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還不明白一個道理,即使我有了一頭濃密烏黑的頭發(fā),也依舊不會比她好看,我阿爹亦不會比她阿爹官職更高。
便一根筋的覺得我不好看,是因著頭發(fā)太少。
待阿爹回家時,我尋了塊藍(lán)布緊緊裹著光溜溜的腦袋。
阿爹疑惑地看著,問我好端端為何裹塊布?不熱嗎?
我默默扯下頭上的布,沒敢說這頭是尋了巷口磨刀的張三剃的,還花了三文錢的。
阿爹什么也沒說,坐下吃飯去了。
我又用布裹了腦袋,端著碗吃飯,不知為何就覺得委屈極了,劈里啪啦掉眼淚。
「是阿爹疏忽了,我家阿時長大了,阿爹卻沒能給阿時買好看的首飾好看的裙子,叫我家阿時總以為自己生得不夠好看�!�
阿爹說著,便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我不知自己剃個頭,竟惹得阿爹哭了,心里不知多后悔。
「阿爹莫哭,是女兒錯了……」
我和阿爹對著哭了半夜,可我的頭發(fā)終究一時之間是長不回來了。
阿爹便不叫我出門,怕旁人笑話我,我忍不住同人家吵嘴受氣。
阿爹走時在外面鎖了門,其實我搭個梯子隨便一翻便能翻出去的,只我沒了出門的心思。
每日對著鏡子看頭發(fā)長出來了沒有,過了幾日,確實漆黑一茬,刺猬般,雖不好看,看起來卻又密又黑。
浮光搭了梯子趴在墻頭,我裹著布趴在窗上同她說話。
「我做飯時被火燎了頭發(fā)才剃的,這幾日已長出許多了,待再長些,我便尋你玩兒�!�
我撒謊騙她,卻一點也不覺得心虛。
「許家送了帖子來,邀我同表哥去參加宴會,我原不想去的,可姑奶奶叫我去,我有些害怕�!�
浮光道,估計院里的老太太烏媽媽拾芳都聽見了吧?
畢竟離得遠(yuǎn),說話聲兒大。
我沉默著,因為晏溫也要去參加許家的宴會。
「誰叫你爬梯子的?還不下來?摔了如何是好?」
浮光露出的腦袋不見了,院里傳來的是晏溫的聲音。
明年便要會試了,他該是在家努力讀書呢吧?
院里的幾簇菊花已謝了,沒了初開時的燦爛,看起來有些寂寥,同我一樣。
「常秋時�!�
墻頭有人喚我,我看少年坐在墻上,輕輕一躍便到了我家院里。
我慌忙抱住腦袋,看他慢悠悠踱過來,生怕他掀開我腦袋上的布。
他立在窗外看著我,眼里藏著揶揄的笑。
「既燎了頭發(fā),剪了就是,怎得就想起來剃光頭了呢?」
我往后縮了縮,沒說話。
「你可真是……」
他沒說完話,竟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哐啷一聲關(guān)了窗外,什么也不知道,還敢笑我。
「你幾日不出門,巷口張家的狗都猖狂了許多,你便快些長長頭發(fā),好生去教育教育它�!�
窗外的人笑罷又慢悠悠說道。
「那狗是張家的狗,憑什么叫我去教育?它是咬你了還是扯你了你便說它猖狂了?」
那狗確實有個毛病,見誰路過都要不知死活地狂吠一通,只我不忍它,它若對著我吠,我便對著它齜牙咧嘴一通說教。
有次它咬我,我拔了它幾撮毛。
反正我同它誰也沒占著便宜,張家的娘子還來我家門口哭鬧了一場,我便伸出腿叫她看我腿上沒了的肉,她才罵罵咧咧去了。
自此那狗見了我,便夾著尾巴縮進(jìn)了狗窩。
當(dāng)時晏溫也在。
「它約是想你了,見了我便吠�!�
「想我了為何要對著你吠?」
「或覺得我同它一般吧!」
有病,好端端為何要同一只狗一般?
我拉開窗戶,窗外已然沒了人影。
直到過完年,我的頭發(fā)能扎兩個小揪揪時,我才又見到了晏溫。
老太太帶著浮光回了溫州,怕耽誤了晏溫讀書,將他同家里的做飯的老仆婦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