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生分而生怨甄嬛和崔槿汐踏入永和宮后，從守門小太監(jiān)口中得知，沈眉莊正帶著朧月公主在后院玩耍。
她婉拒了小太監(jiān)的領路，在崔槿汐的攙扶下往后走去。
甄嬛見周圍沒人，低聲感慨。
“本宮和眉姐姐是多年的交情，從前到各自的住處都是不需要通報的。”
崔槿汐邊走邊寬慰。
“主子，您離宮已有四載有余，這宮中早已物是人非。奴婢瞧著守門的小太監(jiān)眼生的很，應當是新來的�！�
“惠嬪娘娘心里一直記掛著您，幾乎每月都往甘露寺送您最愛的詩詞歌賦。奴婢和白芷收拾出來好大一箱子，看來惠嬪娘娘沒少去景陽宮尋書�！�
“是啊，眉姐姐有心了，每本書都是她親手抄寫的�！�
甄嬛順著崔槿汐的話說。
只是送過去的每本書都讓她在被人磋磨的情景下，很懷念曾經卷不離手的悠閑時光。
也只有甄嬛自己知道，在夜深人靜時，她看著那些手抄本是如何傷心難過的。
幸好有允禮撫平了她心口上的傷。
可惜世事弄人，她如今又回到了曾經萬般想要逃離的皇宮。
二人還未走出月臺甬道，就聽到了朧月清脆悅耳的笑聲。
其間還夾雜著沈眉莊溫和的叮囑聲。
“朧月，別跑太快了，小心摔著！”
甄嬛好似被朧月的笑容所感染，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她從月臺甬道出來，一抬頭就瞧見坐在樹下的沈眉莊含笑看著朧月放紙鳶。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斑駁地灑在滿身柔和的沈眉莊身上。
甄嬛有那么一瞬間覺得眉姐姐好像比她更適合當朧月的額娘。
這一閃而過的想法令甄嬛心中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將注意力放在主子身上的采月余光瞟到站在月臺甬道外的主仆二人，連忙小聲的提醒。
“主子，貞嬪娘娘來了！”
沈眉莊一扭頭，就瞧見了朝著她走過來的甄嬛。
她連忙起身迎過去，笑著寒暄。
“嬛兒，你來了！”
“眉姐姐，嬛兒不請自來，還望你勿怪。”
甄嬛話雖這么說，但卻還是一把握住了沈眉莊伸出去的手。
“咱們姐妹之間何須如此客套？”
沈眉莊拉著甄嬛往樹下走去，溫聲解釋。
“朧月這孩子一早上起來，就纏著嬤嬤學女紅。我怕她傷著眼睛，這就讓宮女陪著她放紙鳶�！�
她柔和看向遠處的朧月，笑著商量。
“嬛兒，朧月難得這么開心，過會兒再讓她來向你請安，可好？”
甄嬛輕輕點了點頭。
“眉姐姐可真疼孩子，嬛兒都不知如何謝你。”
“朧月她乖巧聽話，是個惹人疼的孩子。”
沈眉莊不錯眼地盯著跑動的小人兒，真心實意的感慨。
“后宮生活寂寥，若是沒有朧月，姐姐也不知道該如何過下去�！�
“在旁人看來是我在照看朧月，其實是這孩子讓我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沈眉莊余光瞥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朧月是皇上送到她手中的一道護身符，誰都不能搶走。
甄嬛從她的話語中聽出了對朧月的不舍。
她心思一轉，笑著接話。
“眉姐姐，你太過言重了。朧月一個小孩子......”
甄嬛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小跑過來的朧月打斷。
“額娘！女兒的紙鳶纏在了樹上，這可如何是好？”
沈眉莊心疼地將朧月摟入懷中，柔聲安慰。
“別著急，額娘這就命人將紙鳶取下來�！�
“朧月，你快看看誰來了？”
沈眉莊牽著朧月轉了個身，讓她面對甄嬛。
朧月這才瞧見一身寶石藍宮裝的甄嬛，她略微思索了一下，有模有樣的行了一禮。
“朧月給貞娘娘請安！”
甄嬛笑著伸出手，“好！快起來！”
她順手將朧月拉到身旁，一臉感激地看向沈眉莊。
“回宮那日，鐘粹宮人多嘴雜。咱們姐妹間雖不說什么客套話，但嬛兒真的很感謝眉姐姐多年來對朧月的悉心照顧和視如己出。”
“嬛兒，你我姐妹情深。若是為這事道謝，那可真是折煞姐姐了。”
沈眉莊輕輕地撫摸著朧月的頭發(fā)，柔聲提醒。
“朧月，貞娘娘才是你的親額娘，快叫額娘啊�！�
“不！她不是！您才是我額娘�！�
朧月用力掙脫了甄嬛牽著她的手，哭著朝沈眉莊撲過去，緊緊地捏著她的宮裝不松手。
“額娘，您不要我了嗎？朧月是您的女兒啊�！�
沈眉莊心疼地拍著朧月的背，心疼地安慰。
“朧月乖，額娘怎么會不要朧月�！�
“你可記得額娘曾經說過的話？貞娘娘也很喜歡你，往后除了額娘之外，又多了一個人疼你�！�
“你瞧，貞娘娘做了你最喜歡的粉色斗篷。你去叫一聲額娘，好不好？”
朧月頭也不抬的哽咽反駁。
“貞娘娘不是我額娘！”
“我聽人說過，朧月的親額娘在甘露寺受罰，怎么可能會回到宮中？”
沈眉莊拍著朧月背部的手一頓，她低聲哄勸。
“小廚房準備了朧月最愛吃的豌豆黃，額娘讓采月姑姑陪你回房吃，可好？”
朧月抬起滿是淚痕的臉，重重的點了點頭。
她哽咽的說，“額娘，給朧月擦一擦。”
沈眉莊照做，隨后將朧月的小手放入了采月的手中。
朧月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那不舍的目光讓甄嬛心中一陣酸澀。
她失落地問道。
“眉姐姐，這四年里從未有人提到過我嗎？”
不然為何朧月會對她這么抵觸？
沈眉莊忽略掉她話語中的質問，一臉無奈地解釋。
“嬛兒，你不要怪朧月，怪只怪皇上不讓朧月知道有你這個生母。兩年前有個宮女說漏了嘴，說朧月的生母在甘露寺，皇上一怒之下竟將她打死了�！�
“皇命難違，姐姐我......”
“皇上做得對，朧月她怎能有我這樣的罪臣之女出身的親額娘�！�
甄嬛心痛地閉上了雙眼，蓄積已久的淚水止不住地溢出。
皇上他何其殘忍！
不僅讓她們母女分離，還徹底的掩蓋了她存在的痕跡。
第549章
你來我往戳心窩“嬛兒，你莫要如此。朧月還小，孩子嘛，只要你對她好。她自然也會對你好，更何況她總是你親生的。”
沈眉莊將帕子遞到她跟前。
“你放心，姐姐會勸著朧月盡快接受你的�！�
“如今你已回宮，咱們來日方長�！�
“多謝眉姐姐，嬛兒無事，只是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她將崔槿汐手上的斗篷接過來，遞到了沈眉莊的手邊，聲音中帶著一絲哽咽。
“這是給朧月的斗篷，還望眉姐姐轉交�！�
“方才強行讓朧月與我相認，怕是傷了她的心，還有勞姐姐好生哄一哄。”
沈眉莊見狀，心知甄嬛已有離去之意。
若是甄嬛雙眼通紅的從永和宮出去，外面不知道還要傳成什么樣子。
沈眉莊連忙出聲留人。
“嬛兒，朧月還小，她片刻后便會忘了不開心�！�
“你若是宮中無事的話，不如留下陪著姐姐用午膳？”
“你想對朧月好，就先要了解她這幾年是怎么過來的。”
沈眉莊上前牽過她的手，“來吧，姐姐將朧月這幾年發(fā)生的事情都講給你聽。”
她一邊領著人往前走，一邊輕言細語的講述。
“朧月自從被你送到壽康宮，我是半點兒消息都沒打聽出來......太后召見所有阿哥和公主赴宴，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小小的朧月，她怯生生的被小允子抱在懷里......后來太后病重......小允子沒了......再后來朧月就被放到了我這里......”
“姐姐不知道朧月她從前經歷了什么。她初到我身邊時，總是小心翼翼地看人臉色行事”
“直到近一年來，才漸漸開朗了些�！�
“后宮其它人都說我心狠，拘著朧月不讓她出門，可實際上是這孩子怕生�！�
“但凡御花園多了幾個人，她都要拉著我回宮躲著�！�
“嬛兒，姐姐曾經想過，若是你從一開始將朧月托付給我，她是不是就能少吃些苦？”
沈眉莊直直地看向甄嬛，不愿意錯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
“可惜咱們那時都不知道以后會發(fā)生什么？”
正如她一樣，入宮前的那么多年來，從未看清過甄氏的真面目。
母親在家書中給她分析過，甄嬛之所以不讓她撫養(yǎng)朧月，正是由于她知道，不管將這個孩子放到誰那里，自己都會待她好。
沈眉莊細細琢磨過，若是她沒發(fā)現眼前人的真面目，肯定會將她放養(yǎng)在別人膝下的女兒當成親生的來疼愛。
母親果然能夠一針見血的看到事情的內里。
甄嬛當時確實是這么想的，但她絕對不會承認。
“眉姐姐，嬛兒最先考慮的也是要將孩子放養(yǎng)到你膝下�？杀藭r廢后執(zhí)掌后宮，華貴妃又在一旁虎視眈眈，嬛兒不能讓你陷入險境�！�
“那時一心想要皇上開枝散葉的太后是她們都不敢伸手的人。”
甄嬛一臉心疼地看向沈眉莊，紅著眼睛說。
“眉姐姐，嬛兒從未忘記過你在千鯉池落水后的無助、你被人冤枉假孕后的惶然和失去孩子后的痛徹心扉�！�
沈眉莊聽她這么一提，曾經的那些噩夢一一在眼前拂過。
千鯉池落水是華貴妃見她深得皇上寵愛而下的死手，假孕之事也是由華貴妃一手主導。
但沈眉莊事后回想起來，在她拼命辯駁假孕爭寵之時，是甄氏一口替她應承下了罪責。
至于在御花園失去孩子，貍奴即便再受驚撕咬人，也不會令她驚慌失措。
當時是害怕貍奴的甄氏強行拉著她走動，才會傷到了腹中龍?zhí)ァ?br />
再加之儲秀宮的樹下那些隱藏的壞東西，她那無緣的孩子怎么留得住。
這偌大的后宮，怎么就沒有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呢？
沈眉莊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榻另一邊的甄嬛絞盡腦汁的糊弄人。
“姐姐，你已經夠苦了，嬛兒不忍心見到姐姐再受苦�！�
“嬛兒怕姐姐傷心，有些事情一直沒告訴你�！�
沈眉莊咬了一口小廚房準備的山藥棗泥糕，細嚼慢咽，用眼神示意她繼續(xù)。
“廢后命甘露寺的前監(jiān)寺靜白磋磨于我，我才到那里，就被指派了漿洗衣物和砍柴的活計，一刻都不得閑�！�
“后來她還誣蔑我偷盜，逼得我沒了法子，搬去了人跡罕至的凌云峰�！�
“峰頂寒風凜冽，靜白又克扣我們主仆三人的口糧，嬛兒在生死關口徘徊了無數次，才得以茍延殘喘�！�
甄嬛說著說著，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望向院中的天空。
她在凌云峰也遇上了一生的摯愛，可這個絕對不能讓旁人知曉。
沈眉莊輕輕的握住她手，“嬛兒，那些苦難都過去了。如今皇上已將你接回宮中，肯定會好好待你的�！�
“皇上他時常大半個月不來后宮，等忙完了，就一定會來瞧你的�！�
“你到時說些軟話，在京城之外的甄伯父她們也好過些�！�
在殿門外守著的崔槿汐急得直跳腳，今日的惠嬪娘娘怎么這么不會說話？
竟然一個勁兒的戳主子的心窩子！
甄嬛聽到沈眉莊提起甄家人，才收住的眼淚又噴涌而出。
“眉姐姐，瓜爾佳氏父女倆心狠手辣，他們派了人到寧古塔對父親出手�；噬虾貌蝗菀姿煽谧屨缂胰嘶貋�，半路上還遭到了伏擊。”
“如今我父親的腿又受了重傷，這才拖了這么久還未回到京城�！�
確實是很慘！
但沈眉莊想起母親在家書中的叮囑，覺得甄家人真是禍害遺千年。
被廢后和祺貴人父女盯上了，依舊還能活著回到京城。
她掩下了心底涌上來的戾氣，再一抬頭，關切的追問。
“嬛兒，瓜爾佳氏父女惡行昭昭，你可曾向皇上稟明？”
甄嬛緩緩的搖了搖頭，皇上從未在她面前透露過赦免他家人歸京之事。
不過眉姐姐的提議倒是不錯，若是皇上再加派人手保護她家里人，那些心懷惡意之人必定會有所收斂。
甄嬛在心里一轉，已想好了要將泄漏消息給她的高長進再利用上一回。
她的家人不能再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