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小滿和聶繁天還站著,看不出有傷無傷。
江枝對著兩人喊了一聲:“見好就收,趕緊走!”
沒有生死仇,沒必要繼續(xù)下去。
當然這只是她個人想法,換成男主或許會有其他決定,江枝只想大家全身而退。
可此時聶繁天幾人騎的馬匹已經(jīng)被驚得躲進林子,只能看著江枝三人裹在大隊伍里慌慌亂亂離開!
那些劫匪也沒有料到遇上硬茬,傷了幾個人已經(jīng)騎虎難下,不死不休。
眼見江枝三人順利離開,聶繁天對旁邊小滿道:“你快走,跟上舅娘的馬車,護她們下山!”
小滿看一眼對面十幾個人:“你這里沒事?”
聶繁天緊了緊腰帶,盯著圍過來的劫匪,冷聲道:“沒事!”
幾天下來小滿已經(jīng)知道天哥的功夫比自己好,于是不再遲疑,立即牽過一匹馬,追向江枝已經(jīng)離開的馬車。
逃命的一眾人跑得不快,小滿很快就從人群里靠近馬車。
江枝看見他過來,心里大松,忙問怎么回事?
小滿道:“天哥他們還留在那里,要我跟你們一起走�!�
此時人多口雜,江枝點點頭沒再說話:這一次聶繁天是要當殺神繳了這些山賊,還是收一批小弟在身邊?
哎,男主身邊怎么會沒有死心塌地的小嘍啰呢!
余下的路就順利多了,車夫嘀嘀咕咕,說今天過得真是刺激,等回去時還不知道會不會被那些劫匪打一頓。
江枝道:“你別怕,等回去那些劫匪要是還好好活著,你再擔心不遲�!�
反正男主死不了,江枝帶著小滿幾個直接下山,而且在天黑前過江到了驛站住下,耐心等待聶繁天收工。
沒想到江枝四人在渡口客棧一等就是一天一夜。
直到第三日凌晨,聶繁天才帶著人回來了,之前的隨從沒有少,里面多了一個胖子。
看來是招人了!
“舅娘,這是胖虎!”
胖虎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人,不是很胖,就是臉腫。
一見到江枝,胖虎就跪地磕頭:“小人龐虎見過老夫人!”
這句話把江枝臉都喊綠了,還得忍著和氣道:“可別這樣喊,快起來吧,這是怎么回事?”
聶繁天道:“是那些匪徒綁的肉票,我給帶出來了!”
什么意思?
劫匪被劫了?劫匪被聶繁天劫了老巢。
真不愧是男頻男主,出手就沒有空的。
想想前面路程中一直平平無奇,看樣子需要離開江枝這個壓制他黑暗光環(huán)的舅娘一定距離,聶繁天才能開掛。
這讓江枝想親眼目睹一下怎么個掛法都不行。
人已經(jīng)到了,錦城府還沒有到,聶繁天的正事也沒有辦就過去八天,這一下需要抓緊趕路了!
好在此時已經(jīng)身處平原之上,再不用爬坡上坎,從渡口雇來的馬車是熟手,跑得輕松自在。
秦氏也不怕寒風,直接伸著頭四處張望:“哎呀媽呀,原來真有這樣平的地,我閉著眼睛都可以大步走路了,要是住在這地方該多好��!”
入眼就是一望無邊的麥田,真正是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田地間是一簇簇樹木竹林,里面隱藏著一戶戶人家,在淺綠之中隨意點綴的深綠,還閃現(xiàn)出星星點點的臘梅,紅梅,月月紅。
沒有整齊劃一的街巷,沒有具體村落,川人的隨意和寬容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這就是川西壩子最有特點的“林盤”文化。
見江枝等人看得稀奇,趕車人忍不住得意道:“一看就知道你們是山里來的!每一個來錦城府的都會這樣,這就是老天爺賞飯吃的地方。”
這一次江枝沒有否定。
的確,每一個從山里出來的人在第一次看見平原時,都會露出沉醉和癡迷。
尤其是眼前這一片冬無嚴寒,夏無酷暑,種子落地就能收獲的地方。
見江枝等人對平原感興趣,那個被聶繁天救出來的肉票趕緊過來當導游。
指點著眼前地名,說些人文故事如數(shù)家珍,聽得江枝嘖嘖稱奇:“胖虎,你也是對錦城府周邊了如指掌的,怎么就被山上的劫匪扣了?”
這才是江枝最感興趣的,那些劫匪能長久不滅,還是很懂規(guī)矩。
對附近的商家收保護費,對外地人收過路費,沒道理把胖虎這樣的本地人抓了。
第453章
龐虎
龐虎的經(jīng)歷很簡單,他家住府城外,是一個做茶葉生意的掮客,也就是在各處茶山出茶時節(jié),幫忙聯(lián)系茶商的中間人。
那群劫匪把他綁了,是要他以后做暗手,把每個茶商的行蹤遞過來。
現(xiàn)在是臘月,還有一個多月雅山就有第一季春茶,到那時外地客商云集,那群劫匪想大撈一把。
龐虎不答應,他是中間人,要是賣了客戶行蹤就是自斷生路,因為不配合已經(jīng)被扣在匪窩十天了。
江枝奇怪道:“你家里人呢?難道沒有報官找人?”
龐虎苦笑:“我平時出門就是十天半月,家里人根本就不知道,只當我又在哪座茶山談生意�!�
江枝默然,巴蜀產(chǎn)茶,產(chǎn)酒。
名酒十朵金花就有六朵在四川,作為茶馬古道的起點,茶業(yè)產(chǎn)量大,每年第一批春茶為最早,也是全國基茶,包裝一下就是各地名茶。
茶館文化遍地都是,沒有什么講究,一杯茉莉花茶可以坐一天。
有這樣多的茶葉需要銷售,也就需要很多外地茶商酒商,那些劫匪對外商下手真是在斷本地人的根子。
“那些劫匪……是怎么處理的?”
江枝沒有問聶繁天那些劫匪的事,此時就問龐虎。
之前她還覺得盜亦有道,路上劫財只拿錢不要命。
可這綁了中間人對外商下手,江枝反而覺得罪不可赦,無論聶繁天怎樣處理,都是應該的。
龐虎看看秦氏和李老實沒有注意到自己這邊,才低聲道:“聶英雄已經(jīng)把當家老大和三個心腹殺掉,現(xiàn)在是二當家在做事�!�
哦!
江枝聽得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既然要年紀輕輕成就一番事業(yè),聶繁天除去自帶開掛功能,還得有一定的手段心機。
從進徐家村后,能平靜面對自己這個曾經(jīng)百般磋磨他的“舅娘”,沒有提半句以前的事,以聶繁天十九歲的心性已經(jīng)是不易了。
而且男主行事還算穩(wěn)妥,道上的劫匪是殺不完的,全部盡除反而惹禍上身。
若殺老大,扶老二反而可以拉攏人脈,連收拾爛攤子都省了。
想到這,江枝看一眼前方沉默騎馬的聶繁天。
馬上就要到錦城,就要見到他的親族,具體會發(fā)生什么事誰都還不知道。
剛剛才在山上殺了四人,可在聶繁天臉上看不出半分情緒變化,冷酷得可怕。
此時的聶繁天沉默淡定,心里壓抑著的仇恨一旦爆發(fā)出來,定是狠辣。
靠近錦城府,官道寬闊平直,行程也越加快。
中午時分就到城外十里長亭,古柏森森,有人在這里賣熱粥,面餅,很多進城的人都在這里停下來。
龐虎建議江枝可以在這里休息一下:“江夫人可以吃一個這里的軍屯鍋盔,是錦城名小吃,吃在嘴里香、酥、脆、細嫩化渣,那些外地茶商來錦城,我都會讓他們嘗嘗。
等歇過再花半個時辰進城,找一個客棧住下還能逛街�!�
能逃出匪窩,龐虎對聶繁天感激不盡,此時也不急著回家,而是要陪著進城尋親。
江枝對有一個本地人帶路真是舉雙手歡迎,就連什么時候走,什么時候歇都安排得巴巴適適。
錦城府十萬戶,穿城九里三,繞城四十八里,跟長安城十里長街相比不遑多讓,也是屈指可數(shù)的大城。
自己跟聶繁天雖然從章縣令那里得到一些信息,但要在這樣的大城里尋人認親還有麻煩。
對江枝要停車休息,還要買餅給大家吃,聶繁天沒有反對,只默默走到一邊,抬頭對著那些古柏出神,在一派進城的歡樂人群里格格不入。
若是還能看見光環(huán)氣場,肯定又是黑氣騰騰。
江枝感嘆,二瑞十九歲時還在山上避災,每天挖葛根撿兔子逗佩奇,笑得跟二傻子一樣。
眼前這個也是十九歲,卻已經(jīng)在死人堆里打滾兩年多,身世坎坷,此時還要面對惡父惡女的幸福一家。
見有吃食,小滿、秦氏、李老實跑得飛快,在龐虎的帶領(lǐng)下拿錢就買,幾個人圍著餅攤吵吵嚷嚷。
另一邊,江枝走到聶繁天身邊,開口道:“小天,這就要進城了,你心里有何打算,是先認你的外公外婆,還是先找到杜寶林和徐小蘭?”
這是聶繁天回來的幾天里,江枝第一次主動跟他說話,更是第一次提到身世。
多年的責罵,死去的大瑞、受傷的“舅舅”,這些事情雖然不是聶繁天的錯,但也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聶繁天回過頭來,臉上依然沒有表情,但目光忽然變得陰冷,那是赤裸裸的殺意,他咬著牙一字一句道:“我要讓他們兩個血債血償!”
聽著他的話,一陣風來,江枝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顫。
人都是在反復錘煉里舍棄無意義的情感,漸生涼薄變得冷酷,聶繁天也不是天生如此。
想到父子見面第一句就是“死”,江枝對聶繁天多少生起一絲同情,她不好再多說什么,只順手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胳膊:“現(xiàn)在別多想了,你穿得單薄,這里是風口上,還是先過去吃點東西吧!”
事情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這里是錦城府,比不得山野之間可以有失蹤人口。
城里打打殺殺會有官府管著,哪怕聶繁天拿出身份令牌都無用。
江枝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隨手輕拍,聶繁天眼里的冰寒迅速退去。
看著走開的“舅娘”,再看向正圍著餅攤的小滿,想想已經(jīng)變得成熟穩(wěn)重,即將兒女雙全的表哥,聶繁天心生羨慕。
這些天通過小滿,他知道了很多徐家村的事。
現(xiàn)在舅娘是村長,村里家家有房,戶戶有糧,還能在作坊上工,孩子們還能上學。
就連小滿也有官身,修起高房大屋,有了未婚妻。
雖然這些他曾經(jīng)夢寐以求的事如今已經(jīng)不再吸引他,但依然讓聶繁天佩服嫉妒。
江枝沒有發(fā)現(xiàn)聶繁天的變化,大家只簡單吃了茶水和鍋盔,就開始進城。
城門衛(wèi)要每個人拿出戶籍路引,還要挨個檢查是否帶著違禁器械。
江枝和秦氏、李老實都是農(nóng)人,拿出戶籍登記在冊,小滿有縣衙發(fā)放證明也順利通過。
城門衛(wèi)看著聶繁天幾人帶著的弓箭長刀正想發(fā)難,就被一紙糧草調(diào)令給塞住嘴:“軍事密件,閑人勿問!”
第454章
手段
之前章縣令就對杜家進行調(diào)查過,也知道聶家的事,只是時隔多年缺少證據(jù),無法開案。
現(xiàn)在聶繁天來了,他會怎么做,又要不要證據(jù)呢?
江枝不知道。
到了錦城府,一切都聽聶繁天安排,這是他的事情,這也是他的領(lǐng)域,自有他的一套處理方案。
有確切地址在手,又有熟人帶路就是方便。
在龐虎的指引下,江枝一行人進城當天就找到杜氏布莊。
布莊生意不錯,臨近打烊時還有客人,伙計站在門口滿臉笑容,誰也沒有留意街上那群灰撲撲的鄉(xiāng)巴佬。
只有掌柜經(jīng)過時,才感覺街對面的人看得如狼似虎,多瞟了幾眼。
布莊后堂,杜寶林忙著盤查賬目。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臘月十五,生意正是旺季時,每天銀錢流水他都要過一次。
這是十幾年的習慣了,他就喜歡看見銀子滾滾來。
掌柜進來:“老爺你叫我?”
杜寶林撥著算盤道:“聶家府上的年禮準備好了嗎?這是大小姐出嫁后第一次拜年,把東西準備豐盛些�!�
掌柜笑道:“老爺放心就是,這些年給聶老爺子的禮從來沒有短缺過,誰都要說一句老爺你的重情重義�!�
杜寶林嘆息一聲:“我跟聶氏少年夫妻,只可惜緣淺,一日夫妻百日恩,替聶氏贍養(yǎng)父母是應該的。不怕做得多,只擔心做得不夠好!”
掌柜也是感嘆:“這世上像老爺這樣的好人不多了,街坊四鄰都是看在眼里的�!�
杜寶林是聶家上門女婿,雖然妻子難產(chǎn)過世多年,但對岳父母依然孝敬,不僅逢年過節(jié)問候有加,經(jīng)常讓女兒回外祖家居住,化解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悲涼。
遇上兩位老人生病,杜寶林也是延醫(yī)問藥,衣不解帶的親自伺候床前。
看在這個女婿對亡妻情深義重,外孫女又是女兒血脈的情份上,聶老爺子把布莊生意大部分交給杜寶林打理,這婿孝翁賢的口碑在街坊之間很不錯。
這些話在江枝第二天就知道了。
聶繁天從進城首先辦他的糧草之事。
看樣子男主是要以事業(yè)為重,順帶殺個爹。
一整天都沒有露面,還說他自有主張,不讓江枝費心。
好吧,江枝也不想跟聶繁天一起,各人有各人處理方法。
第二天,江枝就和小滿,李老實四人開始打聽杜寶林和聶家。
這些事情不是什么秘密,杜老板的重情義可是特意宣傳過,幾人只稍微一問就打聽到。
秦氏聽得眼睛都氣大了:“誰是聶家孩子?小天才是,怎么又出來一個孫女?”
李老實嘿嘿一笑:“這多簡單,你上次在家孵雞,還用好蛋換寡蛋,姓杜的用假女換真兒也一樣�!�
秦氏不相信:“聶家也是有父母在,怎么沒有懷疑那是假的?”
江枝冷哼一聲:“聶家只知道難產(chǎn),沒有親信人,聶氏生的男孩還是女孩,就只憑杜寶林一張嘴說。”
以杜寶林如今的手段來看,聶家恐怕就真沒有懷疑過,哪怕聶繁天站在面前都不一定會相信。
秦氏喃喃:“你說小天娘也是能做大生意的,怎么就沒在身邊放點自己人呢?”
李老實又嘿嘿一笑:“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只要嘴巴甜點,聶氏再聰明也懷疑不到自己身邊人有壞心�!�
秦氏一下就瞪大眼睛:“你是不是也在騙我?”
李老實立即喊怨:“我哪敢哄你,我每句話都比珍珠還真,哪樣都給你說了,我敢把心挖給你看。”
秦氏似信非信:“你說話當真!”
李老實賭咒發(fā)誓:“我要是說了假話,出門就滾崖……”
秦氏去捂他的嘴:“莫說了、莫說了,我相信你!”
江枝聽不下去,這邊說正事,兩人不失時機的秀恩愛。
看秦氏的這個樣子就不難想到當時的聶氏,對杜寶林同樣一往情深,深信不疑。
新婚燕爾,肚子里還有兩人的孩子,初為人妻,初為人母,誰又會對溫情款款的丈夫起疑心,所以才會離開錦城父母,在平川縣經(jīng)營生意待產(chǎn),也落入杜寶林和徐小蘭的圈套中。
這些內(nèi)容當然還只是江枝腦補,真相只有那對狗男女才知道。
另一邊聶家的事也被打聽出來。
聶家并不是一個小戶,反而是兄弟三房,家大業(yè)大都做著布料生意,但聶氏這一房為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