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小小年歲,為何對(duì)我直呼其名?」
「怎得?要我跟著浮光喚你哥哥不成?」
他脊背一緊,又不說話了。
他寧愿我叫他晏溫吧?畢竟哥哥這樣的稱呼,太親近了。
「回去便到我家去吧?小魚用來燉湯,大的便紅燒了好不好?」
好不容易同他并肩了,我歪頭問他。
少年的肩背還單薄,微微垂著眼,睫毛并不十分濃密,卻很長,將他眼中的情緒遮擋了個(gè)干凈。
「我要讀書的�!�
「吃完飯?jiān)僮x不成嗎?我家里還有今早新作的綠豆糕,不太甜,綿密得很,你不是愛吃嗎?」
「誰說我愛吃的?」
少年狡辯,卻紅了耳尖。
「我愛吃,浮光愛吃,就你不愛好了吧?」
不知為何,我眼里便染上了濕意。
說來說去,我亦曾姓宋,他原本該同魏同一樣錦衣玉食地長成一個(gè)什么也不缺且每日歡歡喜喜的少年郎君。
是宋家欠他的。
歸了家,家里的小菜畦種下的種子都已發(fā)了芽,綠油油一片。
芫荽已能吃了,我收拾好了魚,浮光掐了芫荽,又挖了幾根小蔥蹲在院里洗。
晏溫坐在小板凳上翻我新練的字,我嘴閑不住,同浮光講我新看的話本子里的故事。
天很藍(lán),云很低,堆堆疊疊壓著低矮的院墻,吹來一陣微風(fēng),揚(yáng)起少年的發(fā)尾,掀起少年的衣擺。
煙囪里一團(tuán)一團(tuán)的煙慢慢飄遠(yuǎn)不見,只終究是一不小心粘了少年滿身。
他看起來,也是個(gè)有些人間煙火氣的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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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蒼狗,我亦有了自己的小伙伴,從春日到冬日,熱熱鬧鬧地過著日子。
有時(shí)我去買米買面,去送新抄寫的經(jīng)書,總會(huì)遇到晏溫。
少年慢慢長高了,肩膀變得寬闊,腿亦很長,我背著十分吃力的口袋他一只手也能輕易地拎著。
我們并肩走著,他不說話,卻愿意十分認(rèn)真地聽我閑話。
我們一起寫字,他畫畫有天賦得很,冬日我便叫他照著院外的一棵老柿子樹給我做一幅柿柿如意圖來。
浮光要的是一幅冬日雪景,他做好了畫,我便用柿子做柿餅給他吃。
他要去鄉(xiāng)試,我同浮光去送他,少年甚少笑的,可待我同浮光將吉祥話搜腸刮肚的說了個(gè)遍,又將老太太同阿爹交代過的又說了一遍時(shí),少年便笑了。
淺淡的瞳孔里亦染上了溫度,叫我們回家等他。
這年我十二,他十六。
晚上我躺在床上,因?yàn)殛虦氐袅藴I。
他書讀得很好,會(huì)寫字會(huì)畫畫,詩詞亦是信手拈來,還能彈琴,同阿爹下棋都不曾輸過。
他性子冷淡,待人卻誠懇有禮,他有一雙濃墨重彩的桃花眼,眼尾的一撇顧自染著七分風(fēng)情。
他生得這樣好看,我哭,是因?yàn)樽约壕谷惶幪幣洳簧纤?br />
這世間最難的事,便是突然明白自己心悅一人,更難得便是,竟然察覺自己沒一處配得上他。
魏同說了,晏溫只參加了一次詩會(huì),便名動(dòng)京城。
京城里到處都是打聽他的姑娘,護(hù)國將軍家的幼女許迎歌,尋他都尋到國子監(jiān)去了。
紫芝風(fēng)流,名動(dòng)京城,說的便是他。
阿爹說了,他有經(jīng)國治事之才,待殿試完了,考個(gè)狀元探花輕而易舉。
我盼著他很好很好,可他卻太好了。
那夜我腹痛難忍,第一次來了葵水。
第二日不舒服,我躺了一日,浮光不見我,便跑來我家看。
聽說我來了葵水,便又跑回去尋烏媽媽。
天黑前烏媽媽端了一碗紅糖雞蛋給我吃,看我的模樣,忍不住又摸了摸我的發(fā)頂。
「沒娘的女孩兒,苦得很�!�
我本忍著的淚,卻又不由自主地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我阿娘為了那昏君舍了我,她陪著那昏君去死了,卻從未想過我該如何活。
或許她是知道的吧?知道阿爹對(duì)她一心一意,既她求了,阿爹定然會(huì)待我如己出,她拿捏著阿爹的真心,又從來不屑一顧。
我阿娘那樣壞,可我阿爹卻只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