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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容舒頃刻間便紅了眼眶。

    “阿娘。”她輕喚了聲,提起裙裾疾步走向沈氏。

    沈氏笑道:“慢些,怎地嫁人了反而變毛躁了?”說著便看向顧長晉,又道:“倒是讓允直看笑話了�!�

    允直是顧長晉的表字。

    顧長晉比容舒長兩歲,早兩月便已經(jīng)及了冠。

    “允直”便是是顧長晉的座師,刑部尚書陸拙親自給他取的表字,身邊親近之人皆喚他“允直”。

    顧長晉上前恭敬行禮,拱手道:“見過母親。”

    沈氏笑吟吟道:“無須多禮,昭昭的祖母與父親在荷安堂等著了,你們隨我來�!�

    荷安堂是容舒祖母住的地方,那院子在侯府東側(cè),從抄手游廊往東走,穿過中間一處荷塘,再行兩刻鐘便能到。

    容家共有三房人。

    大老爺容珺是容老太爺與發(fā)妻孫氏所生的嫡長子,娶了前太常寺少卿之女朱氏為妻。

    圣人登基御宇那年,容珺得了惡疾,不過二十有三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一個尚在襁褓的兒子,也就是容家的大郎君容澤。

    二老爺容玙乃姨娘所生,但自小養(yǎng)在容老夫人膝下,娶的是泉州知州之女鐘氏。鐘氏與容玙感情甚篤,共生了兩子一女,分別是二郎君容鴻、三郎君容泊和三姑娘容淇。

    三老爺便是容舒的父親,容老夫人的嫡親兒子,如今的承安侯容珣了。

    容老夫人是容老太爺?shù)睦^室,也是孫氏的表妹。當初孫氏病重,怕未來新婦不慈,慢待兩個兒子,便將出身農(nóng)家的表妹梁氏,也就是容老夫人接到太原府,安排她做了容老太爺?shù)睦^室。

    容家最初不過是太原府一普通的軍戶,能從軍戶之家一躍成為公侯門第,實則是容老太爺與容舒的大伯父容珺之功。

    容老太爺原是太原府代州下屬衛(wèi)所的千戶,當初嘉佑帝從太原府起事,容老太爺是最早為嘉佑帝保駕護航的那群軍將。之后又舉薦大兒子容珺做嘉佑帝的馬前軍,容珺有謀有略,殺敵悍勇,為嘉佑帝立下不少汗馬功勞。

    只父子二人福薄,嘉佑帝登基不到半年,他們便因病亡故。后來嘉佑帝論功行賞,念及容家父子立下的社稷軍功,便封了容家為承安侯府,賜誥券,允世襲三代。

    而承安侯的爵位也就此落在了從不曾建過功立過業(yè)的容珣頭上。

    容珣在圣人登基前便與容舒的娘親,亦即揚州首富沈淮之女沈一珍定下了婚約。

    嘉佑元年,容珣娶沈一珍為妻,次年生下嫡長女容舒。襲了承安侯的爵位后,又納了一房小妾,與之生了一子一女,亦即是四郎君容清與二姑娘容涴。

    容舒進荷安堂時,里頭已經(jīng)坐滿了人。除了在外任職的二伯父以及在國子監(jiān)做監(jiān)生的堂兄容澤,各房的人都在。

    容老夫人坐在上首,身邊坐著二姑娘容涴與三姑娘容淇。兩個孫女一個溫雅可人,一個天真爛漫,正彩衣娛親地說著逗趣的話兒,直把老夫人哄得捧腹。

    然而容舒一進門,堂內(nèi)的歡聲笑語登時一靜。容老夫人瞥了容舒與沈氏一眼,臉上的笑意淡了淡。

    容舒上前給老夫人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

    “孫女給祖母請安�!�

    容老夫人端詳她一眼,頷首道:“嫁人后倒是沉穩(wěn)些了�!�

    又看向同她一起見禮的顧長晉,語氣淡淡道:“這丫頭在侯府被她娘慣壞了,性子嬌,氣性大,你多擔(dān)待�!�

    老夫人一番話聽著似乎在敲打顧長晉,實則容舒知曉,大抵是祖母又對阿娘不滿了,這才話里話外夾槍帶棍。

    容老夫人嫡親的孫輩實際上只有容舒、容涴和容清,可容舒在容老夫人跟前自小就不得寵。

    容舒出生在中元節(jié),因著八字與容老夫人相克,四歲便被送離了侯府,因而祖孫二人的感情十分淡薄。

    但今日到底是她的回門日,孫女攜孫女婿歸寧,便是再不得寵,該給的面子情還是應(yīng)當給的。

    容老夫人這一番作態(tài),委實不是一個誥命夫人該有的涵養(yǎng)。

    但老夫人拎不清輕重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容舒早已習(xí)慣,也不惱,挽著面色難看的沈氏,笑笑著同旁的長輩行禮。

    直到走到承恩侯跟前時,唇角的笑意才淡了些。

    “女兒見過父親�!彼龜狂招卸Y,修長白膩的脖頸微微低下,姿態(tài)瞧著是恭敬的。

    承恩侯輕輕頷首,用一副說教的口吻道:“你母親一早便盼著你回來,今兒便在清蘅院多陪陪你母親�!�

    容舒恭聲應(yīng)是。

    承安侯背手望著已經(jīng)嫁做人婦的長女,嘴唇動了動,有意想說些什么。可父女二人隔閡已久,一時竟無言。

    頓了頓,他轉(zhuǎn)眸看向立在一邊的顧長晉,道:“二郎、三郎與四郎昨兒念叨了一日要請你指導(dǎo)課業(yè),你若是無事,便隨我去書房,給那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們指點一二�!�

    承安侯這岳丈大人的架子擺得異常足,容舒神色一頓,下意識望向顧長晉。

    第7章

    第七章

    十八歲便蟾宮折桂,顧長晉自然是學(xué)富五車、才高八斗的。

    可這位的脾性容舒是知曉的,私底下可不是個喜歡給小屁孩兒指點學(xué)問的人。

    二郎還好,已經(jīng)十四歲了,在書院進學(xué)了六年,勉強能言之有物。

    但三郎、四郎一個只有五歲,一個只有四歲,頂破天也只能搖頭晃腦念幾句酸詩……

    顧長晉心里作何想,旁人自是絲毫看不出。

    只見他面色平靜地拱手作揖,道了聲好。大約是察覺到容舒的目光,直起身后便側(cè)頭看她。

    容舒笑笑,十分客氣道:“有勞郎君了�!�

    話剛落下,兩個穿著織金錦袍、生得粉雕玉琢的小孩兒便邁著小步子,來到容舒面前,學(xué)著方才顧長晉的模樣,給容舒拱手作揖,脆聲道:“大姐姐�!�

    正是三郎容泊、四郎容清。

    兩小娃虎頭虎腦的,跟個鐵憨憨似的。本就稚氣未脫,卻偏要擺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作著個不倫不類的揖,頗有些逗趣。

    容舒與府里一眾兄弟姐妹皆是交情泛泛淡如水,唯獨和眼前這倆小豆丁以及在國子監(jiān)進學(xué)的大堂哥容澤親近些。

    于是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中的團扇,柔聲笑道:“一會去書房,記得要認真聽顧,大姐夫的話,知道么?”

    三郎、四郎齊聲應(yīng)是,旋即便轉(zhuǎn)身,想如法炮制同大姐夫作個好看的揖。

    結(jié)果眼睛對上顧長晉黑沉冷淡的眼,大抵是被凍到了,手頓在半空,聲音兒也卡在喉嚨,還大氣都不敢喘一個地往后退了半步。

    小孩兒最是知道哪個大人喜歡自己,哪個不喜歡。

    這狀元郎不喜歡小孩兒,連三郎、四郎都感覺到了。

    容舒一時失笑,拿團扇一左一右敲了敲小家伙們的頭,溫聲道:“大姐夫頭一回來家里,還不知曉怎么去書房,你們給他帶個路,可好?”

    一句話便解了三郎、四郎的困窘,還維護了小孩兒的小小自尊。

    語氣亦是自在輕快的,與往常那恭敬又疏離的容大姑娘有些不一樣。

    顧長晉掀眸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挪開了眼。

    三郎到底年長些,鼓了鼓氣便挺起胸膛道:“大姐夫隨我來,三叔的書房我去過好幾趟,今兒保證不迷路。”

    四郎也道:“如果三哥迷路了也不怕,還有四郎在,四郎不會迷路�!�

    顧長晉唇角幾不可見地抽了下,頓了頓,道了聲“有勞”,便隨著兩個小娃出了荷安堂。

    他們離去后,容舒也不愿在荷安堂多呆,同容老夫人告了禮,挽著沈氏的手離開了荷安堂。

    母女二人一走,三姑娘容淇便壓低聲音同容涴道:“大姐姐的夫君生得真好看�!�

    容淇今年才十一歲,說話間帶了些天真的神態(tài)。

    容涴瞥了瞥她,搖頭道:“長得再好看又有何用?嫁人可不止是看皮相�!�

    當初容舒要嫁顧長晉,容老夫人與承恩侯根本就不同意,一方面是門不當戶不對,另一方面則是這位嘉佑一十八年的狀元郎才剛折桂就得罪了朝中不少勛貴高官。

    容老夫人擔(dān)心與顧家結(jié)親會給承安侯府招來麻煩,極力反對這門親事。

    原以為這門親事定然不成,哪知平時不大管事的沈氏去了趟荷安堂后,竟生生讓容老夫人改了口。

    容涴不知曉嫡母究竟是耍了什么手段,但容舒嫁顧長晉,對她來說是好事。

    容淇似懂非懂,望了儀態(tài)高雅的容涴一眼,羨慕道:“說起來,還是二姐的親事最好!”

    容涴去歲及笄便與翰林院大學(xué)士蔣臻之子蔣盛霖定了親,明年開春便會嫁入蔣家。

    蔣氏一族乃簪纓門第、鐘鼎人家,在上京素有清貴之名。蔣大學(xué)士雖是五品翰林,可容淇聽她娘說了,蔣大學(xué)士馬上便會到禮部任左侍郎,那可是實打?qū)嵉娜反髥T。

    蔣盛霖是蔣臻的嫡長子,又是嘉佑一十五年的二甲登科進士,日后前程自是一片康莊大道。當初看中蔣盛霖的人家不少,其中就有戶部左侍郎一家,左侍郎夫人特地請了德高望重的英國公府老封君給自家閨女說的親,卻也沒成。

    那會京里的人都說,蔣大學(xué)士這要長子先立業(yè)后成家,這才不欲讓他過早成親。

    孰料兩個月后,容涴剛一及笄,蔣家立馬便派人來提親。眾人這才知曉,原來蔣家早就相中了承安侯庶出的二姑娘容涴。

    容涴在上京本就有美名,同蔣家定下親事后,那名聲便更響了。

    容淇怎能不羨慕呢?

    望著容淇眉眼里的艷羨之情,容涴唇角抿出一點兒笑意,道:“就你嘴甜�!�

    那廂容舒與沈氏剛回到清蘅院,沈氏便拉著她仔仔細細地瞧,見她面靨紅潤、眉眼含笑,這才放下心來,道:“娘還擔(dān)心你嫁人后會不習(xí)慣,看來周嬤嬤說的話倒是真的�!�

    方才容舒一行人才下馬車,周嬤嬤便偷偷扯走盈雀問話去了。

    盈雀昨兒早就得了容舒的吩咐,自是萬事都只揀好的說。

    周嬤嬤聽了半日姑娘與姑爺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云云,遂心花怒放地把這些話一一轉(zhuǎn)述給沈氏聽。

    當初沈氏一意孤行要與顧家結(jié)親,府里人人都在說風(fēng)涼話。

    老夫人甚至指著她的鼻尖,罵她是個滿身銅臭的蠢貨,頭發(fā)長見識短,日后定會悔得腸子都青。

    如今聽周嬤嬤這般說,沈氏那顆蹀躞不下的心總算是穩(wěn)穩(wěn)落回了肚子。

    “周嬤嬤說,允直待你十分敬重,你的婆母顧夫人亦是和善之人。娘一直盼著你能尋個如意郎君,眼下總算是了卻一樁心事�!�

    顧家雖清貧,但勝在人口簡單,沒甚人情往來上的糟心事。不像承安侯府,面上瞧著是個花團錦簇的勛貴之家,實則內(nèi)里空空,只剩下個花架子。

    女婿顧長晉雖為人端方了些,但只要疼昭昭,便是少些柔情蜜意也無傷大雅。

    在沈氏看來,滿嘴甜言蜜語的男子反倒靠不住。

    母女二人在清蘅院慢慢吃茶說體己話。

    容舒給沈氏滿上一杯小鳳團,斟酌好了措辭,正要打聽聞溪的事,一抬眼卻見沈氏面露疲憊、雙目渙散,不由得蹙了蹙眉。

    沈氏是極要強的人,平日里就算不出清蘅院的門,也會將自己收拾得妥妥當當,絕不讓人看她的笑話。

    方才在荷安堂,大抵是一口氣撐著,這才沒讓人瞧出她的不適來。眼下回了清蘅院,那口氣一散,骨子里的疲倦是再也藏不住了。

    容舒咽回到嘴的話,道:“阿娘這幾日可是沒睡好?我給您做了安神香,一會讓周嬤嬤給您點上,您到榻上去歪一歪,總歸午膳還有個把時辰才開席。”

    “那怎能行?我一會還要去大廚房盯一盯,那里頭的婆子最愛耍懶�!鄙蚴享谎郏Φ溃骸澳氵@回門宴定要辦的熱熱鬧鬧、體體面面的,免得旁人笑話你�!�

    “笑話便笑話,我又不在乎�!比菔娣銎鹕蚴希瑢⑺R窗的貴妃榻上帶,不容辯駁道:“阿娘至少要歇兩刻鐘才能下榻�!�

    容舒骨子里的倔與沈氏如出一轍,沈氏拿她沒法子,只好閉目躺下。

    容舒親自點了安神香,直到沈氏微蹙的眉心稍稍舒展開,才放輕腳步出了屋。

    周嬤嬤在廊下聽廚房的婆子稟事,見容舒出來,便遣了婆子,笑著上前道:“老奴今晨讓夫人莫要操心設(shè)宴之事,夫人偏不聽。也就姑娘您開口,夫人才肯顧著點兒自己的身子,偷個閑歪一會。”

    容舒淡淡笑了下,問道:“這幾日,祖母與阿娘可是又鬧了什么不快?”

    周嬤嬤望了望容舒,面露難色,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容舒道:“怎么?嬤嬤這是連我都不能說了?”

    “老奴不敢�!敝軏邒邍@氣,朝外張望了兩眼,道:“大姑娘隨老奴來�!�

    周嬤嬤將容舒領(lǐng)到偏房,給容舒斟了盞茶,方徐徐道:

    “昨兒夜里老夫人來了趟清蘅院,要夫人把東郊的莊子添進二姑娘的嫁妝里。可那莊子夫人是給您買的,想著等里頭的水榭一建好,便放到您名下。日后您同姑爺?shù)瞄e了,還能去莊子賞賞梅聽聽松濤。老夫人昨夜那樣說,分明是要在這莊子過戶給您之前,撈到秋韻堂去�!�

    周嬤嬤說到這,委實是壓不住氣,心火一把一把地直往上冒。

    “荷安堂與秋韻堂的一應(yīng)吃穿嚼用大部分都是夫人在掏銀子。大姑娘您的嫁妝,除了些兩套頭面是大房、二房給的添妝,旁的全是夫人從自個兒的嫁妝里挪出來的。老夫人作為姑娘的祖母,連一雙耳珰都沒給過您,竟還敢搶您的東西,吃相忒地難看!”

    容舒垂下眼,容涴明年開春出嫁,阿娘作為嫡母,于情于理都要備份嫁妝。

    只容涴不曾養(yǎng)在阿娘膝下,那嫁妝倒也不必多豐厚,做個面子情便好。

    東郊的莊子寸土寸金,阿娘便是不留給她,也不會犯傻送給秋韻堂。

    上輩子因著長安街的騷亂,她并未在今日回門,壓根兒不知曉這事。只記得她再回來侯府時,阿娘已是大病了一場。

    問起阿娘生的是何病,阿娘與周嬤嬤卻三緘其口,只說是老病灶。

    沈氏的身子骨實則是不差的,非要說有什么老病灶,那便是心火旺時會犯頭疾。

    難道就是因著此事,阿娘頭疾犯了,這才病了一場?

    “東郊那莊子,可是裴姨娘同祖母張嘴要的?”

    容舒說的“裴姨娘”便是承安侯納回家的貴妾,也是四郎與容涴的生母裴韻。沈氏不愛奪人兒女,容涴與四郎自小就養(yǎng)在裴韻膝下,母子三人一直住在秋韻堂里。

    周嬤嬤遲疑道:“老奴不知。但依老奴看,秋韻堂那位清高得很,應(yīng)當是拉不下這個臉皮。”

    容舒心道也是,裴姨娘自矜身份,的確做不出這等沒臉沒皮的事。

    周嬤嬤眼見著容舒將一雙秀氣的柳葉眉擰緊,心頭陡然升起一絲悔意,嘆道:“都怪老奴多嘴了,這些事夫人本就不欲讓您知曉。您難得回來侯府,卻讓老奴給攪了好心情�!�

    “嬤嬤說的什么話?我知曉你們都不希望我煩憂,可嬤嬤——”容舒凝眉,認認真真道:“我已經(jīng)不是從前事事都需要你們看顧的小姑娘了。阿娘的事,還望嬤嬤莫要瞞我�!�

    容舒說到這便頓了頓,斟酌道:“下回祖母若再問起那莊子,便說那莊子已經(jīng)給了我。我倒是想看看,祖母敢不敢把手伸到我的嫁妝來�?倸w我忤逆她的事也不差這一樁,她若敢伸手進來,我便敢叫這上京的人都來看咱們侯府的笑話。”

    “眼下離容涴出嫁也就只剩半年的光景。為免祖母變著花樣來讓阿娘添嫁妝,這半年,索性便讓阿娘到莊子養(yǎng)病去。眼不見心不煩,此事由我來同阿娘說。”

    周嬤嬤張了張唇,似有未盡之語,但思量再三,終是咽回了嘴里的話,遲疑著點了點頭。

    容舒心里頭還裝著另一樁事,也沒覺察到周嬤嬤面色的怪異,忖了忖便道:“嬤嬤,在我成親前,阿娘可曾讓你送一名女子到肅州去?”

    第8章

    第八章(4.14的更新)

    周嬤嬤是沈氏最信重也最得用的嬤嬤,沈氏做事慣來不瞞她。

    容舒猜想,周嬤嬤應(yīng)當是知曉聞溪被送往了何處的。

    果然,容舒剛言罷,周嬤嬤便瞪大了眼,驚慌道:“姑娘如何知曉這事的?”

    “嬤嬤不必多問,也不必同阿娘提及此事。嬤嬤只需同我說,你將她送去了何處�!�

    容舒只知曉聞溪去了肅州,卻不知具體是肅州哪個地兒。

    肅州方圓不小,要大海撈針般尋人談何容易?

    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在肅州那樣窮山惡水的地方,自是越早找到她越好。

    周嬤嬤捏緊了手中的帕子,定了定神,道:“是高臺縣的一處衛(wèi)所。姑娘,那女子是自個兒心甘情愿離開上京去肅州的。您聽老奴一句勸,莫要去尋她�!�

    作為沈氏的奶娘,周嬤嬤一直知曉沈氏的心結(jié)在哪兒。當初送走聞溪的事,的的確確是她經(jīng)手的。

    可這事連夫人都不大清楚,大姑娘究竟是從哪兒得知的?

    莫不是張媽媽漏了嘴?

    已過知天命之年的老嬤嬤心里急慌慌的,想尋張媽媽來問個究竟,偏生今兒張媽媽生了病,并未回來侯府。

    她囁嚅著,還想再問什么,可電光火石間又想明白了,大姑娘只怕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若不然,此時此刻,她不該是現(xiàn)下這個反應(yīng)。

    于是那到嘴的話瞬時便碾碎在舌尖,生怕問多錯多。

    容舒打聽到聞溪的下落,心下一松,也不欲同周嬤嬤多說,算了算時辰,便回了正屋。

    周嬤嬤信誓旦旦地說聞溪是心甘情愿去肅州。

    若容舒沒有往后三年的記憶,興許會信。

    可前世阿娘分明在獄中同她垂淚道,是她對不起聞溪,讓她務(wù)必要尋回聞溪。彼時阿娘緊緊握著她的手,眉梢眼角俱是后悔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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