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連一國之君都夸他是個驚才絕艷的少年探花。
老太太送走了一波又一波來道喜的人,小小的巷子前所未有地熱鬧起來。
處處都透著喜氣,我坐在院里看黃昏的落日,今日一過,明日的晏溫再也不是今日的了。
他會如愿進了翰林院,被瑣事磨平了棱角,學著同旁人支應,學會了帶上一張面具世故地活著。
他要長大了,再也不能想笑的時候便笑,不想說話時便不說了。
他會變成一個人情世故皆出色的大人,一步步爬到最高處。
待再回首時,已忘了舊時自己的模樣。
不知為何我這般想哭,長大一點都不好。
可時光催促著,老太太催促著,他阿爹阿娘催促著,活著的死了的人都催促著他快些長大。
他有血海深仇,有遠大抱負,再也不能只做個少年了。
「阿爹,我們不能只盼著他喜樂安康嗎?」
阿爹背手看著慢慢落下去的夕陽說:「傻阿時,人活在這世上,總要有所背負的。只愿他一路顛簸時,總有人陪他一起吧!」
「阿爹,我想去陪著他,你說好不好?」
「可阿爹卻只愿你喜樂安康�!�
「若是沒有他,安康或許會有,可我不知會不會喜樂了。」
「那便去吧!」
天已黑透了,阿爹進屋燃了燈,我依舊在檐下坐著。
院門響了兩聲,又被人輕巧的推開了。
還未到明日,晏溫還是個少年,不曾變成世故的大人。
他還是穿他總穿的青布袍,走路還是沉穩(wěn)的老頭模樣。
他一步一步走到我眼前,房里的亮光只點燃了那雙總是淡漠的桃花眼。
他說漾漾,旁人都來賀我了,怎得就你沒來?
我有個小名兒漾漾,是阿娘取的,亦只阿娘叫過。
只我同阿爹知曉,阿爹卻從不曾叫過,他說那是獨屬于我去了的阿娘的。
有一日我同浮光說話,問她為何起了這樣一個名字?
她說她幼時多病,老太太帶她去了青城觀,觀中的真人說她命輕,壓不住太厚重的名字,給她賜名浮光。
后來她確實好了,又說起她還有個乳名兒,叫七妹。
問我有沒有,我隨口說了漾漾二字。
那時他在房里溫書,竟聽了去。
「過了今日,你便要做個大人了,只做個大人便要頂天立地,那該有多難?」
我仰頭看著他說道。
他眼里的那簇光明明滅滅,終究還是映出了一個小小的,皺著眉頭的我。
「漾漾,你快些長大吧!長大了我便娶你,你也不必做個頂天立地的大人,只一心一意喜歡我就好了�!�
我想,這定然是世間最好聽的情話。
若阿爹不在房里咳得驚天動地便更好了。
29
過了幾日阿爹休沐,老太太親自來了我家。
我和晏溫的親事就這樣定了下來,待我及笄后,晏溫就來娶我。
我以為只是一廂情愿,不知何時起,竟變成了兩相歡喜。
我不知道為什么?不知道晏溫看上了我哪里。
同許許多多喜歡晏溫的姑娘比,我簡直一無是處。
可他偏生要娶我,他要娶我。
我歡喜了數(shù)日,亦憂思了數(shù)日。
平日里有事無事總在晏溫身邊晃悠,有時家中做了好吃食也是隔著墻喊一聲浮光或晏溫的名字。
想想往日那邊若無人應聲,我撕心裂肺喊的幾條街都能聽見,我深覺無顏見晏溫。
阿爹只道我是害羞了。
實則不然,我哪里是害羞了?
我是怕他忽想明白了,嚷著要同我退親,到那時該如何是好?
阿爹說晏溫做了翰林院編修,如今是在熬資歷的,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不待我去尋他,他卻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