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呃,你這不是迎風(fēng)吐唾沫——自作自受么?
虧你還是年級第一,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都不知道?還敢這么用勁兒。
賀游原想要嘲笑她一番,然而唇角動了動,最終還是未能揚起,他垂眼看著她,目光灼灼,有點無奈:“疼不疼?”
不想李葵一迅速調(diào)整好了臉上的表情,若無其事道:“不疼。”說完,她還故意抬眼看向他,淡淡問道,“你呢?疼不疼?”
嘴硬死了。
賀游原心里輕嗤一聲,卻將手插進校服褲兜里,說:“有點,你手勁兒還挺大的�!�
李葵一覺得心里平衡了一點。
他也覺得疼了就好,不然只有她一個人疼的話,她要惱死。
她也將手插進校服口袋里,在布料上輕輕摩擦著手心,試圖緩解一下那劇烈的刺痛感,又吸了吸鼻子,再次調(diào)整一下面部表情。
也不知道倔個什么勁兒,賀游原一直注意著她的小動作,不禁默嘆一聲。
但凡她有點經(jīng)驗,她就應(yīng)該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來,這樣他看了,說不定會可憐她一下。偏偏她要搞出這幅大無畏的樣子,他想幫她都沒辦法。
學(xué)校門口的小店基本都打了烊,只有一家賣雞蛋灌餅的鋪子還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賀游原丟下一句“等我一下”,就徑直走了過去,買了兩瓶冰鎮(zhèn)可樂。
這個天氣喝冰已經(jīng)有些涼了,但冰冰涼涼的東西,握在手里會舒服些。
他遞給她一罐:“你揍也揍過我了,也該消氣了吧?如果你已經(jīng)原諒我了,咱們就碰個杯,從此兩不相欠�!�
李葵一沒有說話,面無表情地接過可樂,拉開拉環(huán),“噗呲”,氣泡冒出,簡單地和他碰了一下。
可樂罐子透著寒氣,她的掌心貼在上面,減少了不少疼痛。
賀游原淺淺喝了一口可樂,氣泡在口腔里轉(zhuǎn)了一圈,“咕咚”咽下,他端起一副坦然自若的樣子,用手拎著可樂罐子,說:“走吧,我送你回家�!�
李葵一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
“將近十一點了。”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是因為我你才留到這么晚的,我總有義務(wù)保證你的安全吧?”
他忽然又別扭地握拳蹭了蹭鼻子,“我沒有別的意思,就算不是你,我也會送她回家的�!�
第30章
Chap.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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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葵一發(fā)現(xiàn)賀游原這人不會好好走路。
他與她總是相隔一米遠的距離,
或是在她前面晃悠,或是在她后面逗留。有時他沿著馬路牙子走,有時他順著人行道的磚縫走,
有時他跟她說話,雙手交叉枕在腦后,倒退著走。后來他在路旁的綠化帶里撿到了一根細(xì)長的棍子,肉眼可見地興奮起來,
拿在手里揮舞兩下,
“唰”地一下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李葵一:“……”
她可以假裝不認(rèn)識他嗎?雖然路上已經(jīng)沒什么人,但她仍覺得怪丟人的。
他卻悠哉悠哉地笑出聲來,雙眼略彎,仿佛綴滿星芒。
拐入她家小區(qū)所在的花園街,李葵一才輕輕地吐出一口氣,指著前方一棟樓房說:“我家就在那兒,
再走兩步路就到了,
你不用繼續(xù)送我了,
早點回家吧�!�
賀游原將他撿來的木棍搭在肩上,
另一只手上捏著可樂罐子,像一個游走江湖的少年俠客,扛著一把好劍,
拎著一壺好酒。他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微微瞇了瞇眼睛,卻忽然轉(zhuǎn)過頭來,沖她一揚眉,
道:“你騙我�!�
李葵一也淺淺地皺了皺眉頭:“我騙你干什么?”
還不承認(rèn)。賀游原幽幽地盯著她,
在心里給默默地自己播放起《名偵探柯南》的BGM,說:“那次你坐公交車回家,
我記得你是在建設(shè)東路那邊下的車,跟這兒至少有兩站距離。怎么,你搬家了?”
李葵一:“……”
“我喜歡坐公交車,就多坐了兩站,不行嗎?”
臭臉菠蘿你這樣解釋,我可就要繼續(xù)懷疑你喜歡我了啊。誰有事沒事喜歡坐公交車啊,又晃又?jǐn)D的,你不會是因為看到我也在車上,才多坐了兩站吧?也可以理解,誰不想跟自己喜歡的人多待一會兒呢?
賀游原越想越覺得就是這么回事兒,而且那天在公交車上,他還救了她一下,事后她溫情脈脈地跟他說了兩聲“謝謝”,不就是被他折服了嗎?
哎,她真是嘴硬死了。
賀游原嘴角漾起弧度,輕飄飄地瞥她:“行,你愛坐幾站坐幾站,我看著你進小區(qū)大門我就回去�!�
李葵一不知道他莫名其妙地開心個什么勁兒,瞅他一眼,說兩句客氣話:“好,謝謝你今天送我回來,你回家也小心些�!�
賀游原得意地點點頭。
他看著李葵一轉(zhuǎn)身離開,她書包拉鏈上的小蜘蛛晃啊晃,他情不自禁地拿起他的“劍”,戳了戳它。
“干嘛?”她感覺到了背后的小動作,回過頭來。
他迅速地收回“劍”,一本正經(jīng):“怎么了嗎?”
“哼。”她白他一眼,再次轉(zhuǎn)過身去,頭也不回地走了,腦后的馬尾辮也晃啊晃。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小區(qū)大門內(nèi),他才低頭笑了笑,轉(zhuǎn)過身對著茫茫夜色愉悅地吹了聲口哨。一只黑色的小野貓不知從什么地方竄了出來,亮晶晶的眸子盯著他看了幾秒,又悠然邁著步子走開了。
李葵一回到家中,先取出手機對方知曉“興師問罪”,大意就是埋怨她居然幫助賀游原,這簡直是對她的背叛。然后她又進入了一中的貼吧,找到那條關(guān)于賀游原的熱帖,準(zhǔn)備將她發(fā)的那條說“不好看”的評論刪掉——畢竟他也跟她道過歉了,她不是那么小氣的人。
不想,那條評論下蓋了許多樓,都是罵她的。
菲菲:這叫不好看?眼瞎了就去治。
愛吃肉肉:頂樓上。
至愛奇犽:無語,一個吧齡只有一天的號,在這逼逼賴賴什么?收收你的嫉妒心,與其在這討罵還不如去養(yǎng)養(yǎng)號。
沒頭腦但很高興:你長得好看?發(fā)張照片給大伙兒審判一下唄,讓大家看看你是哪路妖魔鬼怪。
……
李葵一忽然覺得,她就是小氣的人!
哼,不刪了。
她氣沖沖地按滅手機,又將其鎖回抽屜里,眼不見為凈,然后從書包里掏出一張自習(xí)課沒做完的化學(xué)試卷,開始寫題。
有一道題寫道:“金剛石是自然界中最硬的物質(zhì),是摩氏硬度10級的唯一礦物……”
她盯著這道題看了數(shù)秒,忽然拿起黑水筆,將題目中的“金剛石”三個字涂黑,又在上面寫了幾個字——她知道罵她的那些人和賀游原無關(guān),但她就是想遷怒他。
寫完那幾個字,她心里稍微舒服了些,這才又心平氣和地繼續(xù)做題。
第二天,劉心照在班級里宣布了選拔競賽生的事,與祁鈺之前帶過來的消息一般無二,這次的競賽生要單獨組成班級,平日里也主攻學(xué)科競賽。劉心照勸大家慎重考慮,一定與父母商量好,有意向的同學(xué)可以去辦公室找她領(lǐng)取報名表。
下課后,祁鈺用筆戳了戳李葵一:“你真的不參加嗎?”
她轉(zhuǎn)過身來,胳膊搭在他的桌子上,沒有直接回答他,卻反問道:“你有想去的大學(xué)嗎?”
有,當(dāng)然有。祁鈺從小到大,他的爸爸媽媽都把清華、北大的名號掛在嘴邊,于是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那兩所國內(nèi)頂尖院校就是他讀書的目標(biāo)。
但,他不好意思說出來。
理想這個東西,不知道為什么,總是讓人羞于說出口。
他避開她的視線,囁嚅著:“我、我沒想那么長遠,畢竟我們距離高考還有近三年的時間,現(xiàn)在考慮這個是不是有點太早了?”
“是嗎?”李葵一微有詫異,“我以為大家都想過呢�!�
“所以,你想去——”祁鈺試探著問。
“……那還是北大吧�!崩羁徽J(rèn)真想了想。
祁鈺笑了笑:“什么叫‘那還是北大吧’,好像選北大是件挺為難的事�!�
他倒是希望李葵一覺得選北大是件為難的事,因為如果她太過堅定的話,會顯得他這個人很膽怯、很沒有目標(biāo)。
“不是�!崩羁贿B忙擺擺手,“其實我還蠻喜歡復(fù)旦的,但是……如果北大愿意錄取我,我一定會選北大,你懂我的意思吧。”
“哦?”祁鈺驚訝地挑了挑眉,他以為她是在清華與北大之間做選擇,沒想到她是在復(fù)旦與北大之間糾結(jié),“為什么喜歡復(fù)旦?”
李葵一說:“其實我也不怎么了解它,但我之前看一本雜志,里面有一頁介紹復(fù)旦大學(xué),用的一句話是——自由而無用的靈魂,我很喜歡,所以就莫名喜歡上了復(fù)旦。”
自由而無用的靈魂——聽起來像是只有文藝青年才會說出口的話——這樣的話,祁鈺同樣羞于去表達,因為做一個文藝青年,大概率也是要被嘲笑的,矯情、無病呻吟。
所以他謹(jǐn)慎地待在一個理性的圈子里,不去做任何熱烈的事,也不向任何人透露內(nèi)心。
他原本以為李葵一和他是一樣的人。
或許是他刻板印象了,他總覺得,在李葵一的思維模式里,理性應(yīng)該占據(jù)上風(fēng),她不該因為一句話就被打動,從而喜歡上一所大學(xué)。她應(yīng)該跟她一樣,謹(jǐn)慎而細(xì)致地平衡自己的興趣和前途,選擇一個不出差錯的專業(yè),然后向著這個專業(yè)領(lǐng)域里最頂級的院校努力。
這才是正常的,不是嗎?
哦,不對,她說只要有機會,她還是會讀北大。
她終究還是一個和他一樣的人。
祁鈺松了一口氣。
“所以,理想院校和參不參加競賽有什么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嗎?”
“因為我的理想院校是北大,那么如果我參加競賽的話,我的終極目標(biāo)就是保送北大。但你也知道的,保送清北需要入選國家集訓(xùn)隊,而我的數(shù)學(xué)、物理成績都不足以讓我成為全國的五十分之一,更別提化學(xué)、生物、信息學(xué)了,所以通過競賽來保送北大這件事對我來說幾乎是行不通的。如果退而求其次,我想通過競賽拿一些獎,然后去參加北大的自主招生,得到一些降分錄取——這樣的話,我就必須競賽、高考兩手抓,但很顯然,學(xué)校要開設(shè)的競賽班滿足不了我這個需求,我還不如直接參加高考來得簡單。綜上所述,競賽班幾乎無法為我上北大提供便利,所以我不去�!�
每次李葵一做分析的時候,她的語速都會變快,祁鈺聽她一口氣說完,也是反應(yīng)了一會兒,才完整地明白過來她在說什么。
他覺得這樣理性做分析的李葵一才是他心中那個理想的李葵一。
但他又立刻陷入憂慮,因為李葵一的情況和他太過類似,她的考量也應(yīng)該成為他的考量。
祁鈺苦笑:“其實……如果能保送其他的院校也很好啊,比如交大、武大之類的,應(yīng)該不至于顆粒無收�!�
“這就是我問你理想院校的原因�!崩羁唤器锏匦πΓ暗竭@里,我的問題才形成閉環(huán)——如果你可以接受去別的大學(xué),參加競賽當(dāng)然是個不錯的選擇�!�
言下之意,她只想去北大。
祁鈺徹底呆住。
這個人,真的太有鋒芒了。
但李葵一沒報名參加競賽班的事,還是引起了陳國明的注意。他把她叫去教室外面,專門和她談了一次話。
于是李葵一把跟祁鈺說話的話又跟陳國明說一遍。
陳國明當(dāng)了這么多年年級主任,向來說一不二,他還是頭一回覺得,自己被一個學(xué)生說服了。
細(xì)細(xì)一想,也是這么回事兒,人家堅定地說想要上北大,你總不能不讓人家上吧,而國家集訓(xùn)隊的名額就那么幾十個,想進入確實需要頂級天賦。
但李葵一不參加競賽的話,他又覺得學(xué)校虧大發(fā)了。
陳國明“嘶”一聲,覺得頭疼,擺擺手說:“你先回去上課,競賽的事我再考慮考慮�!�
李葵一回到班里,還沒坐下,周方華就對她說:“化學(xué)課代表突然要收試卷,我看你的卷子就放在桌子上,就幫你一起交掉了�!�
“哦,好,謝謝�!崩羁徊⑽床煊X有什么不對。
直到她去辦公室里抱周記本,化學(xué)老師把她叫了過去,她才在電光石火間反應(yīng)過來自己在化學(xué)試卷上做了什么。
化學(xué)小老頭兒戴著老花鏡,指著她試卷上那塊被涂抹掉重寫的字跡,慢悠悠地讀:“狗的手骨是自然界中最硬的物質(zhì),是摩氏硬度10級的唯一礦物……”
他扶了扶眼鏡,抬起頭來,“這是什么意思?”
李葵一舔了舔唇,大腦飛速運轉(zhuǎn)著,準(zhǔn)備扯個小謊遮掩過去。誰知,還沒等她找出理由,一個男老師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走進了辦公室,而他的身后,跟著賀游原。
“來來來,你跟我說說,什么叫‘臭臉菠蘿的嘴是自然界中最硬的物質(zhì)’?還有,我發(fā)試卷下去是給你們做題的,不是給你當(dāng)草稿紙畫畫用的,你看看你這畫的是什么東西!”
李葵一一愣。
臭臉……什么玩意兒?
一班的化學(xué)小老頭很顯然也聽出來了,他們兩位老師是因為同一件事在教訓(xùn)學(xué)生,于是拿起李葵一的試卷走到十二班化學(xué)老師的桌子前,說:“嘿,這不是巧了嗎?”
十二班的化學(xué)老師大吃一驚:“你們班可都是尖子生啊,怎么也有人做這種事兒!”
賀游原也瞥了那試卷一眼,眼角一抽。
兩位犯了錯的學(xué)生跟鵪鶉似的,一動不動地垂著腦袋,卻又忍不住狐疑地看對方一眼。
“臭臉菠蘿,不會是我吧?”
“你說的狗,不會是我吧?”
第31章
Chap.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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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游原不僅把化學(xué)試卷上的“金剛石”三個字替換成了“臭臉菠蘿的嘴”,
還在題目旁邊的空白處畫了一個漫畫小人兒,是個扎馬尾的小姑娘,劉海兒未及眉,
翹起一縷呆毛,抱著雙臂,神情很是不屑一顧,左上角還飄著一個氣泡對話框。
“呵,
金剛石?能有我的嘴硬嗎?”
雖然只是用黑水筆簡單勾畫而成,
外貌神態(tài)卻活靈活現(xiàn),如見其人。
李葵一只瞟了那漫畫一眼,便確定,所謂“臭臉菠蘿”,指的就是她。
她瞬間倒吸一口涼氣,心臟也驀然“砰砰砰”地劇烈跳動起來——此時此刻,
她不想深究他為什么要叫她“臭臉菠蘿”,
她只求眼前的這兩位老師,
不要發(fā)現(xiàn)什么端倪。
賀游原,
你自己作死,為什么還要帶上我?
她恨恨地抬起眼睛,瞪向他。
賀游原理直氣壯,
也斜睨著她:你還說我是狗呢!
李葵一更加生氣,
眉頭緊蹙:這世界上狗那么多,誰知道說的是你?但你在旁邊配圖是幾個意思?這跟通緝令有什么區(qū)別?
賀游原眼神閃躲了兩下,卻不服氣:畫得好怪我咯?
兩位化學(xué)老師把兩張試卷湊在一起,
仔細(xì)研究了好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