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就像是一個叛逆期的孩子,一旦認(rèn)定就九頭牛也拉不住,攆回幾步又悄悄跟過來。
就這樣一路磨磨蹭蹭,來來回回,眼看路程過半,小野豬沒有被趕回去,還越玩越興奮。
時間不早,再耽擱就要中午,江枝急了。
趁著小野豬又靠近自己時,一揪住耳朵,對著豬臉就用巴掌開抽:“叫你不聽話,叫你要攆路!”
在江枝一口氣抽出數(shù)不清多少下巴掌終于喘息時,小野豬才掙脫魔掌逃到一邊,一副驚恐萬狀的樣子。
暴風(fēng)驟雨的打罵聲里,小野豬懵了,雖然自己皮糙肉厚不是很疼,但這種“撫摸”方式實在不舒服。
江枝插腰,指著小野豬鼻子大罵:“五花肉,你該懂事了,老娘天天給你吃好喝好,還這樣調(diào)皮搗蛋不聽話。
你沒幾十年也有幾十斤,沒幾十斤也該有幾十天了,一點人話都聽不懂,養(yǎng)你有屁用!”
小野豬:嗯嗯嗯!
見它還這副死樣,江枝撿起石頭就擲去,正好砸在小野豬頭上。
小野豬吃疼,嗷嗷叫著轉(zhuǎn)身就跑,一頭扎進林子里再不出來。
“走吧!”江枝一邊暗暗搓自己抽疼的手。
一邊鎮(zhèn)定自若對已經(jīng)看呆的二瑞小滿道。
這野豬真是厚臉皮,自己手都打疼了,野豬一點事都沒有。
三人繼續(xù)下山,可時不時還會往后看,生怕再跟過來。
“娘,這就不管佩奇了,萬一它跑了再不回去呢?”徐二瑞問,剛才娘打得太狠,他看見都疼。
“不管了,打也打了,關(guān)也關(guān)不住,畢竟是野生的畜牲,又不通人性,要跑誰也拿它沒辦法的�!�
江枝雖然這樣說,可目光還是在身后搜尋,尋找小野豬的身影。
果然是打狠了,接下來的路小野豬再沒有出現(xiàn)過,三人反而心情不好起來,直到進入村子。
下山的路口上,李老實翹首以待,見到三人身影終于出現(xiàn),立即屁顛顛的跑過來:“江嫂子,張軍頭都在催問你們啥時候到了!”
“其他人的地已經(jīng)認(rèn)完了?”江枝直接問正事,心里卻掛念著佩奇。
一會還是要讓李老實把后面盯著,防止小野豬跟進村來。
李老實就把徐長壽父子想騙地的事說了。
聽到地名,徐二瑞大驚:“那地可不是他們的�!�
小滿呲牙:“我家的地他們還敢想!那是大哥病得最重時都不許賣的�!�
李老實呵呵笑:“小滿老弟別急,你過去就知道了。有張軍頭那暴脾氣,哪能討到好去�!�
此時,江枝已經(jīng)聽到醫(yī)棚那邊哇哇嚎叫聲:“別打了,別打,我們錯了,我們不要了!”
她腳下一頓,不急著過去,一邊慢慢吞吞的走,還拉住二瑞和小滿對周圍的窩棚開始評頭論足:“哎!這家靠著土墻搭建倒是省事,不怕風(fēng)不怕雨的。”
徐家村以前的農(nóng)房都是土墻草頂,少有幾家蓋的青瓦。
被火一燒,屋頂塌了,但那些土墻還殘存著,流民們進來就依靠半截土墻搭棚,雖然狹窄,但還是能避風(fēng)雨。
第138章
戶籍
徐二瑞和小滿在村里幫忙盤過炕,住進來的流民還是有人認(rèn)識他倆。
此時有在窩棚外洗衣的婦女見就打起招呼:“二瑞,你來認(rèn)地的?”
聲音嘶啞帶著討好,用一雙凍得通紅的手別扭的擼著頭發(fā)。
這些流民對土著民們總是心虛。
在她旁邊放著不少木桶木盆,里面堆放著一些男人的衣服,看樣子也是那些傷兵的。
馬上要過年的天氣,哪怕不是冰天雪地,水也是冰冷刺骨,看著就凍得要命。
徐二瑞點頭:“嗯,我跟我娘過來認(rèn)地�!�
一聽到“娘”,那婦人還帶著討好笑容的臉就僵住,手不自禁在圍腰帕上擦著,目光看向江枝明顯帶著畏懼:“江嬸子下山來了!”
江枝淡淡嗯了一聲。
李老實在旁邊低聲解釋:“耀祖媳婦這些天沒事就跟人嚼舌根,說嫂子你……呃呃很兇!”
江枝不以為然,輕嗤一聲:“不兇?不兇早就被人打著吃了。”
她在農(nóng)村長大,深知農(nóng)村規(guī)矩,越是鄉(xiāng)野淳樸,也就越是叢林思想。
強者在農(nóng)村才能生活得風(fēng)生水起,弱者……只會被人欺負(fù)踐踏,甚至連最基本的道義和法律都不用顧。
曾經(jīng)有一句網(wǎng)絡(luò)用語:城市套路深、我要回農(nóng)村,農(nóng)村路更滑……
就好像那些沖進人家搶劫的流民,他們想的是殺人放火嗎?
不會,他們本意不想殺人,在淳樸善良的心里只想占便宜。
至于別人的損失如何,他們不會管,甚至?xí)X得我不就摘了你的些菜,多占了一尺土地嗎?這才多大點事!
至于那幾個長舌婦的宣傳下,這些外來戶已經(jīng)把自己當(dāng)成“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的惡棍,江枝也不想解釋,這樣挺好的,一直就這樣認(rèn)為,可以少麻煩。
此時,醫(yī)棚那邊的喧鬧更甚了,江枝幾人再慢也走到現(xiàn)場。
入眼人頭攢動,幾乎所有人的聚集在這邊,醫(yī)棚外,徐長壽被扒了褲子按在木長凳上打軍棍,每一棍都打得鬼哭狼嚎。
農(nóng)家人沒那么多講究,除去還沒有成親的姑娘臉皮薄,那些老婆子小媳婦全部都在圍觀這難得的盛事,以后又是一輩子的談資。
徐耀祖和他媳婦跪在蘿旁邊濕噠噠的泥地上,也是鬼哭狼嚎的求饒以后再也不敢。
張軍頭冷著臉:“我是看在你們年紀(jì)大了,只打三棍,要不然直接十棍打死�!�
徐耀祖嚇得臉色蒼白:“謝、謝張什長開恩!”
打完,徐長壽已經(jīng)只能哼哼,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羞的,趴在那里連頭都抬不起來。
徐耀祖一人架不起來,還是徐家的幾人幫忙抬回窩棚,這里的認(rèn)地才繼續(xù)進行。
這一次再無人敢多話,徐長壽家的地被其他村民幫忙驗證過,還是還給他家。
外來流民也一一報了原籍和人口,只等有無主地再行租賃,很快這里就進行到尾聲。
江枝幾人就站在人群后,等最后一波人離開,才走到張軍頭跟前夸贊道:“張什長有魄力,輕松就拿住這些刁民潑婦�!�
張軍頭也早就看見他們來了,冷哼一聲:“營里那些兵痞子再橫,也翻不出老子手心,我還怕他一個老妖放刁�!�
他早就想收拾徐長壽,從想賴在醫(yī)棚就有這心。
只是為了安撫剛回來的幾家徐家人,沒有對徐長壽動手,只讓人丟在水溝里小罰一下,讓他知道點怕的。
沒想到徐長壽膽子真肥,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把自己當(dāng)傻子,這可正給了張軍頭理由。
不過這些事他不會和江枝和小滿這些徐家人說。
小滿也喊了一聲:“張什長!”
張軍頭點點頭:“走,進屋再說!”
在風(fēng)地里坐這樣久,他也感覺冷了,最后這兩家人的事簡單,就進公事房里辦。
公事房里早已經(jīng)放上炭盆,雖然沒見多少火星,但一股燥熱消了房中陰冷。
張軍頭想著就這倆戶人家,三兩下辦完就問自己向德金和章縣令的事,可真正辦起才發(fā)現(xiàn)不簡單。
“張什長,小滿嫂子是從外地回來的,戶籍不在這,已經(jīng)上山住著你看怎么處理?”
江枝聽到這里要重新登記人口,想到春鳳的戶籍,立即把問題拋給張軍頭。
說起來,春鳳是黑戶,尤其是之前還牽扯到一樁人命。
在山上時,兩家人已經(jīng)商量過,萬一春鳳被人發(fā)現(xiàn),就一定要矢口否認(rèn)跟那個胡老大有什么關(guān)系。
只說是小滿找到她就走的,不知道胡老大。
對這方面的問題,江枝也問過最早認(rèn)出春鳳的李老實。
結(jié)果他也沒有證據(jù)說胡老大失蹤跟春鳳一定有關(guān)系,只是同時失蹤了一男一女兩人,所以才懷疑是同走。
氣得江枝差點放豬咬他,倆家人擔(dān)驚受怕幾個月,原來是自己嚇自己。
現(xiàn)在唯一的問題還是從春鳳拿著和離書離開兩年,徐家這邊的戶本就改過。
徐大柱還是單身,兩人沒有婚姻關(guān)系,戶本也沒有她的名字。
張軍頭見江枝和小滿拿出地契、戶本,還問這樣簡單的問題,有些奇怪:“以前的原籍在哪里,就直接寫上,我這里再寫一筆就行!”
外面的流民想要在這里落戶的,都是這樣操作。
江枝再提醒一次:“小滿嫂子以前在村里住過!”
張軍頭還是不解,又恍然大悟:“這有什么關(guān)系,寫上原籍……哦,你是不是想說那女人現(xiàn)在嫁給徐小滿的哥了?”
江枝啞然,這些時間里流民來來去去不斷,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張軍頭早把半年前胡老大和一個女人失蹤的事給忘了,自己等人還緊張得不行。
張軍頭見江枝提起女流民入籍自然就想到婚嫁。
既然張軍頭忘了,那件事就不再提,江枝看一眼小滿,讓他記住口風(fēng)。
小滿反應(yīng)過來,趕緊點頭。
江枝才道:“小滿嫂子跟人有婚在身,現(xiàn)在入籍就不好辦!”
春鳳與人有婚姻,現(xiàn)在還是他人婦,逃跑時自然沒有和離和休書,即便是在徐家住著,若人家尋上門來還得被帶走。
果然,張軍頭一聽春鳳有婚在身,頓時就皺眉:“你們這是私藏拐帶��!”
小滿急了:“我嫂子跟我哥生有孩子,只因為我哥摔傷癱瘓,嫂子才被她娘家人強行改嫁。
現(xiàn)在她愿意留在我家的,她不回去,他們虐待她,連手指都打斷了,張什長你一定要幫幫我們�!�
小滿著急,連話都說得不清不楚。
江枝解釋道:“現(xiàn)在這個嫂子跟小滿大哥是少時原配夫妻,還生有孩子,因為誤會被逼改嫁,現(xiàn)在她要重新回來入籍�!�
張軍頭聽明白了,搓著手道:“破鏡重圓是好事,可現(xiàn)在入籍就是一女二嫁,別人追來也是麻煩,我們得好好斟酌一下。”
第139章
解決問題
其實說斟酌,也就是三個臭皮匠在商量。
張軍頭是軍漢,他現(xiàn)在登記戶籍完全就是趕鴨子上架,面對這種家庭倫理還就不如村頭老樹下的長舌婦。
小滿就更不用說,在他看來,誰敢上門騷擾哥嫂,自己直接提棍打死完事。
江枝想的方法不可避免的會帶入現(xiàn)代觀念,那就是離婚再嫁,大家好聚好散,不過在這里,這種方法行不通。
這里,一紙婚約就可以決定女人的自由,婚嫁也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大柱可以因為愛,用和離書將人送走。
那邊同樣可以用婚書將人禁錮折磨,除去娘家人說幾句,旁人還無法插手。
小滿爺說過,那邊肯定不會輕易放了人,到時候無論怎樣花多少錢,哪怕賣地也要留下春鳳。
張軍頭嗦著牙花:“現(xiàn)在想那么多干嘛,說不定那邊的人在路上死了,或者也留在外地,根本就不過來找。就是找過來,你們賠幾個錢就是!”
說到這,他擠著眼道:“你現(xiàn)在不正跟章縣令有聯(lián)系嗎?到時候讓縣令老爺解了那人婚約就是!”
男人的想法就是不同,哪里有那么多拐彎抹角的考慮。
要想解決問題,無非一是權(quán)、二是錢,只要關(guān)系到位,就沒有解決不了的。
江枝覺得這樣也行,解決不了問題,那就解決產(chǎn)生問題的人。
走一步看一步,現(xiàn)在什么事都還沒有發(fā)生,別自己先把自己愁死。
旁邊小滿更是感覺說到心口上了,只要自己的拳頭硬,打也要將人打服氣。
于是,春鳳的戶籍照樣登記在徐家,兩家土地也認(rèn)完,一切做好。
這邊事暫時處理完,小滿就坐不住,他吞吞吐吐說要找?guī)讉熟人。
不用說,江枝也知道小滿肯定是去找徐耀祖說叨說叨。
前段時間有徐長壽他們上山一鬧,小滿爺就生氣了好幾天。
小滿本來已經(jīng)是按耐不住的火藥桶,剛才進村還聽到那戶人家想占自己的田,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去。
徐長壽被打那是張軍頭的懲罰,他自家還得表態(tài)。
可江枝還要留下跟張軍頭說幾句話,只叮囑一句:“做事多考慮后果,能不動手就別打人!打也打輕點!”
小滿性急,先得給他提醒,小滿答應(yīng)著就退出去了。
小滿一走,張軍頭就急切問道:“向德金真只是給你們送糧的?”
江枝遲疑一下,笑道:“的確是送糧,隨便說了一句章縣令很關(guān)心這邊藥材,想以后再要些�!�
她把藥片的事掩蓋過去,只說章縣令問過草藥。
張軍頭沒有懷疑,章縣令跟這戶人家就是從藥認(rèn)識的,現(xiàn)在特意問藥才正常。
問藥……問藥……
張軍頭腦中還是想到自己的獎勵:“江大嫂子,章縣令有沒有說什么獎勵?上次我們那個青果,呃!應(yīng)該得的獎勵!”
江枝也正想提這事,詫異道:“上次章縣令說過會發(fā)那啥函給你們楚將軍,張什長沒有得到軍中嘉獎嗎?”
張軍頭正是滿肚子牢騷,可又不好跟一個農(nóng)婦多說,只能憋出一句:“戰(zhàn)事要緊!”
在得知江枝同樣沒有得到章縣令許諾的東西后,張軍頭心情莫名好些了,還哈哈笑著:“別急,你不過是一個農(nóng)婦,章縣令不會騙你�!�
江枝也傻愣愣回一句:“你現(xiàn)在是什長,等戰(zhàn)打完總能升成總兵!”
張軍頭苦笑。
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后勤,不可能再上戰(zhàn)場。
看章正的為官風(fēng)格又是“以人為本”,再想“剿匪”立功是不可能的。
想升官還只能等官府和軍營的溝通,那就是一場“談判”,獎勵有,等待的時間肯定會長。
江枝又把徐家村現(xiàn)在的情況詳細(xì)問過,兩個自覺被章縣令用大餅打發(fā)的可憐蟲相互同情幾句,就各自散開。
誰知江枝一出門,就看見徐二瑞急匆匆跑過來:“娘,小滿跟耀祖叔鬧起來了!”
剛才徐二瑞并不在公事房,他一進村就去了醫(yī)棚,把今年最后一些藥送到許醫(yī)官那里,再把之前所有賬目結(jié)算。
山上能采摘的藥材數(shù)量有限,今年用完,再采還需要等到夏秋季。
而且隨著醫(yī)棚的傷兵漸漸離開,這里后勤物資供應(yīng)不再吃緊,以后也不再外購草藥。
但許東說過,以后他回到城里,還希望江枝能供藥給他,那自然是在醫(yī)棚撤銷之后。
看到開始學(xué)著沉穩(wěn)的徐二瑞有些慌,江枝蹙眉:“小滿怎么回事,他說過不隨便打人的?”
徐二瑞道:“耀祖叔腦門上被打開一條口,已經(jīng)送到許醫(yī)官那里去了,那個嬸子拉著小滿要賠錢!”
江枝冷笑一聲:“打人多半是假,想要錢才是她的想法,走,找小滿去�!�
說著話,兩個人快步到了許東的藥房,又是一堆人在外面看熱鬧。
人堆里,許東用紗布正在包裹徐耀祖的額頭,地上衣服上都是血。
耀祖媳婦死死扯著小滿的衣服,正跟周圍人大喊著:“他打破腦袋,得賠,要賠!”
讓江枝意外的是,小滿一反常態(tài)的平靜,任由耀祖媳婦拉扯,只是那張臉上黑得嚇人,仿佛是下一刻就要掄棒打人。
江枝和徐二瑞的到來,讓人群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