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某位爺收了劍，隨手一丟，劍不偏不倚的插入劍鞘之中。

    陳七端托盤上前，謝歸墨拿汗巾擦汗，眸光從陳山臉上掃過，“怎么又回來了？”

    ……這是不該回來嗎？

    可憐他一個暗衛(wèi)，竟然淪落到和小廝似的，見天的揣摩主子心思。

    他要做的是領(lǐng)命殺人啊。

    陳山心累，默默舉起手里的銀錠子，“沈二姑娘謝屬下把葉貴妃找她進(jìn)宮的事告訴爺知道……”

    謝歸墨氣笑了。

    對他沒有半句謝意，倒是會謝陳山。

    更氣人的是那女人氣他，自已的暗衛(wèi)也氣。

    謝歸墨把汗巾扔到托盤里，邁步就走，陳山道，“沈二姑娘謝屬下，但讓屬下回來，以后別再去了。”

    謝歸墨腳步滯住，周身寒氣往外涌。

    陳七實在忍不住了，氣憤道，“沒見過這么不知好歹的女人，要沒爺護(hù)著，她都死多少回了�！�

    陳山道，“我也問沈二姑娘了，沈二姑娘說她不嫁給爺，是為爺好�！�

    為爺好？

    爺都快被她給活活氣死了。

    爺替她擋劍，她不感激就罷了，還往爺心口上扎刀子。

    陳七越想越氣，“被昌平侯府和葉貴妃盯上，沒爺護(hù)著，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陳山欲言又止。

    陳七道，“有話就說，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爺氣頭上，他不大敢說啊，陳山硬著頭皮道，“沈二姑娘或許真的有苦衷……”

    陳七想揍陳山了，“你才去平遠(yuǎn)侯府幾天，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謝歸墨眸光掃向陳山，“為何這么說？”

    陳山道，“沈二姑娘在知道爺真實身份前，和爺好的很，知道爺就是靖陽王世子，就再不肯讓爺靠近她了，當(dāng)日爺中毒情況，連王爺王妃都不知道，沈二姑娘卻知道的一清二楚，不很奇怪嗎？”

    陳七道，“她不是說是已過世的平遠(yuǎn)侯夫人給她托夢的嗎？”

    陳山看著他，“你信嗎？”

    ……不信。

    陳七沒說話，但回答都在臉上。

    陳山對謝歸墨道，“屬下不知道沈二姑娘亡母托夢是真是假，但她前幾日去姜家，為后日的春闈找過姜家兩位少爺，說姜氏托夢給他們出了道考題……”

    那日沈棠是讓他去查趙王府送去裝裱的畫的，他原打算把沈棠送到姜家就去辦這事，沈棠去找姜家表哥，陳山想著查幅畫用不了多少時間，還是跟去看看了。

    沈棠和姜家兩位表哥說的話，陳山知道的一清二楚。

    陳山道，“若此次春闈真的考沈二姑娘出的那道題，那她一再拒絕爺，可能真的是為爺著想。”

    沈棠確實知道不少沒發(fā)生過的事，他中毒和那些玉佩都是證據(jù)。

    謝歸墨問道，“出的什么題？”

    陳山撓頭了，“屬下記不清楚，只記得出自《尚書》，和什么罪疑有關(guān)……”

    他一個暗衛(wèi)，讓他記那些文縐縐的東西，實在是難為他了，他能記得這兩個字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不過這兩個字對謝歸墨來說足夠了，“罪疑惟輕，功疑惟重。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jīng)。”

    “對，對，就是這句�！�

    后日就是春闈了，但要想知道春闈考題，至少要春闈過半，他可沒有這份耐心。

    謝歸墨往皇宮方向看了一眼。

    ……

    翌日，沈棠吃過早飯，和往常一樣去給老夫人請安，又在花園賞了會兒花，方才回清漪苑。

    回屋后，人坐下，潤喉的茶剛端起來，外面四兒就走了進(jìn)來，在珠簾外道，“姑娘，二太太讓你去松鶴堂一趟�！�

    二太太進(jìn)宮去見葉貴妃，不直接去靜慈庵反省，怎么回府了，還一回來就找姑娘，肯定沒好事。

    銀杏滿面擔(dān)憂，不過沈棠要沉穩(wěn)的多，從葉貴妃找二太太進(jìn)宮，她就料到了，她能從葉貴妃手里脫身，還怕二太太和老夫人告狀嗎？

    將手里的茶喝了，沈棠方才起身。

    到了松鶴堂，繞過屏風(fēng)進(jìn)屋，大家的眼神就都落在她身上，有看熱鬧的，也有幸災(zāi)樂禍的。

    沈棠走上前，福身給老夫人行禮，老夫人皺眉道，“昨日你在宮里沖撞了承安公主，還打碎了皇上賜給她的瓷瓶？”

    不用問，肯定是二太太告訴老夫人的。

    老夫人沒直接信，而是詢問沈棠是不是確有其事，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沈棠正要說話，二太太卻等不及，直接就發(fā)難了，“這么大的事，你從宮里回來，也不告訴老夫人一聲？！”

    “你以為瞞的住？”

    她也沒想瞞。

    沈棠眸光清冷的看向二太太，“二嬸知道我沖撞了承安公主，打碎了皇上賜給承安公主的瓷瓶，想來也知道葉貴妃原是要罰我在宮里跪三個時辰，皇上覺得我是無心之失，免了我的責(zé)罰了？”

    二太太神情變了變，覺察老夫人看過來，她忙道，“這我倒是不甚清楚�！�

    到底是不清楚還是故意撿對她有利的說，那點花花腸子，沈棠還能不清楚。

    沈棠向老夫人請罪，“這事我是該告訴祖母的，但這其中的事有些復(fù)雜，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昨兒我腳腕在長春宮受了傷，又走了許多路，想著皇上都不怪我，我還是不說了，免得祖母您擔(dān)心�！�

    “這事父親是知道的�！�

    昌平侯世子被戴面具的男子踹落水，還斷了根肋骨，這么大的事，父親不可能沒有耳聞。

    只要聽說，就知道與男子有關(guān)。

    沈棠沒說是她告訴沈綏的，但她這么說，大家都默認(rèn)是她稟告沈綏知道的。

    雖然瞞著老夫人，但告訴沈綏了，就不算欺瞞。

    二太太卻揪著不放，“雖然皇上沒怪罪，但二姑娘未免太不小心了。”

    這話聽得沈棠窩火極了，“二嬸連皇上免了我的責(zé)罰都不清楚，就對我橫加指責(zé)，就不怕也冤枉了我嗎？”

    也……

    沈棠把這個字咬的很清楚。

    老夫人就知道昨日沈棠在宮里沖撞承安公主之事沒那么簡單。

    老夫人也不信沈棠是這般魯莽之人，在府里都不會沖撞人，何況是在宮里，有些不信，所以才問沈棠是不是真的有這回事。

    沈棠沒給二太太追問的機(jī)會，而是先發(fā)制人，“在和祖母解釋清楚之前，我倒要先問問二嬸，葉貴妃找你進(jìn)宮所為何事？”

    二太太不喜沈棠逼問她，“這事我已經(jīng)稟告老夫人知道了�！�

    她就不信二太太敢說實話。

    她不說，她替她說就是了，“葉貴妃是讓二嬸幫她打聽出那個能讓皇上幫著向父親轉(zhuǎn)話的男子是誰吧？”

    二太太頓時如坐針氈起來。

    王媽媽一聽事情不妙，趕緊擺手，把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退下去。

    老夫人瞥二太太一眼，就知道沈棠說的才是葉貴妃找二太太進(jìn)宮的目的，二太太對她有所欺瞞。

    等人都退出去，老夫人眼神凌厲道，“到底怎么回事？”

    沈棠道，“葉貴妃找我和二嬸進(jìn)宮，都是為昌平侯世子在大昭寺和花燈會被人給打了的事，葉貴妃認(rèn)定揍昌平侯世子之人就是想娶我的人，逼問于我，但我實在不知道，這才有承安公主被我沖撞，打碎皇上御賜瓷瓶的事，承安公主一口咬定是我沖撞了她，我不敢反駁，只能認(rèn)下�！�

    “我知道葉貴妃交代的事，二嬸不敢不上心，但我真的不知道那男子是誰。”

    “二嬸就是幫葉貴妃陷我于險境，也不會有人來救我�！�

    沈棠將陳山趕走了，她要在府外出事，沒人救她了，她只能想辦法把危險降到最低。

    她先說了這話，要她在府外出事，老夫人頭一個就會懷疑是二太太。

    老夫人眼神不虞。

    沈棠和二太太說的對不上，但孰真孰假，老夫人分辨的出來。

    二太太只覺得屁股底下的椅子扎人，她沒想到沈棠敢直接告訴老夫人，看來是真不知道那男子是誰。

    老夫人呵斥道，“我不管你允諾了葉貴妃什么，你膽敢傷棠兒，我絕不饒你�！�

    “還杵在這里做什么，去靜慈庵給我接著反省！”

    二太太還想借這事回府，沒想到老夫人還要她去靜慈庵。

    二太太不敢忤逆，咬著牙走的。

    二太太走后，老夫人奇怪道，“葉貴妃怎么會懷疑揍昌平侯世子的是想娶你的人呢？”

    沈娢幫昌平侯世子算計她的事，沈棠敢告訴沈綏，但不敢讓老夫人知道。

    沈棠只搖頭，老夫人就當(dāng)她不知道了。

    被打發(fā)出去的丫鬟進(jìn)來，沈棠道，“祖母，明日春闈，我想去給兩位表哥送考……”

    老夫人，“……”

    知道自已被人盯上了，還敢出府。

    她這孫女兒是有多不怕死？

    不過兩位表哥同時春闈，對姜家來說是大事，沈棠想去送考倒也無可厚非。

    老夫人遲疑要不要讓沈棠去，畢竟人也不能一輩子躲著不出門，這時候三太太走了進(jìn)來，道，“春闈怕是要推遲了……”

    沈棠不解的看著三太太，老夫人皺眉道，“春闈怎么會推遲？”

    三太太道，“春闈被人泄題了，皇上懷疑有人舞弊，已經(jīng)派人把負(fù)責(zé)此次春闈的主考官和兩位副考官都下獄了……”

    沈棠，“……”

    第85章

    送考

    科舉舞弊是常有之事，但一般查科舉舞弊，多是在放榜之后，這都還沒開考呢，怎么就知道泄題了？

    舞弊之人藏著掖著都不夠，哪個敢這般張揚�。�

    那么多學(xué)子進(jìn)京趕考，眼看著就要進(jìn)考場了，這時候發(fā)現(xiàn)泄題，撤掉主考官和兩位副考官，十有八九是要推遲春闈了。

    明天不一定會開考，沈棠要去送兩位表哥的事，老夫人就沒說什么了。

    沈棠又坐了半盞茶的時間，就回清漪苑了。

    皇上將主副考官入獄的事，一陣風(fēng)傳遍京都，滿朝文武都震驚了，更不必說那些學(xué)子，主考官在開考前幾個月就定下了，學(xué)子們提前進(jìn)京，想方設(shè)法成為主副考官門生，揣摩主考官的行文喜好，可謂費盡心思。

    如今臨考了，皇上卻換掉主考官，就是現(xiàn)在去打聽也來不及了啊。

    不過皇上只換掉了主副考官，并沒有將春闈延期，進(jìn)京趕考的學(xué)子不是每個都富庶，將春闈延后，會增加學(xué)子們的開銷，更重要的是，一旦延后，就有再舞弊的可能。

    皇上定下新的主考官，召主考官和翰林院學(xué)土進(jìn)宮，連夜商議考題，并由皇上親衛(wèi)看守翰林院，以確保不會有任何泄密的可能。

    知道春闈不會延期，學(xué)子們就安心了，至于換考題，對于沒有參與舞弊的學(xué)子來說，沒有任何影響，要不是主副考官被抓，朝廷悄無聲息的換掉考題，他們都不會知道。

    此次春闈，原定的主考官是左相，皇上將左相下獄后，命右相擔(dān)任新的主考官。

    左相是二皇子的人，右相沒站隊，前世在二皇子登基后，不到兩個月，右相就辭官還鄉(xiāng)了。

    皇上臨時更換考題，又讓不結(jié)黨營私的右相主持春闈，最大限度的確�？婆e公正了。

    更重要的是，幾個月前二皇子和葉貴妃費了好大的勁，才爭取到讓左相做這次春闈主考官，現(xiàn)在全化為泡影了，昌平侯世子被打的事還沒過去，左相又出事，絕對能讓二皇子和葉貴妃焦頭爛額。

    春闈不推遲，沈棠決定還是和之前計劃的那般，送兩位表哥進(jìn)考場。

    翌日，天氣晴好。

    吃過早飯，沈棠帶銀杏去松鶴堂給老夫人請安。

    沈棠今兒穿了一身粉色石榴長裙，平常不施粉黛的她，難得用心打扮，老夫人就知道她是要去給姜家兩位表哥送考了。

    昨兒沒反對，如今沈棠都做好出府的準(zhǔn)備了，老夫人就不做掃興之事了，只讓沈棠多帶幾個小廝，旁的就沒說了。

    沈蘿很想和沈棠一起去貢院外看熱鬧，但沈棠是去送表哥，沈棠的表哥又不是她的表哥，實在不熟，不好跟去湊熱鬧，只能作罷。

    差不多時間了，沈棠就起身告退，帶著銀杏出府，沒去姜家，直接去貢院。

    平常清冷的貢院，今兒人多的堪比花燈會，等著驗身入考場的學(xué)子，送考的親朋好友，還有想挑選女婿的，都擠在貢院外，喧囂熱鬧。

    人太多，都不知道姜家人在哪兒，沈棠四下張望，銀杏眼尖道，“姑娘，表少爺他們在那邊……”

    沈棠隨著銀杏指的方向，先看到的不是兩位表哥，也不是姜梨姜檸姐妹，而是……沈娢。

    幾乎看到沈娢的瞬間，沈棠眼神就凝了起來。

    沈娢怎么會來給姜家兩位表哥送考，二太太一向不喜沈娢和姜家人有任何的靠近，是上回沈娢去姜家收禮收到手軟，嘗到甜頭了，還是讓沈娢帶著送考的幌子出靜慈庵散心……

    要只是這兩種可能就算了，沈棠最怕的還是二房和沈娢包藏禍心，算計姜明修和姜明遠(yuǎn)。

    沈棠也不喜沈娢靠近姜家，前世沈娢到出嫁都沒去過姜家一步，后來就更不曾去了，所以關(guān)于沈娢的事，沈棠才沒有告訴姜家，卻沒料到沈娢會為了幫二太太，去找姜家?guī)兔η笄椤?br />
    也不知道沈娢來多久了，沈棠走過去，見到她，姜檸連連招手，笑容滿面。

    沈娢臉上有些不快，方才見到她，可不見姜檸有這么高興。

    等沈棠過去，沈娢怪聲怪氣道，“我還以為你不敢來給表哥送考�！�

    沈棠輕笑，但笑容未達(dá)眼底，“長姐這話說的奇怪，又沒人攔著我去姜家了，我為什么不敢來？”

    輕飄飄一句反問，倒是把沈娢問住了，其他人都望著她。

    沈棠知道沈娢指的是她被昌平侯府盯上的事，但這事姜家不知道，沈娢這么說，顯然是故意讓姜家為她擔(dān)心。

    沈娢不知道該怎么接話，沈棠也不給她機(jī)會，給兩位表哥見禮，祝他們金榜題名。

    姜明修笑道，“承表妹吉言了�！�

    閑聊了幾句，那邊鑼鼓敲響，學(xué)子們開始驗身進(jìn)貢院了。

    姜明遠(yuǎn)心急的很，“大哥，我們也快過去吧�！�

    沈棠往貢院門口望去，瞥見沈娢一臉笑意，心底沒來由閃過一絲不安，攔下心急過去的姜明遠(yuǎn)，“兩位表哥還是先檢查一下帶進(jìn)貢院的東西吧，我聽說有人故意使壞，給同窗塞小抄，一旦被查出來，會取消考試資格�！�

    沈娢眼神閃爍了下，道，“考試的是表哥，他們還需要你叮囑？”

    姜明遠(yuǎn)也道，“我們從府里出來，沒和同窗打招呼�！�

    姜明修生性謹(jǐn)慎的多，沈棠不說還好，一說他也擔(dān)心了，“還是聽表妹的，檢查一下，小心駛得萬年船�！�

    帶進(jìn)考場的東西不多，除了筆墨和這幾天的吃食外，就一床被子，檢查起來容易。

    沈棠讓檢查，是為圖個安心，結(jié)果怕什么來什么，筆墨吃食里沒問題，但從被褥里掉下來一張寫著密密麻麻字的小抄，看到小抄抖下來，姜明修姜明遠(yuǎn)兩兄弟直接傻眼了。

    姜明修臉色慘白。

    這要被查出來，他不僅會被剝奪考試資格，還會連累姜家名聲。

    紙條是從姜明修的被褥里掉下來的，沈棠道，“二表哥的東西再仔細(xì)檢查一下，吃的東西，從府里出來有沒有打開過？”

    既然動手了，就不會只針對姜明修，放過姜明遠(yuǎn)。

    姜檸飛快道，“從馬車上下來時，拎著食盒的小廝被人撞了一下，我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