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徐大柱也道:“嬸子,我不喝酒,這酒就讓春鳳幫我喝!”
在江枝眼里,春鳳和大柱就像自己的下屬,晚輩,子侄,倆人能走到今天實在不容易,以后也會越來越好。
她端起酒碗:“你們兩個明年能不能給我再添一個小孫子?”
春鳳大窘,臉一下就紅了,支吾著道:“嬸子,這還得看緣分!”
她前幾天悄悄給江枝說,大柱身體比以前好多了,沒想的現(xiàn)在嬸子當面就提孩子。
徐大柱在旁邊也漲紅了臉,尷尬道:“還是讓二瑞再生一個!”
“你們說我啥?”
聽到提到自己名字,二瑞一臉懵的看過來,嘴里還叼著雞骨頭。
巧云正在分湯盆里最后的雞肉,二瑞一塊,小滿一塊,她聽到剛才春鳳嫂子跟娘說的話了,于是笑著道:“娘說妮妮該有一個弟弟了!”
二瑞“哦”一聲:“那就讓小滿趕緊取親。明天初一下山拜年就找一個,定親擺席,兩個月就能懷上!”
他說得比買狗還容易,小滿氣得瞪他:“我又沒答應(yīng)成親,急啥急,我才多大,李叔人家都不急�!�
幸好小滿爺喝醉走了,這話若是被他聽到,肯定要說李老實帶壞孩子,必須馬上娶媳婦。
春鳳見這事已經(jīng)推到小滿身上,頓時一樂,趕緊岔開話題:“嬸子,明年真的要制藥了?工坊準備在哪里?”
這事,江枝以前就說過,暫時在山上提純驅(qū)蚊藥水和做蚊香。
如果銷量大,就要雇人在山下做,具體情況隨時有變。
另外,自從冬月時跟霍二小姐談過,制作各種沖劑的事也正式列入日程。
村里修房,江枝沒有修,除年前時間緊迫之外,也有這個原因。
制藥會有一定的廢水污染,尤其是化學制劑,江枝一直都在考慮將工坊建在哪里合適。
建在山上路程不方便,大量藥材搬上運下很麻煩。
建在村里,氣味和廢水,灰塵對周圍有影響,不適合跟居民區(qū)放在一起,江枝就想在靠山的地里單獨修建。
霍家的作坊除在城里有一個藥坊之外,主要的藥材處理還是在城外一處莊子上。
那里不僅有制藥坊,還有藥田和雇工,里面的雇工也全是本家莊子上的。
不過,通過這大半年觀察,又有集體修房活動,江枝也在徐家村挑選出自己信任的人,以后可以做為心腹使用。
作坊地址她也有了新發(fā)現(xiàn)。
飯桌上,江枝跟春鳳規(guī)劃著新一年的安排,巧云在旁邊認真聽著。
她知道,以后娘要做的事,自己需要全部明白。
因為娘說過,能讓娘輕閑下來才是大孝,比如說那驅(qū)蚊水和蚊香的調(diào)配都是她在管,明年還需要做得更多。
徐大柱也在旁邊默默聽著,他行動不方便,再有心也無力做更多的事。
小滿性子急,家里最主要的還是靠春鳳。
旁邊,二瑞和小滿還在猜拳喝水。
拼命一年,難得的一次放松心情,兩個大男孩笑得好開心。
只有佩琪不開心,它現(xiàn)在大了,不能再隨便進房間。
雖然已經(jīng)吃過食,還是眼巴巴等著再吃一頓。
山下的徐家村里,各戶人家也在吃團圓飯。
秦氏望著放在自己面前的陶盆眼睛都直了,里面有白生生的雞肉和白生生的蘿卜。
雞湯香味很濃,油水也足,還沒有吃,她已經(jīng)能想象味道該有多美。
“娘,這雞是給你吃的!”徐根慶沒有食言,他真的殺了一只雞給秦氏吃。
除去雞,還有蓮花喜歡吃的紅燒肉,和一盤青菜,這些東西都是他親自下廚做的。
錢反正都借下了,用完就再借,用完就干活還,人活著總不能讓尿憋死。
江嬸子說過,女人懷孕時最累也最脆弱,平時受的一點小委屈,這時候會變成十倍大,還會記一輩子。
對這個說法,徐根慶沒有體會,也不是很能理解。
孩子好好的在肚子里,不影響吃不影響動,蓮花現(xiàn)在該走就走,該睡就睡,好像沒有變化,怎么就要特別照顧了。
沒有懷孕,無法感同身受,徐根慶雖然不懂其中有什么問題,但秦氏現(xiàn)在口口聲聲說的都是懷孩子時、坐月子時有多辛苦多難,難受還不敢說。
徐根慶就想,蓮花現(xiàn)在也在懷孕,是不是也這樣難受,也像娘一樣沒有說出來。
娘辛苦是爹和奶的不對,蓮花要是也辛苦就是自己的不對了。
不能等二十年后,等兒子長大像自己一樣,再聽到他娘蓮花的哭述,罵自己連肉都舍不得吃。
現(xiàn)在,娘想吃雞就給她燉一只雞,蓮花要吃肉就吃肉,自己吃青菜就是。
再說娘和蓮花要是分點給自己,也就夠吃了。
徐根慶這里還當在哄孩子呢,兩個女人已經(jīng)歡喜得不行。
蓮花自己還沒有吃,先夾起一塊肥肥的紅燒肉放到徐根慶碗里,笑得很開心:“慶哥也吃一塊!”
看,果然蓮花給自己吃了,徐根慶也很開心。
旁邊,秦氏沒有說話,她端了陶盆到自己面前,丟下筷子,抓住雞腿一撕,一個大雞腿就到手,立即塞進嘴里,吃得狼吞虎咽。
蓮花跟徐根慶對視一眼就轉(zhuǎn)過頭,當成沒有看見,自顧自吃著紅燒肉和飯,可眼角余光還是瞟著婆婆。
以前從大嫂跟婆婆吵架中,蓮花就知道婆婆貪嘴買吃食,偷家里的錢差點被打死。
大嫂每次吵架都把這事拿出來說,每次都能把婆婆氣得哭一天,而且聽說早已嫁人的大姑姐也一直這樣罵她。
蓮花有些同情婆婆,一件事說二十年,擱誰身上都受不了。
這次婆婆又搶錢去買東西,當著自己面找到錢袋,強行拿走一百文。
結(jié)果錢丟了不敢回來,說來說去還是為擔心以后有點好的不給她吃。
婆婆這是貪嘴嗎?
秦氏此時也不管兒子兒媳在偷偷看自己,她只管使勁吃。
結(jié)果吃得太急,才幾口雞肉就鯁住,上不得氣,頓時卡得翻白眼。
蓮花趕緊放下筷子給她錘背,徐根慶沒好氣道:“娘,你慢點吃嘛,家里就三個人,又沒有人跟你搶!”
好在有蓮花前胸后背一陣搓揉,秦氏吐出一口還沒有嚼碎的雞肉。
等她換過氣來,眼淚都噎出來了,口中喃喃自語:“可算是出了這口氣,差點憋死我了!”
她抽了兩下鼻子,顧不上擦眼淚,伸手把另一個雞腿放到蓮花碗里:“蓮花你也吃!”
第255章
留守兒童
蓮花沒有吃雞腿,徐根慶也沒吃,還是秦氏自己邊吃邊抹眼淚吃下去!
不光是那雞腿,一整只大肥雞都是秦氏獨自吃完的。
可她吃不下,撐得發(fā)吐,吐了又吃,最后一口咽下去,才心滿意足道:“以后我再不念了!”
無論貧窮富裕,無論太平還是戰(zhàn)亂,村里人都在過年。
李老實掏錢買的紙,夏秀才提筆落墨,給每戶人家都貼上春聯(lián),配上新新的墻,哪怕家家都窮得叮當響,依然是喜氣洋洋。
雖然分了家,徐根寶和王小菊還是在大哥家團年。
大人孩子滿滿一桌,菜品也是一桌,跟往年相比,什么都沒變。
唯獨少了在路上病逝,連尸骨都沒有帶回來的老爹。
這一餐自然沒有歡喜,劉氏眼睛紅紅的,簡單吃了幾口飯就下了桌。
孩子們還餓著,幾個大人也沒有吃飯,田氏把桌上做好的幾道菜兩家分了分,就各自端回家。
現(xiàn)在兩家已經(jīng)分家,各人有自己的院子。
王小菊把飯菜帶回來。
剛修的房子,空蕩蕩還沒有任何家具,趁著飯菜是熱的,她直接將碗放在一個簸箕里,再把簸箕往床頭一放。
孩子拉過來,一家三口重新開始吃。
在外面彈棉花小半年,她早已經(jīng)習慣這種簡簡單單、蹲地吃飯的事,哪怕在床頭吃飯也津津有味。
此時的家雖然還不像樣,王小菊心里卻生起一團火。
在這房子自己想怎樣就怎樣,再不用看人臉色,也不擔心一句話得罪人。
她笑嘻嘻從菜碗底翻出肉丸子,給兒子一個,丈夫一個:“根寶,我們明年出去走遠點,多掙點錢,把柜子,衣櫥都添上,再置辦雕花大床,八仙桌,八寶架,腳凳。
后年就能給磊子在鎮(zhèn)上學堂交上束脩……”
王小菊興致勃勃的盤算著,努力賺錢把這個空空的家填滿,把孩子安排好。
徐根寶沒有這樣暢快,他想著自家修房欠下的一屁股債,心情沉重。
王小菊跟著自己在外面跑,人吃苦不說,還不安全。
年輕小媳婦身邊總有人不懷好意的圍著打轉(zhuǎn)。
而且孩子丟在家里,幾個月不見爹娘,都快養(yǎng)廢了。
他回來這些天,發(fā)現(xiàn)兒子磊娃不親近自己,又養(yǎng)得嬌氣。
四歲大的男孩子從早到晚只纏著奶奶哭哭唧唧,再養(yǎng)下去,他擔心以后就奶拐了。
“小菊,你明年就留在家里,聽強子他們說,村里有夜校,磊子也可以跟著學幾個字,還能省不少束脩錢!”
王小菊一聽不要自己出門,立即瞪圓眼睛急道:“那么多事你一個人累死都做不完,每天飯菜怎么辦?洗臉洗衣服怎么辦?”
徐根寶在外面彈棉花,都是東家做一天,西家做一天。
有時候主家大方,趕上飯點就能同著吃一碗。
要是主家小氣,夫妻倆就得自己熬粥攤餅煮一口吃食,否則還要挨餓。
做重活的人餓不得,除去吃飯,時不時還得想辦法找點葷腥,打打牙祭。
還有燒水,洗衣服,除去幫忙梳花理線,平時這些事情都是王小菊在打理。
換句話說,要是沒有王小菊做飯洗衣打下手,徐根寶一個人就掙不到這六兩多銀子。
聽到說吃飯穿衣,徐根寶皺眉道:“出門在外總要挨餓受凍的,哪里能跟家里比。我自己晚上做完活再洗衣服,就是穿臟點就臟點。”
王小菊搖頭,放下筷子道:“有我在,你都經(jīng)常吃冷飯,再餓幾頓真是不要命了。”
她跟著在外面,知道干活辛苦,一有活來,每天就連睡覺的時間都少,根本沒空煮飯。
更別提洗衣服,一天下來都灰塵撲人,癢得難受,再幾天不換要生病。
夫妻倆在為出門爭論不休,旁邊,磊娃已經(jīng)丟下筷子,嘴里含著飯欲哭不哭。
王小菊又氣沖沖道:“不行,明年我還是要跟你出門,趁著磊娃子還能跟著他奶帶一年,我們把家里的帳還了,再做些家具。要我在家種地……怎么種,我又沒種過,做不了!”
她還想好好掙一年錢,再把錢砸到娘家嫂子臉上,揚眉吐氣的讓哥哥做幾套好家具給自己用。
要是不出門,哪里來的錢,難道還低三下四去求人家。
徐根寶也急了:“誰都不是生來就會的,不會就學,你總不能看著磊娃子每天這樣蔫蔫的……”
“哇!”
旁邊早就癟嘴要哭的磊娃終于哭出聲:“娘,爹,不走,你們不走,我不要房子,不要新桌子,我不要衣服,我要你們在家里!”
因為一向身體不是很好,他算是王小菊抱著長大的,從小就沒有分開過。
現(xiàn)在不僅分開了,而且爹娘一走就是一兩個月不見人。
對三四歲的小孩子來說,那就是很漫長的時間,在家雖然沒有餓著凍著,可看著哥哥姐姐都有爹娘,他夢里都要哭醒。
王小菊趕緊安慰:“我們不走,說著玩的呢!”一邊哄孩子,一邊對著徐根寶眨眼睛,示意他也騙幾句孩子。
徐根寶沒有配合,反而悶聲悶氣道:“磊娃是男孩,該懂事了,你把他騙著又怎樣,以后走時他一樣的要哭。”
“哇!”磊娃子大哭起來,剛剛才吃下去的肉飯吐了一地。
王小菊氣得捶了徐根寶幾下,再抱起孩子到隔壁房間里安慰。
徐根寶蔫蔫坐一會,就去找來草木灰蓋了地上孩子的嘔吐物,打掃干凈,開門通風換氣。
小孩子的哭阻擋不住父母要掙錢的腳步。
幾天后,當磊娃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屋里放著的那張巨大彈花弓不見了,頓時大哭著奔出屋。
他追在早已經(jīng)不見人影的官道上,又哭又喊要爹娘回來,最后哭倒在滿是泥水的地上打滾,直到被緊跟出來的劉氏抱回家。
村里人免不了又談?wù)搸拙�,說王小菊兩口子心硬,丟下孩子可憐!
后來這些事情江枝知道了,也只淡淡說一句:“誰還沒有當過留守兒童。抱了孩子就搬不了磚,母愛也需要錢來支持,要不然買根棒棒糖都掏不出錢來,孩子一樣會不滿�!�
她說這話時,巧云和春鳳在旁邊聽著,兩人面面相覷。
她們不怎么明白娘說這些話是啥意思,只當是以前寄養(yǎng)家里的小天。
聽人說,那個小姑嫁進城后兩年,突然抱來才出生一個月大的孩子,說是她生下無法撫養(yǎng),之后沒有拿錢自然買不了棒棒糖。
第255章
章縣令來訪
江枝在徐家村的第二個除夕夜很快過去,等到第二日,說好的下山拜年,她遲遲沒能實現(xiàn)。
雨雪交雜,山路濕滑,上下山都難,只能作罷,還是山上兩家相互拜了拜。
妮妮和彩霞分別都得了壓歲錢,這一次大家都換上壓箱底的好衣,只有佩琪沒能像去年那樣扎上小辮子。
因為它嘴邊長出獠牙了。
從入冬后,佩琪就不再陪孩子們玩,擔心傷人,家里大人也不讓孩子們再靠近脾氣日漸暴躁的野豬。
佩琪每天神出鬼沒,行蹤不定,只有家里冒起炊煙,才會看見它出現(xiàn)在屋外林子里,晚上也會回來在小屋里睡覺。
不過只要江枝在家,它就老老實實一整天不離開,在家附近的林里打轉(zhuǎn)。
不能下山,江枝還是帶著野豬在各處走一圈,看山林里那些有意留下和栽種的藥材長是否長勢良好。
現(xiàn)在還是過年,人在度假,不能讓佩琪勞動。
江枝就只讓它背著以前裝青杠子的小麻布袋,方便撿到什么東西隨手裝上。
布袋太小,放在豬背上就好像手帕子,看起來莫名喜感。
佩琪毫不在意,穩(wěn)穩(wěn)重重走在前面。
江枝平時種藥材的那些地方它每天都會走幾圈,早就踩出小道,一主一寵就這樣溜達著。
時間一晃就到初五,雨雪終于停了,地面漸干開始露白,江枝準備等路好走就進村去。
這邊正想著,李老實突然上山來了,跟他一起來的還有向德金。
老騾子馱著兩大袋鹽油布,煙酒茶,這些山上用得著的吃用物品,都是向德金送的。
呼啦啦,兩家人都迎出來了!
向德金依然是一身公服,見到小滿爺、小滿奶就趕緊行禮:“老爺子,太婆,年前縣衙繁忙不能及時來送節(jié)禮,現(xiàn)在才有機會過來,你們二老可不要生氣!”
小滿爺哪里能生氣,笑著邀他進屋烤火休息。
一番寒暄關(guān)心,向德金對如今山上的變化很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