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至于那幾個帶來的從犯已經(jīng)在巡檢,你現(xiàn)在去報官還能撿點功勞,順帶可以在章縣令跟前露一下臉。
要是等到縣衙追查下來,你這個里正失職是跑不了!”
宋里正不吭聲了!
王家老大臉色大變,連聲道:“江村長,他們是夫妻吵架的氣話不著數(shù)。
是徐根寶說家里有糧,我妹子才帶人來取,我家妹子雖然傻,但她膽子小,不會做搶劫這樣的事情,肯定不是這樣的�!�
他此時已經(jīng)膽怯了,青天白日的進村搶糧,這就是土匪,要是官府株連親族家人……
王家老大越想越害怕,說話立即就開始服軟。
江枝抬起下巴,用目光將他從頭看到腳,心里也在揣測著怎么辦?
有句話叫“窮寇莫追”,那就是不能把路走絕了。
徐根寶是徐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
若弄成劫犯抓去重判,徐根有一家和徐家村其他人也要跟著受牽連,必須放一把。
她這番沉思把王家老大看得毛骨悚然。
這才淡淡開口道:“拘著妹夫當長工,還讓妹妹回婆家連搶帶偷,你回去好好想一下,縣衙傳人到案時該怎么辦吧!”
這一場官司跑不了!
王家老大肩膀一塌,原本一臉油光的臉明顯的灰暗下去,不過目光中的惶恐卻消散不少,甚至還帶著點感激。
他聽出江枝話里隱藏的意思:自家妹妹是回婆家“連搶帶偷”,那就還是家務事,不是匪不是劫,不會株連親族。
懼怕才消,恨意又上來了。
王家老大狠狠瞪一眼王小菊,他真恨不得馬上把攪和得全家不得安寧的妹妹掐死,可人前的面子還要有,只能忍住。
另一邊,宋里正已經(jīng)恢復鎮(zhèn)定。
自己之前是什么都不知道,接下來只需要按照江氏說的那樣秉公辦事就行。
只要王家是家務事,那幾個混混處理起來簡單。
不過,大夏天自己在徐家村一口水沒有喝上,連屁股都沒有沾上凳子,這股火氣堵在宋里正心里突突的冒。
他瞇眼冷冷看著江枝:“念你初當村長不知事,我也提醒你一句,不要什么都往上報,不懂就要多問。
否則等把人得罪光,以后怎么見人?”
江枝一楞,宋里正這是在好心在教自己怎么做圓滑的官油子?還是在恐嚇自己以后要蛇鼠一窩?
在體制內(nèi),隨時要跟自己的頂頭上峰一個鼻孔出氣才有前途。
這個道理江枝懂,
可惜了,一個里正份量太輕,為幾個混混一個小太妹就干巴巴尋上門來挨罵,太掉檔次了。
還跟你混……丟不起這個人!
還是哪里涼快就到哪里去吧!
江枝哈哈一笑:“好,多謝宋里正的提醒,我不怕得罪人,只怕得罪狗,尤其不分青紅皂白亂咬人的瘋狗�!�
跟縣衙的關系,江枝不打算高調(diào)炫耀出去。
尚方寶劍的震懾力最強只在未出鞘時,并不是能一次殺多少人。
“噗!”
“哈哈哈!”
“嘻嘻嘻!”
晾棚周圍各處屋角水溝都冒出笑聲,那些剛剛才被田貴“攆走”的村民一直都在,此時偷聽著實在忍不住笑出來了。
李老實笑得直抽氣。
聽到這些毫無敬意的污言穢語,宋里正臉色鐵青,一拂衣袖道:“江氏,你休得猖狂。
你想擔任一村之長,先要學會謙卑,順從!要知道自古以來,女子無才便是德……”
一聽到“女子無才便是德”,要自己順從謙卑,江枝腦子轟的一下就炸了,直著眼睛就想撒潑罵人。
她發(fā)現(xiàn)越明事理越憋屈,還是當潑婦耍直球爽快!
可她還沒有張口,就聽到夏秀才的聲音傳來:“宋里正此言差矣!”
“你是誰?”宋里正看向緩步走來的青年。
天熱,夏秀才像其他農(nóng)人一樣,脫去之前那身洗得發(fā)白的長衫。
上面穿了一件寬松的葛布夏衣,下身是粗布闊腳褲加草鞋,走起路來,瘦削的身子還要在里面浪三浪,很是涼快!
夏秀才沒有回答自己是誰,只神情木訥的道:“古云:男子有德便是才,女子無才便是德!
這句話是說男子再有才能,但德行有虧不可取。
女子即使沒有太多的才華,但只要真誠、善良,品德高尚,一樣值得尊重和認可。
宋里正對江村長并不了解,怎么可以說她無才、無德?”
第240
章
分家
夏秀才一言剛盡,宋里正的臉就像涂了鍋底灰,黑透了。
他手指著夏秀才,氣得哆嗦:“你究竟是何人,為何擅改古意?”
夏秀才目光呆板的直視他,一字一句道:“宋里正,你錯了!”
江枝鼓起掌:“啪啪啪!”
“書言的見解正確,缺德比缺才壞處大。
沒才能無非就是一個普通人,普通人能壞的只是自己。
有才無德就是占了高位的壞人,占著位置不拉屎,一壞就是壞一鎮(zhèn)人。”
有江枝帶頭,夏秀才的夸夸群瞬間上線!
徐根生,李老實幾人跟著夸贊:“好,秀才公說得對!”
“村長說得也對!”
“是啊,江村長有德有才,有些人才是缺德玩意!”
江枝是真心對夏秀才表示夸贊,在世人普遍覺得“女子就該平庸的時候”夏秀才能換一種思考方式,真是難能可貴。
并非所有的成功都必須建立在天賦和才華之上,道德品質(zhì)同樣是成功的基石。
宋里正目光復雜的盯著夏書言:“秀才?你也是秀才?何年考中?”
梨花鎮(zhèn)的秀才不多,也就三個,現(xiàn)在又遇戰(zhàn)亂,無法科舉考試,秀才就更少了。
可什么時候徐家村又出現(xiàn)一個秀才,自己還不知道!
夏秀才原本只面無表情,可聽到宋里正問自己何時考中秀才,突然面目扭曲露出兇相,對著宋里正一呲牙。
宋里正被這舉動嚇了一跳,夏秀才這才哈哈大笑,搖頭晃腦的吟唱著轉(zhuǎn)身大步離去。
李老實和徐根生立即跟著跑:“秀才公,等著我!”
他們擔心秀才公受刺激發(fā)病,得盯著點。
宋里正被江枝嘲笑,又被突然跳出來的人指著別人說“錯了”,而且還是一個秀才,他頓時就在徐家村呆不住。
馬上對王家老大進行交代:“王富,你是在家等縣衙傳書,還是準備銀子消災?是你妹婿家贈糧還是混混們搶糧,你考慮清楚�!�
說完就急匆匆去張軍頭的巡檢那邊商量贖人的事,這事還沒完呢!
之所以說贖人,那自是官府縣衙之外的一套管理法度。
雖然幾個人嘴上一口一個送官說得嚇人,事情其實還有轉(zhuǎn)圜余地。
張軍頭不是江枝,對這些民間生存法則自然是懂的。
蛇行蛇道,鼠行鼠道,各有各的致富之路。
幾個混混不會立即送去縣衙,而是先挨一頓打。
把人打到服服帖帖,認罪伏法,再扣在巡檢站等家人送上銀錢來贖。
混混們少了一樁官司,張軍頭多了一筆收入,宋里正的治下又是太平,徐家村這里也少了麻煩,如此處理是皆大歡喜。
至于這個銀子該誰出,那就是混子家人跟王家私下商量的事,徐家這邊大概不敢來了。
當然,若幾天都無人過問,自然就是送去縣衙,公事公辦。
宋里正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王家老大作為大舅哥卻不能走,有更復雜的事還等著他。
因為徐根寶要休妻,正鬧得厲害。
夫妻倆要和離不是容易的事。
就這一會功夫,村里人已經(jīng)圍著徐根有一家,七嘴八舌說什么的都有。
不過主要還是罵王小菊任性妄為,罵徐根寶不懂事,罵夫妻倆不孝,說沒娘的孩子可憐。
兩人的孩子磊子才三四歲,若以后交給后娘,不知道還要吃多少苦。
原本以為自己能心高氣傲離開的王小菊想到孩子,想到再嫁,頓時哭得肝腸寸斷。
徐根寶雖然不能像她想象中那樣大把掙錢,可對她,對孩子是全心的好,換一個男人會不會再這樣很難說。
徐家雖然窮,也是和善人家,只要自己不挑事,日子過得下去。
村里人又勸劉氏饒了小夫妻一次,只要兩人愿意改,還是別拆了姻緣。
當父母的都希望兒女夫妻和睦,肯定不想看見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劉氏是個老好人,徐根有和田氏本也是老實心善的,這次任由村長處罰,也是徐根寶和王小菊實在做得太狠,讓一家子寒了心。
不管村里人怎么勸,劉氏都抹淚不說話。
換成以前,王家老大說不定就同意妹妹和離回家,再挑一戶好點的人家嫁了。
可現(xiàn)在他是萬萬不答應,一但和離,自己家跟徐根有家就沒了關系。
若是徐家再一紙述狀告去縣衙,那幾個混混要去蹲大牢不說,王家也要吃官司。
再說了,夫妻之間吵架,床頭打架床尾和,過一夜就好,哪有說分就分的。
即便真的過不下去,小妹也至少要拖上一陣再和離。
“妹夫,你是一個男人,小菊要是再胡鬧,你該教就教,她若是不聽話就打兩下,不打不長記性,不打不成器!”王家大哥耐心教徐根寶怎么管教媳婦。
徐根寶搖頭:“我哪里敢打她,動一根手指頭,你和二哥就要打要殺的,我惹不起,還是分了吧!”
見這個在自己面前從來都是低頭聽話,不敢有半句反駁的妹夫,突然硬氣起來,王家老大還不習慣。
壓住脾氣適應一下才道:“以后你還是回徐家村,你是娶媳婦又不是上門,別聽小菊胡說�!�
哭哭勸勸,說說鬧鬧,這事自然是說和。
王小菊哭了又哭,徐根寶也是低頭流淚,兩人跪在劉氏跟前求饒認錯,說以后再也不會好吃懶做,一定勤懇勞動。
劉氏自然也原諒了。
對這樣的結果,江枝沒有表態(tài),但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徐根寶和徐根有分家,是真正意義上的分家,互不牽連。
這事其實早就有了,不過當時沒有村長,說分家也只有口頭說過,戶本沒有分,連一張協(xié)議都沒有。
現(xiàn)在就要當著村長,當著娘家人的面另立章程,把兄弟兩家徹底分開。
這事無任何異議。
很快夏秀才拿來紙墨,按照之前兄弟倆早就約好的田地家產(chǎn)分法,洋洋灑灑寫下分家文書,所有人都花押落上指印。
王家老大對自家妹妹語重心長道:“以后你就是自己成家的人,想要再依靠別人是靠不上了,日子過成啥樣都是你自己的事,吃干吃稀怪不得別人�!�
“以后你也別想著三天兩頭往鎮(zhèn)上跑,嫁出門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自己興家為人才是正理�!�
王小菊默默流淚,哭無聲息!
這些話本來早在幾年前就該想明白的,可她壓根就沒想自己也會單獨有一個家,甚至連結婚的嫁妝都留在娘家不帶。
此時被真正丟開,一無所有之際,才感覺自己已經(jīng)孤獨無依了!
第241章
孩子們的樂趣
分完家,徐根寶和王小菊就跟著王家老大回鎮(zhèn)上娘家。
村里人都暗暗搖頭:這個媳婦是養(yǎng)不住了,還是早些做和離準備吧!
可剛等到天黑,徐根寶就帶著媳婦孩子回村了。
一副籮筐挑著衣服被褥,王小菊背著孩子,夫妻倆畏畏縮縮躲著人,不敢抬頭。
可晾棚下聚著全村人正在談論這事,一見兩人,自然就看過來。
此時月光明亮,有眼尖的早將兩人狼狽看得清楚。
王小菊本就哭腫的眼睛更加腫了,臉龐浮腫,還多了幾道帶血的抓痕,頭發(fā)也被撕掉一片。
徐根寶挽起衣袖,身臂也多了幾道青紫,一看就知道又打了一架。
王小菊被人看得恨不得找一個地縫鉆進去,只能把孩子抱得高高的擋住自己的臉。
這是她跟兩個娘家嫂子打架的結果。
因為她想要走以前的嫁妝銀子。
本來就不滿意的嫂嫂翻了臉,大罵她在娘家拖家?guī)Э诎壮园缀却蟀肽辏F(xiàn)在還丟下巡檢營那邊的爛攤子不管。
別說家里現(xiàn)在本來就銀錢緊,就是有也不會把以前的嫁妝給她。
嫁出去的女子還想拿錢,門都沒有。
于是一文錢沒有拿到,還被兩個嫂子打了。
王小菊二對一自然落了下風,不僅挨打吃虧,以后也不許再登娘家門。
還是兩個哥哥念在血親的份上,讓她帶走夠吃半個月的糧油和一些鍋碗瓢盆。
等兩人狼狽不堪的回到家,好在婆婆大嫂已經(jīng)騰出一個窩棚,還把里面的東西擺放好,暫時安頓下來。
至于糧食。
徐根有和田氏把還剩下的幾分苞米地給她,里面還有不少苞米。
只是需要他們自己去掰。
于是,接下來幾天里,徐根寶和王小菊在地里一邊哭罵,一邊打架和一邊掰苞米的場景,就成了徐家村的笑料。
黃荊條抽過的傷還沒有結痂,被汗水一浸,再被粗布衣服一磨,粘著皮撕開又合上,疼得兩人苦不堪言。
劉氏心疼兒子,可這次是鐵了心要兩人收心受些磋磨。
眼不見為凈。
她見田貴在外干活,擔心家有快足月的大肚婆不方便,就田桃小泉小溪這些一個半大孩子不經(jīng)事,索性幾天都去田貴家。
給孩子做些針頭線腦,再幫著剝苞米翻曬糧食。
沒想到劉氏一到,有一個人也到,旁邊秦氏涎皮搭臉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