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正是?之前司徒瑯察覺有異的地方。當(dāng)時她尚未撕開就被?老書生?收回試卷,此刻倒是?被?其?回刺一招。
金光大?閃,秘境再換。
*
此地布滿試卷,一層一層旋轉(zhuǎn)的木制階梯,一樓一樓堆滿書架,或是?汗青竹簡,或是?黃色紙張的答卷。案邊有打翻的硯臺,窗外還有讀書人的枯骨。
空氣?中還飄蕩著?那老書生?的語調(diào)。
陳詞迂腐,每發(fā)?出一個音,似乎都掉落一粒書房塵埃。
“凡世如書。
“眾人眾物皆如書,每一本都不相?似。
“過盡過往,方可到達去處。”
裴若松被?灰塵嗆到咳了一聲,還不忘掉入時就給司徒瑯打下了保護罩。
他視線瞧見一方藍色衣袖,放下心:“這是?換了秘境嗎?”
司徒瑯先入為主,本來失去法力受控于書生?就煩,加上箭矢被?強迫練習(xí),此刻又被?背刺。早已?經(jīng)對老書生?失去信任。
此刻她拍拍衣袖起身,冰泉般的嗓音卻沒好氣?:“誰知道呢。也許下一瞬就又換了�!�
話音剛落,那兩只畫了狼頭?的試卷飄來,兜頭?就將她卷入。
還真再次換了秘境。
*
司徒瑯起身時,覺得不對。
眼前場景不再是?枯骨地,卻似曾相?識。
眼前一座巍峨高山,低端山石黝黑如墨,頂層山石潔白如玉蘭。
戒盈山。
正是?四海劍道大?會時,小榴御劍比賽時的戒盈山。
竟然到了魔界。
司徒瑯朝四周打量,沒有另一個青衣身影。
她試探一下,發(fā)?覺法力竟然回來一半。她凝神使出口?訣,霜花隱隱印在手心。
她站起身,卻突然聽見身后有風(fēng)聲。
有個少年人與她擦肩而過,卻并沒有碰到她。
身后有瓷杯瓷碗瓷瓶噼里啪啦砸過來,粉藍赤紫碎了一地,全是?上好的瓷器。
風(fēng)里還有怒吼:“好小子,你看老子不收拾你!”
怒罵的主人露出面,繁雜的鴉羽大?氅,竟是?青族老魔尊。
司徒瑯瞧著?跑遠的少年,恍然大?悟。
那時少年時的裴若松。
此身在畫卷之中。
她進入了裴若松的少年回憶。
*
司徒瑯探查一番,發(fā)?現(xiàn)她身在畫卷之中,并不能影響回憶中的事。
但她還是?左手凝出霜花,下了一場冰藍劍意的雪,紛紛揚揚遮蓋了山頭?,滿意平復(fù)自己的心情?。
霜雪攏進袖子消失,司徒瑯深感欣慰,還是?有法力舒服。
少年人的回憶如此平和,像是?竹葉清風(fēng)。
即使充滿老魔尊的不滿呵罵。
老魔尊對裴若松不滿的點,在于他太爭強好勝。
“你就不能裝個弱,讓一讓赤族那個小胖子?”
老魔尊統(tǒng)治魔族的方法就是?維持虛假的和氣?,然而他的好兒子,三天兩頭?惹出禍?zhǔn)�,路不平就開打。也不聽他的話,誰的面子也不給。
前天的會談上,他剛剛把赤族的小胖子打斷了腿。
“你讓你爹我多活兩年吧,要是?赤族報復(fù)過來呢?”
少年裴若松叼了根草葉子,滿不在乎:“他這輩子都打不過我�!�
此話頗有他的風(fēng)格。多年后也用事實證明了少年不說虛言。
可把而今的老魔尊氣?得捂住胸口?。
“滾一邊去,懶得見你�!�
裴若松靈巧起身,吐出草葉子,說滾就滾。
他約了表妹去投壺。
表妹夏靈在練劍招,手上已?經(jīng)磨出一層劍繭。她從院子里探出身,抱歉說今天起晚了,四千下劍招沒有揮完,不出去玩。
裴若松說沒有關(guān)系,改天約。
可能是?為了補償表哥等?她的時間,夏靈分享了一個消息,她說:
“我聽說,天一宗的人下山了,表哥,你要去看看嗎?”
41少年
“天一宗的人下山了,
表哥,你要去看看嗎?”
裴若松從夏靈處得了消息,他老爹在氣頭上,
他懶得?回去討罵,左右無事,
便真的起身去見見傳說中天一宗的人。
司徒瑯懶洋洋跟在他后面,她算著時間,這個回憶節(jié)點里,
師兄弟四?人都尚未入門,
那下山的會是哪一位呢?
她順著裴若松的目光往外瞧,果不其然,她瞧見了師尊。
此次下山的天一宗人,正是四?人的師尊,逸仙人。
他此時還沒有收徒,
尚不知?道帶徒弟的險惡,一身輕松。
白衣白胡子,正坐在魔族的客棧里嗑花生米,手指一搓一個,花生米去殼搓掉紅衣,仰頭嚼吧嚼吧笑瞇瞇吞下。
右手將劍放在桌上,左手的手腕上戴了一串佛珠。
吃完花生米喝小?酒,
不亦樂乎。
司徒瑯抱臂站在裴若松身邊。
而?裴若松,
他在年少時就展露出了他愛易容愛穿馬甲的優(yōu)良愛好,在趕路的時候,就已經(jīng)換了裝扮。
既脫下了少主的玉冠華服,
換成青色布衫,又換了一張七分像的臉。
他就坐在逸仙人左后方桌子,
喝著清茶觀察。
司徒瑯覺得?頗有意思,伸手戳戳他的天青色發(fā)帶。
逸仙人將幾碟子花生米吃完,便在桌上放下幾顆靈石,結(jié)賬走人。
卻被店小?二面無表情抓住袖子。
“客人,你沒付錢。”
銥驊
逸仙人低頭望桌上沒人動的靈石:“不夠嗎?我就這些?了�!�
店小?二揪住他袖子不放。
逸仙人尋思幾顆靈石怎么會不夠飯錢呢,怕不是遇到?黑店,但仍笑瞇瞇的,不發(fā)脾氣。
天一宗四?人各有脾氣,不愛和?人交流。但說出來令人不信的是,他們的師尊,其實是個頂級社牛。
“我給你唱首曲子,抵消飯錢?”
逸仙人語畢就要解腰間笛子,被小?二攔住。
“那我給你舞劍�!币菹扇伺呐氖终�,眉開眼笑,十分雀躍,“山頭群鳥都夸贊我舞起劍特?別?瀟灑好看�!�
說不出來他是想抵消飯錢,還是期待在滿堂目光中表演。
司徒瑯閉眼,暗暗把手指抓緊。即使是在回憶中,即使知?道別?人觸碰不到?自?己,她仍是默默轉(zhuǎn)身,尷尬到?不忍多看。
“要不要換成紅衣服?你信我,紅衣服舞特?有氛圍。”
逸仙人還在熱情商議,店小?二面色鐵青。
啪嗒。
有人在桌子上拍下錢幣。
一串黑色方形錢幣,中間有孔。
正是少年裴若松。
他付完錢,把桌上的靈石攏起,遞回給逸仙人。
逸仙人瞇眼看他。
那小?二拿走方形錢幣離開,舒口氣總算擺脫難纏客人。
“小?友何意?”逸仙人開口,“不是我的靈石不夠嗎?”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裴若松搖搖頭:“魔界地盤管理不同,一塊有一個規(guī)矩,這里不可?以用靈石,要用魔幣�!�
逸仙人收好靈石,恍然大悟。難怪上家?店靈石買酒行,這家?就翻了臉。
裴若松做完好人好事,便頭也?不回離開。
他覺得?這位天一宗人也?沒有什么厲害的,連點觀察力都沒有。司徒瑯抱臂跟在他身邊,了然他的想法,甚至無意識點了個頭。
她跟著裴若松走,都沒回頭多看師尊一眼。
逸仙人倒是追了出來。
“小?友,不好意思白要你的錢,我給你算個卦抵消飯錢吧�!�
裴若松沒有回頭:“你算得?很準(zhǔn)嗎?”
正說中逸仙人心事。
他惆悵嘆氣,啥都往外說:“說起來,我剛剛拋花生米,竟然算出來百年后我會有個十歲的,除了長相可?愛外毫無天賦的小?徒孫�!�
他越想越郁悶,又嘆了口氣。
天一宗總不能后繼無人吧,不能交給笨蛋啊。
“那看來你算的是不準(zhǔn)了�!�
裴若松隨口應(yīng)下,也?不知?道是夸還是罵。
逸仙人不放棄,仍要還飯錢:“那不如你問我問題,我為你答疑解惑。”
裴若松竟然當(dāng)真停下來。
月朗風(fēng)清,今夜的月早已經(jīng)升起,風(fēng)吹動竹林。
裴若松轉(zhuǎn)頭,認(rèn)真問:“天下能太平嗎?”
司徒瑯沒忍住,笑了一聲。
“……咳,”逸仙人咳了一聲,又打量起這個十來歲的少年郎,“小?友年紀(jì)輕輕,竟有如此胸懷�!�
看來是答不出來了。裴若松掉頭就走。
逸仙人倒是轉(zhuǎn)轉(zhuǎn)佛珠:“你不如去人間看看,或許有答案。”
裴若松仍在前面走,淡淡道:“你算吧,隨便算都行�!�
付錢只是舉手之勞,他不想這個人再跟著自?己。
“我正在找徒弟,”逸仙人誠懇又帶笑,他腳步?jīng)]動,似是踏云,平穩(wěn)跟緊,“我下山是為了收徒,你打算進我山門嗎?”
抱臂旁觀的司徒瑯詫異挑眉,多稀奇啊師尊,找徒弟找到?魔族了。
咱天一宗真是自?在隨性啊。
她的目光也?看向少年裴若松。
此時的少年,尚且沒有日后那般游刃有余的模樣,也?沒有歷練后似真似假的溫和?。少年眉眼倒是如刀似鋒,頗有鋒芒。
這世上事真奇妙。司徒瑯想,她居然差一點和?裴若松成了同門。
“不。”裴若松拒絕得?干凈果斷。
“我不去仙門。我要在魔族�!�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他隨手折斷一截竹枝,丹鳳眼望向更高?處。
“我要把魔族打到?足夠臣服于一人,只一人。”
逸仙人倍感欣慰地一拍手。
好啊!
更好了��!這少年更符合我天一宗只爭第一的宗旨了��!
不過逸仙人是最接近得?道的人,深知?緣分不可?強求。
逸仙人把佛珠往上一拋,又接住,而?后細看。
而?后他笑瞇瞇:“沒關(guān)系,百年后的某一天,你會說出你是天一宗弟子的�!�
裴若松不信他的卦,不再搭理他。他瞬影離開,逸仙人站在月下,沒再跟。
*
幾日后。凡間。
裴若松又換了一身衣服,這次甚至把身形也?變換了,瞧起來不過十歲。
司徒瑯仗著他看不見自?己。她特?意彎腰,把人從臉到?身都細細看過——雖然出去后她也?敢這么做。
這次的臉沒有明顯易容,只是縮小?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