丫鬟就趕緊走了。
小丫鬟把嫁衣送進來,銀杏氣的直罵,“大姑娘的丫鬟塞給你,你就接著嗎?!”
小丫鬟被訓(xùn)斥的委屈極了。
她知道這嫁衣是燙手山芋,接不得,可大姑娘的丫鬟丹朱硬塞過來,她不接著,嫁衣就掉地上去了,她沒法不接。
銀杏也知道欺負(fù)人的是大姑娘,可她就是氣不過。
大姑娘算計姑娘,姑娘沒和侯爺告狀,還要和她商量,給大姑娘留足了臉面,結(jié)果呢,大姑娘直接就把嫁衣送來了,這是商量嗎?這明擺著是已經(jīng)決定要姑娘嫁了!
銀杏氣不過,“奴婢把嫁衣給大姑娘送回去�!�
她接過嫁衣就要往外走。
沈棠道,“放下吧�!�
銀杏腳步一滯,不敢置信的回頭,就見沈棠端茶喝,銀杏都不知道是大姑娘氣人,還是自家姑娘更氣人了,“姑娘!”
沈棠道,“明知送不回去,何必白跑一趟?”
送不回去也得送啊,銀杏道,“不送回去,難不成明兒姑娘真的要穿上嫁衣去給靖陽王世子沖喜嗎?”
沈棠眸光落在嫁衣裳,道,“嫁衣我會穿,但我不會再上靖陽王府的花轎�!�
再……?
這話聽著好像姑娘上過靖陽王府的花轎似的,姑娘當(dāng)真是被氣糊涂了。
銀杏想問,沈棠沒給她開口的機會,“明日你就知道了�!�
明日就遲了啊。
銀杏在心底直叫喚,可她一個丫鬟著急沒用,得姑娘自已著急才行。
銀杏看手里的燙手山芋不順眼,放的遠(yuǎn)遠(yuǎn)的,免得看著堵心。
這邊沈棠喝茶吃點心,那邊沈娢在屋子里來回踱步,等的焦灼。
她認(rèn)定嫁衣送來,沈棠會給她送回去,可等了半天,不見沈棠去找她,也沒丫鬟去,她反倒琢磨不透沈棠要做什么了。
她不信沈棠會明知道前面是個火坑,還往里跳,要心底真有她這個長姐,就不會撥她一身茶,讓她丟人,讓祖母對她失望了。
那盞茶,她不信是意外!
沈棠一定在想辦法讓自已嫁不了。
她絕不能坐以待斃。
沈娢來回走了幾圈,停下腳步。
“準(zhǔn)備冷水!”
……
初春的井水冰冷刺骨。
沈娢強忍著哆嗦,緩緩進入浴桶中。
人還沒完全泡進去,噴嚏就一個接一個了。
……
入夜后。
沈棠早早就上床了,畢竟有過嫁人的經(jīng)驗,知道明天一大早就會被叫起來開臉,這不是她想不起就能不起的。
但第二天天不亮,沈棠人睡醒了,十全娘娘還沒來。
從天麻麻亮等到天光大亮也不見來。3738
前世早早就來了的人,現(xiàn)在怎么不見人影了?
沈棠正覺得奇怪,二太太身邊的管事媽媽孫媽媽就來了,見沈棠坐在床上,就呵斥銀杏道,“都什么時辰了,還不快給二姑娘梳妝?!”
銀杏道,“十全娘娘還沒來……”
孫媽媽道,“來不了了,親事本就辦的倉促,昨兒府里還鬧出不少事,二太太忙的腳不沾地,把請十全娘娘的事給忘了。”
原來是忘了請,也是,前世二太太算計她可沒費這么多心思,心有余力,事情自然也辦的妥帖些。
沈棠也不生氣,不用線刀刮臉,正中她下懷呢,坐到梳妝臺前,沈棠把象牙梳遞給銀杏,銀杏紅著眼眶接過。
梳妝好,然后穿上嫁衣,坐到床上等靖陽王府的花轎來。
等了足足半個時辰,才聽到前院隱隱傳來的鞭炮嗩吶聲。
沈棠將鳳冠戴上,又蒙上繡著鸞鳳和鳴的大紅蓋頭,就在銀杏的攙扶下出門去。
按照規(guī)矩,沈棠要先去拜別祖母和父親,再由堂兄背著出門,沈棠把這些都省了,直接讓銀杏扶她出府。
孫媽媽雖然覺得不合規(guī)矩,但也沒有出聲阻撓。
沈棠一刻沒上靖陽王府的花轎,二太太和沈娢就一刻不會放心,她勸阻,萬一二姑娘改主意不嫁了,豈不是給自已找事。
孫媽媽當(dāng)沒聽見,銀杏就把沈棠扶去了侯府大門口。
侯府大門前就熱鬧了,除了靖陽王府的迎親隊伍,還圍了不少看熱鬧的。
靖陽王世子昏迷不醒,今日靖陽王府來迎親的是他的庶弟,靖陽王府二少爺謝歸胤。
看到沈棠出去,靖陽王府的人都有些詫異,還以為要等好一會兒呢,沒想到這么快就把人送出來了,平遠(yuǎn)侯府果然上道。
只是剛這樣想,邁步出門的新娘子就將蓋頭揭了。
這一幕來的太快,所有人都懵了。
孫媽媽臉色一變,“二姑娘這是做什么?”
沈棠淡淡道,“揭了蓋頭,方便和靖陽王府的人說話�!�
第7章
交代
沈棠看向騎在馬背上,意氣風(fēng)發(fā)的謝二少爺。
謝歸胤還真有些好奇沈棠要和他說什么。
不過好奇歸好奇,他沒忘記自已是代替兄長來迎親的,他道,“兄長還等著沖喜,有什么話,沈二姑娘進了我靖陽王府大門再說不遲�!�
沈棠道,“今日我平遠(yuǎn)侯府不會有人上你靖陽王府的花轎,請回吧�!�
謝歸胤眉頭一皺。
孫媽媽還以為沈棠是氣不過替沈娢出嫁,要在上花轎前向靖陽王府提幾個要求,便沒阻攔,但她沒想到二姑娘竟然是拒嫁。
二太太擔(dān)心二姑娘鬧幺蛾子,不放心派她來看著,她見二姑娘安安分分的,還覺得二太太太多心了,沒想到二姑娘的安分,只是麻痹大家。
二姑娘知不知道自已在做什么?!
謝歸胤騎在馬背上,突然笑起來,“沈二姑娘知不知道戲耍我們靖陽王府會有什么后果?”
沈棠絲毫不慌,從容道,“不用謝二少爺提醒,靖陽王府的權(quán)勢,我知道。”
“讓花轎空著回去,是因為世子壓根就不需要沖喜,今晚之前就會醒過來�!�
謝歸胤道,“沈二姑娘就這般篤定?若是沒有沖喜,兄長醒不過來呢?”
“若他醒不過來,我沈棠給他陪葬!”
沈棠聲音清冽,擲地有聲。
喧鬧的門口瞬間安靜下來。
一個個噤若寒蟬,面面相覷。
今日來迎親的是謝歸胤,但謝歸墨的護衛(wèi)陳七也來了,陳七很不解,“沈二姑娘篤定到不惜拿自已的命賭我家世子爺沒事,為何不愿上靖陽王府的花轎?”
沈棠道,“與你家世子有婚約的人是我長姐,要沖喜不管用,我會守寡,嫁了也就嫁了,可你家世子不會有事,我們姐妹以后還如何相處?”
“長姐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我不能明知道你家世子不會有事,還搶她的婚事。”
陳七道,“世子爺眼下還昏迷不醒,沈二姑娘憑何篤定世子爺就一定會沒事?”
“我們奉命來迎親,沈二姑娘三言兩語就讓我們回去,王爺降罪,我們擔(dān)待不起�!�
這是不管她怎么說,也要她上花轎了。
沈棠拔下頭上的金簪,一把插在自已胳膊處。
血瞬間染透嫁衣,滴落到地上。
沈棠忍著顫抖的額頭,問陳七道,“夠不夠你們回去和靖陽王交差了?”
陳七嚇住了,他沒想到沈棠性子這么剛烈,怕她做更過激的事,忙道,“夠,夠了……”
沈棠將金簪拔下,扔到陳七腳邊。
金簪和青石地面碰撞,發(fā)出一陣清脆的撞擊聲。
沈棠捂著胳膊,轉(zhuǎn)身進府。
銀杏扶著她,小臉蒼白,沈棠道,“扶我去祠堂�!�
沈綏和二老爺三老爺他們都在松鶴堂,等他們知道沈棠拒嫁,趕到大門口時,靖陽王府的花轎已經(jīng)走了。
知道沈棠去了祠堂,沈綏去祠堂找她,進院子就見沈棠一襲嫁衣跪在祠堂外。
去祠堂的不止沈綏,還有二太太他們,看到沈棠,二太太氣不打一處來,氣的嘴皮都哆嗦,“你不愿意替嫁,可以直說,沒人會逼你,你一個人不痛快,就要整個平遠(yuǎn)侯府都跟著你遭殃嗎?!”
逼她替嫁逼少了嗎?
沈棠嘴角勾起嘲諷的笑,“二嬸就不好奇我為什么敢賭上自已的命,也不上靖陽王府的花轎?”
二太太都快氣瘋了,她強忍下怒火,“你為什么要做這樣的事?”
沈棠眸光從二太太臉上掃過,看向沈綏道,“父親,我會在祠堂跪到靖陽王世子醒為止�!�
“等靖陽王世子醒了,女兒再告訴您�!�
這關(guān)子賣的,二太太涂著鮮紅丹蔻的指甲掐進肉里,才把想打人的沖動壓下來。
二太太還從來沒被人這么氣過,讓她問為什么這么做,問了又不說,這不是耍她嗎?!
可沈綏在場,她怒氣再大也只能忍著。
沈棠跪著,跪的筆直。
胳膊處還在流血。
沈綏不知道自已女兒為何做這樣的事,但他知道女兒不是這樣任性之人,再任性也不會說拿自已的命給人陪葬的話。
靖陽王府的花轎已經(jīng)走了,現(xiàn)在除了祈禱靖陽王世子得救外,也沒別的辦法了。
沈綏沒說什么,轉(zhuǎn)身離開。
他都沒說什么,其他人還能說什么,只能跟著一起走。
沈綏他們走后,小丫鬟拿來金瘡藥,銀杏小心的幫沈棠掀起胳膊處的嫁衣,給沈棠上藥止血。
傷口不大,但因為出了不少血,看著有些嚇人。
但最嚇人的還不是這些傷,而是靖陽王世子能不能醒過來。
銀杏眼淚吧啦的往下掉,“萬一靖陽王世子真的有三長兩短,姑娘你就……”
“死定了”三個字在喉嚨里滾了幾圈,也沒能滾出來。
沈棠輕笑,“他不會死,我也不會死�!�
只是她今兒這份皮肉之苦有的吃了。
夜里街上宵禁,要靖陽王世子轉(zhuǎn)醒的消息不能第一時間傳回府,她就要跪到明天早上了。
但想到母親受的那些委屈,被害失蹤的大哥,被活埋的二哥,她必須要盡快讓父親相信,二房對他包藏禍心。
只要能讓父親相信,哪怕只是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這皮肉之苦她就沒白受。
只是沈棠到底嬌生慣養(yǎng)長大,沒吃過這樣的苦頭,跪了一會兒就覺得兩只膝蓋不像自已的了,再加上胳膊上的傷還作疼,更是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