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薛家二房的狗子還是個小孩兒,小孩子耍脾氣也是正常。
薛庭儴瞪著姜武,歇力隱忍心中的妒意。他不想讓自己在對方眼里顯得幼稚,
也不想落了下層,
可他真的忍不住。
“你是不是喜歡招兒?”
姜武一愣,
也沒含糊點點頭。
薛庭儴的臉色更難看了,
“她是我的童養(yǎng)媳。”
“她不是你的童養(yǎng)媳,你應該知道薛叔和薛嬸當年是收她當女兒,她是你姐,只是當年出了意外,才會將你托付給她�!�
薛庭儴當然知道,所以姜武的出現(xiàn)才會讓他炸毛。
“你若是心疼你姐,你就該給她找個能心疼她的男人,你家里的情況你是知道的,你姐為了供你有多辛苦。不過你放心以后我若是娶了你姐,我會和她一起供你的,拿你也親弟弟看待�!�
姜武曉之以理,循循善誘,薛庭儴的臉色卻越來越黑。
“你別妄想了,我不會將她讓給你。”
姜武笑看著他,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那模樣分明是沒將他說的話放在耳里。
就在這時,招兒端著個木托盤走進來,上面放著三個碗。一個是大碗,另外兩個碗則小了一圈兒。
“快來吃面�!�
“這么大一碗,招兒你這是把我當豬喂了。”姜武笑著道。
招兒嗔道:“姜武哥你說什么呢,我這不是怕你吃不飽�!彼呎f邊把放醋了那一碗推到薛庭儴面前:“快點兒吃,等吃過了咱再走,時間還來得及�!�
說著,她也上了炕,就坐在炕沿上,左手邊是薛庭儴,右手邊則是姜武。
姜武很給面子,呼哧呼哧地吃了起來,口里連聲說道招兒做的面就是好吃。
意思也就是不是第一次吃了?還有一次,抑或是還有幾次,是什么時候?他怎么不知道?
薛庭儴心里瘋狂地想著,明明面很香,也是他最喜歡吃的,卻一點兒胃口都沒有。
直到招兒疑惑地問他,他臉才僵了一下,道:“沒放醋。”
“沒放醋?”
招兒將碗拿了過來,聞了一下,她明明記得端來之前專門放了醋的。可是又不確定,因為醋只放了一點的話,是聞不出來的。
“那我再去給你加點兒。”說著,她端碗下炕出去了。
薛庭儴惡惡地盯著姜武看,吃得那么快,也不怕噎死!
姜武感覺到他看自己,抬頭道:“你姐做的面好吃,不用放醋就很有味�!�
薛庭儴沒有理他,這時招兒走了進來,將面碗放在他面前。他拿筷子挑了一點喂進嘴里,還是沒滋沒味的,不過他也沒再說什么,默默地吃了起來。
“你要多吃一些,以后長得像你姜武哥這樣壯實才好�!�
她嫌他長得不壯實,覺得姜武很好。
一頓飯吃得是心思各異,姜武和招兒有說有笑的,薛庭儴卻是十分沉默。
吃罷,招兒去洗了碗,就收拾東西打算走了。
姜武扛著招兒給薛庭儴準備的大包,三人一同往外走去。剛走到院門處,突然被薛老爺子叫住了。
“姜武啊,你這是打算送狗子去鎮(zhèn)上?”
姜武停下腳步,點點頭。
“你能不能順道把俊才也給捎上?俊才也要去鎮(zhèn)上,不過去的是清河學館,我聽你山子叔說,好像順路。”
“這——”姜武看了看招兒。
招兒昨日去可是說了大房自己借了車,但她和薛庭儴不愿搭順風車。姜武心知招兒的心結,便也沒多問就應下了。
薛青山從東廂里走出來道:“爹,你跟人家說這事作甚,接我們的車馬上就來了。”
“來了?現(xiàn)在都幾時了你看看?從村里去鎮(zhèn)上,即使騾車也得兩刻鐘,俊才頭一日去學館,若是去遲了,肯定要挨訓斥�!毖蠣斪託饧睌牡�。
別看薛青山這么說,其實他心里也火燒火燎的。昨兒他特意找鄰村一個交好的人借了車,哪知早飯吃了,什么都準備好了,也沒見人影。
他知道二房也借車了,借的還是姜家的。村里就兩戶人家有騾車,而這兩家中里正家肯定不能去,姜家與他有嫌隙,他還沒忘記當年老二死的時候,姜海是怎么罵自己的,平時見了姜家人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
所以明知道二房這里有車,婆娘和兒子都急得火燒火燎,他也潑不下臉去開這個口。
“姜武,你就捎他們一程�!�
話都說成這樣了,姜武自然不能拒絕。
“好的,薛爺,這不算啥。”
見薛青山還沒動,薛老爺子回頭斥他:“還磨蹭什么!楊氏,快把俊才的東西拿出來�!�
“哎,來了�!�
一陣人仰馬翻后,四人才上了車。
本來薛青山還打算親自送兒子的,如今這車里可再坐不下人了,自然只能打消這個念頭。
目送著騾車遠遠離去,薛青山心里頗不是滋味。本來是想顯示自己,如今沒顯示到,倒在二房和姜家兩家人面前丟了臉。
因為車里還多了個薛俊才,路上也沒人說話。騾車很快就到了湖陽鎮(zhèn),一路往鎮(zhèn)東行去,到了清河學館前,姜武停下車。
姜武素來不待見薛家大房人,也就沒主動幫個忙啥的。
楊氏給薛俊才準備的東西多,整整兩大包,薛俊才去提了一個,已經(jīng)是勉強,第二個卻怎么也拿不了。
他漲紅著臉,也沒開口求人幫手。
招兒看不下去了,跳下車,一手一個提起兩個大包,就往院門前去了。
她將兩個大包放在門前,對跟上來的薛俊才道:“我就不送你進去了,你喊里面的人幫幫忙。庭兒那邊也等著,再不走就晚了�!�
薛俊才心里五味雜全,看著她:“招兒,我會考上秀才的�!�
“嗯嗯,你多多努力�!�
她很快就轉身離開了,自然漏下了薛俊才看著她背影的眼神。
*
騾車在清遠學館門前停下。
不同于薛俊才,姜武扛著大包,招兒拿著小包,將薛庭儴送了進去。
一路被齋夫領著去了號舍。
號舍里的擺設極為簡單,就是一條大通鋪。其上劃分了四個位置,炕沿放著條案,挨著墻是四個簡單的木柜子,剛好可以睡四個人。
因為薛庭儴是第一個來的,齋夫說他可以隨便選地方人便走了。臨走前讓招兒和姜武不要久留。
招兒給薛庭儴選了一個最里面挨著墻的位置,剛好旁邊是窗戶,既通風光線也十分好。
她將大包打開,給薛庭儴鋪炕。
姜武本是要幫忙,卻被薛庭儴給搶了先。
兩人手搭手將鋪弄好,看得出兩人不是第一次這樣了,十分有默契。
姜武在旁邊看得眼熱。
薛庭儴看了他一眼,又去幫招兒整理其他東西。
招兒將木柜子打開,伸手摸了一把,里面擦得十分干凈。她將衣裳和用物都放了進去,關上柜門時,她看上面有鎖頭,便道:“待會兒我去給你買把鎖去,平時不在就把柜子鎖了�!�
所有一切弄罷,招兒和姜武也該走了。
到了門前,薛庭儴將招兒拉到一旁說話:“你別忘了你是有男人的人!”
“你咋又說起這個了?”
“你別管,反正你記著就是。”薛庭儴本來還想說讓招兒離姜武遠點,卻突然改變了主意,他看得出招兒還不知道姜武對她的心意。
既然不知道,那就不知道吧,最好一直不知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安心念書�!�
薛庭儴抿著嘴角:“我會跟先生說,有空就回去。你在家里看緊門戶,晚上不要出門。”
“有黑子在,你還怕有人吃了我不成?”再說了,她還會幾手功夫,這功夫是招兒小時候跟姜家父子學來的,再加上她力氣比一般人大,反正尋常的一兩個大漢還真不是她的對手。
“反正我說著,你記著就成�!�
“好好好,我知道了。”
招兒很快就走了,號舍里就剩了薛庭儴一個人。
他來回在號舍里踱步了一會兒,待心情平復下來,才上了通鋪,從柜子里拿出抄了一半的書和宣紙,在炕頭的條案上鋪開,抄了起來。
抄了一會兒,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咦,竟然有人比我還早!”
來人是個小胖子,大約十六七歲的模樣,背上背著一個比他自己還胖的包。
明明天氣還不熱,此人卻是汗流浹背的,他氣喘吁吁地將大包放在通鋪上,然后一屁股就歪在樂炕上。
“嘿,新來的,你叫啥?”
第28章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見對方也不說話,
小胖子自我介紹:“我叫毛八斗,
才高八斗的八斗,也是家有八斗余糧的意思�!�
薛庭儴有些忍俊不住了,問:“你家很有錢?”若不何必著重申明家有余糧。
毛八斗有些尷尬地搔了搔腦袋:“我家也沒什么錢,
就是開了個小雜貨鋪,
這名兒是我爺給我取的,他見人就這么說。”
原來竟是家學淵源。
薛庭儴忍住沒笑,
道:“我叫薛庭儴。”
“這名兒倒是挺拗口的。對了,
你是哪兒的人?”
“我乃湖陽鄉(xiāng)下余慶村人士�!�
兩人正說著,又有一個人推門走進來。
此人個頭挺高,但面容憨厚,
看其模樣打扮也是湖陽鄉(xiāng)下某個村的人。果然經(jīng)過小胖子的介紹薛庭儴知道,此人叫李大田,
其祖父是大王村的里正。
這毛八斗和李大田在這里讀了兩年了,
今年是第三年,兩人去年就住在這間號舍里,所以早就相識。
因為毛八斗是個話嘮,
連帶薛庭儴也不免與他們多說了幾句,
三個人正聊得熱火朝天之際,這屋里最后一個人也到了。
是個長相瘦弱,陰郁沉默的少年�?茨雍孟窦揖巢缓�,
衣裳上打著補丁,
腳上的鞋也是破的,
來了也不和人說話,
就把自己的包袱往靠門的那個位置一放,低著頭鋪炕。
“庭儴,你是新來的,我?guī)愕教幑涔淙ァ!泵硕窡崆榈馈?br />
薛庭儴也沒拒絕,三人相攜出了號舍大門。
這號舍位于書館的左后方,再往前就是射圃了。所謂射圃就是習射之地,古有君子六藝,所謂六藝,便是禮、樂、射、御、書、數(shù)。
打從前朝逐漸完善了科舉制度,以制藝作為朝廷選拔官員的標準,這君子六藝便漸漸為人所棄。除了禮、書、數(shù)依舊尚存,御、樂、射等已經(jīng)不是作為一個君子,也就是讀書人的標準,而是變成了附庸風雅之物。
雖這射圃乃是縣、州、府學乃至國子監(jiān)等場所標配,以至于許多學館、書院也紛紛跟風仿造,卻不過是個擺設。而在清遠學館,這里則是學生散心娛樂之所在。
射圃并不大,也就半畝左右,卻是種植了許多草木。此時正是萬物復蘇之際,四處都是一片欣欣向榮的綠色。
一路沿著小徑來到射圃,見左右無人,毛八斗才低聲和薛庭儴說:“那陳堅是個不好相與的,你平時少于他交談�!�
看這陣仗可不只是不好相與,難道兩人之間還有什么嫌隙?可當薛庭儴狀若無事問起,毛八斗卻是不愿多說,連憨厚的李大田也是諱莫如深。
經(jīng)過和兩人一番交談,薛庭儴也看得出兩人不是什么心機深沉之輩,無緣無故背地說人壞話,大抵兩人也干不出來,這么說那陳堅真有什么問題了?
因為兩人都不愿提起,薛庭儴自然也不好多問,只能將事情放在心中。
*
今天雖是開館第一日,卻是給學生們用來安頓的。待明早祭了圣人后,先生才會開堂授課。
這些是毛八斗告訴薛庭儴的,不光這些,他還告訴了薛庭儴很多這學館里的事。
例如學館里共計有三十多名學生,先生的話卻只有三人,其中一人還是館主,所以學館里先生是十分緊張的。
這三十多名學生被分為甲乙兩個班,其實甲班都是學業(yè)出眾的學生,乙班則是初入學或是季考年考未能過關者。例如薛庭儴就是初入學,自然在乙班,李大田和毛八斗也在乙班,他們就是屬于學業(yè)不精之人。
“我也是去年年考時鬧肚子,才會沒排上名次。若不是這么倒霉,考進甲班,讓館主親自授課也就是毛毛雨的事兒�!泵硕反笱圆粦M道。
李大田倒是老實的搔了搔腦袋:“雖家里對我寄予厚望,可我自己的能力自己清楚,也就是學幾年回家老實種地,以后等著接我爺?shù)奈恢谩!崩畲筇锛揖退粋獨苗,才會有這一說。
同號舍的陳堅也在乙班,用毛八斗的話說是個資質(zhì)平庸之輩。不過這毛八斗言語粗放,所以薛庭儴在心里打了個折。
不過至此他也算對整個清遠學館,有了個大體的認知。
三人圍著學館里逛了一圈,又回到號舍。
這宿館里共有號舍十多間,都在一個院子里,今日都是忙著安頓,所以號舍里格外吵嚷�?扇嘶氐剿诘奶柹釙r,陳堅卻正伏案看書。
他的鋪位并不好,挨著門,又離窗很遠。因為外面吵,把門關上了,所以光線十分昏暗,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看書的。
見三人推門進來,陳堅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又旁若無人的繼續(xù)看書。撇除之前毛八斗所言,這人倒是個刻苦的,薛庭儴心中暗忖著。
因為無事,再加上屋里有個‘不合群’的人,三人也不適合再談笑風生。李大田找出書來看,薛庭儴則又拿出自己抄到一半的書。
毛八斗好奇地湊到薛庭儴身邊看他抄書,看了會兒,頗覺無趣,就跑出了號舍。據(jù)李大田說,毛八斗在學館里人緣很好,左右號舍里都有其相熟之人。
號舍中十分安靜,突然毛八斗從外面跑進來道:“庭儴,有人給你送東西了�!�
“什么?”薛庭儴一愣。
毛八斗搖了搖手中的銅鎖:“聽齋夫說,是個姑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