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忠民廠子擴了，也確實掙錢了，而且債也還了。他還得到了區(qū)里的表彰，還常被領導叫去開會，認識的人也越來越高級。
可高級了，就免不了想跟人家平起平坐。不想低三下四，你得有實力才行。
于是忠民開始冒進，開始借更多錢擴廠。很多老客戶、老朋友，就勸他一步步穩(wěn)著來，不要太著急�？伤宦�，還說人家格局小。
接著行市有波動，利潤也開始下降，廠里掙的錢，不能夠按期償還借債。
美琴走累了，彎腰揉了揉腿：“忠民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犯愁的�！�
忠民當時雖然愁，但行市還是看漲，只要挺一挺，把那段時間熬過去，將來一切都會好起來。
于是他四下找人，借新債、補舊債。
了解他的老朋友，都不太敢借了。倒是找到區(qū)里，區(qū)領導給介紹了一個人，說可以給忠民一筆大投資！
“這世上還是好人多�！鼻锛t似懂非懂點頭。
美琴苦笑：“咱不能說人家是壞人，但也說不上好。”
人家是給投錢，而且很好說話。但都是有條件的……
美琴想了想說：“要讓忠民簽一個…一個對！對賭協(xié)議！就是在期限內(nèi)，必須完成人家設置的盈利額。要是完不成，就得履行協(xié)議補償�！�
“那…那怎么行？萬一掙不到呢？”秋紅嚇了一跳。
“忠民瞞著我簽的，他膽子太大了！當時我要知道，我死活得攔著他�！泵狼倬褪菤庠谶@個地方。
當時忠民信心滿滿，因為按照以往的行市，人家設的這個門檻不算太高。
可行市不由人，忠民干得是低端制造，同行越來越多，還相互壓價。那原材料價格還跟著波動，利潤越來越薄。
有人開始給忠民出主意，說廠子得轉(zhuǎn)型，得投入研發(fā)，得花錢引進人才。
這主意倒沒錯，可執(zhí)行起來有問題。忠民沒料到，研發(fā)要花那么多錢，引進的那些人才，也不是什么厲害的角色，倒是花錢挺厲害，跟個無底洞似的。
忠民吃了文化少的虧，技術員說什么，他都依著來。
說好了半年搞出新產(chǎn)品，可半年又半年……
一旦燒錢，就很難停下。
廠子里的燒完，就拿家底燒，再借錢燒；只要燒出來新產(chǎn)品、新市場，廠子就轉(zhuǎn)型成功了。
可又趕上老父親生病去世，老母親生病去世。
忠民管理上分了心，下面業(yè)務員就瞎搞胡搞。他那么信任高峰，高峰也背地里吃回扣。
最后到了期限，生意被忠民干得一地雞毛。
“這干大買賣，里面竟然有這么多說道��！”秋紅大概聽明白了，也同樣被驚到了。
走到小飯店門口，美琴強忍著憤怒，咬著嘴唇說：“具體是什么樣，忠民從不跟我細說。到了今年，忠民突然說他不干了，廠子讓人家收購了。”
理了理額前的頭發(fā)，美琴又說：“我問忠民，收購了人家也得給錢呀？錢呢？他說錢留給海棠，海棠有文化、腦子活，保不齊將來，還能再干起來�！�
秋紅提起的心，也跟著放了下來：“那就好，多少的也比我們強�！闭f完，她疑惑了一下，又問：“那二民跟你們還鬧啥？”
本來美琴消氣了，提起這個又來了氣：“他說他廠里有股份，忠民把廠子賣了，沒給他們分錢。我們這些年，給他家分了幾十萬，還不夠嗎？忠民當初也沒給他簽合同，就是口頭承諾，效益好了就分錢。忠民還往多了給，能湊整都不帶零頭�！�
“二民也太那啥了，你們就沒好好談談？”秋紅腦子一團亂。
“跟他們說了，講得明明白白�？赡切軚|西，掙錢的時候，拿你當?shù)�；這不掙錢了，他們恨不得往你脖子上咬！我算見識這家人了，不是個玩意兒！喂得越多，越?jīng)]個夠。”
咬著牙，美琴又說：“當初這八萬塊錢，就該立刻還回去�？赡愦蟾绶堑贸錉�好人，覺得是一個奶奶的兄弟，能拉就拉一把�，F(xiàn)在好，咱自己落難了，人家非但不同情，還把你往死里逼。”
第133章
許多機遇
大四基本沒什么課了，主要是實操、實習。
這些都是學校里給安排，當然也有特殊情況，如果學生真有好門路、好單位，也可以自行安排實習計劃。
小帥沒門路、沒單位，聽從學校的安排也不錯。
開始就是在校內(nèi)實習，老師帶隊。小帥覺得挺有意思的，終于學以致用，比坐在課堂里，單純地學知識有樂趣。
校臺那邊的事情，他也漸漸抽身；老曹安排一些有實力的部員，慢慢接替了骨干成員的工作。
校臺大會召開前的那個下午，老曹把小帥叫到辦公室，做了一次詳談。
“以后真打算進廠？”老曹很殷切地給小帥泡了茶，推到小帥面前。
“進廠挺好的，我們這個專業(yè)，不愁就業(yè)問題�！毙浐苷嬲\地回答。
“有沒有考慮過，去省臺實習？老師別的能耐不敢講，單論這事兒，還是可以辦的�！�
小帥很感動，誰說他沒門路、沒單位？
而且老曹一開口，就是無數(shù)人羨慕的單位。
但小帥有著自己的顧慮，一來，他不是傳媒學院畢業(yè)的，在專業(yè)實操，尤其是后期軟件的使用上，肯定沒有人家專業(yè)的厲害。他在校臺，從事更多的是管理。
可要是去省臺，他管理誰？誰讓他管？
二來，自己的專業(yè)，他學了三年多，雖然不夠頂尖，但至少中上游。學這個專業(yè)，卻不從事這個工作，他心里多少有些恐慌。
最重要的，他怕給老曹丟臉。干好了是人情，干不好，人家老曹面子往哪兒放？這憑空給小帥帶來了一絲壓力，小帥不愿干自己無法掌控的事。
“先按照學校的安排走吧。將來真干得不合適，再回來麻煩您嘛！”小帥笑了，那時他對未來，完全沒有任何規(guī)劃。
也不是他不想規(guī)劃，而是他的經(jīng)驗和閱歷，不足以支撐他做一個長期規(guī)劃。
那時的小帥，是看不到自己未來的。
老曹嘆了口氣：“你比兆鵬、曲凡他們強。頭些日子一開學，他們就找我活動關系，弄得我有些措手不及�！�
“正常，兆鵬和曲凡，都是傳媒專業(yè)的。您跟省臺的人又熟，這是必然的事情�！毙洸挥X得這有什么，如果他是傳媒專業(yè)的，他也會提出同樣的請求。
“有沒有興趣做銷售？當然不會一直做銷售。我老公的公司，雖然不是大企業(yè)，但經(jīng)營的很不錯，一直都在上升期。你在下面鍛煉兩年，很快就能提上去�！�
說到這里，老曹不好意思笑了笑，又說：“搞得我有點挖人的意思哈，其實你知道，我只是覺得你很好�！�
小帥感動地以茶代酒，直接悶了一口。
“老師，大樹底下長不成大樹。過早地動用人際關系，這可能不是好事。這是關老師跟我講過的話，他說要珍惜25歲之前，拼命試錯的機會。過了這個階段，再犯錯就不會被原諒了�！�
“所以你的選擇，是不甘平凡地過這一生？”老曹有些失落，又有些期待。
小帥說：“我也不知道將來，會不會平凡。但我相信關老師說的話，那老頭子很多事情，說得都挺準的。按他說的做，也許不會太好，但絕不會很壞�！�
老曹終于笑了：“那么多人，只有你學到了老頭子的精髓。多少人，該信的時候不信，不該信的時候堅信�！�
晚上的校臺大會，搞得異常熱鬧。
場面搞這么大，不光為了迎接新生，更為了送別老生。
小帥是第一個被請上臺，由鄒校長親手頒發(fā)了“優(yōu)秀臺長”證書的人。
接著是兆鵬、譚卓、曉寧他們，大家伙兒都干得不錯，包括梁超在內(nèi)。在這一天，他們?nèi)抗Τ缮硗�，拿到了自己的殊榮。
會后，老曹又把幾個骨干叫到會議室，每人給他們發(fā)了一張推薦信。只有小帥拿了兩張，一張是老曹寫的，另一張竟然是老鄒寫的。
“推薦信好好留著，以后投遞簡歷時，復印上一張。汪若涵說，這東西很好使，尤其在面試的時候。里面寫的都是好話，咱們校臺能做的，都盡量給大家做好�！�
老曹的言語很不舍，畢竟相處了這么久。
小帥更不舍，在會議室聊完后，他回到編導部，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干凈，卻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愣了好久好久。
校臺終于落幕了，大學也快要落幕了。
好多事情，仿佛都還發(fā)生在昨天，卻不想今天，就是告別。
曉寧本想過來，跟小帥聊一會兒；可走到編導部門口時，卻看到沈蕾正站在門口。
她朝沈蕾笑了笑，輕聲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走廊。
不知過了多久，小帥才背起沉甸甸的書包，起身時看到了門口的沈蕾。
“怎么？沒當上部長，過來找我訴苦��？”小帥出去把門關好，這次的主持部長，是由張晴來擔任的。他以為沈蕾，為這事兒失落了。
“我才剛大二，不著急的�！鄙蚶僬张f跟在小帥后面，進了電梯又說：“你肯定很失落吧，校臺是你撐起來的，今晚卻成了最后一天�！�
“還行吧，聚散終有時�！毙涍呎f邊按電梯。
“你現(xiàn)在不是臺長了，我可以喊你小帥了吧？”
小帥憋著笑、看著她：“不是臺長也是學長，你總惦記喊我名字干什么？”
沈蕾不說話，出了電梯，來到辦公樓外面，沈蕾走到他前面，猛地一挺胸：“王小帥，我要問你一個事�！�
小帥嚇了一激靈，該來的，始終都要來？
他望著眼前這個漂亮妹子，確實挑不出缺點。
窈窕的身姿，柔順的披肩發(fā)，透亮的眼神里，帶著一絲絲溫婉。
“你…你想干嘛��？”小帥緊張了，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面對這樣的事情。
“知道金海實業(yè)嗎？”沈蕾非常鄭重地問。
“知道，挺厲害的，好像還是國企�！毙浻悬c茫然。
“你想不想去？”
“薪資高、待遇好，旱澇保收。不過那企業(yè)很難進，就算進去了，升職也很難。以前我們院兒一個學長聊過，說要是沒點背景，最好還是不要往這方面想�！�
沈蕾急得跺腳：“你就說你想不想去吧？！”
小帥大概明白什么意思了，但有些東西，并不白給，都是帶有附加條件的。
“再說吧，離畢業(yè)還遠著呢，先按學校安排走�！毙浿荒苡眠@種委婉的方式，拒絕沈蕾的好意。
小帥始終謹記，老關曾經(jīng)給他灌輸?shù)乃枷搿?br />
老關說，一個人最好的工作狀態(tài)，是個人有實力，別人找上你、認可你。
如果靠著某種關系，巴結(jié)上了超出自己能力范圍的平臺，你就會很痛苦，各種問題也會隨之而來。你也不單單再是你，你的命運也無法由自己掌控，你將會變得沒有底氣，漸漸迷失自己。
第134章
梁超的報答
小帥在校內(nèi)實習，沈蕾就隔三差五找他。
找他也不談別的，只說是朋友，她喜歡聽小帥講話。
小帥不能說，他跟沈蕾不是朋友。如果不是朋友，那又是什么？
后來在老師的組織下，去校外實習參觀，沈蕾又開始給小帥打電話。
小帥常以工作忙為由，去敷衍沈蕾。沈蕾也不生氣，只說讓小帥先忙，下了班再說。
有時候睡不著，小帥就望著夜空發(fā)呆。
他問過自己無數(shù)次，沈蕾這個女孩到底怎么樣？討厭還是喜歡？
他內(nèi)心的回答是，沈蕾很好，大方得體，慢慢變得成熟，也越來越有女人味。
沈蕾越好，小帥就越自卑。
自卑不是因為沈蕾長得漂亮，也不是她多么優(yōu)秀，而是兩人背后的家庭。
沈蕾的家庭太高了，太高，就顯得自己爸爸媽媽太矮了。
太高，意味著陌生，意味著太多不確定，也意味著萬一被人瞧不起。
自卑是其次，更關鍵的是，小帥骨子里太自傲。
自傲的人，
很難屈在人家門檻下。
但這個事歸根結(jié)底，還是缺少那種怦然心動。
要是真心動了，小帥覺得屈也就屈了，至少屈的不冤。
大四臨近寒假的時候，梁超突然來了電話，問小帥哪天回家？
小帥一頭霧水，但還是坦誠說：“假期院兒里沒有實習安排，早幾天、晚幾天都行�！�
“這么說你有時間？”梁超的語氣，明顯有些興奮。
“有倒是有，你找我有事？”小帥問。
“你有電腦嗎？”梁超再問。
“我正準備買電腦呢�！�
離開校臺以后，編導部的電腦，小帥就用不上了。這段時間的實習下來，小帥發(fā)現(xiàn)自己這個專業(yè)，又完全離不開電腦。
“快去買，錢不夠跟我說�！绷撼鼻械馈�
“你到底要干嘛？”小帥苦著臉笑。
“帶你賺筆外快，這一趟活兒下來，能讓你掙一臺買電腦的錢�！�
梁超能不能帶來外快，這都是其次的。小帥要買電腦，這是必須的。
他本打算放假后，回老家再買；現(xiàn)在趕上梁超有事，小帥索性直接去步行街提了一臺。
放假前一天，小帥和梁超在小吃街北面，一所公寓樓里見了面。
這種房子小帥熟悉，當初曉寧看病，小帥租的就是這種房間。但梁超租的這間大一些，一室一廳，還算寬敞。
小帥去的時候，門沒關，梁超正在里面安裝辦公桌。桌子有些老舊，應該是從二手市場淘換的。
“你神神叨叨干嘛呢？”小帥隨手關上門，笑著問。
梁超擰上螺絲，這才拍拍手，靠在桌前大喘氣。
“我從公司分包了點活兒，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你幫我一起干最合適�！�
梁超沒有任何保留，他說自己實習的那家傳媒企業(yè)還不錯，公司業(yè)務也比較多。只是眼看到了年底，公司積壓的一些小活兒干不過來。
像梁超這樣的實習生，在公司就是干小活兒的，大活兒肯定不會讓實習生上手。
領導覺得同期實習的人里，就梁超干得好，于是問梁超能不能接分包。
往年也有分包，都是分給別的小公司去做。但那些公司做得質(zhì)量，卻不如梁超干得好。
“你行啊，現(xiàn)在能力就得到肯定啦！”小帥欣慰地笑了。還是以前那句話：梁超人品怎樣先不說，但活兒干得漂亮。
“這活兒也不難，至少對你來說，輕輕松松。”
梁超上前，拍著小帥肩膀，又解釋說：“跟做精品課的模式差不多�！�
小帥聽了聽，確實不難。就是一些培訓機構(gòu)的講師，錄制了企業(yè)管理類的講堂課。
小帥和梁超要做的，就是把這些課程，剪輯成40分鐘的精品課節(jié)目，把里面一些不重要的內(nèi)容做刪減，然后加個節(jié)目外包裝，加個片頭片尾的導語和結(jié)語。
“給多少錢？”小帥有點興奮了。
“一節(jié)40分鐘的課，刻錄成一張高清盤。一張盤給300.”
“給這么多？！”小帥眼睛都亮了，他知道精品課不難做，倆人一天干三節(jié)課不成問題。
梁超倒是壓住了興奮，十分感嘆道：“在學校里，像你這種大牛太多，我感覺不出自己多厲害�？勺叱鲂@才發(fā)現(xiàn)，我還是挺厲害的，咱干的活兒是值錢的！”
又說：“當然，也是趕到年底了，公司不抽這部分利潤。要是平常時候，一張盤就給160的提成。咱干得算是快的，畢竟在校臺練了經(jīng)驗，平均一天，能搞出一期節(jié)目。至于其它學校的實習生，三天都干不出來一期�！�
小帥點著頭：“確認這錢能拿到手？”
梁超拍胸保證：“拿不到錢，你剁我手！”
小帥跟校實習半年，沒掙到一分錢；沒想到在放假這節(jié)骨眼上，梁超給拉來了意外之喜。
小帥先回宿舍收拾行李，接著又給家里打電話，說實習比較忙，晚些日子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