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瞎說什么呢?我只當他是哥哥敬著的,可一想起日后,我……」
「你若不喜他又嫁他,才是白費了老太太同他這許多年待你的真心了。你莫要多想,只聽老太太的話,尋個你喜歡的人嫁了,你看你表哥,日后定然是個有大出息的,你老家的父母若敢來尋事兒,他總能護著你的。」
聽了浮光說不喜,我竟然默默松了口氣。
我掏出帕子給浮光擦了淚,她看著我,促狹一笑。
「阿時,我表哥是不會娶旁人的。他可不會輕易對著旁的人笑,亦不會在讀書那樣累時還幫人抄經(jīng),旁的姑娘打的絡(luò)子他也從未收過�!�
我悄悄紅了臉頰,可他待我同浮光并無二致,或許只將我當個妹妹呢?
畢竟我們也算一處長大的。
浮光不說還好,一說我心亂如麻,便同她一起坐在院中發(fā)呆。
我想是不是我該同他說清楚?我若說我心悅于他,他會是什么表情?會說什么?
待發(fā)了榜,他定然是榜上有名的,到時想嫁他的姑娘不知凡幾,我想說都說不出口了。
27
或是我終日神思恍惚,阿爹趁著休沐領(lǐng)我春游。
歸了家阿爹甚至允了我喝了一杯酒,油燈里的那點光如豆子般,我昏昏沉沉趴在桌上,一杯酒下肚,從嗓子眼燒到了胃里,過了許久嘴里還又辣又苦,實不知阿爹為何就那般愛喝。
后來我長大,再后來沒了晏溫,我亦時常飲酒,原并不是喜歡喝酒,只不過為著那瞬時的醉生夢死罷了。
「阿時,歡喜便要說出來的,你若不說,如何能知曉他心中所想?或他也心悅于你呢?若他心中無你,你便也早早解脫了,將他扔了忘了,再尋一個喜歡的不就成了?」
我恍惚看著阿爹喝了一杯又一杯,阿爹眼角已生出許許多多的皺紋了,鬢角已有了白發(fā)。
我還沒長大,我阿爹卻已經(jīng)老了呀!
「阿爹,你定然要長長久久地活著才成,若是丟下我一個,我就真不知道該怎么活了�!�
我喃喃道。
阿爹伸手摸著我的發(fā)頂,笑得眼睛成了一條縫兒。
「阿爹要長長久久守著我的阿時的,畢竟我家阿時傻得很,傷心難過了總一個人忍著,阿爹放心不下呀!」
窗外春雷陣陣,忽劈里啪啦下起了雨。
待我見過了江南的雨后,我才知曉,原京城連一場春雨,亦帶著摧枯拉朽般的氣勢��!
我想喜歡一個人可真難,我阿爹怎就會這般靜悄悄地喜歡了一個死人這許多年呢?
這夜伴著春雨,我做了一場夢。
夢里的我追在晏溫身后,看他歡喜看他憂愁。
看他春日里親手給浮光做了一個燕子的風箏羨慕不已,我背著手一只鞋來回踢著地上看不見的塵土,就是怎么也說不出自己也想要一個。
可第二日墻角便立著一個美人兒的風箏,比浮光的還要好看三分。
每過幾個月晏溫便送一部抄好的經(jīng)書來,說是他讀書無聊時隨手寫的。
我翻開經(jīng)書來看,字跡工整清俊,同少年一樣,口是心非的模樣。
我夢見少年在燈下奮筆疾書,直至手腕酸疼難忍才作罷。
我每個生辰總會收到晏溫送的禮物,自己雕刻的簪子,胖乎乎涂了油彩的小人兒,一盒發(fā)帶,一根毛筆。
小小的我追著在少年身后,大聲喊他的名字,少年不情不愿地回頭應我一聲,嘴角微微上揚,又慢慢長大。
巷子那般長又這般短,我們從日子的這頭走到那頭,巷口的老榆樹長了榆錢又生了葉子,浮光不知受了誰的欺負,哭哭啼啼跑過來。
冬日里魏同立在巷口的老榆樹下,一粒鳥屎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頭頂上,他又叫又喊,像個傻子一樣。
我同晏溫相視一笑,已然都是大人的模樣。
原我們已經(jīng)一起走過了那許多的光陰,我們所有的日子似乎都在圍著這條崎嶇不平的巷子走。
日頭東升西落,將我們所有的快樂愁苦皆一并帶走。
晏溫總背對著我,可只要我喊,他總會回頭。
28
待殿試畢了,很快便放了榜。
每個故事總有這樣的事兒,本該是狀元郎,只因生得太好看,便被點了探花。
聽一聽探花這二字?是不是就生出了許許多多的旖旎悸動來?
晏溫是個驚才絕艷的少年探花。
所以詩人詞人寫少年,定然是在心中醞釀了千遍萬遍才敢落筆。
待落筆成詩時,定然又是淚流滿面。
那是人生中最好的時光,只當時不知,總以為只是尋常。
后來才有了: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又有了: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依斜橋,滿樓紅袖招。
亦有了:畫凌煙,上甘泉,自古功名屬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