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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可至今沒有動身的打算�!备呱龂@了一口氣,猶豫道:“招兒姐,我們都認(rèn)識多少年了,

    若不是他,

    你會改變自己的主意?”

    招兒向來是個很有主見的人,很少人能動搖她的想法。

    唯一的例外,

    就是薛庭儴了。

    就好像當(dāng)年她剛開始生意時,

    就是因?yàn)檠νú辉福瑓s又實(shí)在想不出別的辦法,她只能偷著背著。

    因?yàn)檫@番話,

    招兒自然想到了很多年前,那時候庭儴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任性胡鬧,

    脆弱又敏感,她寵著他,讓著他。

    這么些年過去,

    他長大了,

    變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

    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人生目標(biāo),甚至自己的堅持。他狡詐卻又善良,

    每次都裝得一副如何如何,

    其實(shí)私底下做了很多很多。這些很多招兒列舉不出來,

    甚至許多她也是管中窺豹,

    可她卻能看到定海從一個比小漁村大不了多少的縣城,走到這一步朝野矚目,他歷經(jīng)了很多艱難辛苦。

    都在努力著,努力地做好一切,努力地往一個目標(biāo)奮斗,所以又為何會存在誰為了誰?

    ……

    “待這里被清出來,定會恢復(fù)很久之前番船滿海間的盛景。到那時候,我來這里的任務(wù)就算完成了一大半�!�

    “那到那時候我們?nèi)ツ膬海俊?br />
    “到時候你想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

    ……

    自打年前從外面歸來,招兒就經(jīng)歷了很多事,也因此引發(fā)了不少感嘆和感悟。

    以前她從不會為夫妻之間相處去頭疼。于她來想,兩人不一直就是這么過來的,只是從姐弟換成了夫妻,彼此之間一直是對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

    哦對,如今還多了弘兒。

    可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從二姐的指責(zé),到薛庭儴的生氣,到建府的瑣事,到他送來的那些衣裳,到那一晚他的坦白,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夫妻之間也有相處之道。

    夫妻之間并不是就搭伙過日子,需要煩心和操持的事太多,甚至在彼此之間的相處,都有太多太多的學(xué)問。

    “真不知道你上輩子干了什么好事,這輩子能找這樣一個男人。什么都幫你想著辦著,你說你一個當(dāng)人家妻子的,連這點(diǎn)道理都不懂,也不知道庭儴怎么就忍得了你�!�

    其實(shí)認(rèn)真想想,她確實(shí)有許多不合格,說走就走了,說回來就回來了。所謂的相夫教子,她一直做的不太合格,可他卻從沒有說過一句。而之前那次的怒氣,大抵也是極累了許久,才會爆發(fā)出來。

    ……

    招兒好半晌才整理好自己的語言,她看著高升道:“他并沒有不讓我出門,是我自己這陣子不想出門的。如今定海萬眾矚目,盯在這里的人太多太多,前陣子又出了那么一場事,我實(shí)在放不下心離開。當(dāng)然,也不是說以后就不出門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升子?”

    高升點(diǎn)點(diǎn)頭,端詳了下她的臉色,才道:“招兒姐,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怕你委屈了自己�!�

    薛庭儴難,難道招兒姐就不難了?

    招兒難不難,只有高升這伙人才知道。其實(shí)高升今日突然開口,并不是突發(fā)奇想,他與姜武甚至私下議論過,猶豫再三,才會問出口。

    按照兩人的打算,若真是薛庭儴為難了招兒,兩人肯定是要去找他說道說道的,哪怕他如今的官比以前更大。

    可照如今這情況來看,人家兩口子的事,他們跟著攙和干什么。也許人家甘之如飴呢?

    那股不是滋味的感覺,又從高升心里冒了出來。

    薛庭儴,你何德何能。

    高升深吸了一口氣,才笑著看著招兒道:“招兒姐,那我就先走了�!�

    招兒點(diǎn)點(diǎn)頭:“別太辛苦了,能談就談,不能談就罷,如今咱們和之前不一樣了�!边@個不一樣,自然是市舶司和雙嶼島那邊做底氣,這也是本來很上心的生意,招兒突然又不上心的主要原因。

    人的心思都是隨著外界不斷的變化,若是現(xiàn)在擱在去年那會兒,大抵招兒還是要出門。

    “我知道了。”高升往前大步走著,一面揮了揮手。

    招兒笑了一下,才突然響起之前高嬸托她的事。說是讓她勸勸高升,別總是想著做生意,先娶個媳婦成家,畢竟高升的年紀(jì)不小了。

    “還是下次再說吧。”她喃喃道,正打算轉(zhuǎn)身回屋,突然撞上一個人。

    是薛庭儴。

    “什么下次再說?”

    “你嚇我一跳!還不是升子得婚事,高嬸已經(jīng)跟我說了好幾回,可總跟他碰不上面,好不容易碰面又給忘記了�!�

    如今高升常駐定海和南直隸兩處,山西那邊自然回去不了,所以高嬸也跟了過來,是這趟和招娣一同來定海的,如今住在高升在外面置辦的一處宅子里。

    見到招兒,高嬸就是滿肚子的話跟她說,大體說的主要還是高升的婚事。

    說他歲數(shù)不小了,天天忙著不愿意成家,說他歷來愿意聽招兒的,就讓招兒幫忙勸勸。說得招兒有些心虛,總覺得是因?yàn)楦呱煌錾猓艜⒄`了他的婚事。

    “原來是這樣啊�!毖ν樕闲χ�,卻哼了一聲:“這事跟你說做什么,她一個做娘的都管不了兒子,難道你就能管上了?”

    招兒瞅了他一眼,道:“這不是多年的關(guān)系,高嬸也是病急亂投醫(yī)。再說了,升子被咱們這么使喚著南來北往的跑,他婚事被耽誤了,咱們肯定是有責(zé)任的。你這話說的挺奇怪,就是勸兩句的事,怎么倒是計較上了?”

    咱們。

    薛庭儴一聽‘咱們’兩個字,心中就覺得十分愉悅。

    招兒笨也不是沒有好處,這么多年了竟然沒看出來了,也活該那小子什么都遮著掩著。

    其實(shí)連薛庭儴都沒料到高升對招兒的感情不一般,若不是剛才他聽到了那些話。

    他伸手環(huán)著招兒的肩,兩人往回走:“你就是喜歡亂猜測,我怎么就計較上了,我是那么小氣的人?”

    “你的小氣兒還不多?”招兒咕噥了一句。

    “你說什么?”

    “我什么也沒說�!闭袃赫A苏Q�,道。

    薛庭儴看了她一眼:“他找你不是為了生意上的事?你這趟打算什么時候出去?”

    “出去?暫時不出去了,雙嶼島這邊不是馬上要弄鋪?zhàn)�,先把這一攤子事弄完了再說�!闭袃和O履_步,抬頭看著他:“怎么,你希望我出去?”

    “你出不出去,又不是我說了算,問我做甚?”薛庭儴一派若無其事,十分大方道:“你要是想出去,就去吧,雙嶼島這邊還得一個多月,你趕著之前回來就行�!�

    招兒有些心動,可看看他,還是壓住了這種蠢蠢欲動。

    她搖了搖頭:“還是不了,那邊就先讓升子管著就是�!�

    “你是不是想留在家里陪我?”薛庭儴突然湊到她臉頰旁問道。

    呃,招兒愣了一下,臉有點(diǎn)紅,往后退了退:“陪你,我陪你做什么?”

    “你肯定是舍不得我,想留下來陪我�!彼劾飳懼靡�。

    “不跟你說了,臉皮厚!”

    招兒忙走了開,薛庭儴笑著跟了上去。

    *

    到了雙嶼島正式對外開放的這一日,定�?蜕淘萍�。

    客棧全部都住滿了,甚至許多民居都被人租下,暫做落腳之用。

    作為浙江巡撫的竇準(zhǔn)親自出面了,寧波府孫知府也來了,還有布政使陳德,新任按察使葉莒,都指揮使嚴(yán)忠等浙江諸多高官,俱皆親臨定海。

    甚至連總督邵開都來了。

    邵開自打上任以來,一直對浙江的事務(wù)表現(xiàn)得并不上心,也是閩浙總督署一直設(shè)在廣東。廣東離浙江還是有些距離的,自然鞭長莫及。

    他在浙江少有露臉,這次會出面自然因?yàn)殡p嶼島上的商鎮(zhèn),是目前朝廷最關(guān)注的事情。

    且不提薛庭儴之前獻(xiàn)上的那兩百多萬兩銀子,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嘉成帝不止一次在朝會上提到薛庭儴,提到定海的市舶司。而自打市舶司成立以來,去年只有短短數(shù)月時間,就為朝廷納了一百多萬兩銀子的商稅。

    說是日進(jìn)斗金,都是貶低了。

    嘉成帝龍顏大悅,一派和顏悅色,朝堂上一片風(fēng)平浪靜,似乎朝野上下都為定海市舶司歡歌起舞著。

    之后薛庭儴遞了建立商鎮(zhèn)的折子,雖內(nèi)閣那邊頗多意見,但還是在嘉成帝力排眾議下準(zhǔn)了。

    今日是雙嶼島商鎮(zhèn)正式在人前露臉的時候,萬眾矚目之下,邵開這個做總督的自然不可能不到場。

    市舶司內(nèi)最大的那處堂中,此時列坐的無一不是跺一跺腳浙江都要抖三抖的人物。入目之間,皆是緋色的官服,唯一的例外就是薛庭儴這個穿白鷴補(bǔ)子青色官袍的了。

    以他官職,這種場面應(yīng)該是連個座都沒有。

    不過他今日才是主要人物,再加上竇準(zhǔn)格外給其面子,因此得了個首位左下的座兒。順喜也在其列,到底他是宮里的人,又是市舶司提舉。

    一眾官員面露淺笑,一派和顏悅色地說著話。

    這時,從門外走進(jìn)來一個人稟道:“稟諸位大人,圣旨到了。”

    在座的官員俱是站了起來,理了理官袍,又整了整官帽,方以邵開為首,往外行去。

    門外的庭院中,香案已經(jīng)擺上了。

    欽差手持著圣旨,神色肅穆地站在那里。

    一眾官員紛紛按品階為先后順序跪下,輪到薛庭儴時,那欽差招了招手,又指了指邵開前面的一處空地,笑著道:“薛提舉這旨是宣給你的,你可不能在那處跪著。”

    大家俱是面露理解的笑容,唯獨(dú)邵開面無表情。

    他官銜最高,自然是他為首,可這作為欽差的太監(jiān)竟然越過他,對薛庭儴說這旨是宣給他的,還讓薛庭儴跪在他前面。

    往小里說,是這太監(jiān)不懂事,太講究規(guī)矩。往大里說,自然是在打他的臉。

    可圣旨本就是有特定的對象,自然要以其為主,大家都是若無其事,他自然也不好發(fā)作,只能眼睜睜看著薛庭儴來到他前面跪下。

    “奉天承運(yùn),皇帝制曰……”

    這欽差長篇大論地念了一通,其實(shí)就是表達(dá)一個意思——

    市舶司的差事辦的不錯,朕很欣賞你們,聽說市舶司打算在雙嶼島開設(shè)商鎮(zhèn),朕很看好你們喲,所以特著人送來一副匾額,你們拿去掛著吧。朕乃九五之尊,受上天庇佑,朕的墨寶也是開了光的,一概鬼魅魍魎盡皆避散,庇佑爾等。

    “謝主隆恩!”

    一片高呼之后,薛庭儴恭敬地站起將圣旨接下。

    欽差笑著道:“這匾額還在外面候著,就不搬進(jìn)來了,聽聞薛提舉和竇中丞你們這便要去那雙嶼島,咱們這就便去吧,咱家也好跟你們一同開開眼界�!�

    “天使一路勞頓,不暫做休整?”

    “不休了,自然是大事要緊�!�

    “那天使這邊請�!毖νㄗ龉埖淖藙�。

    “不用客氣,不用客氣�!�

    欽差率先走了,后面的官員你謙我讓一番,最后是邵開、竇準(zhǔn)和薛庭儴,共同陪在欽差身邊走在前面,其他人尾后。

    去雙嶼島自然要坐船,這船也是專門擇過了。

    特意擇了一艘市舶司衙門下最大最寬的船,負(fù)責(zé)送一眾官員們?nèi)ルp嶼島。其左右兩側(cè)隨扈著十多艘戰(zhàn)船,一行浩浩蕩蕩出了海。

    沒有見過的海的人,第一次見到都會震驚于自然之偉大奇跡,這位宮里來的欽差也不例外。

    看著這海面,看著這隨扈在兩側(cè)的十多艘戰(zhàn)船,佇立在船頭被海風(fēng)吹得衣袖獵獵作響的欽差,格外有一種豪邁之感,連聲夸道:“好氣勢,好威風(fēng),市舶司這份功勞,咱家回去一定會如實(shí)稟報給陛下的�!�

    “當(dāng)不得天使如此夸贊,這不過是我皇庇佑�!�

    馬屁精!少不了一旁有人腹誹著。

    等到了雙嶼島,如今的雙嶼島自是大變模樣,寬敞平整的碼頭,沿岸高聳入云的瞭望臺,還有臨著碼頭建造的幾處堡壘,以及不遠(yuǎn)處那座青灰色的城池,都讓人不會以為這是一座商鎮(zhèn),而是以為是個軍事重鎮(zhèn)。

    欽差有些詫異地指著那看起來黑乎乎堡壘,問道:“薛提舉,這是什么?”

    這欽差因?yàn)槭菍m里的,自然沒見過堡壘,可不代表別人不知道,一旁有個官員站出來,道:“薛提舉,你可知這是僭越?”

    他一臉震驚地指著屹立在碼頭的幾處堡壘,道:“此乃軍事工程,地方官無權(quán)私自建造,且你并不是地方官,不過是市舶司提舉,你此舉可是稟明了地方衛(wèi)所和都指揮使司?”

    薛庭儴暗暗感嘆,果然來了!

    第197章

    第197章

    ==第一百九十七章==

    這說話的官員名叫李宏,

    乃是浙江道監(jiān)察御史。

    官不過只有七品,

    但官小督察權(quán)卻大。

    所謂十三道監(jiān)察御史,又稱巡按御史,代天子巡狩各省,

    當(dāng)?shù)毓賳T均受其監(jiān)察,

    大事奏裁,小事主斷。

    用白話點(diǎn)講,

    哪怕是邵開貴為閩浙總督,

    若是有什么不合時宜之舉,他說彈劾也就彈劾了,更不用說小小的一個市舶司提舉。

    李宏是出了名的難纏,

    他會說出這些話,并沒有覺得人奇怪。且他說的也沒錯,

    若是當(dāng)?shù)赜匈\盜作亂,

    衛(wèi)所分身無暇,地方官為了保護(hù)一方民生,可稟明蕃司衙門就地招募民壯。

    可絕沒有一個小小的市舶司提舉,

    就隨意修建軍事工程的。

    朝廷上下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將,

    都有一樣是絕對不能僭越的,那就是擁兵自重。而擅自修建軍事工程,就屬擁兵自重的一種。

    往小里說,

    可以說薛庭儴是為了保一方太平,

    往大里說,

    你建造這種軍事工程做甚,

    難道是打算謀反?

    歷來皇權(quán)者,最怕的就是有人謀反。

    一旁站著的官員俱是不出聲,就等著看笑話。竇準(zhǔn)皺著眉,似乎想打算說什么,卻是欲言又止。還有葉莒,他一直表現(xiàn)的十分沉默,此時也依舊沉默著。

    倒是邵開說話了,他撫了撫胡子,一派和藹道:“李御史何必如此較真,薛提舉乃是陛下欽封的市舶司提舉,主管定海一切開阜事宜。他此舉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何不聽聽薛提舉如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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