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王老二的一席話罵得王小菊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想要發(fā)脾氣又發(fā)不起來。

    她之前的確惹了不少事，可也不能讓哥嫂打自己。

    王小菊跺著腳，將臉一扭，犟著脖子道:“我不管，反正你們打了我，我不服！”

    此時全村的人都圍著王家兄妹，說什么的都有。

    有人在勸王小菊:“自家兄妹吵吵鬧鬧的多大點(diǎn)事，過去就過去了。你哥現(xiàn)在送你柜子就收下�！�

    也有人在指責(zé)王家兄弟倆:“你們曉不曉得小菊回去哭了好久，哪有你們這樣當(dāng)哥的，以前是跟著胡鬧，一出事就把妹子按著打�！�

    王家兄弟又是辯解又是喊冤:“你們冤枉我了啊！小菊自己不回去，我們有啥辦法。”

    去年夏天王小菊帶人進(jìn)村搶糧，被江村長一頓打，差點(diǎn)和徐根寶和離的事大家都知道。

    當(dāng)時王小菊在村里挨了一頓打，回娘家又被打了一場，打得鼻青臉腫頭發(fā)都扯禿了。

    連著兩次打，她跟徐根寶雖然沒有和離，但在村里大半年沒能抬起頭說話。

    還是今年她跟徐根寶在城里發(fā)現(xiàn)徐小姑的蹤跡，替村里打回五十兩銀子立下大功才有臉回來的。

    這對愛臉好勝的王小菊來說，這氣還真消不了。

    劉氏和徐根寶聽到王家兄弟來了，也趕緊過去。

    可是這兩個人的話對王小菊沒有用，反而被一句:“這是我們姓王的事，你們莫管！”

    劉氏急道:“小菊，你雖然姓王，這是王家事，但你嫁到徐家了，就是徐家人。

    你別跟娘家哥哥鬧過頭了，請兩個哥哥進(jìn)屋坐，有啥話慢慢說開就是！”

    徐根寶在旁邊站著，若說起在王家被攆出來的羞辱自然也氣。

    但他性子沒小菊烈，時間過去這樣久，想那時候自己也是不懂事。

    矛盾能化解自然是好，這時候不能再鬧下去讓兩個舅哥下不了臺，以后更不好收場。

    “小菊，既然大哥二哥把柜子送來，就先回去再說。”徐根寶說著，就去拉王小菊，讓她收斂一點(diǎn)。

    可王小菊正在氣頭上，對誰的話都不聽，見徐根寶不幫自己說話，反而勸自己忍了，頓時火上澆油，把徐根寶一把推開，又去推車攆人，勢有跟娘家決裂的意思。

    有人見這事越鬧越厲害了，趕緊的去找能鎮(zhèn)場子的來。

    江枝這時候已經(jīng)回家了，正跟夏秀才統(tǒng)計村里一共多少孩子。

    分班是按年齡大小，還是按學(xué)業(yè)進(jìn)度，就聽到外面聲音越來越大。

    秦氏驚抓抓的沖進(jìn)來:“哎呀，嫂子快跟去看看吧，王小菊發(fā)人來瘋，誰都勸不住，連根寶都被抓了！”

    江枝眉頭一皺，苦笑道:“她又發(fā)啥瘋，還真不嫌丟臉啊！”

    之前聽到是王家兄弟來找王小菊，江枝并不想馬上介入其中，這種事情外人誰都不好勸。

    況且江枝跟王家兄弟之間的過節(jié)。

    在山道上逼得二瑞差點(diǎn)拿刀殺人，李老實(shí)像泰迪狗一樣追著丟石頭，這罪魁禍?zhǔn)走�是王小菊，是她唆使兄弟倆挑事。

    王家兄弟雖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輩，但在鎮(zhèn)上那稱王稱霸的名聲，倒有她這個妹妹的一份功勞。

    在這里王小菊是一個被嬌慣得不成樣的幺女，刁蠻任性。

    換成現(xiàn)代那也是一個小太妹，然后再成花臂大姐。

    若不是在村里被自己打一頓，再被娘家趕出來，兩邊將王小菊逼上絕路，她就一直是耍小聰明一肚子壞水的惡人。

    好在為了讓兒子過得好點(diǎn)，為了爭回面子，王小菊硬氣舍得去吃苦，村里又有她聰明才智的用武之地，反而把她這個長歪的樹苗歪打正給掰過來了。

    任何環(huán)節(jié)出錯，這個小太妹都會化身成穿黑衣服，上煙熏妝的反派角色，誰惹誰倒霉。

    現(xiàn)在秦氏說王小菊又在發(fā)人來瘋，那小太妹脾氣上來了，跟親哥嫂鬧到最后下不了臺來，等到氣消，最后肯定要半夜偷偷傷心難過。

    江枝擠進(jìn)人群，首先看見的就是兩個大紅柜子。

    不得不承認(rèn)，這柜子做得好，大紅的漆面光亮，是姑娘出嫁娘家陪送的最好嫁妝，可此時柜子上留下兩個泥腳印，很是扎眼。

    再看發(fā)瘋的王小菊被徐根寶箍著動彈不得，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轉(zhuǎn)，仿佛隨時都可能滾落下來。

    可下巴高高地抬著，倔強(qiáng)地望著天空，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

    江枝一露面，眾人就看過來。

    江枝道:“你們這是要干啥？吵吵鬧鬧像什么樣？”

    王小菊眼淚花花:“江嬸子，我不服！”

    王老大也過來:“江村長，之前是我們對不住你，還請你幫忙勸勸小菊，我們是真心實(shí)意給她送柜子來的。”

    此時王小菊的橫蠻不講理，跟王老大的誠懇認(rèn)錯態(tài)度，真是鮮明對比。

    江枝心里暗罵一句:小菊你這個憨戳戳的，你以為親兄弟姐妹吵架，說鬧翻就鬧翻，說不見就不見的。

    不說是同父同母寵你二十年的哥哥，就是熟人也得留三分退路。

    在別人眼里，你這樣犟就是仗著對方是親哥就故意耍脾氣。

    劉氏還在不停勸著:“兄弟姊妹的，有今生沒來世，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再大的仇怨都是親的�！�

    在場所有人都在說話，江枝就好像掉進(jìn)了青蛙池，到處都是煩人的呱呱聲。

    皮氏現(xiàn)在有孕不敢再蹦跶，小心翼翼護(hù)著平坦的肚子躲在人群后面干著急。

    在眾說紛紜中，王小菊就像一個鼓脹起來的癩蛤蟆，越敲打越氣大，都快冒白漿了。

    江枝讓徐根寶松手，再替王小菊擦了臉上的眼淚，溫聲道:“氣消完了就回去燒碗開水，你哥他們也有幾年沒有來，你既然是主人就拿一個待客的樣子，別這樣小神巴見的讓人笑話！”

    王小菊沒有出聲。

    江枝知道她是能想明白的，只是抹不過這臉。

    寬慰住王小菊，江枝轉(zhuǎn)身對王家兄弟道:“既然都是過去的事，那就不要提了，你們先把柜子推到小菊家去。根寶，還站著干啥，幫忙搭把手！”

    徐根寶忙過來幫忙，王家兄弟趕緊推著大柜子往妹妹新家去，一邊推還一邊跟妹夫搭話:“你們房子修在哪個位置的，沒來過都不知道了……”

    村里其他人看到這和和美美的一幕，都笑著散開。

    第433章

    鴨子的腳板

    王家兄弟把柜子搬進(jìn)王小菊房間里，又看看還差什么家具。

    之前江枝租住的房間買過床桌已經(jīng)搬走，現(xiàn)在幾個房間啥都沒有。

    “你家桌子，凳子都不夠，我量個尺寸再做一張床來！”王老大把幾間房看過。

    王老大沒有帶尺，他是木匠眼睛就是尺，在地上走幾步心中有數(shù)該怎么做。

    王小菊板著臉進(jìn)灶房，鍋碗瓢盆摔得山響，最后端出三碗醪糟荷包蛋。

    江嬸子說讓自己燒兩碗開水，自己就燒了。

    巴郡人招待客人的“燒開水”，其實(shí)就是煮荷包蛋。

    三碗荷包蛋，每碗三個，王老大一碗，王老二一碗，徐根寶也有一碗。

    等他們端好，王小菊正準(zhǔn)備拉著眼巴巴吃著手指的磊子走。

    王老大起身去廚房:“再拿一個碗，我給小菊和磊子分一個蛋�！�

    王小菊站住，憋著臉悶聲悶氣:“我和磊子煮的有，你吃你的，不分！”

    現(xiàn)在比不得以前，家里的蛋要藏著掖著省著吃，她給孩子和自己也煮了。

    旁邊徐根有家里，江枝沒有去湊熱鬧，正跟劉氏說話:“他們兄妹自己能解決，我就不去話多了，小菊是個犟的，王老大他們不請自來，她肯定不高興，等說開就是。”

    劉氏點(diǎn)頭:“是啊，小菊不說我還是看得出來，她每次從鎮(zhèn)上回來臉色都不好看，親戚處還是要多走動�！�

    江枝在劉氏這里坐了一會，沒有聽到隔壁有動靜就回自家了。

    她不擔(dān)心王家兄弟要干什么，王家兄弟是真的想跟妹妹和好，還是想進(jìn)村拉一把生意，這些都不重要。

    只要不起壞心，村里的木活也可以讓他們來做。

    要是不老實(shí)，自己肯定能讓他們知道鍋兒是鐵打的。

    其實(shí)江枝是多慮了，小地方消息靈通，徐家村發(fā)生的所有事整個鎮(zhèn)都知道，稍微有點(diǎn)腦子的人都不會自己尋死。

    至于王小菊。

    在見過村里收拾徐長壽等人的處理方式后，大家對盜竊和背叛的下場心理清楚，王小菊是一個聰明人，不會自斷生路。

    王家兄弟在小菊家待了小半天，臨走前還專門到江枝家里來打過招呼，把自己的姿態(tài)擺得極低。

    就連小滿爺和徐長明都說:“王八爺死了后，這兄弟還是規(guī)矩了很多，沒以前那么厲害。”

    江枝記得曾經(jīng)有句話說:真理從來都在大炮射程之內(nèi)。

    還有一句話更貼切:武力會讓人頭腦清醒。

    今天幸好小滿和二瑞不在家，否則王家兄弟會更老實(shí)聽話。

    這兩人在賀過房、擺過酒席之后，就被縣衙召走有事，他們掛著官職，還是需要時不時點(diǎn)卯。

    村里具體修房之前，還有農(nóng)活沒有完成，那就是一年一度的挖紅薯和播種冬小麥。

    只有這些事情做完了，莊戶人家就基本上進(jìn)入農(nóng)閑，也是冬季維修水利，服徭役和修房造屋的最好季節(jié)。

    馬上就要修房，三戶外來流民如今已經(jīng)知道可以跟其他村民換工，趁這個機(jī)會他們就拼命幫別人干活攢工分。

    先幫江村長家干活，把地里紅薯挖好挑回來，再幫其他人家。

    李老實(shí)和秦氏也在地里干活，老遠(yuǎn)就能聽到秦氏被李老實(shí)逗得笑不停，惹得其他干活的人頻頻看過來:這兩個人簡直就是鴨子的腳板一連，恨不得粘在一起半步都不分開。

    兩人沒臉沒皮，也不管別人怎么看自己，反正有點(diǎn)不顧別人死活的秀恩愛，真就天天出雙入對。

    秦氏更是對李老實(shí)體貼入微，連挖紅薯都直接搶過鋤頭:“老實(shí)，你別累著了，我挖，你只在旁邊撿就是！”

    李老實(shí)也不當(dāng)勤快人，笑嘻嘻讓開:“秦嫂子，晚上我給你捏肩端洗腳水！”

    秦氏眼睛都要浸出蜜了！

    挖完后，秦氏用肩背，李老實(shí)用老騾子馱，又一路把紅薯搬回徐根慶家的地窖。

    蓮花剁著青菜，再把那些紅薯藤子也剁碎準(zhǔn)備煮豬食，見到婆婆和李老實(shí)搬紅薯回來，趕緊出門幫忙接住背簍:“娘，今天根慶夜班不回來，我做了麥粑，煮了咸蛋，就讓李叔留下一起吃，也好喝口酒解解乏吧！”

    秦氏瞟一眼正裝模作樣給騾子整理發(fā)型的李老實(shí)，點(diǎn)頭道:“這幾天你李叔幫著起紅薯累著了，是該喝點(diǎn)酒�！�

    說完才問:“南南呢？”

    蓮花在灶間忙，怎么沒有看見小孫女在旁邊。

    蓮花道:“在大香背上睡覺呢！她們在房里捻線！”

    “唉，你就慣著吧！誰天天的背著睡，以后看你怎么辦？”秦氏大著嗓子生氣。

    蓮花笑道:“娘你以前說過，慶哥就是在你背上長大的。

    吃飯要背著，干活也得背著，經(jīng)常尿你一身沒法換，只能把濕衣服穿干，你忘了？”

    秦氏一愣，聲音轉(zhuǎn)低，嘟囔道:“這些我都忘了！”

    江枝的四水堂里，她也準(zhǔn)備吃飯了，小滿爺和小滿奶，還有小滿都在這邊。

    從修房開始，譚氏就專門煮飯，此時，她已經(jīng)做了三個菜擺在桌上。

    大家一起坐下吃飯，譚氏自己不吃，站在旁邊伺候著。

    她在楊家已經(jīng)習(xí)慣在伺候完一大家子后，自己才在灶間吃些殘湯剩水，這樣她心理舒服。

    江枝也不再勉強(qiáng)她同吃，只吩咐她記得要給自己留飯，別餓著。

    二瑞看一眼譚氏，就跟自家娘說起章縣令下發(fā)的通知。

    又到征收稅糧，服徭役的時候，他和小滿也有任務(wù)，就領(lǐng)了梨花鎮(zhèn)這邊。

    現(xiàn)在他問怎么辦？

    江枝一邊吃飯一邊道:“該交稅糧就交，你們找宋亭長帶著，別多說話，他怎么做就跟著學(xué)。

    也別壞了良心，拿芝麻大的權(quán)力故意為難人，更別貪錢！”

    二瑞和小滿是第一次參與這種活動，還得先跟著那些老油條學(xué)經(jīng)驗(yàn)。

    現(xiàn)在十月，官府制藥所需的幾樣藥草早過了采收季節(jié)，已經(jīng)停止征藥，正好開始征糧。

    小滿爺也道:“去年的服徭役是平整驛站地基，今年不如就領(lǐng)清理一段官道路溝�！�

    江枝一下就反應(yīng)過來:對呀，這些官道邊溝年年需要清理，自己不如就找章縣令承包一段官路的日常維護(hù)工作。

    雖然又是一個自攬的苦活，但這樣官道通暢，也避免了村民每年服徭役需要東奔西跑，離家數(shù)十里風(fēng)餐露宿的困境。

    她把這想法一說，二瑞就道:“這樣我們就可以自己安排時間修路，不用縣衙督促。不過，娘，是不是先跟縣衙工房商量一下？”

    他在工房掛職，管的就是農(nóng)業(yè)、水利，商量這事自然是他去。

    第435章

    印泥

    二瑞去鎮(zhèn)上找宋亭長商量征稅和徭役的事。

    村里沒事，江枝又去藥坊查看情況。

    持續(xù)一個多月的加班趕工制藥，青泉灣上空煙氣滾滾，才一進(jìn)灣就能聞到濃濃的藥味。

    幸好當(dāng)初選了離村較遠(yuǎn)，而且還藏在樹林里的山溝，若就建村里，徐家村的村民該受苦了。

    此時有空閑，馬關(guān)正在溪邊教自己的雙胞胎男孩和黃家男孩扎馬步練功，孩子們做得有模有樣。

    一見江枝來了，四個人就要行禮，江枝擺擺手:“你們繼續(xù)練，別斷了！”

    藥坊事重，雖然沒有人敢上門惹事，但小滿離開的時候也漸漸多起來，配置一個保安還是很有必要。

    所以馬關(guān)的工作重心也從村里換到藥坊。

    他住在青泉灣，家人團(tuán)聚還能教導(dǎo)自己孩子功夫，對現(xiàn)在的生活非常滿意。

    溪邊，已經(jīng)長成大狗子的熊大熊二本來在刨土，此時也搖著尾巴迎過來。

    江枝揉揉狗頭表示夸獎，它們不光負(fù)責(zé)守夜，還要抓老鼠，作用大。

    狗子們被摸過，又搖著尾巴屁顛屁顛跑了，

    這次官府征藥，收來的草藥數(shù)量龐大，不光裝滿庫房，就連在外面幾塊空地也堆滿藥草。

    都是用竹索捆扎成高垛，再蓋上草簾擋雨，雖然不會長霉腐爛，就怕有老鼠進(jìn)去啃咬住窩，好在有狗子當(dāng)兼職，比貓還管用。

    此時田桃正拿著大木秤讓人去取草藥準(zhǔn)備熬新一鍋藥，看見江枝來了，忙喊一聲師傅。

    江枝見她在忙，點(diǎn)點(diǎn)頭:“今天是送走的第幾批藥？”

    每隔幾天，小滿就要把制好的藥片送去縣衙，這次才從縣衙回來，就又送藥去。

    田桃翻翻手中的賬本，從寫得亂七八糟的數(shù)字里找到自己的記錄道:“今天已經(jīng)是送第一百三十罐藥，上面封泥都是蓋好的�！�

    按照軍方制度，各種藥片做好是裝進(jìn)一個大瓦罐子，外面用特殊方法用油泥封口。

    藥坊將藥送到縣衙，縣衙重新裝運(yùn)時，還需要再次封印，每交接一次，都有一層封印。

    印泥，封印，這些都是耳熟能詳?shù)脑~，但真正的使用方法沒有幾個人知道，江枝也是第一次見。

    古人在保證書簡信函的秘密方法很先進(jìn)，泥封一法始于東周，盛于秦漢，傳到現(xiàn)代也在用，只是從泥換成其他材質(zhì)，幾千年沒有斷層過。

    不僅能保證運(yùn)送的物品不會泄露，也能防止別人下毒，現(xiàn)在這些軍中定制的藥品就是如此處理。

    知道田桃和小滿做事認(rèn)真沒有出紕漏，江枝再次點(diǎn)頭，又接過田桃的賬本看了看道:“你這幾天的賬要重新做一次。

    要寫就要在規(guī)定地方，別隨便寫下了事。別以為這時候你記得，三五天也記得，你能保證三五個月還能不能記得，還有三五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