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于是這艘小船就慢悠悠地往海南島的方向駛?cè)ァ?br />
可招兒并不知道,有個人與她同出一個港灣,又刻意尋找,所以被人堵上了。
莫伽的船在看到那邊的小船,就直開了過來,堵住對方的去路。
招兒本以為是碰見了海盜,誰知是莫伽這個陰魂不散的,感覺就像出門踩到了狗屎。
“你到底想怎么樣?讓你殺了我,你不動手,讓你拿我去找我男人換官換銀子,你也不去。你至于跟我這一個大著肚子的婦道人家計較成這樣?”招兒站在船頭,挺著大肚子隔著船罵對面的莫伽,是心態(tài)有些崩潰了。
像了,更像了!
“你識趣的放我走,不然我跟你魚死網(wǎng)破!”招兒威脅道。
“我不會放你走的,我想弄清楚一件事情�!睂γ娲^上,莫伽笑著道。心情竟出奇愉悅,一點都沒有被迫離島的落魄和失意。
無人知曉,很小的時候開始,莫伽就總是做一個夢。
這個夢很模糊,也很片段,里面那個人的面孔也很模糊,卻是講訴著他對一個女人一輩子求而不得的經(jīng)歷。
他看不清那個女人的臉,那個女人叫什么他也不知道,可自打?qū)⒄袃壕认铝撕�,那個女人的臉就漸漸清楚了。
是王招兒。
可明明兩個人面孔相同,神態(tài)乃至行為舉止卻并不相同,莫伽以為是不是夢受到了外界的干擾,所以他一直很想弄清楚——她,到底是不是她。
“你莫名其妙!你想弄清楚什么?知道我就跟你說!”
“這件事你說不清楚,還是跟我走吧�!�
莫伽放棄說服對方,舉手示意船上的人靠近。
就在這個時候有炮聲響起,一個黑色的大圓球飛了過來,砸在兩人之間的海面上,濺起一道海浪。
莫伽的船還好,是大船,吃水深。招兒的船卻是被海浪推得又遠了些。幸虧她眼疾手快,一把抓出船舷,才險險沒被甩出去。
即是如此,也是險象環(huán)生,莫伽穩(wěn)住腳步的同時,眼睛緊緊盯住她,生怕她掉入海中。
而就在這個時候,薛庭儴宛如用銀簪劃出銀河分開了牛郎和織女的王母娘娘一樣,從天而降。
他臉色泛青,卻是帶著笑,通過舷梯來到招兒的船上。水師的船舷上出現(xiàn)一排手持鳥銃的兵卒,槍口的方向正是對著莫伽。
莫伽臉色陰沉地看著那個穿朱紅色蟒袍的年輕男子,出現(xiàn)在招兒身邊。
招兒被眼前這一幕驚到了,怔怔地看著正向自己走來的薛庭儴。
細碎的金光,像似給他嵌了一道金色的光圈。
他身姿挺拔,步履矯捷。
他瘦了,沒有那種肉呼呼的感覺,臉頰都下陷了。
招兒的眼眶濕了,看著如此昂揚俊逸的他,也想到自己現(xiàn)在這副丑模樣,不禁伸手摸了摸臉。
“招兒,我總算找到了你和孩子�!�
譚副將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夫人不見了,大人會急成這樣,原來竟是懷著身孕。也許旁人不知,可水師里的人卻知道薛庭儴為了找招兒,到底做了些什么。
這句話不遠處的莫伽也聽見了,他臉上閃過一絲狼狽,也有一絲復雜。他陰沉地看著那邊,身穿蟒袍的男子視若無人地單膝跪地,環(huán)著女子的大肚子,將臉貼在上面。
他知道那是什么,是男人之間的宣戰(zhàn)。
可他和對方怎么戰(zhàn)?
莫伽又看了那邊一眼,狠狠一揮手,腳下的船迅速離開此地,沒入茫茫海洋之中。
第224章
第224章
==第二百二十四章==
在經(jīng)過最初的激動,招兒才反應過來一件事,薛庭儴是怎么知道她有身子的,畢竟當初離開時,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懷上了。
不過她也沒顧上詢問,兩船人都杵在那兒看著他們,自然是先上船再說。
返回紅島的途中,招兒才問出疑問。
薛庭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你走時無人知曉你有身孕,回去的時候卻大著肚子,我若不這么說,誰知道外面會傳些什么�!�
招兒一愣,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她臉色復雜起來,半晌才道:“那你就不……”
“就不什么?”薛庭儴似乎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就不、就不懷疑這孩子的來歷?”
薛庭儴輕拍了下她的后腦勺,又摸了摸她的臉頰:“你胡說什么,難道這難道我懷疑你,你心里就舒坦了?”
招兒也不知這種情況,怎么才能解釋清楚,半晌才頹然嘆了口氣,道:“我是三個多月才發(fā)現(xiàn)的,之前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薛庭儴點了點頭。
招兒悄悄地瞄了他一眼,見他神態(tài)正常,才悄悄松了口氣。又覺得自己的心思有些可笑,她和庭儴多年夫妻,他怎么可能疑心她,也不知自己在糾結(jié)什么,難道庭儴懷疑她,她心里就舒服了?
這么想著,她倒是釋然了。
而薛庭儴見她緊繃的身子松緩下來,才將她攬進懷里拍了拍。
他并不懷疑招兒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一來有紅幫的大龍頭在,招兒不可能會出什么事。二來,以招兒的性格,若是她受到了什么侮辱,她不可能什么也不說就跟他走。
可同時他也想起了之前那個黑衣男人,雖是隔得遠,但薛庭儴并未漏下此人看招兒的眼神。
那種眼神只要是個男人都懂。
想到這里,他微微地瞇了瞇眼,若無其事問道:“對了,方才那人是誰?”
“他啊,他是紅幫的人,不過——”招兒靠在他肩頭不自在地動了下,小聲說:“不過他也不是什么壞人,至少沒對我做過什么壞事,當初還救過我�!�
招兒把自己大概經(jīng)歷說了遍,卻是略過那晚她殺了人的事,她不想讓庭儴擔憂,事情過去了,何必再提,徒增傷感。
說話間,船到了紅島。
此時水師的人正收拾殘局,寨子里的一干海盜俱都被關(guān)起來了,尤其是徐谷榮,他是主要海盜首腦。
而紅島本來數(shù)萬幫眾,經(jīng)過這連著的幾場事,不過只剩了不到三千人。有人告密說黑牢里還關(guān)了一批,可水師的人找過去,卻空無一人。水師的人也找到了花帳,那些女人們看見官府的人,俱都忍不住哭了起來。
天漸漸的暗了下來,看樣子今晚是走不了了。所幸島上能住人的房子不少,又有艦船,住船上或者住島上都可。
隨便吃了些飯,招兒就睡下了。
今天一天發(fā)生的事太多,她又累又疲,和薛庭儴說話,說著說著就睡著了。
薛庭儴抽回手臂,看著榻上她睡熟的面容。
自是沒忽略之前她行動不便的模樣,想著她懷著身孕,先是落海,再是被海盜劫走,連番又發(fā)生了這么多事,心中對吳家恨意更深。
他走出房間,胡三正在外面等著。
吩咐人看好房里的人,他帶著胡三沒入黑暗之中。
……
樹影幢幢,月色如水。
不遠處就是海岸,浪潮一波波向海岸打來,響起陣陣的水花聲。
“不知薛大人為何要見我?”樹影中,一個女子的嗓音響起。
看不清人,只知道此女個頭不低。
薛庭儴有些詫異這大龍頭竟是女子,卻又并不意外,本來招兒一直有意無意替大龍頭說話,他心中還有些不舒服,此時倒是明白過來。
“她之前差點受辱的事,你的人之前沒與我說�!�
這事不是招兒說的,也不是大龍頭,或是山子說的,而是一個海盜想保命,特意說出來討好薛庭儴。
也因此,他才知道招兒來紅島之前的遭遇。
他簡直不敢想象若招兒遭遇了那般事情,她會怎樣,自己會怎么樣,也因此遷怒了。
本來按照薛庭儴起初的計劃,他不會在此逗留,會直接帶著人離開,之后紅島自然還是歸大龍頭�?伤R時改變的想法,在紅島上住了下來。
他就想知道,這大龍頭會不會急。
果不其然急了,之前一直避著不露面,如今倒是肯露面了。
“沒想到薛大人竟是如此計較之人?就不知你是計較妻子受苦,還是在擔憂別的什么?”
“你覺得本官是在擔憂什么?”
“薛大人的心思,民女怎么猜得出�!�
“那就收起你這不必要的猜疑!”
氣氛有些尷尬。
大龍頭苦笑連連,別人兩口子的事,也不知她在其中攙和什么,甚至還因此觸怒此人。
她斂了斂情緒,道:“劫你夫人乃是地字堂的堂主和閩浙總督邵開合謀,民女當初并不知曉,只是察覺出異常。事后知曉也及時派人阻止了,凡事總有意外,怎可面面俱到�!�
“那黑衣的男子是?”
“此人姓莫,名伽。是八年前來到紅幫的,來歷不可知,但不是大昌人�!�
見薛庭儴沒說話,大龍頭道:“不知這答案薛大人可是滿意?”
月色照射在薛庭儴身上,將他的身影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他走了兩步,影子從樹影里分割出來,變成了一個人形。
“她在你紅幫手里差點出事,等于之前你說的都不作數(shù),既然如此本官說的也可不作數(shù)。給你兩條路走,要么歸順朝廷,要么歸順我。”
說完這句話,薛庭儴便往前走去,身影漸漸消失在遠處。
丁巳走出來,看著大龍頭道:“大龍頭,你為何不讓屬下動手?就他二人只身前來,憑著我們……”
“好了,民不與官掙�!贝簖堫^打斷他的話。
丁巳有些不滿:“我們做海盜的,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還怕官?”
“此人非比尋常,短短四年的時間,從一個被貶斥出京的縣令,到定海市舶司提舉,到浙江水師提督,到東南洋水師提督。你看看四年中沿海各地的變化,何止翻天覆地,其中牽扯利益之深,說是與滿朝官員作對也不為過�?伤淮斡忠淮乌A了,你就沒想想其中為何原因?”
“大龍頭……”
“且此人是個好官,定海百姓對他風評甚佳,如果有活路,是沒人愿意做海盜的�!闭f完這句話,大龍頭便走了,留下丁巳站在那里想了許久。
……
次日清晨,招兒和薛庭儴剛起來,胡三送來了一樣東西。
是一枚令牌。
深黑色,不知何等材質(zhì)所制,其上只書一個大字——紅。
“這是什么?”接過薛庭儴遞來的東西,招兒拿在手里翻來覆去看了半天,都沒看出什么,不過卻知道這是紅幫的東西。
“是那女人送你的�!�
“你說是紅姐?”招兒臉上閃過一抹驚喜,問:“你不打算抓紅姐了?”
“既然已經(jīng)有罪魁禍首,多抓一個也沒什么用�!�
薛庭儴并沒有告訴招兒,大龍頭如今的境遇可沒她說的凄慘,雖不如之前兵強馬壯,但手下也還有近萬余人,艦船數(shù)目不知。此女謀略過人,哪怕水師的人搜遍全島,也沒發(fā)現(xiàn)這些人的蹤跡,水師的這次圍剿,算是給紅幫換了次血。
至于這枚令牌,是大龍頭帶著紅幫投效的證明。
不過薛庭儴并不在意這個,東西是死,人是活的,若有一日他失勢,就不信紅幫還能認這道令牌。
這件事,他和大龍頭兩人都心知肚明。
吃過早飯,薛庭儴就下命出發(fā)了。
抓住的那伙海盜自然一并帶了回去。至于紅島,因為遠離陸地,這種地方朝廷是不會派遣駐軍的,至少目前不會。
浙江水師的人并未在廣東停留,而是像之前那樣直接經(jīng)由海路回了浙江。
不光薛庭儴歸心似箭,招兒也是。
*
“你個臭丫頭,總算回來了……”
招娣的哭罵在看到招兒的大肚子,頓了一下。
旋即她反應過來,繼續(xù)哭道:“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你不知,知道你和我外甥丟了,姐差點……”
“姐,你看我這不是沒事�!�
一行人進了屋,弘兒和葳哥兒都來了。
尤其是弘兒,看見招兒,愣了一會兒,才走了上來。
“娘�!�
招兒抱著兒子,眼淚就忍不住流了下來。
哭著哭著,她臉色就變了,變得很奇怪。招娣還沒發(fā)現(xiàn),倒是小綠機靈地問道:“夫人,你怎么了?”
招兒僵硬地吸了口氣,鎮(zhèn)定道:“我好像要生了�!�
“生了?”招娣當即站起,慌張地命人去找大夫。
一陣兵荒馬亂,招兒才被安置在榻上躺下,接生婆也來了,薛庭儴卻賴在屋里不愿走。
“你快出去。”招兒催他走。
“我想看著你�!�
“看什么?快別鬧了,帶著弘兒出去�!闭袃河謱雰盒χ溃骸昂雰簞e擔心,娘給你生妹妹呢�!�
最后是弘兒主動把爹拉出去了。
不得不說,這孩子長大了,招兒即是心酸,又是欣慰。
招兒生得并不順利,倒不是其他,而是在生下一個男娃后,大家已經(jīng)收拾著出去報喜,哪知接生婆卻說還有一個。
后面這個折騰了近半個時辰,才生下來。鬧得人心惶惶,鎮(zhèn)定如薛庭儴,也是面色蒼白。
招兒生產(chǎn)太突然,什么東西都沒準備,兩個奶娃還是用的哥哥那時的小襁褓,里面用大人的內(nèi)衫先裹著。
看著兩個紅彤彤的小人并排躺在枕邊,招兒微笑著進入夢鄉(xiāng)。
*
等招兒再醒來,是聽到一陣說話聲。
睜眼就看見薛庭儴領(lǐng)著弘兒和葳哥兒,正站在炕尾看兩個孩子。
“爹,這個是弟弟,這個是妹妹?”
“你認錯了,這個是弟弟,這個才是妹妹�!毖νǖ馈�
葳哥兒看了一眼,又一眼:“姨夫,弟弟妹妹明明長得一樣,我和弘兒弟弟都沒認出,你怎么就認出來了?”
因為姨夫趁你們不在的時候,看了很多遍。為了確定自己沒認錯,還偷偷打開襁褓看過。
不過這話薛庭儴肯定不會說,而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姨夫既然說是,那就是了,不信你們看看弟弟�!鳖D了頓,他又道:“至于妹妹就不用看了,妹妹比弟弟小,身子弱�!�
若‘弟弟’知道親爹這么坑自己,竟帶著兩個哥哥看自己小丁丁,肯定會大哭這肯定不是親爹。
不過現(xiàn)在‘弟弟’只是個小奶娃,什么也說不了,只能在薛庭儴帶頭掀開他襁褓時,掙扎著細細地哭了兩聲。
弘兒和葳哥兒滿足的看了小丁丁,終于確定旁邊那個是妹妹。于是弟弟被拋棄,兩人都去看妹妹。他們早就想要一個妹妹,男娃最淘氣了,還是妹妹聽話可愛。
果然他們摸妹妹的臉,妹妹都不哭,只是動著小嘴,好像是餓了。
“妹妹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