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銥誮
“弟弟,今天有雪,早點回?家�!�
“弟弟,我今天燉蓮子羹,你回?家時剛好燉好。”
可是,朱雀州的混血種絞殺運動開始了。
從前,只是在中央城池,抓捕十族中的混血。
而今,即便藏身在山野,也要被查清身份殺滅。
*
大殿之中。
朱雀州十族首領(lǐng)依次坐好。
中央坐了個白衣長者,衣袍上有仙盟標(biāo)志。長者撇去杯盞中的茶葉。
仙盟長者問:“魅妖族的前任圣女?是不是不忠誠��?”
有人低頭不語,有人的視線投往魅妖族。
一派安靜,無人回?話。
長者喝干凈茶水,杯盞放桌子上一落,發(fā)?出輕響。
他笑瞇瞇的:“即便是出走,那也是魅妖族一份子嘛,該關(guān)心關(guān)心。那前任圣女?在何處,沒有人知道嗎?”
壓力與目光,再次落到坐在中上位置的魅妖族。
魅妖族的現(xiàn)?任圣女?,正是左明鏡母親的妹妹。圣女?她低頭,沒有說話。
魅妖族長已經(jīng)年老,垂目盤著珠串,也一言不發(fā)?。
但是卻有人連忙給?長者添上茶水,那茶壺高?高?舉起,茶杯注滿,還貼心量量溫度。
正是青鳥族族長。
青鳥族領(lǐng)主笑呵呵的,語調(diào)奉承討好:“我來查,我來查�!�
“您放心,只要她還在朱雀州的領(lǐng)土,定會查到�!�
*
左明鏡的父母慘死。
直到母親留給?他的本命手串?dāng)嗔褧r,左明鏡都不敢相?信。
母親如此強大,為何會死于一場偷襲。
或者說,為何會有一場完完全全,針對魅妖族弱點的偷襲。
自此,左明鏡與姐姐一路奔逃,姐弟倆相?依為命。
左明鏡與姐姐依舊有觀念矛盾,二人性格不同,處事?方法不同。
姐姐相?對求安穩(wěn),她只想繼續(xù)隱姓埋名,在鄉(xiāng)野間努力活下去。
左明鏡依舊想殺回?去。
殺回?中央城池,把參與絞殺運動的人全部殺死。
“弟弟�!�
左盼歸死死揪住他的袖子,目露哀求:“弟弟,我只有你了。”
她得到的一切都不容易,她是混血孩子,生來就有殺身之禍,被人厭棄。
舅舅把她帶進(jìn)?家族養(yǎng)大,給?了一個家。她只想加倍珍惜。
她小聲一點,安靜一點,老天就會不再奪走她擁有的幸福。
但她依然放左明鏡走,放弟弟去做想做的事?情?,剩下自己每天在家中擔(dān)驚受怕。
“我很害怕。我害怕你出事?�!�
“我害怕你被領(lǐng)主欺負(fù)�!�
左明鏡只想謀反,報復(fù)回?去。
左明鏡把一群半妖集結(jié)起來了,幾次阻礙清洗活動。
他帶著面具,遮住他那張過于有辨識度的臉。
他有幾分本事?,有幾分謀略。只是對于老謀深算的高?層來說,還是不夠。身邊的同伴越來越少,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
他多次成功,也多次死里逃生。
有一次他再度重傷,險些暴露時,魅妖族族長和圣女?在青鳥族大廳。
左明鏡受了傷,躲在窗戶下,膽戰(zhàn)心驚,就要被發(fā)?現(xiàn)?,他想,發(fā)?現(xiàn)?就必然是死路。
那圣女?卻是皺了下鼻子,看向窗外?。而后她轉(zhuǎn)過身,往相?反方向走去,在大廳中央摔了套杯具,無端發(fā)?起脾氣。
整個議事?廳的注意?力全被圣女?轉(zhuǎn)移過去,巡查的護衛(wèi)們也走起神。
而后左明鏡趁此機會,拿血畫了個轉(zhuǎn)移陣法。
還差一點點靈力,就差一點點。
魅妖族的老族長,垂著眼。他的拐杖輕點地面,送出一縷靈力。放了左明鏡一條生路。
*
那場戰(zhàn)斗是在平原外?。
左明鏡還記得,那應(yīng)該是姐姐還活著時的最?后一戰(zhàn)。
他始終不明白,青鳥族倒底是哪來的權(quán)力?又是哪來的資源?
左明鏡想著這些問題,帶著傷口?回?家。
姐姐不在家。
姐姐不會離開家。左明鏡立刻追出去。
熟悉的私牢,他來過一次了。
姐姐是死在那個妾生女?的手上,那個和她同個父親,命運卻截然不同的大小姐手上。
每一個山野之處都會被搜查,哪有什么真正安全的桃花源。
左明鏡和半妖們在圍截軍隊時,大小姐闖入了姐姐藏身之處,帶走了她。
左明鏡來晚了一步。
籠子里血流盡了。
姐姐還剩下最?后一口?氣。
籠子邊,是一片一片的羽毛。
長出羽毛的周圍,那血肉也被削下來,一片一片,薄到透明。
血一直在流。
姐姐的眼睛快睜不開。
“沒關(guān)系的�!苯憬惆参�,“我本來就不喜歡那些羽毛�!�
她還在哄左明鏡:“你也不喜歡對不對?”
左明鏡不說話,繞過侍衛(wèi),把她背出去。
路很長。
從私牢到回?家,他沒走過那么長的路。
天氣再次陰沉,刮起風(fēng)。
姐姐在他的背上,輕得很。
左明鏡不時喊她兩句,姐姐也應(yīng)答著。
風(fēng)依舊在吹,已是傍晚。
有很細(xì)微的水珠被風(fēng)吹到她臉上。
她貼著左明鏡的背,呢喃出最?后一句話。
“弟弟,下雨了,我們該回?家了�!�
路還是很長,望不見家門。
左明鏡又喊了姐姐一句。
沒有人再說話。
*
左明鏡將姐姐埋在山谷。
他埋葬姐姐后,最?后一次去刺殺領(lǐng)主。
層層把守的宮殿,修為深厚的領(lǐng)主。
果真如姐姐所?言,他死在領(lǐng)主手上。
唯一不虧的是,他可算是劃破了那個大小姐的臉。
左明鏡吊著最?后一口?氣,奔逃回?來。
他捂住心口?,他的心臟被青鳥族的利爪剜出來,已經(jīng)裸露,大半心臟捧在手心。
必死無疑的傷。
他死在姐姐墓前。
死在十九歲。
*
數(shù)不清度過多久黑暗的時間,也許是一刻,也許是一生。
左明鏡咳嗽幾聲,睜眼。
他仍在姐姐墓前。
風(fēng)依舊從地面吹起,帶過新鑿的塵土。
他能?聞到塵土氣息,而血腥味已經(jīng)消散。
旁邊是個修仙之人,那人白胡子,左手一串佛珠,右手執(zhí)劍。
“我是天一宗的人。”
這是左明鏡與師尊的初見。
風(fēng)嘩嘩作響,枯葉落到墳前。
“你救了我嗎?”
左明鏡嗓子嘶啞,他想,如果他能?得救,那些死去的同伴能?不能?也有生機。
師尊憐憫而慈愛地望他。
“不,你死了�!�
“你是半妖。死在十九歲。”
師尊遞過手,扶他起來。
半妖。有萬分之一的幾率,覺醒第二條命。
左明鏡,就是這萬分之一。
旁邊是他被剖出來的心。師尊將它收好,后來將心煉化進(jìn)?劍中,成了一把緋色的寶劍。
這是這世上最?璀璨美麗的一把劍,名為橋邊紅藥。
“不要困于此,跟我去學(xué)本事?�!�
“而今你是死過一次的半妖,也是重獲新生的人�!�
“你做我的弟子吧,重新修行,前塵皆忘�!�
左明鏡不動。
家仇身仇,都未曾報完�?伤F(xiàn)?在的本事?報不了仇。
他生于此地,死于此地。
他也確實對朱雀州不再有感?情?了。
師尊陪他沉默。
“我恰好會一些占卜�!卑肷�,師尊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嘆了口?氣,又摸了摸他的頭。
“我給?你一個承諾�!�
師尊拿出銅錢,朝天一拋,落入掌心。
“只要你隨我離開,領(lǐng)主終會死于你手�!�
左明鏡不言語,而后在姐姐墓旁又挖了一座新墳?zāi)�,放進(jìn)?去自己的外?袍。
左明鏡之墓。
“日后要把墳?zāi)惯w走嗎?”師尊問。
他搖搖頭。不必,姐姐喜歡故里。
師尊收走他,帶他回?天一宗。自此,他就是天一宗二弟子,如獲新生。
他跟在師尊身后,離開了朱雀州。
暮云如火,長路迢迢。
55成精
月亮在窗外不過偏移數(shù)寸。
一生的故事在方寸間已然講完。
左明鏡的酒還剩半壇,
他無所謂地晃晃酒壇。
夏靈扣在他手腕的指尖幾次試探又最終松開。
“萬分之一概率活下來。你真是從臉到運氣都很得偏愛。”
夏靈咋舌,氣氛倒不算沉重。
“別啰嗦。”左明?鏡問,“快說你的信息�!�
他打起來一個儲音符,
錄下夏靈說的話?,方便到時
?璍
候直接和師姐交流。
“為什么不用留影珠?”夏靈戳戳那張符。
留影珠能留存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