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假設(shè)這八卦已傳出京城,又剛巧被云游的不苦聽到,他的信也不可能這么快就送到京城。
‘某種意義上不苦還真的算對了,我兒子可真旺我,’連亭勾唇,重新把信燒了個干凈,看著火苗心想著,‘不然我也不可能這么快就抓到不苦的小尾巴�!�
破筆恍然:“大人英明�!本褪遣恢肋@不苦大師能藏在哪里了。
“長公主府去了嗎?”連亭微微垂眸,在腦海里搜尋著聞不苦能躲藏的地方。他這個公主子的人緣一直很不錯,但自從他寧可出家也不要登基的騷操作出來后,就徹底惹惱了首輔楊盡忠,親友們敢私下里接濟一二,卻肯定不敢明面上邀他過府一敘,除非不想在官場上混了。唯一能扛得住壓力的,只有不苦的親娘,賢安長公主。
破筆哂笑:“長公主府大門口至今還豎著‘不苦與狗不得入內(nèi)’的牌子。”看得出來,長公主是真的很生氣了。
娘親不要,親朋又不能投奔,那他能去哪兒呢?
不等連大人再想,他兒子已經(jīng)像雨后的春筍一樣,從書房的窗后小心翼翼地冒出了頭。一開始只是試探性地拉開了一點點窗,見里面沒人阻止,動作才逐漸大膽了起來,等半扇窗戶全部被拉開,就從后面晃晃悠悠地出現(xiàn)了梳著兩個小揪揪的包包頭。
那是一個標準的總角發(fā)型,綁頭發(fā)的絲帶兩邊還繡著小孩子最喜歡的陶響球。連亭今天早上親眼看見錦書給他兒子綁腦袋上的。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就有一只小手扒框借力,終于露出了絮果的那張肉乎乎的小臉。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滿是明亮,正與連亭四目相對,被抓了個正著。
連亭朝兒子怒瞪,他之前是怎么說的?阿爹忙公務(wù)的時候不能打擾。
小孩卻一點也不怕,反而開開心心地又朝著他舉起了一只手,那里正拿著一個已經(jīng)開始化了的糖墩兒。
就好像在說,我們偷偷吃,不讓別人知道。
絮果自認為選的地方非常巧妙,他開的這扇窗是背對著阿爹的“朋友們”的。他之前已經(jīng)考察過了,阿爹商量事時,總是阿爹一人端坐一旁,“朋友”們站在對面,他現(xiàn)在開了他們身后的窗戶,自然就只有他阿爹能看到了啊。
連亭再有天大的火氣,也只剩下了哭笑不得。他一想反正事情已經(jīng)處理的差不多了,找不苦那個傻逼也不是這一半天就能找到的,那不如今天就到這里吧。
然后就真的散會了。
東廠的下屬們面上不顯,內(nèi)心卻一個比一個開心,甚至有點不敢置信,這都多少個休沐了,他們終于能稍微早一點下班了嗎?
是的,就是這么卑微,他們根本不敢想休假,只求早點下班。
窗外的絮果已經(jīng)歡呼出了聲,然后……經(jīng)過漫長的摸索,他才顫顫巍巍地下了凳子。凳子就像梯子,永遠都是上去容易下來難,尤其是在絮果的一只手還被糖墩兒占著的時候,高高的凳子之于他就是一道天塹。
等絮果征服天塹,他就快樂地帶著糖墩兒跑向了他爹。每次絮果都是如此,買了什么,永遠都會記得給家里大人也帶一個。
連亭分析著絮果的行為,覺得這應(yīng)該是來自他阿娘的言傳身教。
也就說明了絮果過去的生活是不愁錢的。
一個有錢的、最近病逝的女戶,曾獨居江左,還帶著一個六歲左右的兒子,明明應(yīng)該是挺好找的特征,為什么就是能至今都沒有消息呢?
連亭無法理解,就像他找不到絮果的爹一樣震驚。
連亭曾故作考校,以“阿爹考考你,看你知道阿爹多少事”為名,旁敲側(cè)擊的從絮果口中側(cè)面了解過他那個親爹。知道了對方姓年,應(yīng)該是姓年,或者其他類似的姓,小朋友的江左口音真的很要命;曾經(jīng)作為探花打馬游街過;長得特別好看,老家應(yīng)該也是江左的……
但是偏偏連亭讓人查了一圈京城的官員,包括這些年外放、被貶乃至是犯事蹲監(jiān)獄或者砍頭的,沒一個能對得上全部的信息。
要么不姓年,要么不是探花,要么不好看。連亭不得不放寬了尋找條件,覺得有可能是孩子記錯了,亦或者他爹在孩子面前被美化過了頭。好比,探花哪里是那么容易得的?年輕又好看的探花拋妻棄子,放在哪個年間都是驚天八卦,他不可能完全沒聽過。
連亭是做情報工作的,想事情總?cè)菀讖?fù)雜化,因為東廠真的見證了太多奇葩與可能。
糖墩兒已經(jīng)被絮果送到了阿爹嘴里,他真的好著急啊,因為……:“再不吃,糖衣就要化了�!蹦强墒翘嵌諆鹤詈贸缘牟糠�!
連亭其實不是那么愛吃甜的,只是看著兒子如此焦急又認真地獻寶眼神,他又會覺得這甜也不是不能承受。
廠公心情大好,遂決定提前把準備好的驚喜告訴兒子:“我們下午去逛開源寺吧?”
開源寺集市是京城最熱鬧的市場之一,不僅有南來北往的全國商品,外國的舶來品、草原之外的蠻人特色等奇巧之物,在這里也能找到不少。除了琳瑯滿目的商品外,開源寺這邊每天還有很多說書、雜技等撂地類的表演,美食更是不勝枚數(shù),尤其是在逢十休沐的這一天。
“我知道,我知道�!毙豕呀�(jīng)學(xué)會舉手搶答了,白皙的小臉上滿是興奮,“我在來京城前,阿娘就和我講過的,開源寺是商業(yè)中心,購物天堂,可好玩啦�!�
和涇河夜市、千步廊早集,并列為全京城最大的商圈。
絮果一早就想去了。
連亭也是計劃許久,想帶愛湊熱鬧的兒子出去玩玩。但是讓其他人帶絮果他不放心,只能由他休假了親自來。
前幾日在小皇帝問起時,連亭都難掩口風,和陛下很是說道了一下自己完美的休沐計劃。集中上午把朝務(wù)突擊完成,中午就能動身去開源寺吃飯了,開源寺的齋飯全國有名,如果兒子吃不慣素食,飯后還能去一整條的小吃街閑逛,等逛得差不多了,胡人的噴火表演也就開始了……
“我們還能順便給你買副雙陸。”連亭一邊換衣裳,一邊對絮果道,“那邊有個不錯的博戲店,賣的棋子用的都是不易褪色的周城漆,棱角也總能打磨得圓潤又光滑�!辈粫鷤⒆拥氖帧�
連亭是從下屬口中知道的,下屬則是從巷口下棋的那些大爺們?nèi)豪锎蚵爜淼�,他們象棋就是在那邊買的。
絮果卻一臉茫然的回看他爹,什么雙陸?
連亭:“???”這不是你之前鬧著要的東西嗎?我才讓人去和商家預(yù)約好了下午去拿棋!
絮果認真回答:“可是阿爹我現(xiàn)在想養(yǎng)狐獴了呀�!�
“!”連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心里告訴了自己一百八十遍,孩子的三分鐘熱度就像三月的天,做不得準。莫生氣,這就是小孩子啊,這就是你兒子……可去特么的兒子吧,“狐獴?連絮果,你看看你像不像個狐獴?!”
作者有話說:
瞎扯淡小劇場:
在廟會上遇見的君臣。
廠公:陛下,你抄襲臣的休息日旅游計劃!
小皇帝:……咳,朕也有弟弟要哄��!
PS:狐獴,就是《獅子王》、《丁滿和彭彭》里那個丁滿。
第11章
認錯爹的第十一天:
然后,連雙陸就領(lǐng)著連狐獴出門了啊。
這一次連亭沒有選擇騎馬,而是提前讓人備好了穩(wěn)妥的馬車。雙轅四馬的軒車,青色篷蓋,八鑾鏘鏘,和尋常朝臣出行的大車沒什么區(qū)別,只是在內(nèi)里鋪滿了各色柔軟的繡墊,盡可能緩解了小朋友一路上的顛簸之苦。
但絮果卻更想騎馬。他不是那種會在這樣的事情上哭鬧不休的小朋友,只會傾向于“講道理”。
一路被阿爹牽著手出門,絮果都在積極建議,試圖說服他爹騎馬更帥。哪怕是在被強行抱上馬車的時候,小嘴還在叭叭,不肯放棄:“掠影超威風的!”哪怕不騎掠影,馬廄里還有浮光、雷電和旋踵,每一匹都被養(yǎng)得油光水滑、四蹄生風。
連亭不得不抬手,輕輕捏住了兒子的上下唇瓣,捏出了一個小鴨子。小鴨子非常不服氣,開始哼哼唧唧地抗議�!爸v道理”都行不通的話,那他就只能……
連亭眼疾手快,趁著絮果剛張嘴,就叉了塊桌子上的玉露團進去。
絮果:“�。�!”玉露團真好吃!
世界終于安靜了。
玉露團是大啟一直很流行的點心滴酥的變種,變得更貴的版本。以前滴酥因制作不易,只在權(quán)貴階層流行,后來南邊崛起了一個總能拿出各種奇巧之物的年娘子,對滴酥進行了改良,變得讓所有人都能吃得起。權(quán)貴這邊的廚娘們就與時俱進的又搞出了更難制作的雕酥,也就是玉露團。
連亭頗為喜歡這種打擂臺,因為他有的是錢,多貴都可以買得起最好的那一款。而他的兒子值得最好的一切。
不過,絮果其實早在江左的時候,就吃過了,準確地說,他當時吃的是滴酥。不僅如此,他還陪阿娘一起做過,聽她一邊柔聲說“素手淋瀝而象起,玄冬涸冱而體成*”,一邊踮起腳尖站在桌邊,看著阿娘將已經(jīng)拌好蜂蜜的白酥,一點點地滴淋到食碟上,就像是變魔術(shù)一樣化腐朽為神奇,把白酥變成了山巒迭起的模樣。
滴酥外表很有彈性,但入口即化,奶香濃郁。用絮果他娘的話來說就是,這不就是蜂蜜奶凍嗎?他娘還自主研發(fā)出了不同口味,茉莉,香蕉……還有更純粹的牛奶原味。不管是什么季節(jié),絮果總能看到她娘捧著滴山吃個痛快。
“好了,再冷凍一下就能吃了�!卑⒛锱呐氖郑┥碣N了貼兒子軟乎乎的小臉蛋,笑彎了一雙眼眸,“我們絮哥兒今天表現(xiàn)超棒的哦,等一會兒就獎勵你吃一點吧�!�
絮果那個時候還小,連數(shù)都不怎么會數(shù),卻已經(jīng)很會討價還價,比劃著“二”的手勢和娘說:“吃兩點!”
數(shù)學(xué)挺好,但量詞不行。
有的吃,絮果也就忘了什么騎馬才更帥的想法,等到了香火過于鼎盛的開源寺時,小朋友不那么穩(wěn)定的注意力早不知道被轉(zhuǎn)移到了哪里。
開源寺是座占據(jù)了一座山的千年古剎,在雍畿城外足足有五百余畝地那么大,是絮果此前從未見過的規(guī)模。來往的客商也不局限于京城的人,它輻射了附近所有的縣鄉(xiāng),隔壁省或者更遠的外鄉(xiāng)人都會慕名而來。
各式攤位從山門前的小廣場一路鋪到了大雄寶殿前的大廣場,令人目不暇接,真的是賣什么的都有,吃穿用度一應(yīng)俱全,還按照種類進行了詳細的劃分。
想要一天就把這里逛完,是小短腿絮果絕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他只能優(yōu)中選優(yōu),努力擇取。
因上午下班早,離吃午飯還有一些時間,廠公特意讓兒子先選他想去的地方。
就在絮果的小腦袋都快要被不同的選擇燒干凈的時候,北疆王世子聞蘭因也難得被放了風。當然,是帶著大批北疆軍的高手以及他白龍魚服的皇兄一起。雖然上次被連亭騙著吃了胡麻餅,但小世子一顆想要回北疆的心卻并沒有因此而停歇,只心里多了一個“雍畿人真是卑鄙極了”的地圖炮小心思。
皇帝卻因此覺得連伴伴非常會育兒,大概是因為連伴伴有了自己的兒子。皇帝隔三岔五就會和連亭取經(jīng)。
也就有了如今這個轉(zhuǎn)移阿弟注意力的出游計劃。
其實皇帝自己都沒來過開源寺,或者準確地說,自打從北疆到了雍畿,他就只去過皇宮和天壇,行動軌跡和他六歲的弟弟高度重疊。
對于這趟開源寺之旅,皇帝自己心里都充滿了期待。他已經(jīng)和連伴伴提前打聽好了,該怎么玩,去哪兒玩,什么路線人少一點,每一個字都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里。甚至連出發(fā)時間都和連亭之前計劃的差不多。
只不過他們一行人選擇了騎馬,也因此,雖然他們出發(fā)得晚,但他們比連亭父子還要早到一步。
只是他們到是到了,人卻僵持在了原地。
讓裹的和個團子似的絮果一下馬車,就明白了他爹為什么沒答應(yīng)他騎馬。
因為這個天氣騎馬是真的冷啊。如今已是雍畿的深秋,雖還沒有完全入冬,但雍畿的冷,誰體會,誰知道。如果騎馬,那就要在寒風中疾馳,任由凌冽的北風從領(lǐng)口呼呼灌入,越是好馬跑得越快,也就是說凍得越狠。
小世子雖然看上去還是脊背挺直、倍兒精神地騎在馬上,但其實整個人都僵了,渾身冰涼,宛如冰雕,抓著韁繩的指關(guān)節(jié)紅得發(fā)紫。
偏偏騎馬是他提出的要求,他不能慫!
聞小因努力控制著發(fā)白的唇瓣,不讓自己的寒冷被哆嗦出賣。他現(xiàn)在連轉(zhuǎn)頭都做不到,只能目視前方,生硬地問他皇兄:“阿兄,你怎么還不下馬?”
皇帝這邊的腦瓜子也是嗡嗡的,人都麻了,還在嘴硬:“朕,咳,我還想在馬上看看。阿弟你呢?”
小世子一臉深沉:“我也是。”
其他做普通護院打扮的北疆軍此時都差不多,穿著最薄的綢緞秋裝,連個披風都不肯穿,卻還要和同袍談笑風生。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對吧?北疆有多苦寒全大啟都知道,想當年他們大冬天跟著老王爺去奇襲蠻人,那大雪,那冰川……
他們北疆軍,主打的就是一個火氣旺!
但一行人卻騎馬站在開源寺的大門口,久久沒有動彈半步,直至逐漸接近正午的陽光,才一點點曬化了他們的倔強。
忽而就聽到不遠處馬車里傳來了一個童聲,正脆生生地說:“阿爹,這玉露團真好吃!”
絮果雙眼眨巴眨巴地看向他爹,暗示得不要太明顯——你懂我的意思吧?我們回去是不是也能吃?
北疆軍的大長腿哥哥們不由跟了一個哆嗦,這鬼天氣吃玉露團?你們雍畿人難不成都是火爐做的?
小世子不知道冷不冷,他只是想起了他們晚上還要怎么來的就怎么回去,在經(jīng)過腦海里長久的掙扎后,他還是小聲對皇兄說:“我們回去的時候,還是買幾輛馬車吧�!�
皇帝:“……嗯。”
***
雖然連亭和小皇帝在山門前有過短暫的邂逅,但連亭自認為是個“內(nèi)向”的人,內(nèi)向到在休沐日遇到頂頭東家,根本不好意思上去相認。只第一時間給下人使眼色,一行人悄聲后退,扛起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的絮果扭頭就跑路了。
連亭一邊跑,還一邊在心里想著,陛下在這個兄友弟恭的溫情時刻,肯定也是不想看到我的,我怎么能上去打擾呢?嗯,一定是這樣沒錯!
絮果只覺得和阿爹玩了一個很好玩的游戲,被扛起來后就一路笑個不停,他們抄小路,快速略過了小廣場、三道門廣場、二道門廣場……中途路過集中的玩具攤時,連亭還無師自通地學(xué)會了捂住兒子的眼睛。一直到大雄寶殿后面賣文玩的資圣門才把絮果放下。
絮果卻還覺得不夠,伸著手對阿爹說:“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連亭哭笑不得地抱起兒子,準備滿足他的愿望,順便和他商量:“咱們稍稍改下行程,好不好?先去吃飯�!�
免得一會兒逛著逛著又和那對皇家兄弟來個不期而遇。陛下人很好,但如果能不在休沐日遇到就更好了。
絮果不疑有他,咔咔點頭,和阿爹在一起干什么他都會覺得開心。
資圣門的后面就是大啟鼎鼎有名的開源寺素齋了。素齋樓分上下兩層,一樓每位只收取十文錢,吃多少都是十文錢,素面、素包子并各色素菜,可謂是應(yīng)有盡有,其中最出名的便是觀音面,頗受香客追捧。二樓就是單點了,價格也會相較于下面貴上不少,還會收取茶位費。但勝在環(huán)境素雅,人流較少,只有京中有頭有臉的權(quán)貴前來禮佛時,才會選擇上二樓。
不過樓上樓下都一樣,不設(shè)包廂,二樓頂多只有半包的閣子。沒什么原因,從素齋樓建立的那一天起,就是這么一個模樣。
絮果學(xué)著他爹,似模似樣的看起了竹簡上的菜單,卻其實一個字也不認識。
但他看到了隔壁桌點的甜點,紅酥!紅酥是滴酥的平價版,用果汁染了顏色,勾兌的也不再是蜂蜜,而是更為便宜的蔗糖,但口感上卻更甜了,在大啟很是風靡過一段時間。
“阿爹,我要吃那個。”絮果指了指紅酥,甜食對于小孩子的吸引力是致命的,他根本把持不住。
連亭卻皺起了一雙細眉,這一路上絮果可沒少吃這又涼又甜的東西,他只能哄著兒子道:“你看得懂那上面寫著什么嗎?”
他指的是二樓供奉的一尊監(jiān)齋菩薩兩旁的對聯(lián)。
絮果老實的搖搖頭。
“那太好了�!边B亭對兒子和善地笑了笑,“爹是說,你看不懂,爹念給你聽啊,上面寫的是,小孩子,不能吃,非要吃,鬧肚子�!�
絮果:“!��!”
皇帝一行人也按照連亭最初的規(guī)劃,一到開源寺就直奔了素齋樓,聞蘭因正走到二樓的樓梯口就聽到了連亭父子的對話,他看了看對聯(lián),再看了看那邊正在哄騙小孩的連亭。
又是你,大騙子!
不等絮果有什么反應(yīng),聞世子已經(jīng)閃著正義的金光健步上前,對絮果一臉認真地建議:“快跑!他騙你!”
作者有話說:
*素手淋瀝而象起,玄冬涸冱而體成:引自唐朝詩人王泠然的《蘇合山賦》。
*監(jiān)齋菩薩:指監(jiān)護僧眾齋食的神祇。以前在印度,直譯的話應(yīng)該叫大圣緊那羅王菩薩,只不過傳入我國后,就有了個國產(chǎn)名監(jiān)齋菩薩。大多寺中的廚房都會供奉祂。吃飯的地方會不會供奉就不確定了,反正大啟會供奉(不是)。
*紅酥、滴酥、玉露團,大家可以簡單理解為:五毛冰棍、以前十好幾塊現(xiàn)在價格被打下來的四塊錢雪糕(奶凍),以及……哈根達斯。冰棍雖然便宜,但也會有有錢人為了懷舊童年專門買來吃。
第12章
認錯爹的第十二天:
兩隊人馬相遇的那一刻,連空氣都仿佛是尷尬的。
絮果想的是:你誰?真的很討厭一些沒有邊界感的行為,好比當著他的面,指控他爹是個騙子。
小皇帝想的是,我弟弟是個傻逼!得罪了我的育兒夫子!我到底是當場揍,還是回去揍?!
連亭則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小陛下這不會是全盤照搬了我當初的出游計劃吧?早知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先帶兒子在下面逛一逛呢!
只有北疆王世子叉著腰,理直氣壯地想,我可是做了好大一件功德呢!漂亮的小弟弟為什么還不來謝謝我?
打破尷尬的,是連亭利索請安的動作。作為在皇宮這個大染缸里一路披荊斬棘的人精,連亭見陛下微服私訪的雅興正上頭,自然不會蠢到當場點破對方的身份,他只用了一個中規(guī)中矩的稱呼:“大郎君,二郎小皇帝果然龍心大悅,滿意點頭,揮一揮衣袖表示:“如今我們都在外面,不必多禮�!�
然后,就真的不拘禮節(jié)地坐到了一桌啊。
四方桌,一人一面,小皇帝居上首,左邊坐著他的倒霉弟弟聞蘭因,右邊是自請方便布菜的連伴伴,對面則是已經(jīng)脫下厚重的外衣,只穿著寶藍緞子的絮果小朋友,笑容燦爛,天真可愛。小皇帝心想著,真不愧是連伴伴大哥的孩子啊,兩個人都這么好看!
就是不知道為什么,看上去好像有些拘謹,不太愛說話的樣子。
連亭和小皇帝開始溝通點什么齋菜,一直不怎么安分的小世子,則一直在用一雙黑漆漆的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絮果。微微瞇起,非常努力,就像小狼崽子似的,透著說不清的野性與直白。
絮果、絮果很顯然是被嚇到了啊。
他本來是個挺活潑愛笑的小朋友,卻因為這個一直盯著他不說話的“柿子”而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正襟危坐在凳子上,雙腳懸空也不敢晃,全程不是看著窗外被鋪滿陽光的枝頭,就是低頭盯著桌面上的紋路數(shù)圈,很鴕鳥地在心里默默做法,別看我,別看我,快走開,快走開。
可惜,連小道長的道行不夠高深,念了半天咒語也不管用。右手邊的聞世子見絮果坐在一邊不說話,盯得就更起勁兒了,一雙深目宛如寒潭。
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也讓點完菜的小皇帝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不對。他弟平時和他杠的時候那叫一個才思敏捷、口吐蓮花,今天怎么突然就深沉了起來?
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小皇帝輕咳了一聲,主動對絮果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絮果先看了看阿爹,在得到阿爹點頭的肯定后,這才壯起膽子,用略帶南方軟糯的口音大大方方回了句:“我叫絮果。”
“我叫蘭因!”聞小因立刻插話。
“沒人問你�!毙』实蹧]好氣的瞪了眼自己的怨種弟弟,這不是挺會說話的嘛,剛剛到底在干嘛��?一直努力想當個端水大師的小皇帝,又對沒說話的連伴伴道,“真是緣分啊,他倆的名字正能湊成一個成語。”
連·純文盲·絮果茫然的抬頭,什么?
絮果的娘一直堅持小孩子就該有一個幸�?鞓返耐�,打算等兒子六歲后再安排他學(xué)習,不想計劃趕不上變化,阿娘突然病重,絮果上學(xué)的事也就只能等他進京后再說了。
聞世子就不同了,他早早就開始了早慧兒童的讀書人生,哪怕進了皇宮,功課也是一天沒有落下的。他名字的寓意,更是已經(jīng)不知道聽旁人說過多少次。蘭因,既感情像蘭花一樣美好,是他父王母妃伉儷情深的見證。
絮果的意思,聞蘭因機緣巧合地知道,是指注定離散的結(jié)局。
小小的世子,蹙起了一雙劍眉:“這個成語的意思一點也不好,我不喜歡�!闭f完還尤覺不夠,又轉(zhuǎn)頭一臉認真地建議絮果,“不然我給你改個名字吧?咱們一起取個連起來吉利點的。”
絮果:“???”有��?
絮果不怎么會罵人,“有病”已經(jīng)是他能想象到的措辭最嚴厲、最難聽的話了。
一直到清爽可口的齋菜被端上來前,絮果都氣呼呼地沒再和聞蘭因說過一句話。當然,他本來也沒打算和聞蘭因說話,只是如今拒絕得更明顯了一點。
小世子對此卻好像全然未覺,在箸瓶被端上來的時候,還主動給絮果拿了香箸。
自摳門摳到喪心病狂的先帝駕崩后,京中的奢靡就觸底反彈、蔚然成風,尤其是酒樓行業(yè),攀比特別嚴重,除了比飯菜的味道、擺盤和價格,還會比餐具。你家用黃花梨的筷子,我家就有名家親筆所畫的食屏,哪怕連開源寺這種清凈之地也無法免俗,與時俱進地跟上了香箸之風。
絮果遠在江左,哪兒見過這等陣仗。頗為不明所以的接過了散發(fā)著香氣的木筷,整個人都有點懵。
他也就顧不上生氣了,只前傾身子,小聲地好奇問阿爹:“蘭因是不是偷玩他娘的胭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