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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貴忠忙搖頭:“奴才怎敢釀造此等災(zāi)害?那場雪崩乃是意外�!�

    顧長晉頷首,放下車簾,道:“你有救命之功,此番便是功過相抵了,回去罷�!�

    貴忠明白,太子殿下這是不問責(zé)他用一具假尸偽造容舒落難的事兒了。

    他重重磕頭:“奴才謝過殿下開恩�!�

    貴忠的出現(xiàn)只是一小段插曲,改變不了任何事。

    半個(gè)時(shí)辰后,馬車?yán)^續(xù)動了起來。

    容舒放下車簾。

    顧長晉與貴忠的那一番對話倒是叫盈月、盈雀聽得一頭霧水,心知自家姑娘聰慧,盈雀正想開口問問容舒呢,抬眼瞥見她的神色,聲音卻生生卡住。

    姑娘不開心了。

    盈雀這般粗枝大葉的人都能察覺到容舒情緒的不對勁兒,盈月更不用說了。

    “姑娘可是頭還疼著?”她問道。

    容舒搖頭,她頭上的傷在青巖觀時(shí)便已經(jīng)好了。

    “我無事,就是有些悶�!�

    她輕聲應(yīng)著,再次掀開車簾,望著外頭那蒼�?諘绲难┚埃o默不語。

    因著有顧長晉在,他們前往大同的這一路可謂是順暢無比。

    二月廿一,馬車抵達(dá)大同府的城門。

    東宮太子親臨邊關(guān),穆融與大同府的一眾官員早就在城門侯著了。除了官員,百姓們也來了不少,將城門直擠了個(gè)水泄不通。

    顧長晉從馬車下來時(shí),人群里傳來了好大一陣騷動。

    大同地處邊關(guān),民風(fēng)開放,便是未出閣的姑娘都能拋頭露面,跟著丹朱縣主上陣殺敵的。是以這里的姑娘,性子熱烈得很。

    這一陣騷動便是姑娘們發(fā)出的驚嘆聲。

    都知太子久有賢名,還不曾被皇后尋回時(shí),便因著他不畏權(quán)貴、奉公不阿的品質(zhì)而得了百姓們的傳頌。

    只她們不知這位太子爺竟生得如此俊俏呢,穆將軍在大同已經(jīng)是出了名的美男子。這會他站在太子身邊,竟生生被比了下去。

    容舒也望著被官員們簇?fù)碇哪腥恕?br />
    他今日穿了身玄色繡金線五爪蟠龍的常服,頭戴墨玉冠,沈腰潘鬢,身量高大頎長,眉眼俊美如畫,端的是世無其二的矜貴公子。

    他這一身皮囊慣來招女兒家喜歡。

    只他吸引人的不僅僅是這身好皮相,還有他沉在內(nèi)心的那股力量,以及如名劍斂鋒般的天子威儀。

    容舒只望了一眼便收回了眼,恰在這時(shí),兩道聲音同時(shí)響起——

    “昭昭!”

    容舒循聲望去,見到來人時(shí),眸光不由得一怔,旋即露出了笑靨,提起裙子便往沈一珍與穆霓旌跑去。

    “阿娘!霓旌!”

    昨兒在驛站歇息時(shí),顧長晉還道阿娘還未到大同的,不想這會竟然就見著了,如何不叫她喜出望外?

    沈一珍只比容舒早兩個(gè)時(shí)辰到大同,她在路上就聽說了龍陰山崩了一場雪的事,這一路緊趕慢趕,總算是及時(shí)趕來了。

    將容舒毫發(fā)無損的,懸在嗓子眼的心總算是穩(wěn)穩(wěn)落下。

    城門下那正在被人簇?fù)碇哪腥寺犚娔莾陕暋罢颜选睍r(shí),便已經(jīng)側(cè)頭看了過去�?匆娙菔鏉M面欣喜之色,唇角不自覺也勾出一枚淺淺的笑。

    一個(gè)時(shí)辰前他便知曉沈娘子到大同了,一直忍著不與她說,便是為了給她一個(gè)驚喜。

    她也當(dāng)真是歡喜極了。

    一邊的穆融自也聽見了自家妹妹喚容舒的聲音,他望了望不遠(yuǎn)處那笑靨如花的小娘子,又望了望眉眼溫柔的顧長晉,面色一時(shí)有些復(fù)雜。

    去歲二人便在百戲樓里打過一次照面,也心知肚明彼此對容舒的心思。

    穆融原是想著待得容舒來了大同府后,便向她表明心跡,好娶她為妻的。

    主意打得好好的,卻不想幾個(gè)月后,京里忽然傳來顧長晉被立為東宮太子的消息。

    這消息無疑是一道晴天霹靂。

    若顧長晉只是都察院的顧大人,對求娶容舒這事,他自是不怕會有甚后顧之憂。

    可現(xiàn)如今這位顧御史卻不再是顧御史,而是太子,是日后的皇帝,是他誓死要效忠的人。

    明知這位未來的皇帝心悅?cè)菔�,如此,他還要不管不顧地求娶容舒嗎?

    思忖間,眼前的男人已然回首,與他定定地對視了一眼。

    穆融心神微凜,聽見那人道:“穆將軍。”

    穆融垂首應(yīng)道:“下官在�!�

    “韃靼皇庭起了內(nèi)亂,是以今歲停戰(zhàn)比往年都要早�!鳖欓L晉道:“自然,韃靼軍會退兵,也是因著穆將軍治下有度。只韃靼皇庭的內(nèi)亂結(jié)束后,恐怕兵力會更勝于從前。孤猜測,至遲明年,韃靼的這場內(nèi)亂便會結(jié)束�!�

    穆家駐扎在大同多年,對韃靼皇庭之事也是了然的。

    韃靼的大炎可汗這幾年重病纏身,底下十幾個(gè)兒子為了那皇座可謂是手段百出,幾乎是殺紅了眼。

    韃靼皇庭內(nèi)斗,對大胤來說自然是好事。當(dāng)初穆融便是因著這場內(nèi)亂,方能帶領(lǐng)穆家軍殺出一條路來。

    然而若真叫大炎可汗的兒子們爭出個(gè)高下,新上任的可汗一旦收歸他那些兄弟們的兵力,那韃靼軍的實(shí)力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穆家的兒郎,穆融的祖父、父親還有諸位叔伯便是死在了大炎可汗的鼎盛時(shí)期。

    穆融正了正臉色,拱手作了揖:“是!下官定不會掉以輕心!”

    顧長晉頷首:“孤三日后便會啟程回京,離去前,孤有事要與你商榷�!�

    明年大同的那一場馬瘟,非是天災(zāi),而是人禍,是韃靼潛藏在大同多年的細(xì)作奉新可汗之命故意釀造的人禍。

    這些細(xì)作能壞事,自然也能成事。

    顧長晉不僅要避開明年的那場馬瘟,還要借助這些細(xì)作,給韃靼的新可汗一個(gè)致命之擊。

    為防韃靼軍偷襲,大同府的軍營常年不撤。

    顧長晉并未下榻在官員們給他精心準(zhǔn)備的別院,而是挑了個(gè)簡陋的營帳住了下來。

    容舒與沈一珍就住在穆霓旌給她安排的屋子里。

    那是一套三進(jìn)的宅院,就在穆府對街,這位置在大同可謂是得天獨(dú)厚的好了。

    容舒望著院子里那一叢叢蓬勃的綠意,與掛在老槐樹下的秋千,不由得笑道:“辛苦你了,這院子甚得我心。”

    穆霓旌卻不敢居功,“這是兄長給你找的屋子,也是他特地找人修葺的,我做事沒他細(xì)致,索性便叫他來負(fù)責(zé)了,他也心甘情愿做這些事。”

    她說著便頓了頓,望著容舒道:“難得這幾日放晴,地上積雪消融,過幾日我與兄長帶你跑馬去如何?”

    容舒來了興致,脆聲應(yīng)好。

    她還想著挑個(gè)日子去看看她的牧馬場的,也不知她挑的馬苗如今長得如何了。

    說話間,穆家的一名老仆忽然敲了敲門,對穆霓旌躬身道:“縣主,將軍今夜要留在營帳與太子殿下商量軍務(wù),說是不回來用膳了�!�

    穆霓旌挑眉,那位太子殿下怎地這般急切,連口氣都不曾喘過呢。

    她忖了忖,道:“去打聽一下太子殿下的喜好,叫廚娘做好晚膳,送過去營帳�!�

    “不必打聽了�!比菔娼舆^話茬:“我知他的喜好,給他備個(gè)全羊席罷,再吊些補(bǔ)湯,殿下身上帶了傷�!�

    想到穆霓旌一窮二白的身家,又道:“一會我讓人送去兩根老參,這兩日就給殿下吊些老參湯罷�!�

    三言兩語,竟是細(xì)致地安排好了顧長晉的吃食。

    穆霓旌一愣,望了容舒好半晌,方應(yīng)道:“按沈姑娘說的去安排罷。”

    太子殿下來大同府視察軍務(wù),軍營的將領(lǐng)兵丁們個(gè)個(gè)都激動著呢。

    戰(zhàn)鼓“咚咚”響了半宿。

    顧長晉的營帳連著亮了兩日兩夜的燈,這兩日他攏共就歇了半個(gè)時(shí)辰。

    常吉見他如此不顧身子地忙碌,心焦得很,前兩日吃的全羊席帶來的好心情都沒了。

    恰好穆府的人送來了參湯,常吉端著參湯,在營帳外來回踱步,不多時(shí),終于是一咬牙便去尋容舒了。

    容舒正在馬廄里看馬,聽盈雀說常吉來了,忙出了馬廄,見他端著湯盅委委屈屈地站在那兒,一時(shí)有些納罕:“可是出了甚事?”

    “姑娘去勸勸主子罷,自打來了大同,主子到這會都沒歇過,這兩日眼皮子就沒闔起過,就連將軍府送來的參湯也不好好喝!”

    常吉說到后頭,有些心虛。前頭的話都是真的,但后頭那句卻是假的。

    將軍府送來的吃食,主子每頓都吃得一干二凈的,尤其是這湯羹,一滴湯水都不剩呢。

    只是為了讓少夫人去看看主子,這才把話往重里說。

    容舒聞言望了眼天色,接過常吉手里的木盤,道:“交給我吧�!�

    顧長晉的營帳里此時(shí)就他一個(gè)人,橫平守在外頭,見常吉果真將容舒請過來了,連忙掀開了營帳的布簾,都沒往里通報(bào)一聲。

    顧長晉聽見動靜,抬眼往來,瞥見立在布簾外那道娉娉婷婷的身影,神色微微頓了下。

    不過片刻,便猜到了定是常吉去請的人。

    容舒端著湯盅走進(jìn)去,道:“湯都快涼了,快趁熱吃罷�!�

    顧長晉道“好”,放下輿圖,凈手接過她手里的湯盅。

    他知曉這是她讓人吊的湯,是以每一口都不浪費(fèi)。

    湯盅里的湯很快便見了底,顧長晉合上盅蓋,對容舒道:“本打算一會便去尋你的�!�

    他這三日都不曾有時(shí)間見她,眼下終于把事情安排妥當(dāng)了,總算是得空見她了。

    “你不必?fù)?dān)心明年的馬瘟,我不會讓它發(fā)生。這幾日我已經(jīng)做好了安排,橫平與常吉都會留在這里,你與你娘留在大同會很安全�!鳖欓L晉道:“至于上京那頭,我明日便會啟程回去,不會再有人來打攪你了�!�

    他這幾日不眠不休地忙碌,就是為了處理明年的馬瘟,好叫她安安心心地在大同住下嗎?

    急著回去上京,也是為了她罷。

    他想拿他自個(gè)兒去換她此生無虞。

    容舒看著他這兩日新冒出的胡茬,抿唇道:“你明兒何時(shí)啟程?”

    “辰時(shí)便出發(fā)。”

    容舒頓了頓,端起空了的湯盅,道:“那你快安置吧,不早了�!�

    她說著就起身往營帳外去。

    顧長晉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緩緩攥緊了手。

    “昭昭�!彼凶∷�,“你別擔(dān)心,我不會有事�!�

    容舒腳步頓了下,輕“嗯”了聲。

    出了營帳,她腳下的步子卻越來越重,怎么都提不起來。

    要這樣讓他一個(gè)人回去上京面對一切嗎?

    可憑什么要讓他去面對這些?

    容舒咬唇,眼眶像是被迷了沙一般,又熱又癢又疼。

    橫平與常吉也不知去了何處,這外頭一個(gè)人影都無。遠(yuǎn)處的戰(zhàn)鼓“咚咚”響著,天上一輪如鉤冷月照耀著這冷冷清清的營帳。

    容舒放下手里的湯盅,蹲了下來。

    沒一會兒,腳步聲響起,身后的布簾被人掀開,那人來到她跟前,輕喚了聲:“容昭昭�!�

    容舒抬起布滿淚水的臉,忍不住道:“顧允直,你真的,太可惡了!”

    肩膀一抽,她站起身,重重抽泣了聲,道:“你實(shí)在太可——”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站在她身前的男人在她站起身時(shí),便已經(jīng)上前一步,一手按住她的后腦,一手抬起她的下頜,重重地吻住她沾著淚的唇。

    男人炙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帶著無法克制的急切。

    他忍不住了,那些翻滾在骨子的東西似熔巖般燒灼著他,他當(dāng)真是忍不住了。

    他的唇熱得燙人。

    容舒怔楞片刻后,慢慢摟住了他的脖頸。

    感覺到他濕漉漉的舌正在笨拙地撬開她的齒關(guān),她閉上眼,齒關(guān)一松,讓他探了進(jìn)來。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她喚他“顧允直”。

    曾經(jīng)那個(gè)喜歡著他的容昭昭喜歡這樣喚她。

    顧長晉一直在等著,等著她再像從前那般用嬌嗔的語氣喚他顧允直。

    顧長晉吻去她臉上的淚,低低地道:“對不住�!彼秩堑盟蘖�。

    容舒忍不住抬手砸他的肩,哽咽道:“你對不住我什么?你又沒做錯(cuò)什么!你憑什么要說對不�。 �

    明明是老天爺對他們不好,錯(cuò)不在他,他因何要道歉!

    容舒又氣又心疼,淚珠子掉得更歡了。

    顧長晉再次堵住她的唇。

    夜色空濛,戰(zhàn)鼓聲聲,風(fēng)從極遠(yuǎn)的地方吹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懷里的姑娘輕輕打了個(gè)顫。

    顧長晉不知是自己將她吮疼了還是她覺著冷了,他不舍地松開她的唇,鼻尖貼著她的,大口地喘氣,大口地汲取著她柔暖甜膩的氣息。

    可是不夠。

    還不夠。

    男人眸色愈發(fā)暗沉,雙手扣住她的腰,三兩步將她抱入了營帳,布簾落下的瞬間,他將她抵在墻上,頭又低了下去。

    與最初的笨拙不同,他漸漸摸到了門道,牙齒不再磕著她的牙齒了,吮她舌尖的力道也不再將她弄疼了。

    容舒臉上的淚被他盡數(shù)舔去,空氣里仿佛燒著把潮濕的火,她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著的飴糖,一點(diǎn)點(diǎn)融化,一點(diǎn)點(diǎn)化漿。

    微顫的指摸上了他的臉,細(xì)嫩的指尖摩挲著他臉上的胡茬。感受到他的唇寸寸下移,十根瑩白的指不自覺地插入他的發(fā)間,屈起,又緊緊抱緊。

    她昂起頭,眼睫一下一下顫著,像瀕死的蝶。

    男人的呼吸越來越重。

    掛在脖頸的系帶松了,系在腰間的綢帶也掉落在地上,寒春的涼意淌在她露在空氣里的雪肌里,可他的唇舌仿佛又帶著火。

    她覺得冷,又覺得熱。

    容舒很清楚,若不阻止他,會發(fā)生何事。

    可她心中毫無半點(diǎn)想要阻止他的念頭,她就想毫無保留地什么都給他。

    就像他毫無保留地什么都給了她一樣。

    明明被她拒了一次又一次,可只要她遇險(xiǎn)了,他便是受再重的傷,都要奔赴到她身邊,連死都阻擋不了他。

    這樣的顧允直,她怎么還忍心要他等?

    她怎么舍得呢?

    容舒閉上眼,將他摟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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