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第二天又是龍燈來了……
就這樣鬧到正月初五,有十幾個村的實習(xí)生來拜年,每個人都拎著兩小把掛面,一小包黃糖的禮物。
禮輕人意重,江枝還是得破費給這十幾人擺一桌,索性把徐根有和田貴幾個徐家村的人都一并喊來接待。
等到正月初八,暉哥兒就滿周歲,巧云也正式給他斷奶。
現(xiàn)在巧云要忙藥坊的事,斷奶就可以把孩子留在家里,不再帶在身邊。
不知不覺,村里已經(jīng)有好幾個一歲多的小孩子,江枝就想辦一個托兒所。
其實,這是江枝一直都有的想法。
老人們都喜歡說自己以前帶孩子多輕松。
一個人帶幾個孩子還能干活,殊不知活著長大的孩子都是命大死剩下的。
家長要干活就帶到田邊地角,隨便往樹下用繩子一綁,夏天被蚊蟲叮咬得大包上套小包,抓破就流膿水。
冬天尿濕褲子也沒換的,泥水把褲子裹成泥甲,脫下來都可以立著。
有時候索性光屁股光腿,冷成青烏,孩子鼻涕流一冬,等到春天才緩過來。
帶出門的慘,留在家里也好不到哪里去。
關(guān)在家里,綁在床腳上,哭喊也沒有人知道,哭累了就睡。
什么時候大人回家才有一口吃食,干一天活孩子就餓一天,餓暈了,家長還會說一句:孩子懂事,自己就睡了。
要是家里有哥哥姐姐還稍微好點,至少多一個人照顧。
這些還是活下來的。
中途跌進水里淹死,掰倒東西砸死,被老鼠、豬、狗咬死,生病的死,夭折的不算人。
大孩子一樣危險,山崖、水里、爬樹……
所以徐小姑聽到大瑞死時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誰家不死幾個孩子。
江枝要辦托兒所也簡單,比不得現(xiàn)代的高檔。
只需要一間房子,一個院子,放一些玩具,再讓一個人看護。
孩子們不再風(fēng)吹雨淋,餓了有一口米粥,尿了能換下濕褲,不怕關(guān)黑屋被老鼠咬。
小孩子專人照顧,當(dāng)父母就能放心上工。
而且看孩子這事,也可以由家里那些不能上工的奶奶們來干,三五文錢她們就滿意了。
心里這樣想,江枝就找來幾戶人家問,到時候能出錢的就出錢,能出力的就出力。
有之前兌換工分的經(jīng)驗在,夏母,蓮花、桃兒娘、皮氏很快就領(lǐng)悟了這個意思。
皮氏積極支持:“好好,只要能幫忙管孩子,我愿意花這個錢。”
正月十五一過,蚊香作坊就要開工,徐根生也就要開始碾藥,皮氏同樣作坊上工,熱鬧又有錢賺。
孩子只能丟在家讓婆婆看,說是看著,也就是聽一個響,孩子該在地上爬還是在地上爬。
王小菊的二胎還在肚子里,比蓮花二胎還遲些,她帶過磊娃,自然贊同。
雖然婆婆劉氏答應(yīng)幫著照看二娃,她還是覺得送進像學(xué)堂一樣的地方好。
夏母也答應(yīng)此事,她家有一個小孫女。
秀才娘子要繡花,夏秀才不帶娃,夏元年紀(jì)小要讀書,都是她一個人在管娃,能放手一陣是一陣。
幾人商量完,再各自回家一說,等第二天江枝就在村民會上提起,自然無人反對。
但所花的費用上,徐根生說讓作坊承擔(dān),這就有人不滿意了:“我家沒孩子,憑啥要掏作坊錢,你們就是在占大家便宜。再說了,從小一點苦都吃不得,長大也沒出息�!�
誰都知道作坊錢多,自己年底的分紅才多。
雇人看孩子花得再少,蚊子肉也是肉,自己又要少得幾文錢。
這些人花作坊錢養(yǎng)自己孩子,就是在占大家便宜。
他這話聽起來好像沒毛��!
徐根生現(xiàn)在當(dāng)了小領(lǐng)導(dǎo),說話已經(jīng)沒以前那么能杠。
可這時候聽到那人說他家沒孩子,說自己是讓眾人養(yǎng)孩子,瞬間杠精本精上身。
立即站起來,指著說話的人道:“三哥,你敢說你家以后都生不出孩子?你是不是要找一個騸豬匠來,把你家里人全部騸了,還有你家嫁出門的幾個女子也騸�!�
那人是為數(shù)不多的徐家本姓,看著老實,平時不怎么說話,說干啥就干啥,開學(xué)堂給夏秀才一兩銀子也沒有反對過。
但這次要花錢養(yǎng)小孩子,他就不樂意了。
小孩子都是背著,綁著,隨便丟著長大的。
要是從小這樣嬌慣,長大那還不全養(yǎng)成不干活的公子小姐,況且還要花自己的錢。
不過,他也只有這點膽氣,被徐根生點著鼻子一喊就慫了:“反正我是為你們好,嬌生慣養(yǎng)出來的娃兒不孝�!�
第419章
托兒班
村里夭折孩子真是太常見,江村長家就死了大瑞。
現(xiàn)在江村長提出把小孩子放在一起帶,再沒有人反駁,或者暫時不能理解的,也沒有說話了。
于是,青泉學(xué)堂的托兒班成立,大概也是梨花鎮(zhèn)第一個托兒所。
年前才新蓋的辦公室布置出一間,里面什么都沒有放,就放了一排籮窩。
也就是大竹籮筐里面塞滿稻草,再按壓中間凹進去像一個狗窩,這也是農(nóng)家孩子小時候的嬰兒床。
放一塊棉墊在下面,孩子就能躺在稻草窩里睡覺,萬一尿了,尿水會順著稻草滲透下去,只濕屁股下巴掌大的一塊,孩子不會泡在尿坑里。
而且濕稻草曬曬換換,又是松軟的籮窩。
唯一的壞處就是稍微大一點的孩子會爬出來,甚至弄翻籮窩。
第一批孩子里最大的是兩歲多的田小四,最小就是皮氏才幾個月的兒子。
孩子放在托兒班,皮氏上工中途可以過來給孩子喂奶。
雇來看孩子的是徐根生二嫂,也就是之前去藥坊負(fù)責(zé)燒火的李二嫂。
后來因為青泉灣兇案死了兩個人,她就膽小不敢去了。
李二嫂干活動作慢,在藥坊管火時還不覺得,可在蚊香作坊就不行了。
一家一戶做蚊香慢只是自己家的損失,現(xiàn)在流水線,誰手腳慢就要挨罵。
前一年的流水線她只做了一月就被換下來,雖然還在作坊里做些其他事,可在別人眼里依然感覺擋路。
只要說錢,王小菊就是一個吸人血的土匪,眼里只有活,不分人。
干活少工錢自然也少,李二嫂好不容易干滿一年,她就不想再去作坊,準(zhǔn)備留在家里種地,順帶幫妯娌皮氏看孩子。
現(xiàn)在安排到托兒所看孩子,她自然是滿心歡喜。
反正帶一個孩子是帶,幾個孩子也是帶,不磕著碰著,不冷著餓著就行。
這當(dāng)然明顯有徐根生的私心。
剛開始時他一心想分家,可死去的爺爺留話,兄弟倆不許分家,家分不成,徐根生就明晃晃用自家哥嫂。
李二嫂照看幾個孩子,作坊每月補貼五十文,給小孩子煮粥加餐。
每個孩子家里再交三十文,她一月就能掙一兩百文錢。
于是,在朗朗讀書聲的學(xué)堂旁邊,又多一群咿呀嬰童。
兩處房不在一個平面。
當(dāng)時為了保留學(xué)堂里有一個可以開會說事的場壩,兩間辦公室就修在學(xué)堂下方的地里,兩處相差兩米高,相互不會影響。
大香小香進學(xué)堂時,可以先把南南送進小小班,然后自己上課,放學(xué)再去領(lǐng)回來。
以后其他需要帶弟弟妹妹的孩子,也可以這樣寄存,不影響自己的學(xué)業(yè)。
合香上完一年學(xué),勉強可以識完《三字經(jīng)》等四本書,也會一些簡單數(shù)學(xué),算是順利畢業(yè)。
她到徐家村整整一年半,現(xiàn)在年紀(jì)十四歲,可以學(xué)著制藥了,于是每天跟著巧云去藥坊上工。
暉哥雖然有譚氏照顧,但江枝沒有把孩子留在四水堂,也交了錢送到小小班來,還讓譚氏在旁邊陪著,平時幫李二嫂的忙。
學(xué)堂里孩子多,暉哥在這里待著,比彩霞妮妮走后,獨自待在四水堂的天井里好。
孩子在這里玩累了要睡覺,譚氏再抱回來四水堂就是。
譚氏是個勤快人,以前養(yǎng)成習(xí)慣,每天不敢閑,不是擦墻就是掃地,就跟陀螺一樣,把兩家人的家務(wù)都干了。
現(xiàn)在帶著孩子出來玩,她也可以跟外面的人聊聊天閑坐一會。
如今李老實不在村里,牽牛就接手往返村里山上的活,平時在村里的時間也多起來。
大柱身體漸漸好了,只要小滿爺和牽牛在山上,春鳳就下山在村里住幾晚陪孩子。
因為現(xiàn)在七歲的妮妮已經(jīng)不好管了,跑得快,手也快,動不動就跟人打架,還跟那些大孩子在官道上去騎馬。
小滿奶天天提心吊膽,江枝也不越俎代庖,只要春鳳必須自己管教女兒。
農(nóng)歷三月,又是育苗的季節(jié),麥冬重新種下,早茬苞米的苗已經(jīng)一尺多高。
水稻育苗又開始了。
村里做秧苗園,山上也在做秧苗園。
江枝的水稻雜交育種一直都在進行中,只是天旱那一年停過。
徐大柱在梯田平整出一平米大小的面積,已經(jīng)用溫水浸泡得吐出白點,也就是芽胚的稻種均勻撒在泥土里,再蓋上薄薄一層土。
之前兩年試種看不出太大效果,只感覺苗壯,徐大柱打算再試試這雜交種,反正也要種地。
因為江枝把驅(qū)蚊液的配方交給霍家藥行生產(chǎn),自然也包含蒸餾精華液的技術(shù)。
蒸餾技術(shù)本也不是什么高難度的東西,平時酒坊烤酒就用上的。
李肇(公元805年)寫的《國史補》中的:“酒則有劍南之燒春”(唐代普遍稱酒為“春”),那時候四川就出了好酒劍南春,那就是燒酒。
都說世上最貴的紙就是窗戶紙,得花重金才能捅破,這稀松平常的方法也讓霍家付出真金白銀。
霍家產(chǎn)品賣得越好,江枝也能有更多分紅。
這一年山上就不再忙著大量蒸餾精華液,也不忙著做藏春香。
因為按協(xié)議,江枝需要每年交一種新品。
所以才在正月,她去了一趟霍家藥行拿上一年的利銀。
本來江枝的技術(shù)股分紅二百兩,再加上售賣青泉灣藥坊制的退燒藥,江枝一次拿到五百三十兩銀子。
背靠大樹好乘涼,雖然是有新藥的原因在,的確也比自己熬藥收入高。
領(lǐng)取到第一年利銀,江枝把第二年的新品也交到霍家藥行。
第二種新品就是藏春香的制法和配方。
藏春香本來就跟精華液是一體的,前面已經(jīng)給了驅(qū)蚊液,現(xiàn)在做藏春香就是自然而然的事。
但里面可以加木舌靈芝她沒有提。
因為只需要添加些東西,木舌靈芝又可以改進成新的產(chǎn)品。
現(xiàn)在藥坊有巧云和田桃打理,山上也不再做藏春香。
蚊香作坊有王小菊和徐根生他們,學(xué)堂有夏秀才,大孩子帶讀小孩子。
田地方面是田貴他們帶著幾戶流民種,對外有二瑞和小滿交際應(yīng)酬。
滿村人都有事做,江枝成了徐家村最閑的人。
只是這個閑人現(xiàn)在還是有掛心事。
轉(zhuǎn)眼就是五月底,李老實和秦氏一走快半年,蓮花也快生了。
按照秦氏的約定,她說治不好病就要趕回來給蓮花照顧月子。
可只有年前一封信,到現(xiàn)在還沒有消息傳來,也不知道這兩人情況怎樣。
通過驛站,城里給徐家村送信是順道,要把信送進城就麻煩,驛站可不是民間郵局。
事實證明,李老實和秦氏做事還有靠譜的,沒等兩天,一封信就從錦城府送到曹驛丞手中,請他轉(zhuǎn)交四水堂。
江枝拿到信,快速看過內(nèi)容,頓時露出驚喜:“看不出來,李老實還真是一個能人,哎呀,秦菱沒辦法回來了!”
第491章
蓮花生子
這封信寫得平平淡淡,滿紙都是代筆人文縐縐的省事寫法。
但江枝還是看出李老實的喜悅:秦氏有孕了,才診出喜脈!
“著人引薦,求得良醫(yī)看診數(shù)月,湯藥不斷,現(xiàn)內(nèi)子有孕月余,吾心狂喜,內(nèi)子亦是。
喜胎未定,還望暫勿外傳,僅告知兒及媳,近年不能回鄉(xiāng)�!�
“聶老代賣藥脂,現(xiàn)已售磬,收入頗豐,只可惜炎炎夏日不便使用,可早早多備,入秋再售。”
江枝看到“吾心狂喜”就想笑。
不用親眼看都能猜到,李老實在代筆先生跟前已經(jīng)癲成什么樣子了,肯定是手舞足蹈說了一籮筐話,結(jié)果代筆就只有四個字。
除去秦氏有孕,李老實還說那些藥脂已經(jīng)賣完,而且是聶家代售,具體收入多少也沒有說,大概還是書信里不好透露。
有李老實的吩咐,江枝沒有把這事說出來,等到晚上徐根慶下班回家,她才過去。
現(xiàn)在蓮花即將臨盆,秦氏不在,皮氏和劉氏天天都要來看她。
江枝到時,劉氏剛走不久。
看到江枝到,大香給她端來凳子,江枝問蓮花現(xiàn)在感覺如何。
蓮花道:“這幾天腰酸得緊,劉嬸子剛才說可能是快生了,讓我別走遠�!�
江枝點頭:“那你就留心點,小孩子的底衫包被都準(zhǔn)備好。”
蓮花道:“早準(zhǔn)備著,都是南南的舊衣服可以用�!�
兩人正說著話,就見徐根慶挑水回來。
徐家村每戶的飲用水需要去一口露天大井里挑。
蓮花有孕后,徐根慶就每天早晚挑水,供家里幾口人用。
現(xiàn)在下班就又挑水了。
“根慶,你等一會再挑水,我收到你娘的信了!”江枝喊住跟自己打一個招呼就又要出門的徐根慶。
徐根慶一愣,趕緊過來:“我娘現(xiàn)在好不好?”
蓮花也站起來,一臉關(guān)切:“我娘腰還疼嗎?”
江枝笑著道:“你們娘身體好,她說不能回來照顧蓮花坐月�!�
徐根慶看著蓮花,蓮花也看著他,兩人臉上都有一種如釋重負(fù)的感覺。
江枝道:“你們現(xiàn)在就把小孩子的東西準(zhǔn)備好,到時候我會讓人過來照顧蓮花�!�
徐根慶點點頭,又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結(jié)結(jié)巴巴道:“嬸子,我娘、我娘是不是有孕了?”
蓮花也緊張的盯著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