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這些時日，李嬤嬤忙碌于宮女出宮的登記造冊一事，此刻突然造訪，莫非是查到了可疑之人？
李嬤嬤步履匆匆走進小書房，臉上帶著幾分憂色，“娘娘，老奴辦事不力，宮女出宮一事，如今遇到些麻煩�！�
蘇沅心中一緊，“嬤嬤莫慌，細細道來，究竟發(fā)生了何事？”
“回娘娘，那些負責各司文書登記管理的宮女們，不少都想出宮，可管事的女官和公公們卻以事情繁忙，人手不足為由，百般阻撓，不愿放人�！崩顙邒哒Z氣中帶著幾分無奈。
蘇沅秀眉微蹙，“除此之外，其他宮女呢？”
“回娘娘，老奴仔細詢問過了，不少年過二十五的宮女，或因家中已無親人，或是家中已有變故，不愿歸家。她們雖想出宮，卻也茫然無措，不知出宮后何去何從，所以許多人還在猶豫觀望�！崩顙邒邍@了口氣
蘇沅沉吟片刻，“嬤嬤先別急，這樣，你且將各司的賬目文書取來，本宮先看看情況，再做定奪。”
“是，娘娘�！崩顙邒哳I命匆匆而去。
蘇沅看著李嬤嬤離去的背影，心中思緒萬千，這宮女出宮，本是好事，卻不想困難重重。
不多時，李嬤嬤帶人便將各司的賬目文書搬了過來，整整齊齊地堆放在書桌上。
蘇沅讓李嬤嬤暫且回去，靜待她的消息，隨后便坐在書桌前，開始逐一看送來的各司賬冊。
她拿起一本賬冊，一頁頁仔細翻閱起來。
起初，她還能耐著性子去看，可越往后翻，眉頭皺得越緊。
賬目登記混亂不堪，冗長繁雜，許多簡單的數(shù)據(jù)，都需要重復登記好幾遍，難怪人手不足。
蘇沅放下賬冊，揉了揉眉心，心中暗暗搖頭。
這些賬冊，恐怕連經(jīng)驗豐富的賬房先生都會頭疼不已，要花上不少功夫才能理清頭緒。如今這做熟了登記活計的宮女要出宮，一是人手少了，二是新人接手難免生疏，可不就青黃不接了嗎？
難怪管事的不愿放人！
蘇沅沉思片刻，心中已有了主意。
她鋪開紙張，提筆蘸墨，開始設計記賬表格。
雖然她前世不精通財務，但也懂得一些淺顯的記賬知識。
不多時，一個簡潔明了的表格躍然紙上，條目清晰，一目了然，大大簡化了記賬的工作量。
蘇沅放下筆，嘴角勾起一抹笑，只要逐個解決問題，宮女出宮一事定能順利進行。
喝茶潤喉后，她繼續(xù)投入到表格的完善中。
窗外，斜陽西移，落日余暉靜靜籠罩在大興宮，給雄偉的宮殿鍍上一層金。
蘇沅正專心致志地設計表格，忽聞身后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她抬眸，只見裴景珩一身玄色常服，氣宇軒昂地走了進來。
裴景珩見狀，走到她身邊，溫聲問道：“在忙什么？”
蘇沅放下筆，嫣然一笑：“臣妾正在重新設計記賬表格�！�
裴景珩眉梢微挑，有些好奇：“記賬表格？宮中賬目出了什么問題嗎？”
蘇沅便將宮女出宮一事，以及各司賬目登記混亂，人手不足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裴景珩。
裴景珩聽完，劍眉微蹙，沉吟片刻，道：“我倒是不知，宮中賬目竟如此混亂�！�
蘇沅將設計好的表格遞給裴景珩：“陛下請看，這是臣妾新設計的表格。希望能簡化記賬登記事宜，減輕各司的工作量。”
裴景珩接過表格，仔細端詳起來。
他越看越驚訝，這表設計得簡潔明了，將各項數(shù)據(jù)分門別類，一目了然，將原本繁瑣的登記，簡化了許多。
他忍不住夸贊道：“沅沅心思巧妙，這表格設計得極好！”
蘇沅莞爾一笑：“臣妾只是為宮女出宮一事，略盡綿薄之力�！�
裴景珩放下表格，目光灼灼地看著蘇沅：“我知道沅沅聰慧，是個才女，卻沒想到，你還有這般才能。此表格設計之精妙，連戶部那些老賬房都未必能想到。”
裴景珩心中暗暗稱奇，他原本只當元沅是解語花，卻沒想到，她還有如此才干，絲毫不比朝臣差，若是男兒身，定當是個能臣。
裴景珩拿起筆，將蘇沅設計的表，一字不落地謄抄了一份。
“陛下這是......”蘇沅有些不解地看著裴景珩。
裴景珩將謄抄好的表格收好，笑著說道：“我要把這份表交給戶部，讓他們參照著改進如今記賬的方式，若是試行成功，便推廣到各部�！�
蘇沅聞言，面色微微一訝：“陛下，這只是臣妾自己想法，還未試行，貿然將此表推到戶部，恐怕有失穩(wěn)妥�！�
裴景珩握住蘇沅的手，“沅沅不必擔心，我心里有數(shù)。你設計的表，簡潔明了，邏輯嚴謹，若是順利推行，必定對戶部大有裨益。”
蘇沅看著裴景珩認真的眼神，知道他是真的對自己設計的表很有信心。
她輕輕頷首，“既然如此，臣妾定當全力配合，若有什么還需要臣妾做的，陛下盡管吩咐�！�
裴景珩攬著蘇沅，柔聲道：“那就今后就要辛苦沅沅了，沅沅，你總能給我?guī)眢@喜�！�
蘇沅莞爾一笑，與裴景珩十指相扣。
裴景珩看著蘇沅自信飛揚的模樣，心中更加憐愛，將她攬入懷中，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
蘇沅俏臉微紅，小聲喃喃道：“陛下，臣妾還有正事，想要與陛下商量呢！”
第126章
“沅沅，你我之間，還有什么不能說的？”裴景珩笑道。
蘇沅抬眸，美目中帶著幾分憂慮：“臣妾只是在想，此次登記出宮的宮女，部分是家中尚有親人，渴望歸家團聚，或是身懷一技之長，可以自食其力的。然而，還有一些宮女，她們要么家中早無親人，或者因為種種緣故不愿歸家......”
蘇沅頓了頓，語氣中多了幾分憐惜，“這些宮女如今年歲已過二十五，雖然心生出宮之念，卻不知出宮后何去何從，因此遲遲未做登記�！�
“依沅沅看，該如何是好？”裴景珩將問題拋回給蘇沅，想聽聽她的想法。
他發(fā)現(xiàn)沅沅其實比他所了解的更加能干，遇到問題，她能想到解決的辦法，而且辦法也非常妙。
他想更多了解她，包括她的見識和才智。
“臣妾以為，可以將這些無家可歸的宮女，安置到慈幼院中。”
“慈幼院？”裴景珩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蘇沅的用意。
“正是，慈幼院中設有專門的教習嬤嬤，教授孩子們一技之長。那些有一技之長的宮女，正好可以擔任教習之職�！碧K沅接著道，“至于那些無一技之長的宮女，則可負責照料孩童與日�，嵤隆Ｈ绱艘粊�，她們便可都自食其力，在慈幼院安身立命�！�
裴景珩聞言，贊許地點頭，“好！這個主意好！沅沅真是心思玲瓏，想得周到！”
他面上大力支持，心中卻在盤算。
慈幼院本就銀錢緊張，如今再添了這些宮女，只怕更加捉襟見肘。
看來，今后需得每年從自己的私庫中撥出一筆銀子，暗中支持慈幼院。
畢竟，這是沅沅打理后宮辦的第一件大事，而且這個主意也是她想出來的，自己無論如何都要鼎力相助。
裴景珩不動聲色地盤算著，自己的私庫每年能擠出多少銀子來。
蘇沅對裴景珩的心中所想一無所知，見他贊同自己的提議，心中甚是歡喜。
她接著道：“另外，臣妾還有一事相商。臣妾的外祖父，有意辭去太醫(yī)院院正一職......”
“哦？這是為何？”裴景珩頗感意外。
“外祖父年事已高，他老人家漸感力不從心。姜家小輩中，唯有臣妾表弟，愿繼承衣缽，潛心學醫(yī)。外祖父想趁著身子骨還硬朗，將畢生所學，悉數(shù)傳授給表弟�！碧K沅解釋道。
裴景珩輕輕頷首，表示理解。
蘇沅接著道：“此外，他老人家想將姜家世代相傳的醫(yī)術，以及他多年的行醫(yī)心得整理成冊，著成醫(yī)書，以免日后失傳。”
裴景珩深以為然，姜家世代行醫(yī)，醫(yī)術精湛，若真能著書立說，將經(jīng)驗心得傳于后世，也是功德一件。
他沉聲道：“姜院正一心為醫(yī)，功在當代，利在千秋，我理應成全。”
“那臣妾就替外祖父謝過陛下了！”蘇沅說著朝裴景珩福身行禮。
“調皮！”裴景珩被她的舉動逗笑，眉眼間滿是笑意。
“陛下過獎了，臣妾受之有愧�！碧K沅佯裝委屈道。
裴景珩笑而不語，伸手將她擁入懷中。
蘇沅靠在裴景珩懷里，仰頭道，“臣妾以為，外祖父此舉，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自古以來，名醫(yī)皆敝帚自珍，將獨門醫(yī)術視為珍寶，秘而不宣，是以許多優(yōu)秀的醫(yī)術藥方，最終失傳，實在可惜�！�
“何不趁著外祖父致仕，辦一個國醫(yī)館，廣邀天下名醫(yī)，匯聚我大盛朝醫(yī)術之大成，著成一部大盛朝的傳世醫(yī)書，造福萬民？”她語氣中帶著幾分興奮。
“如此一來，既可將先賢智慧傳承下去，又能集思廣益，不斷完善醫(yī)術，造福百姓�！�
“至于國醫(yī)館的日常運作，臣妾以為，除了編纂醫(yī)書之外，還可以讓各地名醫(yī)，帶上各自的得意門生，在國醫(yī)館輪流坐診，互相切磋交流�！�
“畢竟，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藥方醫(yī)術，只有在實際行醫(yī)過程中不斷證和完善，才能去蕪存菁，真正發(fā)揮其效用。”蘇沅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想法，眸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裴景珩靜靜地聽著，手輕撫她的肩頭，心中驚喜更甚，他沒想到沅沅會提出這么一個絕妙的法子。
這個法子確實好！
一來匯集先賢智慧，著成醫(yī)書，留給后人；二來又能讓各地名醫(yī)在國醫(yī)館坐診，互相學習交流，實乃一箭雙雕的好法子。
“沅沅此言有理，這國醫(yī)館是好主意，只是耗費不菲......”
第127章
“陛下，這國醫(yī)館所需銀兩，臣妾這里還有些銀子，便由臣妾來出吧�！碧K沅出聲打斷了裴景珩的話。
于她而言，這國醫(yī)館，一來讓外祖父離了太醫(yī)院有事可以做，二來也有助于大盛醫(yī)學的發(fā)展，造福更多的人。
她的小金庫豐厚，完全可以負擔得起。
裴景珩看著大包大攬的蘇沅，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沅沅，你......”
他本想問她哪來這么多銀子，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想沅沅定是不清楚國醫(yī)館其中的花費，以為幾千兩銀子就夠了。
“沅沅的想法很好，我支持你，不日就命人籌辦國醫(yī)館�！�
“至于所需銀兩，沅沅有這份心，我很欣慰，只你的那些體己銀子，還是自己留著花吧�！�
“銀子的事，我來解決�！迸峋扮裾Z氣堅定，不容置疑。
他心中暗暗盤算，看來得催催王元若了，讓他多上點心，多給私庫掙些銀子才是。
畢竟，如今這花錢的地方，可是越來越多了。
蘇沅見裴景珩這般模樣，掩唇輕笑，眉眼彎彎，似月牙般，盛滿了狡黠的光芒。
“陛下可是小瞧臣妾的體己？”
裴景珩看著她這副俏皮的模樣，心中軟成一片。
“并非我小瞧了你，而是你不知這國醫(yī)館，牽扯甚廣。國醫(yī)館所需的花銷，還有后面刊行醫(yī)書的花銷，可不是小數(shù)目。”裴景珩耐心地解釋道。
蘇沅聞言，卻是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陛下，臣妾的體己，足夠了�！彼Z氣堅定，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
裴景珩驚訝，蘇府世代耕讀，到了沅沅父親才考中進士，入朝為官，蘇正為官清廉，蘇府家底并不厚。
沅沅何來那么多的體己，還說得這般篤定？
見裴景珩一臉驚訝，蘇沅笑道，“好吧，臣妾便告訴陛下，臣妾進府前，在娘家偶爾也會搗鼓些小玩意兒�！彼Ａ苏Ｑ劬�，語氣中帶著幾分得意。
“哦？什么小玩意兒？”裴景珩來了興致，饒有興趣地問道。
“臣妾出閣之前，最愛鼓搗些美容養(yǎng)顏的方子，后來便與小舅舅合伙，開了家鋪子，專門售賣這些香膏胭脂水粉，價格頗高，但銷量也頗好�！碧K沅解釋道。
“花想容？”裴景珩脫口而出。
蘇沅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陛下也知道花想容？”
裴景珩輕笑一聲，“聽元若念叨過幾回！”
“那花想容，便是臣妾與小舅舅合伙開的，我出方子，提了些經(jīng)營的建議，其他日常就是小舅舅在打理。”蘇沅語氣中帶著幾分自豪。
花想容的香膏、胭脂、水粉，在京城貴女圈中可是搶手貨，掏空了不少貴婦、貴女的荷包�；ㄏ肴莸挠托【司怂牧殖�，她六，小舅舅四。
這些年光靠著花想容，她的小金庫肥的很。
裴景珩聞言，心中暗暗咋舌，這樣看來沅沅，還真是個小富婆！
“小舅舅從軍之后，鋪子的事情，便交由我娘親打理。”蘇沅接著道，“臣妾打算，今后，便將花想容臣妾那部分收益的一半，捐給國醫(yī)館，三分之一則捐給慈幼院�！�
“臣妾想，盡自己的一份綿薄之力，為大盛朝的醫(yī)術傳承，盡一份心力，也為那些無家可歸的宮女，提供一個安身立命之所。”蘇沅語氣真誠，目光堅定。
裴景珩靜靜地聽著，看著眼前這個善良，心懷大義的女子，心如潮水般涌動，柔軟地一塌糊涂，隨即又密密地泛起酸楚。
沅沅，你這般，心懷天下，心系蒼生，如今是委屈你了.......
“好，都依你�！迸峋扮駵厝岬乜粗�，眼中滿是寵溺，心里盤算著如何加快他的計劃.....
第128章
翌日，下了早朝，裴景珩將王元若宣至御書房。
“元若，”裴景珩緩緩開口，“朕今日召你來，是想與你說說，昨日珍貴妃與朕提起的兩件事�！�
王元若躬身應道：“陛下請講，臣洗耳恭聽�！�
裴景珩將蘇沅提議建國醫(yī)館和安頓無家可歸的宮女去慈幼院一事細細道來，說到最后，道：“對于這兩件事，朕覺得貴妃的主意很好，元若有何想法？”
王元若聽罷，拱手贊嘆：“貴妃娘娘高瞻遠矚，慈悲心懷，實乃百姓之福，社稷之幸！”
裴景珩微微頷首，“朕亦如此認為，然而，如今國庫緊張，怕是拿不出銀子來辦這兩件事。”
聞言，王元若心里一咯噔，眉頭微蹙，沉吟片刻，試探著問，“不知陛下，可是想動用私庫的銀子？”
“正有此意�！迸峋扮顸c點頭，“不知私庫目前尚有多少存銀？”
王元若一聽要動用私庫的銀子，原本還算俊朗的臉，立馬皺成了苦瓜臉，面露難色。
“陛下，這，這私庫的銀子，要養(yǎng)暗衛(wèi)，要補貼青衣衛(wèi)，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支出，也已所剩無幾了！”
裴景珩看王元若那副守財奴吝嗇的模樣，不由得失笑。
這元若，平日里看著精明穩(wěn)重，一到銀錢上，就露了原形。
他輕咳一聲，解釋道：“朕并未打算全部由私庫承擔，只需出一部分銀子即可，余下的銀子，貴妃已有籌措之法�！�
王元若一聽不需私庫出全部所需的銀子，頓時松了一口氣，立馬就收了苦瓜臉，但很快，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疑惑地問，“貴妃娘娘的嫁妝，如此豐厚嗎？還是說，蘇大人家底如此殷實？”
他思來想去，也想不明白，蘇家雖是書香門第，但族中也只有蘇正在朝為官。蘇家算不上什么世代公卿，更不是什么累世勛貴，哪來那么多的銀子？
難道......
一個念頭突然閃過腦海，莫不是蘇正貪污受賄？
這念頭一經(jīng)冒出，便如野草般瘋狂滋長，王元若看向裴景珩的眼神，也帶了幾分躍躍欲試。
他最喜歡帶隊抄貪官的家，每抄一次家，除了入國庫的那部分，私庫都能發(fā)一筆小財。
雖珍貴妃如今盛寵，但陛下向來公私分明，如果蘇大人查出中飽私囊，貪污受賄，陛下定不會包庇蘇大人。只是不知他帶人抄了貴妃的娘家，日后會不會被貴妃穿小鞋？！
裴景珩豈會看不出他的心思，不等他開口，便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貴妃的銀子，是她自己賺的�！�
“自己賺的？”王元若驚愕不已，“貴妃娘娘一介女流，如何能賺得如此巨資？這國醫(yī)館和慈幼院所需的銀子可不少�！�
裴景珩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京中那間花想容，便是貴妃名下的產(chǎn)業(yè)�！�
第129章
花想容？
王元若先是一愣，隨即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
花想容，那可是京城最賺錢的鋪子之一！
更是京城最有名的胭脂水粉鋪子，里面的東西，千金難求，深受京城的貴婦和貴女們的追捧。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那等銷金窟，竟然是當今貴妃的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