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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知曉戚皇后帶了個姑娘回來,他眉心一蹙,心中對那人是誰隱隱有了猜測。

    “可知曉那姑娘姓甚名何?”

    傳話的內侍回道:“奴才并未打聽到那姑娘的名字,只知那姑娘似乎是中了毒,皇后娘娘親自請了孫院使給她治病�!�

    中毒?

    顧長晉瞇起下眼,愈發(fā)篤定心中的猜測。

    這是蕭馥動手了?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小修,增加了六百字,建議重看)

    為何蕭馥要將聞溪送到戚皇后身邊?

    那位聞溪一直在找的面上帶疤的人又是何人?

    顧長晉望著菱花木格窗外一枝被霜雪壓低的臘梅枝,眉心微微蹙起。

    戚皇后與他雖是合作關系,但顧長晉知曉戚皇后始終提防著他。

    他亦是不能完全放下對戚皇后的戒心,戚家折損在他手里,戚皇后心里對他是否心存怨恨猶未可知。

    戚皇后經營后宮多年,如今的坤寧宮,他能安插進去的人便只有許鸝兒。許鸝兒在大慈恩山時,橫平悄悄與她見了一面。

    根據橫平送來的消息,戚皇后在大慈恩寺見了一人,而那人是都察院送去的。

    顧長晉拿起書案上的案牘,沉吟了半晌,道:“皇后娘娘在大慈恩寺時,都察院曾送去了一人。尋個機會去找許女史,看看能不能從她那兒打聽到皇后娘娘與那人說了什么?”

    那內侍稽首應是,正要退下,顧長晉忽又叫住他,道:“若許女史不知,叫她不必冒險去打聽,孤自會有旁的法子查出來�!�

    “是�!�

    那內侍一走,東宮長史便領著一人穿過外院,來到書房。

    “太子殿下,管大人求見。”

    管少惟乃肅州轄內的縣令,若無調令,本不該離開他任職的縣城,除非是有重大冤情,上陳無路而不得不入京。

    先前顧長晉便聽容舒說過,前世管少惟為了陳梅的案子,曾摘下烏紗帽親自走金殿陳冤。

    這一世,他依舊是來了。

    顧長晉放下手里的茶盞,道:“快請�!�

    管少惟進來后便拱手作了個長揖,道:“聽說太子殿下正在查陳梅案,微臣對這案子又有了新的發(fā)現�!�

    “錢大當初下聘的那筆銀子,是一名黑衣人秘密給的,要求便是錢大拿到這筆銀子后求娶陳梅,還承諾只要錢大娶了陳梅,便能再得一百兩銀子。而陳梅會在成親那日殺錢大,也是有人挑唆。也就是說,”管少惟望著顧長晉,咬牙道:“這樁殺夫案是有人在布局,目的便是為了引出陳梅的母親�!�

    顧長晉頷首道:“陳梅的母親的確未死�!�

    “陳梅同微臣提過,她母親曾卷入一場陰謀里,這才不得不隱姓埋名。方才臣去大理寺獄時,她又同臣道,她母親幾日前去見她,信誓旦旦道她會平安無事。”管少惟頓了頓,“陳梅與錢大的親事便是作廢,她也會因著傷人而入獄,微臣覺得陳梅母親說的平安該是有旁的含義。陳梅先前在肅州時便曾無故昏倒過兩回,微臣請過幾個郎中,皆說不出個所以然。微臣懷疑,陳梅應當是中了毒�!�

    又是中毒?

    顧長晉眸光一閃,思忖片刻后,道:“孤有一事要交給管大人去做。”

    說著,便落筆寫下一封信,遞與管少惟。

    管少惟瞧見信上的內容微微一驚,很快便想明白了這信的用意,鄭重頷首:“微臣這就去辦�!�

    坤寧宮偏殿。

    孫白龍給聞溪施好針后,輕輕掰開了她的下頜,取了一滴舌尖血。

    許鸝兒端著剛煎好的藥進殿,瞧見這一幕,腳步微微一頓,很快便垂下頭,柔聲道:“孫院使,可要奴婢現下就喂聞姑娘吃藥?”

    得了孫白龍的首肯,這才繼續(xù)提步往里去。

    孫白龍望了她一眼,想起這姑娘便是當初太子殿下寧肯走金殿也要救下的姑娘。

    如今宮里誰人不知許女史是皇后娘娘眼前的紅人,再看她言行得當、進退有度的舉止,更是脫胎換骨,與從前的她簡直是判若兩人。

    今非昔比,這姑娘再不是從前那位走投無路的孤女了。

    許鸝兒喂好藥,孫白龍等了片刻,未見聞溪出現任何異樣,方舒了口氣,交待兩句便出了偏殿。

    廊下的支摘窗半開,許鸝兒斜眼望去,孫白龍的身影是往正殿去的。

    這是去見皇后娘娘罷,只孫院使為何要從聞姑娘舌尖取血?

    莫不是為了調制解藥?

    正想著,一道細瘦的身影踱了進來,許鸝兒抬眼一看,見是朱嬤嬤,忙起身行禮。

    “見過朱尚宮�!�

    朱嬤嬤“嗯”了聲:“你在這伺候了大半日,去歇會罷,聞姑娘這頭有我守著�!�

    說著瞥了眼她身側的空藥碗,又道:“這空碗怎可留在這?若是摔了,仔細你月俸又要被扣,快送回小廚房去�!�

    朱嬤嬤是女官之首,她的話許鸝兒不敢不聽,只好端起碗離開。

    朱嬤嬤在她離去后,拿出手帕擦走聞溪額上的細汗,又悄悄掰開她下頜看了眼,見她舌尖有個紅點,知曉孫白龍已經取過血了,繃了半日的臉方露出一絲笑意。

    這廂許鸝兒放好碗便往坤寧宮的正殿去,遠遠便瞧見孫院使步履輕松地出了坤寧宮,往太醫(yī)院去。

    方才孫院使取了聞姑娘的血后,還一臉緊張之色的,這會倒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擔似的。

    許鸝兒覺得怪異。

    回到司樂司的內務府,便匆匆寫下一張字條,放在一根吹壞了的竹笛里。

    夜里這根竹笛送到了顧長晉手里。

    顧長晉看完藏在里頭的字條,結合今兒管少惟說的話,漸漸弄明白了蕭馥布下陳梅殺夫這一局的用意。

    聞溪在肅州沒找到丁氏,便設計了一起必須她出面才能救下女兒的冤案,與此同時還給陳梅下了毒。

    等丁氏露面后,便利用陳梅身上的毒,逼迫丁氏聽她們的吩咐,借都察院之手來到戚皇后的跟前,給聞溪按上一個宗室女的身份。

    從戚皇后將聞溪安頓在坤寧宮的行徑來看,聞溪大抵是以戚皇后與嘉佑帝被換走的女兒送來皇宮的。

    取舌尖血便是為了驗親。

    只是聞溪是真公主還是假公主?

    若是真公主,蕭馥給她下毒又送回戚皇后身邊,是為了讓戚皇后眼睜睜看著聞溪死去?還是蕭馥給聞溪安排一個弒父殺母的任務?

    若是假公主,那給聞溪下毒便是想用這苦肉計令戚皇后減少對聞溪的猜忌,屆時只要孫白龍驗出聞溪與戚皇后乃血脈之親,戚皇后與嘉佑帝便不會再對聞溪的身份起疑心。

    以顧長晉對蕭馥的了解,多半是后者,若不然蕭馥也不需要給陳梅下毒,借此來控制住丁氏。

    也就是說,順著丁氏往下查,可以找到真正的公主。

    顧長晉長指輕敲著書案,不由得想起聞溪來。

    他與聞溪委實稱不上是青梅竹馬,聞溪養(yǎng)在蕭馥膝下,儼然是拿蕭馥當做是自己的母親的。

    顧長晉恨蕭馥入骨,怎可能會與聞溪親近?

    幼時聞溪與林清月時常跑來給他們送東西,諸如各類吃食、親手做的鞋履、帕子。

    顧長晉從不曾收過,久而久之,許是知曉他不喜,又許是年歲大了知曉男女之別,漸漸地便來得少了。

    最后一次見面,還是他與容舒定下親事之時,聞溪跑來尋他說話。

    “那位姑娘是母親特地給長晉哥挑的,我去給你瞧過,生得十分美貌呢,想來長晉哥會喜歡。”她面上笑嘻嘻的,可眼底那一絲緊張之色出賣了她的心事。

    顧長晉知曉她在試探他,淡淡看了她一眼,道:“我喜不喜歡不重要,你可知姑母為何一定要我娶她?”

    大抵是聽出他話里的不耐,聞溪只當他這點不耐是針對那位還未過門的未婚妻的,神色微微一松,搖頭道:“母親不曾與我說過,大抵是因著——”

    還未及說完,安嬤嬤便尋了過來,打斷了她的話。

    顧長晉垂眸,那時聞溪的未盡之語究竟是什么?

    因著什么?

    雪越下越大,紅墻綠瓦漸漸覆上一層霜白。

    坤寧宮的宮人一早便起來掃雪、敲冰棱。

    皇后祈福歸來,顧長晉于情于理都要來給嫡母請安,一下朝便來了坤寧宮。

    戚皇后沒甚心思與他演母慈子孝的戲碼,只留他吃了兩盞茶,便差桂嬤嬤將他送出了坤寧宮。

    顧長晉一走,戚皇后便去了偏殿陪聞溪。

    孫院使給她們驗過血,聞溪的的確確是她的孩子。

    如今這孩子身中奇毒,這兩日泰半時間都陷入昏迷,偶爾醒來也說不了幾句話。

    只越是這般,戚皇后便越是心疼她,接下來的日子更是親自給她擦身喂藥,恨不能將從前欠下的一下子都彌補回來。

    十一月廿一這日,聞溪一大早便醒了。

    廊下傳來影影倬倬的說話聲,是兩個被調來偏殿伺候她的宮女在碎嘴子。

    “聽說了么?承安侯府的人竟然與戚衡勾結,替從前那位做了不少事。”一個聲音軟糯的小宮女道。

    “從前那位”說的便是曾經的二皇子蕭譽。

    “自是聽說了。”一個年長些的聲音回道:“還是承安侯親自帶著族中晚輩去的大理寺,不僅呈交了罪證和認罪書,還歸還了罪減一等的御造誥券,請求皇帝褫奪容家的爵位�!�

    小宮女不由得唏噓:“當真是榮華富貴一朝散盡�!�

    聞溪輕輕蹙起眉梢。

    容家的事她亦是一知半解,母親并未同她詳說,只知曉父親與容家合作不過是為了留個后手,給戚家致命一擊。

    如今戚家已倒,容家卻依舊出事,這是她不曾料想過的。

    她不由得有些心焦,那沈家與父親呢?

    可會受到牽連?

    她從肅州回來時根本沒有機會見到母親,也不知曉如今沈家如何了。

    渾渾噩噩間,忽又聽那小宮女壓低聲音道:“聽說太子殿下啟程去了承安侯府,太子殿下曾經是承安侯的乘龍快婿呢,只承安侯一家十分瞧不起他,這才使得太子殿下與容家的大姑娘和離了。”

    是長晉哥。

    聞溪闔眼時忍不住想:他為何要去容家?

    卻說容舒這頭,容珣決定不分家且要去大理寺請罪的事,她昨個夜里便已經聽容澤說了。

    容澤特地來鳴鹿院,與她道:“祖母醒來后,才剛聽完三叔的話便又昏了過去。再醒來時,半邊身子已經不能動彈。只父親再次問她是要分家還是歸還爵位時,祖母選擇了歸還爵位�!�

    容澤說到這,目光不由得復雜起來。

    在容澤的記憶里,容老夫人與三叔一直待他不薄,甚至比對昭昭還要好。

    阿娘從前送他去書院,又送他去國子監(jiān),大抵便是為了讓他少些留在侯府罷,怕與容家的人感情太深,日后會埋怨她的狠心。

    只阿娘卻預料不到,祖母與三叔竟然會選擇舍棄爵位,從而保住大房與二房的人。

    二十二年前,祖父帶著父親與二叔、三叔,志氣昂揚地來到上京,令容家從太原府一家普通軍戶一躍成為勛貴豪庭。

    眼下繁華散盡,容家被剝奪爵位后,能回去太原府當軍戶都已是幸事一樁。

    “若是能回去太原府,那我便能像父親一樣,策馬驅敵去�!比轁尚χ溃骸拔姨熨Y駑鈍,讀了這么多年書也不過是個舉人,終于是不必再為著科考而輾轉難眠了�!�

    明兒容家去大理寺自首后,容澤的功名也會被剝奪,日后不得參加科舉。不僅僅容澤,二郎、三郎和四郎同樣失去了參加科舉的資格。

    除非立下大功或者得到圣人的恩典。

    這些容舒都知曉,從那日她回去承安侯府,她便猜到了大房、二房的下場。只她沒猜到的是,容老夫人與父親最后竟然會寧肯舍下爵位,也不肯分家。

    “我原是勸三叔分家的,可三叔不肯。三叔說一筆寫不出一個‘容’字,要么一起留在上京,要么一起回去太原府。還說這爵位是祖父與父親掙下的,用這爵位換大房與二房的平安,也是應該的�!�

    當初這爵位的確是祖父與父親掙下的,但三叔若不愿意將爵位歸還,也是人之常情。

    容澤望著暗沉天幕下扯絮般的落雪,輕聲道:“大房欠三房的,我會一直記著�!�

    一個家族倒了,有的人會自此一蹶不振,很快便泯滅于眾人,而有的人會奮發(fā)圖強,從低谷一步一步走回來。

    后者的路遠比前者的路難走。

    容舒印象中的阿兄實則是個不愛爭的人,此時閃爍在他眼中的光芒,容舒從不曾見過,好似有什么東西在他心底發(fā)了芽。

    容澤將手里一個沉甸甸的匣子遞給容舒,道:“這是阿娘讓我給你的,她讓我同你還有三嬸說一聲對不住。容家出事后,沈家也會受牽連,你與三嬸本是最無辜的人�!�

    容舒的眼眶有些濕,卻不肯接。

    容澤又笑道:“這木匣子你不接,明兒也會被抄走�!�

    容舒這才接下,“阿兄放心,便是沈家受牽連,我與阿娘也不會有事。”

    容澤“嗯”了聲:“阿兄知曉的�!�

    容澤送完東西便回去承安侯府。

    第二日天不亮,跟在容珣身后一起去了大理大理寺卿李蒙接到容珣的認罪書,登時一個頭兩個大。

    他是個消息靈通的,太子殿下前些日子帶懷安世子去鳴鹿山的事,他早就聽聞過了,如今也不知該弄個甚章程好。

    刑家已經示弱,大皇子甚至準備自請去南邊就藩。

    李蒙這個大皇子黨正想方設法地與東宮交好,承安侯府這事自是不能辦砸了。

    于是悄悄派人去東宮探了口風,聽到一句秉公辦理便知太子殿下這是不愿意保了。

    遂匆匆寫下奏折送入內廷,等著皇上批紅,當日那奏折便回到他手里。

    嘉佑帝在上頭批了紅,又將貶為庶民改為發(fā)回太原府衛(wèi)所。

    容家在來上京之前,便是太原府代州的軍戶,祖祖輩輩皆在衛(wèi)所任職。如今讓他們回去代州,也算是網開一面,給容家留了一條活路。

    李蒙立即帶著一大批官差來到麒麟東街,將承安侯府那塊金字匾額拆下。

    匾額被砸碎在地時,容舒正立在承安侯府的大門外。

    容珣背著容老太太從里行出,瞥見容舒的身影,腳步一頓,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容老夫人下頜無力地支在容珣的肩上,察覺到容珣停下了步子,便吃力地抬起眼皮,往外望去。

    外頭站著的是她最不喜歡的孫輩,也是她,逼著容家三房人撕破臉,將從前的恩怨□□裸攤到人前。

    她甚至舍下了父姓,只顧著去同她娘過好日子去。

    容老夫人原以為再見她,自己定然是要勃然大怒�?烧嬉娭耍闹心屈c火星子壓根兒燒不起火來,沒幾下便滅了。

    歸根結底,容家落到今日的下場,非她之錯。

    “讓…她…走。”容老夫人喘著氣道。

    有甚好看的?

    馬上這一整個上京的人都要來看熱鬧了,她便是舍下父姓,在旁人眼中,也依舊是容家人。屆時,不定要遭多少唾沫星子。

    既然要走就走得決絕一些,莫要再回來!

    容珣恍若未聞,目光越過容舒,往四周看了看,沒瞧見沈一珍的身影,心空蕩蕩的。

    圣人仁慈,雖褫奪了容家的爵位,但并未剝奪容家的軍籍,他們可以回去太原府的祖地從頭再來。

    只今日他們便要啟程離開,珍娘這是連他最后一面都不愿意來看看嗎?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容珣將容老夫人放入牛車,正要回去尋容舒說話,卻見她提起裙擺,目不斜視地往里走去。

    院子里充斥著官兵們的吆喝聲,鋪滿落雪的地面被踩出一行行烏黑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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