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個叫小七的人,找到了嗎?”
保鏢老實地搖頭,沒有,無論是醫(yī)院的工作人員,還是臨時征召的向?qū)�,沒有一個叫小七的,而且,他們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是哪個小字,哪個七字,找起人來,如同大海撈針。
強大的哨兵,被注射了過量的強效鎮(zhèn)定劑,能在失去意識前,說出要帶小七一起離開,已經(jīng)非常不容易了,想讓他清楚明了地講出,到底哪個人才是小七,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算了,有緣的人,總會再見的�!�
男人下了定論,一語成讖。
第二天一早,護工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病房里的那位哨兵,可人去樓空,病房都被打掃干凈,連根毛都沒剩下。
護工板著個臉,去一樓大廳找昨日的青年,果然,那青年像失了神一般,急匆匆沖向三樓,然后站在病房門口發(fā)呆。
柯沉舟不見了。
齊港嚅囁著嘴唇,一時失了聲。
他看見之前給柯沉舟送過藥的小護士經(jīng)過,一把抓住了人家的手臂,哀求著問。
“這個屋子里的人呢?”
護士被他嚇了一跳,瞧他好像眼熟,想起來這人一直在病房外守了兩日,之前她還和朋友吐槽,走廊里有個怪人,也不去睡覺也不去吃飯,一直坐在塑料椅上,今日在一見他身上都發(fā)臭了,更是覺得人怪,酸嗖嗖的氣味難聞死了。
她皺著鼻尖,拿手扇了扇味道。
“夜里就轉(zhuǎn)院走了�!�
“走了?去哪了?”
“我哪知道。”護士臉色難看,嚴重懷疑眼前這個,長得倒是精神的青年,腦子可能有點問題。她掙開齊港的手,快步走開。
齊港忘了自己是怎么離開醫(yī)院,離開W城,回的家,他存折上的錢,一分沒動,醫(yī)院那邊以非病人家屬的名義,拒絕告訴齊港,柯沉舟的去向,之前他存到柯沉舟醫(yī)療卡上的費用,也被全部退了回來。
柯沉舟就這么從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齊港像失了神志,一路昏昏沉沉地回了家,剛到家,就發(fā)起了高燒,人差點沒燒死。最后還是,鄭深見他許久沒有出現(xiàn),趕去他家抓人,這才意外把人給救了回來。
不然這么燒下去,早晚見閻王。
病好后,他還是精神懨懨,吃不下喝不下,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本來一對手感頗佳大奶子,現(xiàn)在也干癟下去,臉頰都陷出兩道窩。
鄭深在老家已經(jīng)呆了許久,一個月的年假都休得差不多,年也過完了,再不回去上班,領(lǐng)導(dǎo)就該考慮把讓他換個工作咯,他無奈只能定好車票,準(zhǔn)備第三日啟程回C市。
臨行前,張嬸又做了滿滿一桌子的好菜,叫上齊港一起吃飯。
席間,齊港給鄭村長和張嬸敬了滿滿兩杯酒,又和鄭深連干三杯,喝得他兩眼發(fā)直,說話都成了大舌頭。
鄭深知道他有心事,語重心長地勸到。
沒有什么事是過不去的,看開了就好了。
齊港眼圈微紅,他張了張嘴。
過不去,這段日子以來,他每每入睡,都能夢見柯沉舟那張臉。
兩個人相識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半年,可駒光過隙,一眨眼間除了回憶,什么都沒給他留下。
他憎恨著男人的狠心,又覺得可笑的是自己,明明早就告訴過他了,這病一旦治好,就再也不會回來,為什么他還要死揪著過去不放手。
鄭深看他一副為情所困的樣子,小聲問他。
“你告訴哥,你是相中哪家的姑娘了?”
“不是姑娘�!�
齊港眼里露出難為的神色。
鄭深咋舌,他在C市待久了,這男男女女間的情愛也見得不少,不是姑娘,那就是個小子?
“是個男的?”
“嗯�!�
鄭深只能吸了一口氣,自己這個兄弟活得太苦了,喜歡男的就喜歡男的吧,只要能對他好就行。
“你倆怎么了?分了?”
齊港搖頭。
“他走了�!�
“去哪了?”
齊港繼續(xù)搖頭,他也不知道柯沉舟去哪了。
“沒事,你告訴哥,他家在哪,哥帶你去找他�!�
齊港還是搖頭。
鄭深瞪大眼,自己這傻兄弟,不會是被山上的狐貍精迷了心竅吧,這咋一問三不知,難不成真找了個成精的?吸完了精氣就回深山老林修煉去了,這才找不見人影了?
“他叫什么?”
鄭深皺著眉毛問。
“柯沉舟�!�
還行,好歹還知道個名,就是不知道到底是真名還是假名。
鄭深勸說了一晚上,嘴皮子都磨破了,好說歹說,勸著齊港答應(yīng)和他一起去C市,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說不定就能忘了那狐貍精。
不管怎么樣,都比他一輩子窩在這窮山溝里,等著那不知道有沒有良心的男人強。
第二日,鄭深又做鄭國強和張嬸的思想工作,老兩口也松口,答應(yīng)一起和兒子去城里享福,主要是這一年到頭,也見不著兒子一面,實在是想得緊。
第三日,四個人一起,踏向前往C市的旅程。
他們走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冬,那天溫度寒冷凍人,滿山林的樹枝都壓著薄薄的雪被,鳥獸寂靜,齊港的屋子,坐落在山林腳下,院子里空蕩蕩的,菜園里的菜早都被凍蔫死了,軟趴趴地伏在地面,雪水交雜,凍成了冰渣。
地窖里沒剩任何糧食,早些日子藏著的半扇野豬肉,也被他送給了相熟的村民,家里僅有的幾件好衣服,連同炕頭柜子底下藏著的,存折戶口本,被他一齊裝進背包,帶走了,其余的雜碎物件,一把火,燒了個干凈,如今硬木的大門緊閉,屋子卻里落了一層灰,四周很安靜,只剩桌子上的塑料水瓶,被不知道哪來的風(fēng)吹倒,掉到地上,咕嚕嚕地滾著。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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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西沉,又東升,日子過了一日又一日。一轉(zhuǎn)眼,春天到了,鳥獸蟄伏了一冬,終于又到了萬物活躍的季節(jié)。
安靜的小院,今天迎來了久未出現(xiàn)的客人。
高大的男人推開塵封許久的院門,屋門外掛著的鎖,被他輕而易舉的扯斷。一室寂靜,除了灑進來的陽光與灰塵外,什么都沒有。
像是許久沒人住過,男人嗅著空間中淡淡的泥土味,知道這里已經(jīng)被遺棄。
他坐到炕上,打開衣柜,從前,青年給他買的那些衣服,不知道被收到哪去了,現(xiàn)在里面干凈一片,連塊布頭都沒有。
他一個人在空屋子里住了三天,在接到一串電話后,終是起身離開,將一切恢復(fù)成了原樣。
有些人,生來不是一路,能夠相伴度過一段時光,已經(jīng)是不易,沒必要再去強求。
他站在院門口,最后回頭看了一眼,曾經(jīng)生活過的地方。
身后仿佛響起,青年愉悅的聲音。
“阿大�!�
回頭望去,卻什么都沒有,仿佛只是他的幻聽。
一年時節(jié)過去。
恰逢初夏,齊港背著老舊的雙肩包,一個人坐上前往A的火車,他半長的頭發(fā)被理短,只剩一層短茬貼在頭皮上,里面穿著一件白色的跨欄背心,外面套著寬大的襯衫,結(jié)實的胸膛就藏在背心后面,蜜色的大奶將那撐鼓一塊,瘦削的臉頰也養(yǎng)出了不少肉,看著也不再是一副神情懨懨的病樣了。
鄭國強和鄭深來車站送他,張嬸沒來,聽說齊港要走,張嬸在家傷心,舍不得他,怕自己在車站哭出來丟人,不肯來。
“小七,哥安排了朋友去車站接你,你下了車就給他打電話,別亂跑啊�!�
鄭深還是不放心他,自己這個兄弟,人實誠的很,真怕他一不小心,就被人拐了去挖黑煤礦挖煤。
齊港呲著大牙樂。
“二楞哥,你放心,我都26了!在老家,我這個年紀的人,孩子都滿地跑了。”
“你哪26啊,這生日還沒過呢,虛著一歲呢。”
鄭國強接話,他也不樂意讓齊港走,但是架不住這孩子心野,非要去那最大的城市看一看,說是反正都出來了,總要四處去闖蕩闖蕩。
“叔,再有不到四個月我就過生日了,離26差不了多少�!�
“行了爹,在墨跡一會,就該誤了登車時間,齊港,你先過安檢進站吧。”
鄭深又叮囑了他幾句,告訴他錢包一定要揣好,在外面可不比在家,車上人多手雜,不能睡死過去,到地方記得給他們報平安。
齊港都應(yīng)了下來,走之前,抱了抱鄭國強父子二人。
他進了站,坐在候車大廳,找到登車站臺,跟著人流檢票,驗票,上車,找位置。
C市到A市有兩千公里,他買的是綠皮火車的臥鋪票,比高鐵動車便宜了一半的價錢,雖然時間也慢了不止一倍,不過對他而言,最不值得一提的就是時間。
本來想買硬座的,怕鄭深知道會逼著他退票改簽,狠了狠心,還是買了張臥鋪,最開始他說要去A城,鄭深非要給他訂機票陪他一起,他不干,說想自己試試一個人出遠門,他總不能一輩子跟著鄭深他們過,讓鄭深幫他代勞所有事情吧。
鄭深想了想,確實也是這么個理,再加上,他最近工作實在是太忙,硬請假陪齊港去A市也不太方便。他只能等齊港自己買好了票后,厚著臉皮給在A市的大學(xué)同學(xué)打了電話,拜托人家?guī)兔右幌伦约旱牡艿埽發(fā)了個大紅包,把路費油錢住宿費都一塊給人家打過去。
大學(xué)同學(xué)收了鄭深的錢,盡心盡責(zé)地訂好了酒店,一大早就等在火車出站口接人。
綠皮火車慢悠悠在路上晃蕩了二十多個小時,將近兩天一夜,在上午九點,終于駛?cè)肓诉@座國家的首府,國內(nèi)最大的城市,A市。
齊港在車上簡單洗漱了一下,在洗手間里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簡單修理了下巴上生著青色的胡茬,還沒下車,就接到了電話,電話那頭的男人聲稱自己是鄭深的朋友,來接他,在哪個出站口等他。
齊港連聲感謝,說好好好。
可一下車他就傻了眼,這里太大了,一條條地下走廊通道相互交錯,東南西北各個方向,分了好多區(qū)域,每個區(qū)域光是出站口都有足足好幾個,他隨著人群涌動,一個個路口找過去,找了二十分鐘,才找到電話里說的H區(qū)出站口。
姓王的男人一眼就瞧見了傻愣的青年,跟鄭深發(fā)的照片簡直一摸一樣,身高不低,體型強健,往那一站就挺明顯,而且眼神賊亮,看著人的時候,特別認真,一看就知道很好騙。
王權(quán)迎上去打了招呼,想幫齊港拿一下行李,可青年渾身上下就背了一個包,那是他的全部身家,他只好尷尬地拍了拍青年的肩。
“兄弟長得不錯��!”真心實意地夸贊。
齊港傻笑,乖乖地喊王哥,跟著他走。
王權(quán)把他帶到酒店,登記好身份信息,幫他辦理好了入住,就帶著他出門吃飯了,A市是國家政治中心,地理位置優(yōu)越,這里聚集著各地的人民,熱鬧非凡,各地人生活習(xí)慣,飲食口味都不同,人一多,飯店菜館開得也多,久而久之,各色各省的特色菜肴,在A市都能吃得到。
齊港一口一個哥,一句感謝,叫得王權(quán)眉開眼笑,大手一揮,自掏腰包,找了一家本地人常來的土菜館,帶齊港嘗了鮮。
齊港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人好養(yǎng)得很,王權(quán)給他倒了一杯酒,兩個人意思了意思,他知道齊港不能多喝,這是鄭深特意叮囑過的。
酒足飯飽,又盡地主之誼,帶齊港在附近轉(zhuǎn)了轉(zhuǎn)。
齊港認認真真地記路,狀似隨口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