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面前人的眉頭蹙了蹙。
“那個叫萊弗蒂的人,是南諾家族的一名黨徒。后來他在監(jiān)獄里暴斃,而之后的每一年,紐約發(fā)生的所有針對女性的性暴力犯罪中,就有十?dāng)?shù)起與南諾家族有關(guān)。且?guī)缀趺恳患氖芎θ耍际莵喴��!?br />
“好,”低沉的男聲響起,冰冷而悠緩,“就算你的推測是對的,可是你要怎么動他?”
“據(jù)我所知,墨菲從未碰同一個受害者兩次,從案發(fā)的頻率來看,我猜他可能對亞裔女性有收集癖�!�
見霍楚沉沒反應(yīng),荊夏解釋道:“這樣的人往往在犯案過程中,會把犯罪過程記錄下來,以滿足自己的收藏癖好。所以只要能夠接近他,是有可能找到這些證據(jù)的。”
“你打算去找那些證據(jù)?”霍楚沉問。
荊夏點頭。
面前的男人看她,這一次,眼中帶上幾分探究,“那為什么是你?”
“因為只能是我�!鼻G夏道:“我是亞裔、我有身手、我夠聰明、有膽量,還有最后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她頓了頓,繼續(xù)道:“你的命在我手里,接受我的投誠,是一場雙贏�!�
話一出,荊夏就敏銳地察覺到了霍楚沉的不對勁。那雙黝黑的眸子泛起風(fēng)暴,沉沉地壓下來,不知為何,荊夏覺得自己似乎觸到了霍楚沉的逆鱗。
可是還沒等她想明白為什么,只見霍楚沉側(cè)身一閃,同時她的手腕傳來一陣驚痛。
“砰!�。 �
子彈出膛,可惜射偏了,身側(cè)的樹干被擊穿,葉子嘩啦啦往下落。
下一刻,一股強大的力量倏然逼近。荊夏覺得腕間一緊,然后是“咚”的一聲。
她的手已經(jīng)被霍楚沉猛力摜向一側(cè)的石壁。
手槍脫落,背脊磕上硬物,痛感伴隨冷汗襲遍全身。
男人的手搭上她的咽喉,質(zhì)地冰冷的手套張開大口,像毒蛇咬住脖子。
堅硬的身體堵在面前,霍楚沉低頭看她。
“你說錯了荊小姐,”低沉的聲音響在耳畔,霍楚沉語氣不善地補充,“我的命從來都不在別人手里,我也不接受任何以脅迫為手段的合作。”
呼吸被壓迫,窒息感蔓延。
瀕死的時候頭腦空白,耳邊又是漫天槍響,瑪塔倒在她懷里的觸感真實而鮮明。
可是她還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面對這樣的對手,一絲一毫的懈怠都會讓她喪命。
出乎意料的,脖子上的手輕微地一顫,仿佛錯覺。
荊夏沉默地抬頭,看見男人眼中的風(fēng)暴莫名平息了一點,泠冽散去之后,甚至露出一點恍惚。
那是一種似曾相識的迷惘——似乎從她眼中,霍楚沉看見了某個再也不能相見的故人。
“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
半晌,他突兀開口,聲音卻已不復(fù)方才的冰冷,“想清楚要說什么�!�
這一句將荊夏逼到絕境。
從霍楚沉剛才的反應(yīng)來看,他應(yīng)該是對自己的提議感興趣的,不然也不會現(xiàn)在還留著她的命。
所以,問題是出在“為什么要跟她合作”的籌碼上。
不能用他的命做交換,霍楚沉也不接受威脅,那她還剩下什么?是足夠讓霍楚沉卸下戒心,愿意同她合作的?
嘀嗒、嘀嗒、嘀嗒……
耳邊傳來男人腕上那只機械手表的聲音,像她當(dāng)下的心跳,攪得人惱怒。
心念一轉(zhuǎn)間,荊夏恍然。
霍楚沉動手之前不可能沒查過她。
他可能什么都沒有查到,不然不會給她這個辯白的機會。
但常年生活在刀光劍影、爾虞我詐之中的人,對謊言有著天然的辨識能力,他一定已經(jīng)懷疑她的來歷。
既然如此……
不如借坡下力,半真半假的謊言,才最有說服力。
于是她抬頭,目光相迎的時候,坦率而堅定。
“霍先生,”她咬牙道:“你的懷疑是對的,我確實入行不到兩年,接近溫小姐也別有目的……”
字字鏗鏘,這些話像驚雷一樣炸開。
所有人都不敢吭聲,只小心關(guān)注著霍楚沉的臉色。
但他卻全然沒有被欺騙的憤怒,霧灰的眸子微垂,不辨喜怒。
她深吸一口氣,最終吐出一句,“我是為了報仇。”
“我的親人,死于幾年前南諾家族在小意大利的一起槍殺案。因為沒有證據(jù),警方連立案都做不到。兇手逍遙法外,我沒有辦法,只能利用外力�!�
“溫小姐是我的敲門磚,而霍先生,”荊夏看他,屈辱卻又不甘地道:“你是我要利用的外力。”
此話一出,現(xiàn)場本就安靜的氣氛,霎時降至冰點。
大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想到,這樣一個女人,面對比自己強大數(shù)倍的敵人,站在生與死的懸崖時,為自己辯駁的最后一句話竟然是——
我要利用你。
坦白到赤裸。
輕輕的,一陣沉悶的笑聲傳來,劃破凝固的空氣。
因為幾乎相貼的身體,荊夏感受到他胸腔的震顫。
下一刻,卡在脖子上的手松了,她終于能夠正常呼吸。長長的喘息從嘴里吐出去的時候,荊夏才察覺到身體的脫力,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往墻上靠過去。
“記住了,”她的臉再次被冰冷的手套扶起,霍楚沉看她,片刻后才繼續(xù)說:“這才是合作。”
有相同的動機,有匹敵的能力。
他不提供庇護(hù),不接受要挾。
他要的不是追隨的仆人、不是一個強勢的隱患,他要的是一個勢均力敵的盟友。
只有這樣的人,才有資格站在他身邊,跟他談合作。
“老板!”身后的維托追上來,一臉憤恨與不甘,“你真的打算就這么放過她?”
“不然呢?”霍楚沉冷冷回頭,眼神鋒利得割人,“難道用你?”
“……”底氣不足的維托下意識摸了摸脖子,自動禁言。
耳邊傳來暴雨沖刷萬物的聲音,狂風(fēng)卷起芒草,黑發(fā)和風(fēng)衣都在風(fēng)雨里獵獵。
“她的底得繼續(xù)查�!被舫裂a充,邁出的腳卻在這時候一頓。
他鬼使神差地回頭,向剛才自己埋伏的那塊高石看去。
暴雨下出層層白霧,什么都看不到。
他倏爾皺眉,用力捻了捻剛才搭過她脖子的五指——
她的側(cè)頸上,有一顆殷紅如血的朱砂痣。
企鵝
第章
第七章
交易
一場圍獵就這么不歡而散,荊夏是最后一個回到莊園的。
大廳里,又一次經(jīng)歷暗殺的溫晚晚還處于恍惚之中,直到看見荊夏過來,空洞的眼睛里才泛起一點生氣,一雙眼緊緊盯著她,卻沒開口說話。
荊夏走過去,撥開圍著的一圈人,看見一個滿頭銀發(fā)的老人正給她看傷,應(yīng)該是霍楚沉的家庭醫(yī)生。
“怎么樣?”荊夏問,蹲下身來,見老人有些愣怔,又補充了一句,“我是溫小姐的保鏢�!�
面前的人立即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隨即指著溫晚晚腫起的腳踝道:“沒有骨折,只是軟組織挫傷,應(yīng)該是從高處跳下來的時候不小心擰壞了,問題不大�!�
荊夏看著那只腫成包子的腳蹙了蹙眉。
頭頂傳來溫晚晚頗為不滿的聲音,陰陽老醫(yī)生道:“呵……非得要斷了問題才大,霍先生的醫(yī)生和霍先生的莊園一樣有意思。”
大小姐脾氣一上來,荊夏也不好說什么,有些尷尬地看向醫(yī)生。
好在他并不介意,依然埋頭給溫晚晚處理傷口。
“怎么弄成這樣的?”荊夏問。
溫晚晚一臉憤懣地?fù)P了揚下巴,“你問他,跟他說了我跳不了那么高的地方,還非把我掀下去。所以,他真的不是溫奕衡派來殺我的嗎?”
荊夏這才想起文森。
她順著溫晚晚下巴的方向看過去,準(zhǔn)備責(zé)問的話,卻被眼前的一大片血污給堵回去了。
文森背對著她們,褪去身上的襯衫,露出滿布青紫的背和皮肉翻卷的肩胛。
子彈應(yīng)該是從背部貫穿的。取是取出來了,但沒來的及包扎。他自己拿了塊厚紗布摁著,還在止血。
這傷勢和溫晚晚區(qū)區(qū)的扭腳比起來,簡直大巫見小巫……
“溫先生呢?”荊夏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溫奕衡和霍楚沉都不在。
“溫先生先回曼哈頓了�!�
清潤的男聲冰冷,像紐約三月的天氣,吹得人心里也跟著涼了半截。
荊夏覷一眼溫晚晚,聽見她哂了一聲。
溫奕衡不關(guān)心她的死活,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畢竟他想用女兒換的,從來都只是霍楚沉在北美的資源。
心里有一塊肉被掐住,泛出點酸意,荊夏走到溫晚晚身邊坐下,伸手牽住了她兩根指頭。
*
兩人在新澤西的莊園住了一晚。
第二天,維托一早就要將溫晚晚送回曼哈頓。
荊夏是跟著她走下臺階的時候才得知,霍楚沉并沒有打算讓她回去。
前來接應(yīng)的,正是昨天見過的銀發(fā)醫(yī)生。他看見荊夏,笑得一臉和煦。
“荊小姐�!币琅f是一口不太標(biāo)準(zhǔn)的中文發(fā)音,“我叫貝斯,是霍先生的家庭醫(yī)生。住在這里,不忙的時候,也幫霍先生打理一下這棟房子。之后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
荊夏愣住,回頭看臺階下的溫晚晚。
維托似乎早已經(jīng)告訴了她霍楚沉的決定。
兩人一副公事公辦的神色,溫晚晚表現(xiàn)得很淡然,面無表情地看過來。
荊夏知道對于霍楚沉的安排,溫晚晚沒有辦法拒絕。
“我只是去幫他處理南諾的事情�!鼻G夏走過去,試圖安慰。
溫晚晚看她,聳肩道:“隨便吧,沒你替我爸盯著我,我還自在�!�
明明滿臉都寫著落寞和不開心還昂著下巴,溫大小姐真是嘴硬得要死。
她梗著脖子無所謂道:“反正剛好,我拿你跟霍楚沉交換一個未來可兌現(xiàn)的條件。”
“什么?”荊夏聽得一愣。
面前的女人撇了撇嘴,“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況且我還蠻好奇,我爸要是知道霍楚沉開口要走了你,會是什么反應(yīng),會不會當(dāng)場給氣死�!�
“……”荊夏被噎得沒話說。
大小姐的驕傲不能丟,她哼哼,繼續(xù)仰著下巴道:“安保合同上簽署的,白紙黑字,你是我的人。今后去了霍楚沉身邊,也別忘了誰才是你的老板,不然我去州立法院告你!讓你賣身還債。”
“嗯,”荊夏點頭,不再多說。
直升機起飛,卷起透著涼意的風(fēng),直到再也看不見,荊夏才轉(zhuǎn)身看向一直等在身后的貝斯。
他自覺往旁邊退開一步,側(cè)身為荊夏引路,“霍先生在書房等你�!�
荊夏點頭,跟上去。
兩人穿過二樓長長的走廊,來到兩扇虛掩著的復(fù)古胡桃木大門外。
貝斯走過去,輕輕敲了敲,附耳貼著門扉道:“霍先生,荊小姐已經(jīng)等在外面了�!�
里面半晌的沒有動靜,貝斯回頭看了荊夏一眼,有些尷尬,正要再次敲門,卻聽里面?zhèn)鞒龅囊宦暋班拧薄?br />
那聲音低沉,像是壓著胸腔傳來的。
貝斯轉(zhuǎn)頭對她笑,伸手一延,推開了面前的門。
荊夏走了進(jìn)去。
眼前出現(xiàn)一個寬大的客廳,同樣是白色為主,點綴柚木家具,很雅致。正面一扇落地窗,映著大西洋海濱的落日。
海風(fēng)穿堂而過,將窗簾吹得飛起來。
而那片白紗余暉之中,霍楚沉就站在那兒,拿著一只裝著冰塊和威士忌的玻璃杯。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襯衣,打著領(lǐng)帶,氣質(zhì)卻慵懶而隨意。一雙袖子挽至手肘處,露出小臂的脛肉。
只是無論什么時候,那雙修長的手永遠(yuǎn)被一雙黑色手套包裹。
身后的貝斯關(guān)上門走了。
荊夏站著,沒有開口,直到霍楚沉指了指面前的沙發(fā),她才走過去坐下。
霍楚沉順手遞了杯威士忌給她。
“我不喝酒。”荊夏語氣平淡。
霍楚沉的臉色并沒有出現(xiàn)被冒犯的難看。他擱下手里的杯子,從身后的矮柜里抽出一個牛皮文件夾,翻開。
“兩周后,墨菲參議員會在自己位于溫斯科特的別墅里舉辦一次資助人答謝晚宴�!�
他頓了頓,將手里的資料放在面前的茶幾上,遞給荊夏道:“就趁這個機會。”
荊夏蹙眉,撿起面前的資料翻閱。
溫斯科特位于距紐約兩個多小時車程的海濱。多是富人的私宅,隱秘性高。
而近些年來,幾乎每一年,在那片海域附近,都會出現(xiàn)因游泳而溺水身亡的亞裔女性。
如果猜的沒錯,墨菲一直以來的作案地點,應(yīng)該就是在那里。只是有的交給南諾去處理,有的他會自己處理。
“好�!鼻G夏答應(yīng)。
霍楚沉面色不變,傾身過來,把文件翻到另外一頁。
“為了確保計劃順利,這兩周你就呆在這里,活動范圍僅限于莊園之內(nèi)�!闭f完一頓,向荊夏伸出手去,“手機�!�
荊夏愣了愣。
霍楚沉繼續(xù)道:“莊園里有電話,你的房間也配備了電腦�!�
這是要切斷她跟外界的聯(lián)系了。
不過也對,只有這么做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他一向擅長斷人后路,逼人就范。
想明白了,荊夏摸出手機,放到霍楚沉手上。
他把手機擱在一邊,繼續(xù)翻閱文件道:“這兩周里,你要學(xué)習(xí)綜合格斗�!�
“不用,”荊夏打斷他,“格斗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