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腹中孩子瓜熟蒂落之際便是卸磨殺驢之時。
這么一想余鶯兒怎么坐得住。
她通紅的雙眼盯著里間,在心里盤算著如何躲過這一劫。
“哈哈哈......”
猛然傳來的大笑聲嚇了余鶯兒一跳。
她匆匆的趕到里間掀開帷幔,發(fā)現(xiàn)張嘴大笑的人正閉著雙眼。
“你放心......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余鶯兒一聽見那個大逆不道的字,瞬間覺得眼前一黑。
她顧不上尊卑,將床上的另一個枕頭夠過來,蓋住了四阿哥張張合合的嘴。
聽著枕頭下傳來含糊不清的聲音,余鶯兒情急之下跑出了門,驚慌失措的將還未躺下的李玉拽到寢宮。
“庶福晉,您怎能這樣對主子?”
面對李玉的質(zhì)疑,她一把將枕頭掀開,驚人的話語再次冒出來。
“李玉,將朕的......”
這回不用余鶯兒解釋,李玉主動搶過她手上的枕頭,用力的蓋在了說渾話的主子嘴上。
“這這這......”
李玉的驚慌成功的讓余鶯兒安了心,她熟練的點燃了安神香。
“咱們出去說吧。”
一坐一站的兩人足足沉默一一炷香之久,余鶯兒厲聲質(zhì)問。
“李玉,你一直跟著四阿哥,能不能和我說句實話,主子是不是存了......”
抹了臉上虛汗的李玉低聲回復。
“是,一直都有。即便主子爺傷了臉,他也從未放棄過。”
“我原以為主子爺......沒想到這次病后倒是將野心展現(xiàn)了出來�!�
“李玉,四阿哥說的話要是傳出去,皇上興許會留他一命,但咱們可就未必�!�
余鶯兒不舍的摸著腹部。
“我家里沒什么人,但腹中還有孩子,真的不想死�!�
“李玉,你哥哥不是說過,要過繼個孩兒給你摔盆子,你舍得年紀輕輕的離開人世?”
李玉想到活潑可愛的小侄兒,艱難的張開了嘴。
“我......我......”
見李玉一臉的為難,動了狠心的余鶯兒再接再厲的勸道。
“你想想年節(jié)時給你縫制衣衫的母親,還有一心盼著你回家團圓的老父......”
李玉捂著耳朵打斷了她的話。
“你讓我好好地想想�!�
“行,你在大廳里好好想想,我不逼你�!�
余鶯兒的意圖很明顯,她強逼李玉在忠心和性命之間做出選擇。
癡長四阿哥幾歲的李玉自幼便在他身旁伺候,也是四阿哥最得力的心腹。
他不僅掌管著暢春園里伺候的宮人,還對外頭的皇莊和鋪子有一定的了解。
這樣的能人,余鶯兒一定要緊緊地抓在手上。
余鶯兒盯著臉色不停變換的李玉,深深地吸了幾口氣。
昨夜的噩夢過后,她總要時不時地大吸幾口氣來消除內(nèi)心的恐懼。
兩刻鐘后,余鶯兒見李玉縮在角落里不說話,她慢條斯理的整理了一下宮裝,緩緩的走到李玉面前。
趁著他怔愣之際,一把將他的手拿起,快速的按在自己溫熱的小腹上。
“李玉,我昨夜做了個夢,夢到腹中孩兒的是個男娃娃�!�
她聲聲細語地說道。
“他拉著我在花園里賞花、撲蝶,臨別前孩子哭著懇求我,這回一定要讓他來這人世間走一遭�!�
李玉的手如同觸火般想要往回縮,但余鶯兒卻緊緊握住不放。
“李玉,兩年前的那碗墮胎藥是你親手端給我的,我求你給腹中這個孩子一條生路,好不好?
”
“那個孩子他回來了找我了,我無法眼睜睜的看著他一出生就過著幽禁的生活�!�
余鶯兒瞧見了李玉臉上的糾結(jié),作勢要跪下。
“余娘子,您不必如此。”
李玉連忙將人攔下,余鶯兒是皇上賜給四阿哥的庶福晉,他怎敢受她這一禮?
再說余鶯兒說得沒錯,她頭一回懷上的那個孩子的消失確實與他有著密切的關系。
李玉想到家中鬢邊灰白的雙親和才出生不到半年的小侄子,閉著眼睛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倒是不怕死,但家里人可不能因著主子爺?shù)耐远艿綘窟B。
當今皇上對那些爭位失敗的王爺是什么態(tài)度,前朝后宮那是沒有人不知道的。
王爺們暗中下絆子遭了皇上的記恨,若是主子爺大逆不道的話傳了出去,這后果絕對不是他們所能承受的。
李玉輕手輕腳的進了一趟里間,瞧見四阿哥已然陷入沉睡,但半邊臉上卻掛著笑容。
他紅著眼睛給四阿哥掖了掖被子,毫不猶豫地又點燃了一根安神香。
余鶯兒將他的動作收在眼底,輕聲詢問。
“李玉,你可有什么避禍的好法子?”
李玉腦子一轉(zhuǎn),就想出了他們以后的路。
“主子爺情緒不穩(wěn),可借著病重暫時閉門謝客。待太后的哭靈結(jié)束,你到養(yǎng)心殿代四阿哥向皇上辭行�!�
“我不是應該要向貴妃娘娘辭行嗎?怎么還要去養(yǎng)心殿?”
余鶯兒心中有些疑惑。
皇上的龍威懾人,她從前遠遠瞧見時就恨不得觸地行禮,這如何敢主動出現(xiàn)在皇上的面前。
余鶯兒心里對皇上有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恐懼。
“庶福晉,皇上曾經(jīng)承諾過主子,待守孝結(jié)束便封他為固山貝子。您要早些為腹中孩兒籌謀。”
李玉這么一解釋,余鶯兒便懂了他的意思。
她借著四阿哥的名義向皇上辭行,也是換一種方式提醒皇上別忘了當初的承諾。
四阿哥被封了固山貝子后便再也不是默默無聞的光頭阿哥,內(nèi)務府每年都要按品階發(fā)放俸祿和年節(jié)賞賜。
他們這一行人入宮也不算毫無所獲。
“李玉,還是你的腦子靈活。只是四阿哥他受了大刺激,我怕他會當著外人的面喊出不合規(guī)矩的話,這......”
這是余鶯兒最為擔憂的。
“請庶福晉放心,奴才會貼身伺候主子�!�
隔日張五味一瞧見李玉腫起的另半邊臉,詫異地眨了眨眼睛。
“李公公,你這臉可是四阿哥......”
他話未說完,就被李玉矢口否認。
“張?zhí)t(yī),這是奴才不小心在墻上磕的。主子爺早已入睡,您快去給他把脈吧�!�
他的遮掩讓張五味更是確定昨夜四阿哥又發(fā)了狂。
因而李玉再次問他要安神香時,張五味從藥箱里掏出了滿滿兩匣子。
沒過多久,拎著藥箱的張五味小跑著進了養(yǎng)心殿。
“皇上,微臣無能,無法舒緩四阿哥的心病,求皇上治罪�!�
皇上頭疼地揉了揉腦袋,壓著怒氣詢問。
“你給朕說說,弘歷又做了什么?”
“回皇上,阿哥所一名貼身伺候四阿哥的小太監(jiān),接連遭遇了燙傷和搧打。微臣給四阿哥把脈時,發(fā)現(xiàn)他指甲縫里藏著帶血的肉絲,這與小太監(jiān)臉上的撓痕吻合�!�
多年前張五味的夫人一眼看中了他的臉,兩人才有機會喜結(jié)連理。
雖說他現(xiàn)在上了年紀,但卻是很在乎這張臉。
皇上瞪了一眼蘇培盛,這狗奴才根本沒將阿哥所有奴才受傷之事上稟。
“除了小太監(jiān)受傷外,可還有其它人遭了殃?”
蘇培盛這回可不敢隱瞞,他搶在張五味之前開口。
“回稟皇上,奴才昨日去阿哥所時聽人說余庶福晉動了胎氣。這事想必張?zhí)t(yī)更清楚,請他給您細說。”
聞言的張五味在心中暗罵蘇培盛的小心眼兒,嘴里倒是沒停。
“皇上,余庶福晉說是沒走穩(wěn)不小心撞到了臉,引起了腹部的不適。微臣仔細檢查過,余庶福晉應該是腰部碰到了什么東西上才導致動了胎氣。”
“張五味,余氏可是不小心將臉撞到了弘歷的手上?”
皇上見他不接話,便冷笑了一聲。
“你們一個個的倒是挺能瞞的啊?張五味你昨日說為了讓弘歷少受罪,要增加幾味安神的藥材,想必也是防著他性情大變打人吧?”
“微臣(奴才)該死,請皇上恕罪�!�
跪在地上的張五味心里發(fā)苦,方才怎么就一下子沒忍住呢。
他是個太醫(yī),又不是長舌婦,怎會拉著皇上訴苦?
第361章
靈堂暈倒“行了,張五味,你退下吧�!�
皇上出聲趕人。
方才聽聞弘歷性情大變,竟對身邊伺候的人動手,他心中確實不悅。
宮中明文規(guī)定,不得對宮人進行打罵,尤其是不能打臉這類顯眼的地方。
弘歷他無視宮規(guī),公然對皇家的奴才出手,這樣暴戾之人不能久留在宮中。
皇上擰著眉將放下的奏折拿起來。
“蘇培盛,你命內(nèi)務府盡快將老十的府邸收拾出來,以方便弘歷入住。”
蘇培盛明白主子爺真的打算將四阿哥放在京城中盯著。
他想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
“皇上,那座府邸是親王府的規(guī)格,請問這回內(nèi)務府按照何種規(guī)格收拾府��?”
親王、郡王、貝勒和貝子住宅都有規(guī)定,不能逾制,除非某位宗親深得皇上的寵愛,才會破例賜予超出品階的府邸。
而多次引起皇上不滿的四阿哥顯然不在這個行列中。
“按照貝子的規(guī)格布置府邸,多出來的院子都上鎖,逾制的東西全部拆除�!�
皇上冷冷地下令,他不想給弘歷留下任何不切實際的遐想。
“奴才遵命�!�
恭敬領命的蘇培盛倒退著出門,親自往內(nèi)務府趕過去。
四阿哥在宮里頭不老實,得盡快將人送出去。
蘇培盛一到地方就求見了被皇上罰了三年俸祿的莊親王允祿。
“王爺,皇上有命,要求盡快將.......”
“蘇公公,這等事情何須你親自走一趟,派人來說一聲就成。本王定會催底下人盡快完工,絕不耽誤四阿哥出宮養(yǎng)病。”
允祿客氣地請?zhí)K培盛坐下,親自給他倒了一盞茶。
“上回多謝蘇總管手下留情,本王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皇上徹查內(nèi)務府貪腐之事后,發(fā)現(xiàn)他確實不知情。
雖將軟禁起來的夫妻倆放了出去,但皇上也對他進行了懲罰,由蘇培盛盯著打了二十個板子。
若非蘇培盛放水,他現(xiàn)在也不能這么早跑到內(nèi)務府來當值。
蘇培盛連忙將茶盞放低,笑著解釋。
“王爺,您客氣了。奴才只是奉命行事,主子說內(nèi)務府捅的簍子太大,不對您示以懲戒將難以服眾�!�
內(nèi)務府向來是由皇室宗親來管理,其它王爺各司其職,也只有在內(nèi)務府混了多年的莊親王識時務又正清閑。
這也是皇上沒一把將人擼下去的原因。
在蘇培盛看來,主要是莊親王老實,對上位者無條件地服從。
只可惜在阿哥所養(yǎng)傷的四阿哥看不透,不然怎會只得了一個貝子的封賞。
蘇培盛一回去就毫無保留地將自己與莊親王的對話上報。
“皇上,王爺感動得淚水橫流,非要強撐著過來給您謝恩呢。”
皇上不滿地瞪了一眼打擾他處理奏折的蘇培盛,揮手讓人出去。
小半個時辰后,夏刈悄無聲息的跪在案桌旁邊,低聲稟報。
“啟稟皇上,副統(tǒng)領傳回的消息,皇陵莊子上發(fā)生的事情已在附近傳遍了,正在向京城這邊蔓延。最遲明日午膳前將傳遍京城�!�
“你們做得很好,注意后面的把控,別被有心人利用�!�
皇上關注完散布謠言之事,又不經(jīng)意間問起。
“果郡王送給阿哥們的小冊子之事查得如何了?”
“回皇上,那批裝著小玩意兒的箱籠是郡王府的管家?guī)嗽诰┲懈魈幉少I的,小冊子來源于太后母族開的一間書坊�!�
“據(jù)當時結(jié)賬的小二所講,闊氣的管家隨意掃了眼就直接將三本小冊子包圓了,還嫌棄書坊里存貨不足。”
“小冊子上繪畫的原稿是一位落魄曹姓讀書人所提供�!�
這事兒查到最后就完全純屬巧合。
那位曹姓的讀書人也曾是后宮某位貴人母族之人。
不過謹慎的夏刈可不會將自己的猜測說出來。
上頭的那位主子爺疑心很重,他不會平白給自己惹麻煩。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皇上掏出屜子里的三本小冊子看了良久,讓蘇培盛將其收歸庫房。
太后的喪期一結(jié)束便會停靈他處,到時候?qū)m里應該就能恢復如常吧。
他也正好趁著春耕外出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