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陳兄，話可不能這么說，人家蘇狀元可是陛下欽點的欽差，咱們還是要給幾分薄面的�！�
“京里來信了，這次還是老規(guī)矩，按老規(guī)矩辦，挑個替死鬼，再湊上一筆銀子，只是這次的銀子要多出一些，才好把這位皇貴妃兄長，好生送回京�！�
“不錯，就這么辦，咱們江南的規(guī)矩，可不是那么容易破的！”
房間內(nèi)，眾人紛紛附和，語氣中滿是不屑和輕蔑，顯然并未將蘇衡放在眼里。
這江南鹽政，早已是盤根錯節(jié)，水潑不進(jìn)，針插不入，任憑誰來，都無法撼動分毫。
在他們看來，蘇衡不過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根本不足為懼。不過是來走個過場，鍍個金罷了。
他們只需略施小計，便可將其玩弄于股掌之間。
江南三月，草長鶯飛，正是煙雨朦朧的好時節(jié)。
運河之上，一艘官船緩緩駛來，船頭立著兩名男子，正是奉旨南下查鹽政的欽差蘇衡和王元若。
蘇衡和王元若皆是一身官服，蘇衡年輕面嫩，看著溫潤如玉，王元若老練精明，不怒自威。
官船靠岸，早有揚州知府率領(lǐng)一眾官員等候多時。
“下官揚州知府錢寧，恭迎蘇大人，王大人！”錢寧躬身行禮，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
王元若微微一笑，虛扶一把，“錢大人不必多禮，本官此番前來，乃是奉旨查案，還望錢大人多多配合才是�！�
第188章
錢寧連忙應(yīng)道：“下官明白，下官定當(dāng)竭盡全力，配合兩位大人查案�！�
蘇衡和王元若在眾官員的簇?fù)硐拢M(jìn)了揚州城。
夜里，錢寧在醉仙樓設(shè)宴，為蘇衡和王元若接風(fēng)洗塵。
醉仙樓，乃是揚州城中最負(fù)盛名的酒樓，客似云來，座無虛席。
蘇衡和王元若剛一進(jìn)門，便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畢竟，一個是新科狀元，皇貴妃的兄長，一個是皇上的心腹，如今又是奉旨查案的欽差，這等身份，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錢寧早已在樓上備好了雅間，將蘇衡和王元若迎了進(jìn)去。
席間，歌舞升平，觥籌交錯，錢寧等人對蘇衡和王元若極盡巴結(jié)奉承之能事。
王元若來者不拒，與他們推杯換盞，談笑風(fēng)生，就差稱兄道弟了。
蘇衡則始終保持著淺薄的笑容，不主動與他們攀談，只是偶爾附和幾句，一副清高傲氣的模樣。
錢寧笑著開口道：“蘇大人，王大人，下官敬兩位一杯，祝兩位大人此番查案順利！”
蘇衡舉起酒杯，冷聲道，“借錢大人吉言，本官此番前來，乃是奉旨查案，定當(dāng)秉公辦理，絕不姑息，定要將這江南的鹽政查個水落石出！”
王元若也端起酒杯，笑呵呵打了個圓場，“錢大人放心，本官和蘇大人定會奉旨好好查，早日查清楚了，也好早日回京同陛下交差�！�
錢寧聞言，心中一愣，臉上卻是不動聲色，陪著蘇衡和王元若又喝了幾杯。
酒足飯飽之后，蘇衡和王元若便起身告辭，錢寧親自將兩人送出醉仙樓。
看著蘇衡和王元若離去的背影，錢寧的眼中閃過一抹陰狠之色。
“來人！”錢寧低聲喚道。
一名黑衣人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錢寧身后，“大人有何吩咐？”
“去，給本官盯緊了那兩位欽差大人，一有動靜立即來報！”錢寧冷冷地說道。
“是！”黑衣人領(lǐng)命而去。
錢寧望著蘇衡和王元若離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倒要看看，蘇衡毛頭小子，能翻起多大的浪來！
倒是這個王大人，是個上道的，話里就是想早日回京交差。
看來他，并不多愿意陪這蘇狀元在江南浪費時間，看來是個可以是個破局的點。
接風(fēng)宴后，蘇衡便不再理會揚州官場的應(yīng)酬，直接帶著人馬，進(jìn)駐鹽政衙門，開始查歷年鹽政的賬。
王元若陪著蘇衡一起查了幾天賬后，便說要帶人走訪百姓，不再去鹽政衙門。
蘇衡苦哈哈地在衙門里查著堆積成山的賬冊，王元若則是在錢寧的牽線搭橋下，結(jié)識了不少大鹽商。
這個鹽商巨賈見能同皇上心腹搭上線，各個激動萬分，紛紛送上重禮，王元若眼都不眨，全部通通收下。
見狀，錢寧等人心下滿意。
收了如此多的重禮，這下王大人可是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了。
王元若日日同錢寧等人推杯換盞，宴飲不斷，完全將查鹽政一事拋之腦后。
這日，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錢寧見時機成熟，向王元若打聽皇上為何突然要查鹽政。
王元若喝得雙眼迷離，口齒不清地道：“鹽政......這是陛下的意思......陛下想要什么，你難道不知道嗎？”
第189章
錢寧眼珠一轉(zhuǎn)，故作惶恐地放下酒杯，欠身道：“下官愚鈍，還請王大人明示�！�
王元若醉眼朦朧，一手撐著腦袋，一手隨意地?fù)]了揮，打了個酒嗝，含糊不清道：“銀子，陛下他......缺銀子了�！�
他抬起頭，迷離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錢寧，問道：“就像先帝時.....那樣，你懂了嗎？”
錢寧立刻會意，隨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試探著問道：“陛下的意思是......就照著之前那樣來？”
王元若打了個哈欠，搖了搖頭，口齒不清道：“非也，非也......”
錢寧愣了愣，不解地看向王元若，“那......下官該如何做，還請王大人示下�！�
王元若努力撐起眼皮，醉醺醺地說道：“這......這是陛下登基以來，第一次查鹽政......”
他頓了頓，打了個酒嗝，繼續(xù)說道：“自然不能......不能雷聲大雨點小......”
“得......得多揪出幾個不法之徒......”
“這......這上繳的贓銀嘛......”
他伸出一只手，在錢寧面前晃了晃，比劃了一個數(shù)字，“得比照之前，翻上......這么多！”
說完，王元若腦袋一歪，醉倒在了桌上。
錢寧的心中了然。
果然如他所料，這一次的查鹽政，并非真的要徹查到底，而是要借機斂財！
想到這里，他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
既然如此，也就無需太過擔(dān)心了。
只要能夠滿足新帝的胃口，這江南鹽政，依然還是他們這些人說了算！
錢寧命人將王元若送了回去。
他自己則匆匆離開了醉仙樓，直奔鹽政使的府邸而去。
......
錢寧的人前腳剛走，昏睡的王元若立刻睜眼，從床上翻身而起，雙眼清明，哪里還有半分醉意。
他喚來心腹，吩咐了幾句，便匆匆往蘇衡的院子走去。
夜已深，蘇衡房中燭火通明，映照著窗紙上伏案的身影。
王元若推門而入，就見蘇衡正核算這賬冊，聽見動靜，抬頭看過來，眉宇間帶著幾分疲憊，眼下兩團(tuán)的青黑。
“子修，你這是......”王元若嚇了一跳，“多久沒好好休息了？千萬要保重身子啊！”
這蘇衡可是皇貴妃唯一的兄弟，他要是在江南出了什么事，他怎么對的起皇貴妃娘娘，怕是陛下也會同他算賬。
“大人，無妨，就兩三日而已。”蘇衡放下手中筆，揉了揉眉心，請王元若坐下說話。
“子修，你這是何苦呢？查賬的事，做做樣子便罷了，莫要熬壞了身子。”王元若忙勸道。
“大人，放心！我心中有數(shù)。”蘇衡說著，從桌上拿起一疊賬冊，“我今日查閱賬冊，發(fā)現(xiàn)了幾處倉庫的賬目有問題，打算明日便帶人去看看，也好嚇嚇錢寧和費山那幾個老狐貍�！�
“什么？你要去倉庫？那可萬萬要小心！錢寧那老狐貍狡猾奸詐，誰知道他會使什么手段。”王元若一聽，頓時緊張起來。
“放心，我會帶足青衣衛(wèi)，不會有事的�！碧K衡點頭應(yīng)下，隨即問道：“大人，您那邊情況如何？”
“一切順利�！蓖踉舻靡庖恍Γ瑝旱吐曇舻溃骸胺钪际召V，如今可是給陛下私庫賺了不少�！�
“奉旨收賄？”蘇衡微微一愣。
王元若拍了拍蘇衡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子修啊，你初入朝堂，有些事情還不甚了解�！�
他心知這蘇衡，身為皇貴妃唯一兄長，只要日后不行差踏錯，必將是陛下心腹，所以愿意提前賣一個好。
第190章
他壓低聲音，湊近蘇衡耳邊，神秘兮兮地說道：“這可是陛下允許的，朝堂之上，自然要有些非常手段�！�
“陛下英明，早料到錢寧等人會想方設(shè)法拉攏我，便讓我順?biāo)浦�，假意收下他們的賄賂，降低他們的戒心。”
“原來如此�！碧K衡恍然大悟，“陛下英明�！�
“那是自然，陛下可是將一切都算計好了�！蓖踉舻靡庋笱�，“子修放心，陛下是個大方的，這筆銀子會給我們都分上一些的�！�
他清了清嗓子，“我這都已不是第一次干了。當(dāng)初陛下登基不久，國庫空虛，陛下用私庫補貼北疆將士，后皇貴妃娘娘搞國醫(yī)館，安置宮女都要銀子，私庫就也缺銀子了。”
“陛下讓我想辦法給私庫賺銀子，可這一下子，我上哪去弄銀子。還好當(dāng)時懷王妃和張家事一出，世家排著隊給我送銀子�！�
“我就奉旨收賄，湊足了安置宮女要用的銀子�！蓖踉粽f到此處，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慨，“后面陛下狠狠從世家身上刮了一層油水，再加上皇貴妃娘娘教我的經(jīng)營之道，如今私庫才不至于缺銀子了�！�
蘇衡聽到此處，心中了然。
這王大人自打陛下在潛邸時，就跟在陛下身邊，是陛下心腹。
他這一番話，透露了些陛下身邊的事，這是在向他賣好。
“說起來，我還要感謝皇貴妃娘娘呢！”王元若突然話鋒一轉(zhuǎn)，笑著說道，“若不是娘娘教我的那些經(jīng)營之道，我如今也還會為私庫的銀子發(fā)愁呢�！�
“子修，你身為皇貴妃娘娘的兄長，想來也是善于經(jīng)營的人，日后是否有意往戶部發(fā)展？”
“大人說笑了�！碧K衡聞言，俊朗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賺銀子這塊，皇貴妃娘娘的確是天生的。”
他微微一頓，仿佛回憶起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幾分。
“家中數(shù)她最會賺銀子，我和小妹都不擅長�！碧K衡語氣中帶著幾分自豪，“娘娘沒有進(jìn)府前，我和小妹每個月都有她的補貼�！�
“后面要進(jìn)府了，娘娘就直接給了我和小妹一人半成花想容的干股�！�
王元若聞言，眼皮子狠狠一跳。
半成花想容的干股？！
那可是日進(jìn)斗金的花想容��！
王元若在心中快速盤算，按照花想容的盈利，半成干股，那一年得......
好家伙！
這蘇衡，真是一個不差錢的主！
他怎么沒有皇貴妃娘娘這么大方的姐妹！
王元若看向蘇衡的目光頓時充滿了羨慕。
蘇衡則是見到王大人羨慕的眼神，心中暗爽，又得意。
.......
京城，長樂宮。
蘇沅嘆了一口氣，“也不知哥哥查案，查得怎么樣了？”
裴景珩攬過她，“放心，你兄長和元若配合得很好，想來很快就能回京了�！�
“可是那些人屆時會不會鋌而走險，痛下殺手？！”蘇沅還是不放心。
“除了明面上的一隊青衣衛(wèi)，三隊青衣衛(wèi)化整為零，也藏在揚州城內(nèi)，有他們在，你兄長定能平安歸來的。”裴景珩耐心解釋道。
“好吧....”蘇沅仍是有些擔(dān)心。
裴景珩見她憂心忡忡，干脆直接吻了上去。
既然有精力擔(dān)心這擔(dān)心那，還不如做些快樂的事，累著了，就會不想七想八了......
第191章
夜色深沉，錢寧與鹽政使費山及幾名鹽商巨賈，在書房內(nèi)密談。
燭光搖曳，映照著幾張神色各異的臉龐。
“什么？！”
“翻上幾番？！”
一石激起千層浪，原本還算平靜的書房瞬間炸開了鍋。
鹽商們一個個面紅耳赤，義憤填膺。
這王大人，胃口未免也太大了吧！
錢寧冷眼旁觀，待眾人發(fā)泄得差不多了，才猛地一拍桌子，發(fā)出一聲巨響。
他冷哼一聲，目光掃過眾人，帶著幾分警告的意味。
“怎么？你們是想步江陵張家的后塵嗎？”
一句話，頓時讓喧鬧的書房安靜下來。
是啊，江陵張家，曾經(jīng)何等顯赫，還不是說沒就沒了？
還有那些被皇上扒了幾層皮的世家大族，哪個不是世代公卿，如今卻也都老老實實的。
想到這里，鹽商們的氣焰頓時矮了一大截。
幾人面面相覷，心中滿是忌憚。
他們雖然富可敵國，背后站著各大世家，但在皇權(quán)面前，如今依舊如同螻蟻一般。
鹽政使費山見狀，清了清嗓子，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苦著臉道，“諸位，現(xiàn)在不是糾結(jié)銀子的時候，鹽政衙門里的蘇大人，那可是油鹽不進(jìn)，鐵面無私�！�
“他把鹽政衙門的賬冊查了個底朝天，那些賬目做得是滴水不漏，可他偏偏就能從中找出問題來�！�
“你們也知道，這蘇大人可是皇貴妃娘娘的親哥哥，萬一被他查出點什么......”
費山?jīng)]有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經(jīng)不言而喻。
眾人心中皆是一凜。
萬一這蘇大人要是查出點什么，但誰敢動他一根汗毛？！
他可是皇貴妃娘娘唯一的親哥哥，而皇貴妃是皇上的心尖尖。
蘇大人要是在江南出了事，皇貴妃這枕頭風(fēng)一吹，他們這些人有十顆腦袋，都不夠皇上砍的。
當(dāng)今陛下同先帝不一樣，抄起家，滅起族來那是毫不手軟。
一時間，書房內(nèi)氣氛凝重，落針可聞。
費山緩了緩，繼續(xù)道：“依我看，咱們還是早點認(rèn)清形勢，破財免災(zāi)吧。”
“否則，一旦蘇大人查出什么，捅到京城，咱們可就真的吃不了兜著走了！”
“到時候，可就不是出血就能解決的事了！”
眾人聞言，臉色更加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