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啊！我……”那女人張口結(jié)舌，不知道該怎么說了，自己天天干活沒飯吃，胖不了。
那男人顯然也沒有想到因?yàn)橄眿D瘦被嫌棄，連忙道:“她以前也胖，這是逃難餓的，你們買回去多給一碗飯就胖了�！�
二瑞看著他道:“逃難餓瘦的？我看你沒有少吃吧！”
那男人雖然不胖，但比女人健康多了，就連臉色都是紅潤的。
聽到二瑞的話，男人不以為然道:“我們這些大男人多吃點(diǎn)東西是應(yīng)該的�！�
二瑞“呲”了一聲，他想說佩奇的臉皮夠厚吧，也不敢這樣明晃晃的搶食。
不過他不是牙尖嘴利的，只壓著嗓子道:“你是你，我是我，這種事我做不出來！你的人我們不買。”
被直接拒絕，那人罵罵咧咧只能帶著哭泣不止的女人離開。
這時候，又有一個十五歲的男孩和一個十二歲的女孩被領(lǐng)過來。
兩人都是各自家里過得艱難，兩家同意，自愿賣成死契。
講好兩人的身價均為十五兩，在官吏的見證下寫了身契，以后就是江枝的下人。
等兩個孩子拜別家人，江枝就取了錢讓二瑞到管事小吏那里找兩套干凈衣服，再拿來吃食先吃著。
兩個孩子剛剛還慘白著臉魂不守舍，見到吃食，迅速就安靜下來。
就連原本哭哭啼啼的家人也露出笑容，對江枝感激不盡:孩子遇到好主家了，以后一定要好好聽話干活。
緊接著又是一家四口，夫妻倆帶一兒一女，孩子是八九歲。
身世簡單:夫妻倆以前就是農(nóng)戶，在逃難路上被路匪搶劫，所以跟其他親戚走散到了巴郡。
什么活都能干，什么苦都能吃，只希望能找一個地方落腳，以后孩子長大能找一個好人家婚配。
見這夫妻倆不是奸滑之人，江枝也給了寬松報酬:全家簽契十年，每月兩人分別有一百文，做農(nóng)家雜事管吃管住，沒有賣身銀，等孩子大了，十年期滿可以自行離開，若到時候還想留下再簽契。
這可是夫妻倆沒有想到的喜事，趕緊就答應(yīng)下來。
雖然十年沒有自由，也沒有賣身銀，但有吃住，還有月錢，孩子可以自己婚配，這就比什么都強(qiáng)。
說不定到時候戰(zhàn)亂已平，一家人還可以返鄉(xiāng)。
連著四家都?xì)g天喜地的簽契，之前要賣媳婦的那男人遠(yuǎn)遠(yuǎn)看著有些著急了。
賣死契能得十五兩銀子，不賣人也能管吃管住有月銀拿，以后還能回家，這種事情真是難得遇到，可是人家看不上自家這個天天哭喪著臉的喪門星。
在他旁邊，一個老婆子涼幽幽道:“沒用的東西，生不出兒子的賠錢貨，就連當(dāng)奴婢別人都不要。
老三，我說你還是把那兩個丫頭賣了，以后再娶一房媳婦生兒子！”
男人摸摸腦袋，有點(diǎn)可惜道:“娘，那倆丫頭再過兩年就可以嫁人，到時候一人能要二三十兩聘禮……”
他想賣多點(diǎn)錢，旁邊又有人插話:“老三，不是當(dāng)大嫂子的說話不好聽，你那倆閨女長得一點(diǎn)都不像你，只像她娘，長得跟大馬猴似的，肯定不是你的種，還是早些賣了好�！�
“早知道會逃難避到這里，當(dāng)初還不如在路上就賣了！”又一個看上去年紀(jì)稍大的男人道。
原本哭泣的女人猛的抬頭，對著這幾個人跪下求道:“別賣我女兒，就賣我吧！是我沒用！”
那個大嫂撇嘴:“當(dāng)然沒用了，誰叫你生不出兒子，想讓老三絕后！”
第359章
皮氏的小心思
流民營地里哭鬧的人多的是，每一個窩棚外都有抹眼淚的人。
江枝根本沒有在意這邊動靜，她簽下幾家人，感覺差不多了。
人貴有自知之明，自己家底子還養(yǎng)不住太多的嘴巴。
而且徐家村有句土話:人多打死捱，狗多睡倒咬，這意思跟“三個和尚抬水吃”差不多，但更加形象貼切。
江枝覺得把人用得好才是真的好。
現(xiàn)在只需要接管幾戶流民就結(jié)束，這也是答應(yīng)章縣令的事。
若說剛才賣人還又哭又笑有些激情難過，此時要安置流民就沒什么動靜了。
因?yàn)榻χ熬凸_說過，自己所在的徐家村是一個小山村，位于山溝中，沒大街沒小巷，只是在田邊地角分散著二十戶人家。
田地也是山地，隨時需要爬坡上坎，沒有平地。
干活也是背著挑著，就連各家各戶的吃水也需要每天挑。
先把丑話說在前頭，就這條件有人愿意簽契賣身就收下，也讓愿意到這里安家落戶的流民自己選擇。
話是這么說了，效果就明顯了。
這批流民基本上都來自巴郡之外，他們的家鄉(xiāng)是平原大壩，也正因?yàn)槿绱瞬懦闪吮冶貭幹�，�?zhàn)事不斷，民眾顛沛流離。
此時一聽干活需要肩挑背磨，連手推車都到不了地邊，頓時搖頭。
辛苦這么久，誰愿意丟下縣城附近的壩子，跑去窮山惡水之地安家。
而且遷戶移民是何等重要的事，居然交給兩個婦人和一個年輕人來做。
都說嘴上無毛辦事不牢，更何況還是婦人在拋頭露面操持，那個村不知道破敗成什么樣了。
安家不易，自己不能拿以后一輩子的事冒險。
現(xiàn)在有平川縣的縣令在各村安置，只要等一等總有好的。
也有人熬不住想趕緊找一個地方落腳。
既然這位夫人在買家奴，肯定是什么大戶人家，他們還是想辦法找當(dāng)?shù)厝舜蚵犑遣皇歉皇?br />
問在這里值勤的守兵，說不知道徐家村這個名字，太小了。
有人知道，那也是兩年前被滅村的事。
傳言都是半真半假。
滅村雖然不存在，但死人是真的，大火焚燒也是真的。
滅村啊！
這些流民本就是逃避戰(zhàn)亂兵災(zāi)，一聽到被滅過村，只覺得骨頭縫里都發(fā)寒，立即打消這念頭。
面對這樣的誤會，江枝沒有解釋，二瑞自然也沒有解釋。
兩人一旁候著，等簽契的馬關(guān)他們幾戶人收拾完東西，告別鄉(xiāng)鄰就走。
在這時代車馬難行，以后也是各奔生路，此一別再難相見，多說幾句多留點(diǎn)時間。
在這悲哀的氣氛中，話多的皮氏依然話多，還一反常態(tài)的四處溜達(dá)。
一遇有人過來打聽，她都會皺著臉道:“我們村的地只有巴掌大一塊一塊的，干活不光是要背著挑著，一不小心就掉進(jìn)溝里。
白天要拔草守秧水，就連晚上都要被喊起來干活，邊做邊打瞌睡，不做就沒得吃，苦��！”
“哎，你是問江嬸子，她當(dāng)然要買人了。
唉，你還不知道，她的地都種到山巔巔上了，要人爬山去干活的，天天背著東西上山下山。
去一趟要走半天，晚上都沒法回來，那山上有野豬精，專門扒人衣服……”
皮氏說得痛苦，可她進(jìn)城的前一天輪到晚上做蚊香盤，手舞得像風(fēng)車，眼睛瞪得像銅鈴，哪里有打瞌睡！
而那些流民不知道啊，聽這樣辛苦紛紛打起退堂鼓，得白天干活，晚上干活才有飯吃？
還有土地種在山尖上，還有野豬精……住在那種地方怎么讓人活得下去，還不如餓死。
見把這些流民嚇住，皮氏暗暗得意，同時心里又把那個“高”縣令罵了一個狗血淋頭。
幸好自己在大年初二時沒有請他吃飯，吃了也是白吃。
江嬸子跑一趟什么好處沒有撈到，現(xiàn)在還要貼起本錢安置流民。
皮氏對江枝買下人沒有意見，但對流民進(jìn)村就意見大了。
可她知道自己沒有發(fā)言權(quán)，說多了會讓江嬸子討厭，只能暗中想辦法。
來了流民就要修房占地，更重要的還是那個蚊香作坊！
這個蚊香作坊是徐家小姑賠款建的，而且還是徐家基金，以后村里的媳婦小姑生孩子都可以領(lǐng)雞領(lǐng)米。
田貴他們那些外來戶外姓人，因?yàn)橐荒陙砉餐薹扛苫�，同拿工分，早已�?jīng)從行為和言語上被強(qiáng)行捏在一起。
但這些流民不一樣，來了就會擠占做蚊香盤的時間位置，沒門！
江枝沒有去管皮氏跟人的嘀嘀咕咕，看那表情就知道沒好話，是走是留，一切都是流民們自己決定選擇。
如果沒有人去也無所謂，只要章縣令那里可以交差。
此時，二瑞也沒有閑著，他跟看守流民營地的官差役卒們閑聊打聽流民的事，對這里的人稍微有點(diǎn)了解。
知道哪幾戶惡霸經(jīng)常欺負(fù)人，哪幾戶軟弱經(jīng)常被人欺負(fù)，回來他就說給自己娘聽。
兩人正說著話，馬關(guān)帶著一大家子過來了:“夫人，我家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他家人多、東西也有點(diǎn)多，每個人都背著一個大包裹。
江枝道:“還有一戶人家會跟我們走，你們有空就過去幫忙一下！”
簽契十年的夫妻姓黃，這時還在忙亂，之前賣下死契的男孩女孩已經(jīng)過去幫忙了，江枝讓馬關(guān)再去催催。
馬關(guān)應(yīng)聲就準(zhǔn)備過去，卻見那對夫妻已經(jīng)來了。
除去他們自己，還帶著另外一家人，說是平時還算交好，想到徐家村落戶。
這家人情況跟黃家差不多，好處是孩子大些能干活。
逃荒在外，半大小子天天的餓得不行。
當(dāng)父母就想著徐家村再苦再累，別人能活自己也能活，還得先活下去要緊。
而且有熟人在大戶幫工，以后總有一個照應(yīng)。
有這種想法太正常，江枝表示支持，立即把人留下，那戶人也歡天喜地去收拾窩棚。
此時，江枝還不知道，因?yàn)橛衅な系馁u力宣傳，流民營地悄悄傳出一句話:這個村有吃人的熊精，現(xiàn)在帶流民去是準(zhǔn)備祭山喂熊的。
哎呀，太嚇人了，喪盡天良�。�
于是，一直等江枝準(zhǔn)備離開，都無人來詢問流民安置的事，就連管事小吏怒斥也無人答應(yīng)。
不過賣人的反而重新出現(xiàn)了，還是那個要賣媳婦的男人。
這一次他帶來三個，除去懦弱婦人，還有兩個瘦成一把骨頭的小女孩子。
第370章
癩皮楊老三
看到攔住自己的四個人，江枝皺皺眉，身為護(hù)院的馬關(guān)立即上崗:“夫人，需要把他們趕開嗎？”
跟了新主家，他需要展示自己才能的機(jī)會。
江枝擺擺手，已經(jīng)是第二次找來，還是聽聽他要說什么。
那男人先是羨慕的看一圈跟在江枝身后的人，的確是一圈，大大小小幾十個，而且也沒有誰哭哭啼啼，心里頓時瘙癢難耐。
不過面對帶著下人的闊夫人，那男人不由心生自卑，壓低聲音討好道:“夫人真是財大氣粗，一下買了這么多人！拔根汗毛都比我們這些人的腰粗……”
他說話有口音，江枝聽不怎么清楚，但不妨礙溝通:“我剛才已經(jīng)說了不買你家的人，太瘦，還有��！”
剛才那婦人只是看起來瘦弱，現(xiàn)在兩個女孩不僅瘦，還帶病，身量跟面容不符，江枝都分辨不出年紀(jì)是十歲還是幾歲。
高點(diǎn)的孩子衣衫襤褸，臉色暗黃，頭發(fā)又黃又少。
矮點(diǎn)的有嚴(yán)重的皮膚病，脖子和臉上是大片斑駁的皮屑。
因?yàn)樘莸脑�，兩個孩子原本是圓臉的骨架凸顯出來，露出高顴骨，再加上兩頰深凹進(jìn)去很是不好看。
而且剛才二瑞已經(jīng)打聽過了，這家人嫌棄老三媳婦生了兩個女孩，住在流民營地里也天天打罵。
之前還賣過幾次，但因?yàn)槿菝渤鬀]有人買。
江枝只大概看了一下外貌，她留意的還是三人眼神。
生活在畸形家庭里長大的人，很難有健康的心態(tài)，童年陰影會伴隨一生，最可怕的還容易養(yǎng)出反社會人格。
才把原身養(yǎng)大的狼崽子送走，江枝不想再帶狼崽子回去。
此時婦人的眼神是可憐巴巴的哀求，她在第一次過來就這樣的。
或許她一直都是這樣的，在哀求中度過每一天。
高點(diǎn)的女孩一直低垂著頭避著人的視線，目光閃躲偷窺著周圍的一切，如同受驚的小動物隨時逃跑。
矮些的小女孩則眼里滿都是茫然無措，只緊緊抓住旁邊的姐姐。
江枝垂下眼簾:果然有問題，好在沒有看到狠毒，還可以調(diào)教出來。
只是買人容易，就怕母女三個生性懦弱，以后這一家子找上門來，又拉扯不清，后患無窮，必須想法子讓女人和孩子斷了念想、死了心才行。
她沒有出聲，那男人著急了:“夫人，你就做好事買下吧，看這三個都是能干活的，牙口又好，買回去不吃虧�！�
皮氏插嘴:“我們是買人又不是買牲口，還說啥牙口！你還是不是人了！”
她本來看到這娘仨可憐就心里火起，這時候還被當(dāng)成牛馬買賣氣就不打一處來，忍不住對那男人就罵起來。
那男人卻不惱，反而涎皮賴臉道:“這位小嫂子說的好，你要是可憐她們，當(dāng)成牛馬買回去也行！”
江枝一扯還想還嘴的皮氏，冷冷說了一句:“不買！”抬腳就走。
皮氏哎哎跟過來:“嬸子，那母女三人好可憐，真的不買了？”
江枝心里已經(jīng)決定要買下這苦命母女三人，若丟下不管，這三人的命活不久，可不能隨便買，還得費(fèi)一番功夫。
此時皮氏要問，江枝故意道:“三個病殃子，買來也干不了活，說不定還會死在手中，我的銀子就白廢了！”
婦人一聽不買自己，頓時放聲大哭，哀求著道:“夫人，求你買了我們吧！我們記得你的大恩大德！”
兩個小女孩也跟著哭起來，場面凄慘非常。
那男人見江枝依然不買人，立即掐著婦人的手臂極力推銷:“夫人，這三個命賤得很，死不了，你買回去，隨便給口湯水就能活�！�
二瑞站住腳，怒道:“這是你的媳婦孩子，你就這樣忍心糟蹋！”
那男人不覺羞，反而道:“我這是給她們尋一條活路，她們這輩子還得記著我的好，哪里是糟蹋了。
你要真的心善就買回去，別在這當(dāng)假好人只會說好話。
我也不要你多的錢，一個人只需要二十兩，三個人六十兩�！�
見他無恥，徐二瑞氣得捏著拳頭就要打，卻被皮氏拉住:“二瑞兄弟，別上當(dāng)，這種爛人你碰一下他就得倒在地上耍癩！”
皮氏是打過架的，看出這男人就是在故意挑釁二瑞想訛錢。
雖然江嬸子現(xiàn)在不怕打架，也不能讓人訛錢呀。
馬關(guān)也上前攔住二瑞:“現(xiàn)在有馬某在
，主子不用親自動手！”
看這亂糟糟的，江枝嘆氣。
原本還想把男人熬上一陣，可話已經(jīng)說到這份上，那女人還只知道抱著孩子哭，連一句硬氣話都沒有。
男人又毫無羞恥，以后買下也是清凈不得。
這事就別拖下去了，于是江枝道:“要我買下也行，我只問你三個問題，你若是照實(shí)答了，我再考慮銀子�！�
男人聽到銀子，立即來了精神:“你問，我保證說實(shí)話！說好給錢六十兩，要不然你就是假善人�！�
此時，已經(jīng)有很多流民聚過來，馬關(guān)更是警惕盯著周圍舉動。
人群騷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