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容舒下意識便想后退,可裙裾被他捏在手里,一時竟動彈不得。
竹君正領(lǐng)著人搭擋雪的布棚,蘭萱正在支人圍爐生火。
眾人皆是忙忙碌碌的,沒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容舒悄悄松了口氣。
不多時,顧長晉站起身,面色如常道:“過去烤烤火,莫要惹了寒氣�!�
容舒披著厚厚的狐裘,沒覺得冷,只是面皮嫩,被嗖嗖而過的寒風(fēng)刮出了點(diǎn)緋色。她的唇是紅的,鼻尖是紅的,連眼角也是紅的。
顧長晉別開了眼。
布棚里的圍爐已經(jīng)生好了火,上頭支著個掐絲花卉琺瑯鍋,里頭湯滾沸騰,蒸出一片裊裊白霧,潮濕的暖意撲面而來。
容舒想起她在松思院時也曾試過在梧桐樹下圍爐生火吃撥霞供呢,可惜那日風(fēng)大雪大,火還未把銅鍋燒熱,立時便被風(fēng)雪打滅了。
最后主仆三人只好灰溜溜地將銅爐轉(zhuǎn)到內(nèi)室,好不狼狽。
今兒搭了布棚,棚頂?shù)牟己熞宦湎拢銚踝×送忸^的風(fēng)雪。
如此……倒是不怕連鍋都燒不熱了。
容舒?zhèn)软聪蚯邦^的男人。
他是不是知曉前世她沒能在梧桐樹下圍爐吃撥霞供,是以今兒才在這冰天雪地里彌補(bǔ)她的遺憾?
顧長晉沒讓人留下來伺候他們用膳,精致的攢盒一個挨著一個放在圍爐邊,里頭放著新鮮的野菜、山菌,片得薄如蟬翼的肉片、魚片,還有幾碟腌菜醬瓜。
容舒吃撥霞供不愛蘸醬,最愛用薄薄的菜片、肉片、魚片卷醬瓜醬菜吃。前世她在梧桐巷吃撥霞供那日可不就是備著這些醬瓜醬菜么?
目光緩緩掃過眼前的攢盒,她忍不住道:“你是不是知曉我與盈月、盈雀在在梧桐樹下沒吃成撥霞供?”
顧長晉“嗯”了聲:“盈雀同常吉說你們在梧桐樹下沒生成火,還吃了一嘴兒的風(fēng)刀子、雪渣子�!�
“原是盈雀說的吶。”容舒的臉被迎面拂過來的熱霧蒸得愈發(fā)燙了。
那日主仆三人本是想風(fēng)雅一番的,最后被刮了一臉雪霰,落了個狼狽入屋的下場。
顧長晉撥弄了一下鍋里的底湯,看了容舒一眼。
雖是盈雀倒苦水知曉的,可她愛吃的食材與吃撥霞供時的小習(xí)慣卻是他有意打聽出來的。
他曾想著日后尋個落雪日帶她去山里吃撥霞供的,只那個“日后”終止在了嘉佑二十三年的九月,再不能來。
她的遺憾,也曾是他的遺憾。
爐上鍋中乳白的湯汁沸滾,如浪涌晴江雪。
鮮紅的肉片在湯里沉浮,如被風(fēng)翻動的晚照霞。(1)
棚外風(fēng)聲擦著布簾滾滾而過,似疲憊的獸咆聲,聲聲不絕。
愈是風(fēng)饕雪虐,便愈覺布棚這一刻的靜謐有多么令人心安,仿佛卷入風(fēng)浪中的那葉扁舟終于尋著了那塊抵擋風(fēng)浪的礁石。
二人靜靜吃完了一頓熱氣騰騰的撥霞供。
吃飽喝足又痛痛快快地玩了一下晌,容舒只覺心底所有的不安都散了去。她明白,他是知曉她的不安,這才撥冗帶她去耍雪去圍爐吃撥霞供。
顧長晉依舊是同昨夜一般,在外殿給她守夜。
容舒抱著月兒枕來到那面厚厚的畫簾前,輕聲道:“顧長晉,謝謝你�!�
從昨兒顧長晉神色凝重地將她從鳴鹿院帶走,藏在東宮開始,容舒便知,他在害怕一些事的發(fā)生,而那些事與她有關(guān)。
若她問,他不會瞞她,會原原本本地同她說。只容舒的直覺告訴她,不能問,問了,有些事會改變。
她了解他,他亦是了解她。
她不問他便不說,只用旁的方式安她的心。
容舒已經(jīng)許久不曾似今日這般放縱過了。
她不是個喜歡傷春悲秋的人,今兒放縱過這么一趟,便也將自己心底的那些對未來那些不可控之事的不安徹底拋下。
畫簾對面的男人靜了靜,“嗯”了聲:“今兒可需要再吃點(diǎn)酒釀方能睡著?”
“不用,明兒大抵也不用了�!比菔嫘χ溃骸坝滤齻兒螘r能來東宮?她們留在鳴鹿院可會有危險?”
“我不會讓她們出事。”顧長晉道:“上元節(jié)之前,我就會安排她們來東宮陪你�!�
他需要將盈月她們留在鳴鹿院做一個以假亂真的局,這也是為何現(xiàn)在不能將她們送來東宮陪她。
只他知她喜歡身邊有熟悉的人在,幼時一個人被留在揚(yáng)州以及前世孤獨(dú)死去的經(jīng)歷,使得她對孑然一身總有種莫名的不安。
盡管她從不怨天尤人,且樂觀堅(jiān)韌。
但只要是人,總會有深藏在心底的脆弱。
顧長晉的話叫容舒又心安了不少。
眼下離上元節(jié)只剩一個月的光景,說短不短,但說長也不長。
他留盈月她們在鳴鹿院定是有他的謀劃,耐心等待便是。算算時日,指不定阿娘比盈月她們更早抵達(dá)東宮。
想到阿娘,容舒心神一定。
她望著畫簾外那若隱若現(xiàn)的身影,道:“你不必在此守夜,實(shí)在不放心,讓竹姑姑與蘭萱到內(nèi)殿守夜便好�!�
簾外的人沒應(yīng)話,良久,他道:“不礙事,這樣我能安心些,也能歇得好一些。”
容舒站了一會兒,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回了拔步床。
她今兒玩得痛快,四肢一陣酸軟,心神卻比先前安定許多,沒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顧長晉聽著里頭那清淺的呼吸聲,也緩緩合上眼。
這世間再沒有哪一件事比她活著更叫他安心了。
他想聽著她的呼吸聲睡去,也想聽著她的呼吸聲醒來。
日復(fù)一日,長長久久。
接下來的日子,顧長晉一日比一日忙。
只他留在東宮的時間雖不多,但每日都會帶容舒去演武場,也依舊會給她守夜。
到了十二月下旬,離除夕只剩不到五日,椎云終于帶來了沈一珍的消息。
沈家的商隊(duì)已經(jīng)順利離開淮州,有柳元的人護(hù)送著,快則十日,慢則半月便能抵達(dá)上京了。
容舒高高懸著的心總算是穩(wěn)穩(wěn)落下。
人一高興就想做些好吃的,索性便帶著幾個婢女去膳房炒松子糖去了。
椎云去儲英殿見顧長晉時,特地提了一嘴兒這么件芝麻大小的事。
他知曉自家主子愛聽容舒的事,再小的事都愛聽。
果然,顧長晉聞言便勾了下唇角,招來個內(nèi)侍,囑咐道:“讓膳房的人仔細(xì)些,莫叫容姑娘燙著手了�!蹦枪媚锱绿�。
那內(nèi)侍一走,椎云便繼續(xù)道:“常吉一直在鳴鹿院盯著,說是前兩日有兩名輕功十分了得的人,偷偷來了鳴鹿山。常吉按照主子說的,始終按兵不動�!�
顧長晉頷首:“應(yīng)當(dāng)是徐馥的人,想必是朱嬤嬤將消息遞了出去。”
若當(dāng)真如此,朱嬤嬤一直沒離開過皇宮,究竟是通過什么人又或者說是通過什么手段將消息遞出去的?
他在宮里的人不分晝夜地盯著朱嬤嬤,卻始終找不出異常來。
若不是通過朱嬤嬤,難不成是通過聞溪?
顧長晉很快否定了這個念頭,聞溪日日困在坤寧宮,她接觸不到旁的人。再者,許鸝兒近身伺候她,聞溪用過的物什都是經(jīng)許鸝兒的手,便是想往外遞消息也遞不出去。
顧長晉長指輕敲桌案,半晌,他道:“去查查最近幾日進(jìn)過后宮的人,尤其是,進(jìn)去過坤寧宮的人�!�
不過半日功夫,椎云便帶來了消息,道:“四日前,坤寧宮來了幾名大慈恩寺的僧侶,說是奉了梵青大師之命給戚皇后送來佛燈。許姑娘說,除夕宴那日,按照宮里的傳統(tǒng),戚皇后會領(lǐng)著一眾后妃在宮里點(diǎn)佛燈除舊迎新。”
大慈恩寺,梵青大師。
顧長晉目光微凝。
丁氏半路被擄走之后,玄策受了傷,第一時間便回了大慈恩寺的禁地,那時顧長晉以為他是為了回去療傷。
然而以玄策的性子,人被擄走后,他受再重的傷,也會不管不顧地追查線索,找出丁氏,而不是先療傷。
也就是說,那夜他會回去大慈恩寺,是因?yàn)榫索就在大慈恩顧長晉霍地站起身,對椎云道:“有人將玄策囚在了大慈恩寺,你帶上兩人秘密潛入大慈恩山去見橫平,從梵青大師以及他那幾個徒弟入手,盡早救出玄策。若我沒猜錯,大慈恩寺里定然有人知曉蕭馥的蹤跡,蕭馥極有可能就藏在大慈恩寺里�!�
大慈恩寺乃國寺,聽命于歷任皇帝,只聽手執(zhí)玉璽者。
當(dāng)年啟元太子信奉妖道,差點(diǎn)兒便收回了大慈恩寺作為大胤國寺的超然地位,還要令大胤百姓棄佛信道。
那妖道出身清衡山,他所在的道派便也稱作清衡教。
大慈恩寺與啟元太子以及他信奉的清衡教可謂是勢如水火。
蕭馥雖在大慈恩寺長大,但因著啟元太子與大慈恩寺的齟齬,也曾恨極了大慈恩也因此,顧長晉從不曾想過她會與大慈恩寺里的人勾結(jié),更不曾想過她敢躲在大慈恩寺里。
椎云當(dāng)即便啟程去了大慈恩而此時的大慈恩寺,蕭馥將手里的一封信丟進(jìn)火爐里。
安嬤嬤瞥了眼被火舌吞噬的紙張,道:“郡主,桂嬤嬤悄悄派人去打聽鳴鹿院的事,可是戚皇后要對容舒下手了?”
“戚甄那人慣愛裝腔作勢,擺一副溫良仁善的嘴臉�!笔掟ダ渲槼芭溃骸八闶且率郑膊粫绱颂枚手叵率�。”
“那是從前的戚家大姑娘�!卑矉邒呓舆^話,“如今的戚皇后,經(jīng)歷了戚家的顛覆,差點(diǎn)兒連中宮的位置都保不住。都說狗急跳墻,為了牢牢抓住所剩無幾的權(quán)力,誰知曉她做出甚事來?畢竟蕭衍時日無多,只要少主一登基,她便是太后了,自然不希望日后的皇后會與自己作對�!�
蕭馥沉默。
容舒寧肯脫離父族,也要離開承安侯府的事,上京幾乎無人不知。
她恨容家,對容家投靠的戚家自然也沒甚好感。
戚甄不希望她嫁給硯兒,想要給硯兒安排一個她能控制的太子妃,也無可厚非。只她會不會親自動手除掉容舒,這就難說了。
“若她當(dāng)真敢對鳴鹿院動手,我還會高看她一眼,說明這么多年來,她除了用美色惑人,總算是長出點(diǎn)腦子了�!�
蕭馥唇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目光卻愈發(fā)森然,“也好,硯兒不聽話,我便再教他最后一個道理。當(dāng)初他非要忤逆我,與容舒和離,我便該察覺到他的異樣的。好在現(xiàn)在也不晚,不,現(xiàn)在這個時機(jī)更好!”
火光跳躍,面容枯瘦的女子目露赤色,神色猙獰,看得安嬤嬤心頭一跳。
那日知曉少主想要求娶容舒之時,郡主也是這樣一副癲狂的模樣。
安嬤嬤怕她怒極攻心,只好喂下令她昏睡的藥,好在第二日醒來,郡主終于恢復(fù)如常。
安嬤嬤終究是不想蕭馥將事做絕,徹底寒了少主的心,便勸道:“郡主何苦臟了自己的手?總歸以少主的性子,只要知曉了容舒的身份,便會打消娶她的念頭。戚皇后既然不喜她,遲早都會動手,如此一來,少主定會同她離心離德�!�
蕭馥恍若未聞,似是想到甚有趣的事,只“呵呵”笑了聲。
她從袖口取出一袋藥粉,緩緩轉(zhuǎn)動著眼珠子,看向安嬤嬤,道:“除夕宴那日,梵青大師會入宮,叫他將這藥送到朱嬤嬤手里。這事一了結(jié),當(dāng)初大慈恩寺欠太子哥哥的債自此一筆勾銷,他的秘密我也會帶入墳?zāi)估�,絕不會泄露半分。你同他道,我蕭馥若有違此誓,便叫我來生不得與太子哥哥相遇!”
第95章
第九十六章
大胤自立朝以來,皆會在每年的最后一日在宮中設(shè)宴,是夜珍饈美饌、歌舞百戲不斷,可謂是一年中最熱鬧的一夜。
京中有品級的大臣皆會攜帶家眷入宮赴宴,直至陪皇帝守完歲方會離宮。
然嘉佑帝這幾年的身子大不如前,早就取消了除夕宮宴,只辦家宴。
除夕這日,顧長晉一早便起來,由著內(nèi)侍服侍著穿上紫色的冕服,天不亮便入了宮。
此時朝臣們已經(jīng)冒著風(fēng)雪,在金鑾殿外侯著了。
顧長晉跟隨在嘉佑帝身后,一同入殿。
“皇上駕到!”
太監(jiān)們尖細(xì)的聲音在大殿響起。
朝臣們上前高呼萬歲,齊聲恭賀盛世太平,又祝嘉佑帝龍體康健,千秋萬歲。
嘉佑帝龍顏大悅,頒賜“�!弊衷讫埞{、屠蘇貢酒、吉米與綾羅綢緞給諸位大臣。
眾臣謝恩。
臣公們行跪拜禮叩謝皇恩時,顧長晉便立在嘉佑帝的身邊,與嘉佑帝一起接受群臣叩拜。
這樣的恩寵也就當(dāng)年頗得建德帝青睞的啟元太子能比擬了。
已經(jīng)被冊封為順王的大皇子蕭熠眸光微暗,他性子沉悶,自幼便不是個能言善辯的。
外祖父私下里時常嗟嘆他太過溫吞,母妃更是訓(xùn)斥他不夠果敢,比不過慣來恃才傲物的二弟蕭譽(yù)。
唯一不曾嫌過他的人便只有父皇。
太子沒認(rèn)祖歸宗之前,父皇待他與蕭譽(yù)從來是一視同仁,不曾有過厚此薄彼之事。
蕭熠原以為是因著父皇不顯山露水的性子,這才不泄露半點(diǎn)偏好。
直到太子歸朝,他方知不是這么一回事兒。
父皇對太子的喜歡便是不溢于言表,也能從一些蛛絲馬跡里瞧得出來。
蕭熠不是不羨慕的。
分派好年禮,嘉佑帝坐在龍座上,朝底下跪了一地的臣公道:“都回去罷,好好陪家人除舊迎新,過個好年。”
雖面露病色,但他的聲音始終是沉穩(wěn)而和緩的,聽不出半點(diǎn)久病之人的頹喪。
眾臣退下,蕭熠知曉嘉佑帝退朝后還要回去乾清宮歇一個時辰,到得下晌家宴方會開始,便準(zhǔn)備一同退下,殊料嘉佑帝卻喚了他一聲,道:“陪朕一同回乾清宮�!�
說著又對顧長晉一擺手,道:“太子先去坤寧宮,明兒要去太廟祭拜蕭家先祖,你母后定有事要囑托你。”
顧長晉應(yīng)“是”。
蕭熠有些吃驚,父皇這是單獨(dú)留他?
他望了顧長晉一眼,恰顧長晉也抬眼望了過來,沖他輕輕頷首,便快步離開了金鑾殿,眉眼間看不出半點(diǎn)不愉之色。
嘉佑帝起身,侯在一邊的貴忠與汪德海正要上前攙扶他,他卻笑著擺手。
“去備攆,朕與熠兒說說話�!闭f著便將手伸向蕭熠。
蕭熠受寵若驚地上前攙住嘉佑帝,道:“父皇仔細(xì)腳下。”
蕭熠手摸上嘉佑帝的手臂了,方覺嘉佑帝瘦得厲害,鼻尖一時泛起了酸。
在他心中,父皇雄才偉略、心智過人,便是個病秧子,也是強(qiáng)大的,令人不敢小覷的,仿佛是永遠(yuǎn)不會倒下的巨人。
蕭熠自幼便希望能成為父皇那樣的人,只他知曉自己資質(zhì)平庸,為人亦是駑鈍,便窮盡一生也成不了父皇這樣的人。
外祖父與母妃總說父皇命不久矣了,可蕭熠從來不信。
直到此時此刻,方知曉他眼中無所不能的父皇有多消瘦孱弱時,他才驚覺,外祖父和母妃說的那些話是真的。
父皇大抵活不了多久了。
嘉佑帝身著明黃冕服,披著一件厚厚的狐裘,似是覺察到長子情緒上的低落,溫和地笑了笑,道:“朕準(zhǔn)備開春了便讓你到太原府就藩,你意下如何?”
蕭熠一怔。
太原府是父皇從前的藩地,也是他起事的地方,意義非凡。
將他的就藩地安排在太原府,乃是一種信任與偏愛。
蕭熠道:“兒臣愿意。”聲音難掩激動。
“太原府離上京近,日后你想回宮來見你外祖與母妃了,也能便宜行事。”嘉佑帝笑道:“太子明事理,不會阻撓你回來看望貴妃與刑家人。”
貴妃與刑首輔對那儲君之位尚未死心,但蕭衍知曉他這長子從來就沒甚奪嫡之心。他這孩兒耳根子軟,心也軟,行事溫吞而瞻前顧后,非良君之選。
但這不代表他就不是個好孩子。
“朕會下旨讓你母妃留在后宮,不是因著要留你母妃在上京做質(zhì),而是想給你一個自由的天地,讓你與宋家那孩子過些舒心日子�!奔斡拥坌χ溃骸爸荒阋芴兆幼允遣粫p省,但朕相信,你與你那王妃定能替朕、替大胤、替百姓將太原府管好�!�
蕭熠眼睫微濕,重重頷首道:“兒臣定不會辜負(fù)父皇所托。”
“你是長子,可會埋怨朕沒立你做太子?”嘉佑帝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