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單知道,那次撞見她一個人在樹林子里抹淚,在他反復(fù)追問下才透露爹爹要將她嫁給旁人,讓他怒火中燒,誓要護(hù)著她周全。卻不知道她為了這次巧遇,在林中守了一早上。
每次他來家中拜訪,柳姨總會找借口出面攀談,他走后,柳姨又會拐彎抹角地朝她打聽關(guān)于他的事,她佯裝天真,都一五一十說了,這些事,她從未向他提起。
青耳菇上市,爹爹上山采了許多。她與他閑談,故意抱怨家中養(yǎng)的兔子誤食了一些,結(jié)果死了好幾只。他果然有興趣,問了許多細(xì)節(jié),她都據(jù)實(shí)以告,至于兔籠離灶房那么遠(yuǎn),青耳菇如何能被誤食,她卻從不提及。
過幾日,爹爹要獨(dú)自去泰安鎮(zhèn)賣菇了,腿腳不便,又連日大雨,道路濕滑,萬一路上有不測……她蹙著眉頭,眼角含淚,將心中忐忑都訴與了他,經(jīng)過他好一番拍撫安慰才肯平靜。
后來變故陡生,她一下子成了沒爹沒娘的孤女,看不到前方路在何處。她撲到他懷中梨花帶雨:“桐生哥哥,我只有你了,你不能丟下我。”
得到了對方肯定的答復(fù),她只把頭埋得更深了些。等他試探著撫上她的臉,她又輕輕避開,如受驚小鹿一般啜泣:“你可不許說話不算話……”
想到這里,她在蓋頭下的紅唇勾起,羞澀地笑了。
他說話算話,娶了她,而她,終究是沒看錯人。
她絕不會看錯人……
他是那樣好,從小就溫和知禮。小時候他們一處玩,他就已對她處處維護(hù),百般照顧,會為了她呵斥那些平日在村里無法無天的混小子。
他為她出頭,她噙著淚撲到他懷中,語無倫次地表達(dá)對他的心疼,仰頭看他的眼神里全是依戀。
他將那份依戀看了個明白,他為此享受,她是知道的。因此她不吝于一次次扮演一個柔弱無助的可憐姑娘,而他,亦從未叫她失望。
這份溫柔,得她全數(shù)占有,別人一點(diǎn)也不能分。
即使中間有過一點(diǎn)小小的差錯,但是沒關(guān)系,她很快就讓他做出了選擇。
他做了對的選擇,所以如今她穿著嫁衣坐在這里。
實(shí)在是人世間最圓滿。
她的桐生哥哥,她的良人。
她的,夫阿春姐姐,”她聽到身邊的姑娘輕輕的說“嫁給他,你開心嗎?”
她現(xiàn)在開心得快瘋掉了!
但她只能笑著說:“哪有問新娘子這個的�!�
清清卻又問了一遍,帶著異于以往的執(zhí)拗:“我只是想知道,你開不開心。”
她依然微笑:“自然是開心的�!�
她還想說些什么,清清卻笑嘻嘻打斷了她:“那就好!我就希望阿春姐姐開開心心的,如果以后有什么,你就來觀里找我,我替你出氣!”
她握住清清的手:“好妹子,不瞞你說。我小時候一直想要個妹妹,就如你這般可愛的那種。”
清清反握住了她:“我也一直想要個師姐,溫柔脾氣好可以和我玩的。奈何師父一直只有我一個徒弟,到頭來,我反而做了別人的師姐。”
阿春被逗樂了,噗嗤一聲笑出來。
清清摩挲著阿春的手,只見十指纖長細(xì)膩,還涂了鮮紅的蔻丹,不禁贊道:“姐姐的手真好看……咦,這袖口花紋好別致,是自己繡的么?”
阿春羞澀地說:“是啊,我們貧苦人家哪有錢置辦成衣,就這點(diǎn)花樣,我繡了好幾年。”
清清定定地看著她:“姐姐繡工真好。”
阿春道:“事關(guān)終身,自然要用心些�!�
清清又道:“與上次那條帕子比起來,簡直看不出是同一人所出�!�
新娘又笑了,她低低地嘆道:“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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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離開喜房的時候,外面已經(jīng)開席好一會兒了。
席上都是些平常農(nóng)家菜色,但勝在新鮮爽口,清清卻毫無胃口,她拿過桌上的酒壺,不顧桌上旁人的異樣眼光,為自己斟了滿滿一杯。
酒是新醅的,顏色渾濁,漂著一層浮沫,清清靜靜地飲,也靜靜地打量幾步外,正挨桌給人敬酒的杜桐生。
杜桐生一身喜服,比起平日里的溫雅穩(wěn)重,更添了幾分風(fēng)流倜儻。他已經(jīng)飲了不少,臉上有些許潮紅,但仍與人談笑風(fēng)生,腳步不見凌亂。
好一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新郎官。
清清默默地看著,想到他做的那些事,只覺得荒謬至極。
田朗不知道柳氏是假孕,這一點(diǎn),在雙星引煞陣的那晚,她和師父都有了猜測。因?yàn)槟茏畲蟪潭燃ぐl(fā)亡魂恨意的法陣,竟不能讓田朗對柳氏作出任何攻擊。
他不僅不恨她,甚至對她有歉疚,因?yàn)樗谏缴嫌鲆娏藦纳狡碌涠p腿骨折,奄奄一息的柳氏,便動了歹念,脅迫囚禁了她。
趁人之危也好,虛與委蛇也罷,從始至終,柳氏想的只有逃離。但奈何身體虛弱,僅憑自身氣力僅能勉強(qiáng)到村口,銀錢更被田朗搜刮走,她只能求助于人。
沒有人愿意幫助她。
淳樸善良的農(nóng)婦,聽了她的哭訴會嘖嘖感慨,但轉(zhuǎn)頭就與旁人笑她自作自受,本來就是風(fēng)塵里的下賤東西,能安安穩(wěn)穩(wěn)跟了人,還有什么不知足的。
老實(shí)勤勞的莊稼漢子,承諾愿意幫忙,又為難地表示自己這樣做除了得罪人,沒有任何好處,除非……
直到她被趕來的媳婦甩了巴掌,被叱罵忘不了老本行,責(zé)令離她男人遠(yuǎn)些,她才恍恍惚惚,死了心。
不是沒有嘗試過獨(dú)自逃走,她拼盡全力,最遠(yuǎn)也僅僅到了村外的密林,田朗看她看得緊,很快就追上來,她只能承受他滔天的怒火。
田朗不肯給她治腿,只肯讓她用些健體的藥,她不知道自己雙腿什么時候才能好,也許一年,也許永遠(yuǎn)。
就在她快要認(rèn)命的時候,她看到了上門拜訪的杜桐生。
這個村中人每每談起,都贊不絕口的青年,文雅俊秀,溫文儒雅,最重要的,是他非常的心善。
她如同溺水之人夠到了浮木,不敢再貿(mào)然開口,只想慢慢試探他對她的態(tài)度,如果他并不對她避之如蛇蝎,也許還會有希望……
他果然如傳聞的一般溫良,待她一直都很客氣,在她屢屢找借口搭話的時候,也表現(xiàn)了十足的耐心溫柔。
但他終究還是拒絕了。
他說:“既來之,則安之。”
“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好,您要知足,不要有不必要的奢求�!�
他還說了什么,她不記得了,她只知道這次的打擊是前所未有。
因?yàn)樗龕凵狭怂?br />
在這樣的境地,以這樣的身份,在她恍恍惚惚繡了一張有桐樹的帕子后,她終于絕望地意識到,她愛上了他。
他愛的是那個所謂的繼女,而她絕不會讓他們?nèi)缭浮?br />
假裝懷孕,勸說田朗嫁女,她會想辦法拿到彩禮,到時候就算不能遠(yuǎn)走高飛,哪怕事情敗露,她也絕不后悔。
直到繼女去尋父,她一人在家,那個溫雅的青年再一次叩了她的門。
他說:“機(jī)會難得,我助你逃離此地。”
他說:“路途遙遠(yuǎn),此去珍重�!�
他說:“我聽阿春說你需定時服藥調(diào)理身體,我去幫你取一碗來。”
后來瓷片破碎,藥汁四濺,她在痛苦喘息中看見了一個個幻影,壓著她,欺辱她,那是過去最折磨她的回憶。
極度痛苦間,她聽到青年在喃喃自語。
“我本來是想讓你走的。
“可是她不喜歡�!�
她的一生就到這里。
這些畫面在幻陣中一一浮現(xiàn),師徒三人皆默然不語。
柳氏的魂魄早已超生,他們本無媒介得知這些,但那日,清清在柴房撿到手帕后,悄悄撕了一角。
她不僅看出上面有桐樹,還有柳樹,于是多了個心眼。這么粗劣的針腳,怎會出自一個早早就開始在家中幫忙的貧家姑娘之手。
喜帖已經(jīng)送到手上,師父說,這件事他不會再管,他們來這西南小鎮(zhèn)近十載,為的是平靜安穩(wěn),萬不可節(jié)外生枝。
但她非要偷偷來這一趟,叫自己死心。
新房內(nèi),一身朱紅的新娘掀開蓋頭,露出如畫的眉眼,紅唇輕啟,柔柔地說:
“她本不該想這些東西,是她活該�!�
清清不記得自己怎么走出的房門,只覺得這農(nóng)家臘酒著實(shí)淡,她如飲水一般飲了一杯又一杯,還沒咂摸出酒味。
等杜桐生敬到他們這一桌時,她已經(jīng)微醺半醉了。
眾人紛紛起身道喜,她也搖搖晃悠站起,送上了酒杯。
“祝新人……永結(jié)同心。”
她喃喃地說。
第14章
楔子
華隆好弋獵。畜一犬,號曰“的尾”,每將自隨。
隆后至江邊,被一大蛇圍繞周身。犬遂咋蛇死焉。而華隆僵仆無所知矣。
犬彷徨嗥吠,往復(fù)路間。家人怪其如此,因隨犬往,隆悶絕委地。載歸家,二日乃蘇。隆未蘇之前,犬終不食。
自此愛惜,如同于親戚焉。
第15章
劍穗
清清很是消沉了一段時日。
雖然她該吃吃,該喝喝,該修行的也一樣不落,但話少了許多,更不像以往那么愛說笑。
裴遠(yuǎn)時暗暗觀察,無論是做灑掃院子,烹煮飯食之類的活計,還是手抄符箓,研讀典籍,她總能時不時也能嘆上一口氣,整個人懨懨地,仿佛抽走了一半精氣一般。
玄虛子示意他不必憂心:
“想通了就好了,早早能有這番體悟,以后四處行走,也能少吃點(diǎn)虧�!�
但他不想看她這樣,盡力去逗她說話,收效甚微。
沒等他想出主意,年節(jié)就要到了。
玄虛子準(zhǔn)備了許多桃符,讓兩個徒弟下山,給平日里交好的人家送去。更是大手一揮,給了筆銀錢,讓他們順便采買些過節(jié)需要的物事。
兩人一前一后,行在山路上。
青州地處西南,四面多山,夏天不會太過炎熱,冬天雖少有雨雪,但非常濕冷,室內(nèi)外溫度相差無幾,清清向來畏寒,不喜歡冬天。
今日要下山,她更是把自己裹得如粽子一般。夾襖內(nèi)穿了三層里衫,褲子也是兩層,圍了頂?shù)嗌娘L(fēng)帽不說,腳上新做的棉靴亦相當(dāng)厚實(shí)。
穿得厚,自然行動就不那么便利。裴遠(yuǎn)時走在她身后,只覺得她搖搖晃晃,憨態(tài)可掬,如同兒時玩過的不倒翁。
思緒飄遠(yuǎn),他想起了掛著風(fēng)鈴的屋檐一角,以及屋檐外湛藍(lán)如洗的天空。他在檐下玩耍,一排的摩羅,瓦狗,不倒翁。他坐在地上調(diào)兵遣將,揮斥方遒,玩地不亦樂乎,身邊有人將他溫柔地注視。
那是只能追憶的時光了。
他埋著頭看路,卻差點(diǎn)撞上前面突然駐足的人。
“師弟你看!”圓滾滾的不倒翁轉(zhuǎn)過身,小心翼翼地攤開手掌,語氣充滿了興奮“這,這莫不是雪罷?”
他定睛一看,只瞧見掌心只一點(diǎn)水漬,便搖頭:“我看著……不大像�!�
清清失望道:“方才有幾陣風(fēng),呼呼地往我臉上招呼,我總覺得臉上多了些冰冰涼涼的物事�!�
裴遠(yuǎn)時往天上望了望:“師姐多心了吧,我瞧著沒有什么不同�!�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塊巾帕遞過去:“許是因?yàn)轱L(fēng)把鼻水吹出來了,師姐擦擦。”
清清聞言,氣惱地瞪了他一眼,一把奪過巾帕,轉(zhuǎn)身悶頭往前趕路。
處了幾個月,她早就覺出來了,這石頭師弟雖然大部分時候乖巧聽話,但總是不時冒犯一下師姐權(quán)威。
哼哼,清清向來不跟他計較,大氣應(yīng)對,一笑而過,才是瀟灑從容的師姐風(fēng)范。
這么想著,她腳下便用了兩成功力,飛一般沿著山路掠下,裴遠(yuǎn)時亦緊隨其后,二人橫沖直撞,互相較勁,平日里一個時辰的路,只用了半個時辰,就到了山腳下。
方才疾行了許久,清清氣喘吁吁,已經(jīng)出了一層汗,忙把頭上的帽子解下。裴遠(yuǎn)時瞧著她被弄得亂糟糟的雙髻,發(fā)絲粘在紅潤的頰上,他強(qiáng)忍著沒伸手幫忙撫去。
鎮(zhèn)上的年味已經(jīng)相當(dāng)濃厚了,許多人家的窗上掛著臘雞臘肉,走兩步就能碰見個捂著耳朵,不知在躲哪處的炮竹的孩童。今年雖夏季雨水多了些,但總體還算風(fēng)調(diào)雨順,家家年底都有富余,街上行人皆面帶喜色。
清清活動了一番,正神清氣爽,又受這樣的氣氛感染,終于有了興致,拉著師弟往人最多的地方鉆。
這時候的攤販總是最多的,清清走走停停,目不暇接,看見什么都想要,不一會兒,懷中就揣了幾沓紅紙,兩串臘腸,幾本話本,還有許多零碎的小物事。
裴遠(yuǎn)時拈著一個系著紅繩的小鈴鐺,不解地問:“這個買來做什么?”
清清喜滋滋道:“這鈴鐺圓潤可愛,掛在小白脖子上再合適不過了!”
是了……觀中那只小羊,清清堅(jiān)持叫它小黑,裴遠(yuǎn)時卻叫它黃狗,玄虛子覺得兩個徒弟莫名其妙,只肯喚它小白。小羊也沒見過這陣仗,起初誰喚它,它都毫無反應(yīng),漸漸地,卻對玄虛子有喚必到,十分親熱。
兩個徒弟無法,只好悻悻從了小白這個流俗之名。
話說回來,裴遠(yuǎn)時聽了清清的答復(fù),無奈道:“鈴鐺自然是可愛的,不過師姐,這么個玩意兒就要五個錢,是不是太不劃算了些?”
清清嚼著醬餅,理直氣壯:“喜歡就買,該花就花,大丈夫拘泥一點(diǎn)小錢,將來怎么行走天下?”
“那這枚劍穗呢?固然精致,但師姐不是不愛使劍嗎?”
裴遠(yuǎn)時手中的劍穗一看便知價格不菲,通體是純正的朱紅,色澤純正,如壁畫鳳凰翎羽最濃墨重彩的一筆,日出破曉時最壯美炫目的一刻,這般鮮艷的紅若是掛在劍柄上,不知有多英氣奪目。
清清對自己的品味無比自信,她抬起下巴:“固然精致?僅僅是如此嗎?”
裴遠(yuǎn)時道:“固然精致罕見,漂亮奪目,是難得一見的好物,但師姐不是不愛使劍嗎?”
清清說:“我就知道師弟定會喜歡,因?yàn)檫@本就是買來送你的�!�
如她所料,裴遠(yuǎn)時果然露出驚訝的表情。
裴遠(yuǎn)時會劍,她是知道的。每日雞鳴,她還在呼呼大睡,他已經(jīng)晨起揮劍三百下了。她時時看見,他在桃樹下練劍,樹葉盤旋落下,軌跡難辨,他卻能一劍劃破空中那枯脆葉片。
他愛劍,她也是知道的。會用劍的人怎么會不愛劍?他連師父給他做的桃木劍都呵護(hù)有加,每日擦拭,執(zhí)劍時專注的眼神,讓她覺得他手中的好似不是粗劣的木劍,而是赤霄太阿。
好點(diǎn)的鐵劍,她暫時還買不起,也分辨不出,但在小攤上看到這個劍穗的那一刻,她就覺得,它該屬于他。
她覺得自己簡直是天底下最棒的師姐。
裴遠(yuǎn)時有些結(jié)巴:“我確實(shí)沒想到,這實(shí)在……我很喜歡,謝謝師姐……”
清清揚(yáng)眉一笑:“不必客氣,一點(diǎn)小錢,出了就出了,師弟歡喜便好�!�
裴遠(yuǎn)時輕撫劍穗柔軟的流蘇,輕聲道:“謝謝師姐的心意,可是我那份年錢似乎……也在師姐那里�!�
清清一驚,手忙腳亂打開小囊,里面只�?蓱z的幾個銅板了。
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你、你為何不早說?我已經(jīng)快用盡了……”
裴遠(yuǎn)時小心把劍穗揣進(jìn)懷中:“那么,師姐買好了嗎?”
清清心虛點(diǎn)頭:“沒什么還要買的了�!�
“那就好,走吧,還有正事要做。”
啊,她想起來,這次下山的主要任務(wù)是給鎮(zhèn)上幾家人送桃符來著。
裴遠(yuǎn)時行了幾步,又停下:“師姐,這地方我不熟,咱們先去哪處?”
清清朝四周看看:“這里到義莊最近,我們先去陳仵作那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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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的街道走到盡頭,再拐兩個巷口,就能看到義莊那道半新不舊的木門了。
這里平日就鮮有人至,大過年的,常人嫌晦氣,更是不會踏足這附近,巷子里靜悄悄的,只能聽到二人的腳步聲。
清清掏出帕子,胡亂擦去了嘴角的醬汁,整了整衣衫,叩響了門。
門很快就被打開,一位鬢發(fā)斑白,精神矍鑠的老人出現(xiàn)在二人面前,他見了來人,并不意外,樂呵呵道:“是清清啊,呵呵,陳爺爺這兩天還想,你這丫頭什么時候才下山來�!�
清清送上兩塊桃符,笑道:“陳爺爺好,我也正念著您呢,這次下山,第一處就來的這。最近天冷,您腿腳感覺可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