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對,你們一人喝一口!”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三個女人瘋笑,又湊在一起嘀嘀咕咕。
夏秀才若是知道自己的課被三個婦人曲解成這個意思,肯定要捶胸頓足,大喊一聲:有辱斯文!
此時,正在分裝柳條藥水的徐根寶一點都不知道,他白天干活,晚上還有苦差事在等著。
徐根生就辛苦了,不僅有苦差事,還有苦藥湯要喝。
皮氏走了,他就跟三爺爺徐長壽、小叔徐耀祖和小嬸子爭辯著。
以他杠精的本事,一人對三也不輸,頗有舌戰(zhàn)群儒的氣勢,辯得酣暢淋漓。
“三爺爺,你說這里是老宅你就該有一塊地皮,我還在渝州府衙門外撒過尿,我都不敢說那府衙是我的!”
徐長壽氣得吹胡子瞪眼:“這是我從小長到大的地方,我憑啥不該要,我就要去問江氏要回土地和屋基!”
旁邊徐耀祖附和道:“根生,我們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我們過得好,你們面子上也好看些�!�
徐根生嘴角翹起:“我跟你們的骨頭不連,你們的是賊骨頭,我們是窮骨頭!”
徐長壽氣得轉身就走:“我找你爹娘去,看他們教的啥子兒,胳膊肘只曉得往外拐�!�
第402章
心病和心結
徐長壽氣沖沖走了。
可才走出徐根生的視線,他就放慢腳步,回頭看一眼還在跟徐耀祖掰扯不清的兩人。
轉身就唉聲嘆氣出現在徐根生老爹面前:“茂華啊,我們這次來給你添麻煩了!可憐我二哥死得太早,沒有等到我回來�!�
徐根生他爹是老實人,心里雖然對三叔一家人住在自己家里又吃又喝很是心疼,但聽到這句話還是拉不下臉,趕緊道:“三叔只管住著,自己親侄子家,不說什么麻煩不麻煩�!�
徐長壽等的就是這句話,他都不用謙讓:“以前就知道你是有孝心的,現在你爹死了你還是孝順。
我也是這樣想的,你爹是我二哥,我沒能見到最后一面,就多陪他段時間。”
仗著輩分,徐長壽這話說得理直氣壯,自己說要給死人燒七,沒有人能趕自己走。
果然,根生老爹無奈點點頭:“三叔難得回來,就多住些日子!”
徐長壽還有些不高興:“根生兩口子現在有出息了,眼睛里也沒有我這個三爺爺,我說一句他說三句,以后恐怕是連這門親都不想認!”
這次,根生爹沒接話。
他心里知道,三叔是在自家小兒子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小兒子話本來就多,惹著了要說三天不認輸。
不認親又能怎樣,自家現在就根生有出息。
這半年幫村長買草藥掙了幾兩銀子,就連他爺的棺材錢都是根生出大頭。
他爺臨死前說過,讓自己以后啥事都順著根生,能不分家就別分家,不然以后老二兩口子沒人幫帶。
現在根生就對三叔住到家里不高興,自己要是再去指責他,根生直接翻臉說分家就麻煩了。
見這個侄兒悶悶的不應,徐長壽氣得指著他罵:“看你這個沒出息樣,連自己兒都管不住,一家人里面老的不能當家做主,這家就要垮!”
根生爹終于忍不住抬頭:“三叔,你們屋頭……又是誰在當家做主,家興起來沒有?”
徐長壽都快過不下去,需要賴在別人家不走,哪里還有家!
不愧能生出徐根生這個杠精,老實人戳死穴還是挺猛的。
徐長壽差點一口氣憋死,緩一下才道:“耀祖至少有兩個孩子,根生現在一個都沒有!還是怪你們當爹娘的不上心!”
根生爹臉色瞬間就不好看,也回不起話來。
小兒子成親幾年沒孩子,這事現在是根生爹娘的心病,就連他爺死前都念叨著徐家出幺房,可不能讓根生沒孩子。
知道這個侄兒被自己說中了心事,徐長壽頓時眉開眼笑:“茂華,你讓你媳婦以后還是催著,年輕人不懂事,你們兩個就要上心。
別只喝郎中開的藥,還要找點偏方給根生媳婦用,聽說讓女人喝老母豬尿就要開懷……”
他還要在別人家蹭吃蹭喝,可不能撕破臉了,馬上又是一個好人模樣。
說到自己兒媳婦生孩子的事,徐茂華這個公爹不好再多說,只能憋紅臉道:“這事我讓他娘以后多問問去�!�
…………
村里晾棚下,江枝正跟馬關和李老實交代事情:“那些派出去的孩子們要安排好怎么回來,到哪個村都需要專門記,超過時間馬關就要去尋找�!�
馬關立即應下!
從宋亭長、蘇秀才幾個大地主來買過藥水后,其他農人也開始來買,數量不多,江枝也替他們省錢,就讓孩子們去指點怎么用。
用藥水簡單,這些孩子在村里都是用過藥水的,又有江枝親傳,現在出去教人綽綽有余,順帶也練練膽子漲些見識。
只是孩子大小不同,性格也不同,膽大的像田小泉、石猴子是跑了一趟又一趟。
而膽小的徐強、林小虎就完全不愿意出門,放棄機會。
這些孩子東一個,西一個的沒固定,江枝就把誰去什么村,什么時候去、什么時候回都記錄上,超過時間就要馬關騎騾子去接。
江枝說完又把幾個標有數字的竹片交給李老實:“這些都是登記過的,你交給根寶,要他收拾好別丟了!”
李老實接過,趕緊裝進一個小袋子里。
這些竹片子就是賣出的藥水數量,到時候根寶他們要按數字對賬交錢上來的。
此時江枝在安排事,秦氏捧著水杯在旁邊候著。
聽著江嫂子安排得明明白白,又是用筆寫又是發(fā)牌子的,一臉羨慕:自己每天晚上也聽課了,怎么就記不住這些字呢,看著這些字都像糞坨扎眼睛。
把手中事交代完,等人都走了,江枝才看向秦氏:“我讓你留在家里別亂跑,你到這來干啥?”
秦氏趕緊遞上茶:“我、我看你辛苦,來給你倒茶!”
江枝接過自己的竹筒茶杯,瞅一眼那個走得一步三回頭的李老實,笑著道:“秦菱,你看我是假,看別人是真吧!”
秦氏眼睛瞪大,脖子一擰:“你胡說,我就是來看你的!”
江枝看她有點羞惱,也不再取笑:“真看我的?我老臉一張閃金光,有什么好看的�!�
秦氏堆著笑湊過來:“我就是來問問,你什么時候給根慶放假�。磕阋郧罢f過,蓮花生孩子就給根慶放那啥產假!”
江枝皺眉道:“產假就十天,你想現在讓他回家來?現在休過等蓮花生孩子就沒假期,別怪我不放人。”
自己是說過,藥坊員工福利里除去月假,還有產假。
現在武陽和小滿都沒有成親,那產假也就是一個遙遙無期的事。
只有徐根慶能馬上享受,但也不是現在就走,現在蓮花沒有生,熬藥水也正需要人。
秦氏皺皺鼻子:“我看著蓮花的肚子就感覺心里毛毛的,我害怕呀!”
江枝頓時緊張:“你怕啥,找郎中來看過沒有?”有了桃兒娘的事,她也疑神疑鬼起來。
秦氏點頭,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我讓夏嫂子看過,也找了郎中來看過,都說好得很。
我、我是想到以前了。
唉,以前我生根慶時,那時候啥也不知道!”
說著說著,秦氏抽出帕子開始擦眼角。
江枝都無語了,蓮花自己沒有事,秦氏這個婆婆卻一天天的產前焦慮起來。
第403
章
人就要活一個夢想
可是江枝自己沒有生過孩子,面對秦氏的焦慮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只能說些寬心話:“你放心吧!夏嫂子有經驗,她說沒事就沒事,桃兒娘那樣危險都可以從鬼門關拉回來。”
秦氏搓著帕子:“我也是這樣想的,可心里頭,心里頭就是不舒服。”
這心結是解不開了,徐根慶的爹和奶奶早就爛成骨頭,又不能挖出來打一頓。
被江枝天天敲打著,秦氏現在也學會用自己受過的苦,去體貼蓮花和根慶,表現得還是不錯了。
她不愿意磋磨兒子兒媳婦,這股氣就得自己憋著。
憋著就憋著,這事又不能用吃雞解決,除非再生一個孩子。
秦氏絮叨一陣就回去了,只是臨走時又期期艾艾問一句:“江嫂子,那天李老實把楊老三丟進糞坑,真就因為他打了我一巴掌?”
江枝點點頭,一臉認真道:“李老實這樣說的,我不知道�!�
“哦,他還真是小心眼!我傷得又不重�!�
秦氏喜滋滋走了。
江枝嘆氣:這兩人是真能有點啥的。可現在不是提出來的好時機。
秦氏說起來三十多歲的人了,又好像一個不經事的孩子,對這方面還懵懵懂懂的。
就連王小菊都看出苗頭來,就她一副無知狀。
不過想想她對男女之事尚且一知半解,更不知道什么是愛情。
那李老實慣是一個油嘴滑舌,沒一句實話的,以前沒少作弄逗趣秦氏。
現在恐怕李老實說什么話,秦氏也只當玩笑。
江枝都替李老實悲哀,平時不老實,嘴巴胡說八道,現在終究是要遭報應了。
而且蓮花要生孩子了,秦氏也會很忙。
…………
火辣辣的日頭曬著,兩家人的房子還在繼續(xù)修建。
原本擔心下雨的心情,現在是盼雨,這幾天夜里稀疏落幾顆,連土皮都沒有打濕。
經過村里人連續(xù)幾天的挑水救莊稼,溝堰里的水很快就見了底,每家人都開始在大井里挑水。
徐家村有大水井,足夠全村人吃用,但井口位置有限,打水過程就會擁擠。
而且一些人是急著家里吃水,一些是挑水進地。
以前遇上這種情況肯定要為搶水打架。
尤其是一些本地戶,一些外來戶,那必定是要經歷過拳腳較量才能滿足每一個人的要求。
可今年徐家村沒吵鬧,已經有作坊“一桶水”的刻板習慣。
王小菊說每戶人必須在早上挑夠一天的家庭用水。
然后拈鬮排出順序,按著位次挑水進地。
于是,早上家家戶戶都挑水回家,剩下時間留給土地。
時間就在每一個人的期盼中又捱了五六天,終于等到天空陰沉沉,涼風陣陣,要下雨了。
所有人都歡天喜地,盼望著趕緊下雨,干了快一個月,莊稼簡直扛不住,就是用藥水也是半死不活。
此時,村里人無論男女都出門,趕緊將各處堰渠砌好,準備盡可能多的蓄水。
徐長壽站在院壩邊對著在田坎上奔走的人群張望著。
他回到村里已經待了十幾天,除第一天去給小滿爺和江氏跟前賣了一下慘。
其他時間只在大哥和其他徐家走動,沒有出來招惹事情。
在外面活兩年一直夾起尾巴做人,他早已經習慣了。
徐長壽心里清楚,自己在徐家村是不受待見的人,尤其是在小滿這一家子面前。
土地是莊稼人的命根子,自己想占好地,是徹底得罪人。
現在長庚哥對自己厭惡到骨頭里,之所以現在沒有搭理自己,那也忙著修房子,以后恐怕還得給自己穿小鞋找坡坡爬。
而且聽說長庚哥家的小滿是個敢打敢殺的主,現在還混了一個官身,惹不起惹不起!
倒是江婆子能當村長讓徐長壽很是意外。
他已經聽說了,江氏當村長不是村民選的,是那個打人屁股的張軍頭強行安排的。
徐長壽這十幾天也沒有閑著,言談間把村里情況摸了一個底。
每天種地的是本家侄兒子徐根有,還有幾個流民外來戶。
蚊香作坊是本家侄兒媳婦打理,那個藥坊也是小滿、根慶天天忙活。
江婆子只知道這一頭那一頭的瞎忙活,連鎮(zhèn)上的官老爺都不懂結交。
徐長壽用自己的思維方式,努力去揣摩這很不尋常的現象,再給出一個合乎常理的解釋。
得出的結論也就是江婆子運氣好,會點草藥、知道青岡子的吃法,走狗屎運認識的張軍頭和縣令,就得到這天大的機遇。
所以縣令把徐家村這樣好的地方,交給一個啥都不懂的潑婦管著,就因為早一天認識熟人。
若不是江婆子一把年紀又丑又惡,徐長壽都要考慮是不是那縣令眼睛瞎看上這個農婦了。
可惜了!可惜了!
要是自己沒有被去其他地方安置,這個村長肯定是自己的,這些蚊香作坊藥坊也是自己的。
眼看大好河山白白成為他人的東西,徐長壽想得心潮起伏,又是激動又是懊惱。
他真是悔不當初:怎么就只盯著那半畝水田惹惱張軍頭,弄丟這些發(fā)財的機會。
不行,自己一定要留下來,一定要奪回村長的位置,一定要慢慢謀劃。
想想村里那個天天背著大棒,名字叫馬關的護院,還有給江氏撐腰的小滿一家子,徐長壽壓住心里沖動:只能智取,不能蠻干!
在已經規(guī)劃出自己輝煌人生的徐長壽旁邊,徐耀祖蹲在石坎上吹涼風,也望著忙碌的人群發(fā)呆。
父子倆都沒有去幫忙干活的意思。
看了一陣,徐長壽道:“耀祖,你明天還是跟著進山背草藥吧!我們要想留下,總得自己有房子,這得拿錢買木頭。”
徐耀祖一聽就搖頭:“說得好聽,每天只背一趟,可這一趟就要翻五座山才掙三十文。
我不去,要去你去,那活就不是人能干的。”
他活到現在快三十歲,從來就沒有下過地。
前些年是妹夫姐夫過來干活,也就兵亂之后的這兩年摸了幾下鋤頭,那也是逼急了,不干就沒糧吃。
現在回到徐家村,有吃有喝怎么可能再干臟活累活,除非像根生一樣當管理。
徐長壽看著不爭氣的兒子,心里嘆息:耀祖要是有小滿二瑞那樣的聽話就好了,江氏讓干啥就干啥,自己這個兒子喊不動。
懶點也行,能有根生那聰明勁也好,至少能拿著銀子進山去當大爺。
第404章
村里有壞人
嘩啦啦的雨水從天而降,一天不停歇。
干旱一個月,山洪傾瀉而下,帶著泥土樹葉的洪水充填滿已經干涸的溝谷,還有向著兩邊水田匯集之勢。
清涼的雨水澆透土地,也澆垮了不少田坎地邊,堵著水溝。
一溝滿,水亂跑,農戶怕天旱,更怕這種大雨,徐家村各家又頂雨忙著排水防洪。
才保住的莊稼可不能毀了。
修房子的人全部停工,流民也好,外來戶也好,無論有沒有莊稼地,都參與搶險救災中去。
若水溝通暢無事,還要檢查自己的田里是否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