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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49章

    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已經(jīng)被一覽無余,也知道她仗著這一點,在故意戲弄自己,但他一點不介意。

    她那么壞,壞得那么坦蕩,那么可愛,他沒有任何生氣懊惱的理由,就算她為此不屑一顧,那也是理所應當。

    女孩輕輕地咦了一聲,她發(fā)間那朵濃艷的杜鵑被風吹走了,她伸手試圖抓住,卻是徒勞,只能眼睜睜看它被風卷過山坡,最后落在別人家屋頂上。

    她看著那點鮮艷色彩,忍不住嘆氣:“好可惜,那朵花開得很好看的�!�

    裴遠時一點也不覺得可惜,但他嘴上卻說:“我給師姐再摘一些�!�

    清清搖搖頭:“還是讓它們呆在樹上吧,再怎么漂亮的花,一旦經(jīng)受攀折,也不過一兩天的生命了�!�

    她垂下頭,老氣橫秋,故作深沉地嘆了一氣,嘆著嘆著,開始肩膀抽動,悶笑起來。

    裴遠時抿緊了唇,他低聲說:“師姐。”

    清清不理他,仍一個勁地笑,笑到把手放在了臉上,不準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裴遠時這才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方才那句脫口而出的“不然呢”都未給他帶來多少羞怯,他理直氣壯地表露了心跡,好像真的很豁得出去一樣。

    但現(xiàn)在,他看著笑到幾乎站不住的女孩,終于開始慌亂。

    他手足無措,只能又喚了一聲:“師姐?”

    清清干脆蹲下來,將臉埋在膝蓋上,她整個身體都在顫動,好像遇到了什么很能引人發(fā)笑的事一般。

    裴遠時僵硬地站在原地,他甚至慶幸她現(xiàn)在也看不到自己,他耳根發(fā)燙,局促緊張,他完全能夠想象自己此時的笨樣。

    “師姐,”終于,他求饒一般說,“別笑了�!�

    清清又笑了一會兒,而后慢慢平息下來,她微微抬起眼偷覷他。那雙眼里面的笑意那么明亮,明亮到裴遠時根本不敢與其對視。

    他難堪地別過了臉。

    “你害羞啦?”女孩細細的聲音傳來。

    他只看著余暉下的柔軟草地,不說話。

    “真的害羞啦?剛剛不是說得很自然嗎?”

    見對方?jīng)]反應,清清又伸出手去拉他的衣角,她用逗小狗一樣的軟和聲氣逗他:“怎么不理我呢?”

    “師姐……”他手指緊攥,心跳亂到聽不清。

    女孩猛地湊了上來,她笑吟吟地說:“你這樣子好可愛呀�!�

    少年耳尖上的緋色直接蔓延到了臉側(cè),他央求道:“不要再逗我了�!�

    “我怎么是逗你,我是真心實意的�!鼻迩逡粋勁瞅他,他把臉轉(zhuǎn)到一邊,她就又湊過去。

    直到少年再也受不住,他一把按住她的肩膀,讓她動不了,卻仍不敢看她,只別扭地將視線放在別處。

    他們離得那樣近,清清笑嘻嘻地對著裴遠時的臉吹了口氣。

    看著慌忙閉上雙眼的少年,她簡直快樂得要飄起來,心里好似有一壇酒,在咕嚕咕嚕冒泡泡。每個升起又破碎的氣泡都在似乎說,你看看他現(xiàn)在這樣,是真的很喜歡你呀!

    這個俊秀的少年郎,巴巴地一路跟著你,身體力行地護著你,甚至愿意替你去解決那些破事,就算你同別的男人在一起,他也就此認命。

    他那么好,長得俊俏,武功也高,飯量不大好養(yǎng)活。你不是也早就覺得,他是天底下頂頂好的少年了嗎?每次被那雙眼睛看著的時候,你的心跳不是也很亂很亂,好像有一只鹿在撞來撞去,讓你不得安寧嗎。

    那便是喜歡了罷。一點點依賴,再加上多一倍的欣賞,最后還有滿滿的動心,這些加在一起,是不是就是喜歡了?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清清一點也回想不出來。像春天初生的嫩芽,你若是一天到晚盯著它,會覺得它同前一日沒有絲毫差別。但倘若隔了一個月再去看,那一片蔥蘢碧綠只會叫人驚嘆,怎么長這么多了呢。

    怎么長這么多了呢?她這才驚覺,這種讓人臉熱心跳的情緒,原來已經(jīng)累積到這么多了。

    那些潛暗滋生的情愫,那點猝不及防的心動,在這個三月暖意的傍晚,被另一個人的慌亂所挑明,原來這就是喜歡呀。

    幸好,幸好,自己畢竟是師姐,總是游刃有余,從容不迫的。雖然后知后覺的是她,但現(xiàn)在手握主動,將師弟玩弄于股掌之間的人也是她,傅清清,非常好!

    有無數(shù)細小的聲音在歡鬧,它們催促著,讓她做出更惡劣的舉動,來看看眼前這個人,是怎樣為自己的話手足無措,那張清俊英氣的臉,又會露出怎樣的慌張。

    他的睫毛在輕輕顫動,像一排細細的鴉羽,清清悄悄湊近,她的吐息打在他臉上:“閉眼睛干什么?”

    她藏著一肚子的壞心思,壓低了聲音對他說:“是知道我要親你嗎?”

    如她所愿,裴遠時瞬間睜開了眼,他的臉頰簡直比天邊灼燒著的云霞還要紅,深黑的眼眸亮到發(fā)燙。

    他沒有任何威懾力地控訴:“師姐,你不能一直這樣的。”

    清清哦了一聲:“我怎么樣呀?”

    裴遠時自暴自棄道:“戲弄我,嘲笑我,看我笑話�!�

    “那我就這樣做了,你要如何?”

    裴遠時深吸了一口氣:“也不能如何——”

    “但你一直這么挑釁我,兔子急了也要咬人的�!彼麗瀽灥卣f。

    清清完全上了頭,師弟這副任人揉搓的樣子實在是讓她大開眼界,欲罷不能。

    托這些年她苦讀話本的功勞,他剛說完這句話,她心里就想好了一萬句來答,每一句都令人拍案叫絕,每一句都能叫他無地自容。

    她迫不及待地要調(diào)笑他,看他羞窘難當?shù)臉幼樱钦媸翘蓯�,太有意思了�?br />
    天邊云霞已趨暗淡,陰暗慢慢籠罩了這處小山坡,晚風帶著涼意輕輕地吹,相對而立的兩人之間的熱度卻絲毫未退。

    清清輕佻地捏住了裴遠時的下巴,她模仿者話本中的紈绔公子哥,悠悠然道:“兔子急了要咬人?那你想要咬哪里?”

    少年僵硬道:“師姐,別鬧了�!�

    清清怕他惱了,終于打算放過,但仍想再討兩句嘴上的便宜:“兔子……哼哼……”

    她負手轉(zhuǎn)身,往前邁去:“那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你怎么還喜歡師姐��?”

    身后一片靜默,她在心里偷笑,只覺得涼風拂過滾燙的面頰,又軟又舒服,今天真是奇妙的一天——

    她的思緒斷在這里,下一刻,一只手猛地拉住了她,她一個趔趄,往后仰倒,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皂角香氣鋪天蓋地地將她籠罩,清清錯愕地看著那雙暗色中明若星辰的眼,眼睛的主人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她察覺到危險,這種危險類似于玩火燒了手,伴隨著只能認栽的的悔恨。她掙扎起來:“你干嘛突然嚇人——”

    腳一滑,清清腦中空白了一瞬,她忘了現(xiàn)在在山坡上,身側(cè)便是一面陡峭的土坡。

    緊接著便是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即將跌落的前一刻,少年大力將她扯回了自己懷里,又因為沖力,二人齊齊往后跌倒,在柔軟草地上翻滾了兩周才停下。

    清清頭暈目眩地眨了眨眼,她此先喝了酒,反應能力掉了一大截,不然根本不用人出手幫忙。

    已經(jīng)有蟲鳴聲漸起,夜幕降下,她艱難地轉(zhuǎn)動著頭,有草尖擦過側(cè)臉,微微的癢。

    直到身下傳來柔軟觸感,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正趴在師弟的身上,毫發(fā)未損,而師弟——

    竟然暈過去了!

    她愕然,不至于吧!就這么點沖擊,就這么點坡度,難道自己最近吃太多了,師弟一場病下來,未免變得太過無用!

    清清拍拍他的臉:“喂?師弟?”

    對方毫無反應。

    她不死心,也不相信他能真昏了過去,伸出手測鼻息,這不是很正常嗎?

    又俯下身貼近他的胸膛,那一聲聲心跳,難道不比自己的穩(wěn)��?聽著聽著,清清的表情從迷惑到狐疑。

    這昏迷的人的心跳,怎么還能越來越快呢?

    好你個石頭師弟!這么大了,還玩裝死的把戲!幼稚,無聊!

    “幼稚!無聊!我知道你在裝著,快起來�!�

    裴遠時仍仰面躺著,一動不動。

    “快起來,天黑了,沒有燈,不好回去!”

    裴遠時置若罔聞。

    “哼,我現(xiàn)在捉了一條蚯蚓,它就在你臉上面扭來扭去、扭來扭去——”

    裴遠時穩(wěn)如磐石。

    “可惡,我不管你,要自己走了,你慢慢躺著吧。”

    清清真的站了起來,往前走一截,頻頻回頭,見他真鐵了心裝死,不由得跺了幾腳,氣急敗壞。

    “我還真治不了你是吧!你等著��!”

    她氣鼓鼓地走回來,蹲在他旁邊,發(fā)出最后通牒:“有本事你就一直裝,要是能裝上一刻鐘,我就算你贏,以后你來當師兄,我做你師妹!”

    見地上的人仍是那副模樣,她咬牙切齒,一把揪起他的衣領,俯下身,對準少年挺拔俊秀的鼻尖,惡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毫無反應,甚至眉頭都沒皺一下,但清清看著他鼻尖上的那一點牙印,不由得暢快許多。

    “好,你有種,但別得意太早�!�

    下一口,她又咬上他的面頰,且咬且嘬,直把他干凈的臉上吸出一塊塊紅斑。

    似乎是聽到了裴遠時忍痛的吸氣聲,清清猶如聽聞勝利號角,只想乘勝追擊,她不管不顧,深吸一口氣,終于重重挨上了他薄而軟的唇。

    她聽到少年低笑一聲,下一刻,一雙手環(huán)上了她的脖頸,迫使二人貼得更緊,更密。

    他灼熱的呼吸再也不加隱藏,清清陡然睜大眼,她在柔軟的摩擦之中努力說話:“唔,你輸了,你輸了!”

    少年輕喘著放開了她,他睜開眼,熾熱的眼神讓清清立即心跳亂了起來。

    “嗯,我輸了,”裴遠時啞聲說,“我輸了,師姐罰我吧。”

    在少年滾燙的視線中,清清咬了咬牙:“這可是你說的�!�

    她閉上眼,尋到那處溫柔的所在,再次惡狠狠地貼上,用尖牙毫不留情地啃咬起來。

    耳畔傳來他吃痛的嘶聲,清清自得起來,打算猛追窮寇,她笨拙地張開嘴,想啃開他的齒關,卻不得要領,反而對方的牙齒磕著自己生疼。

    她猛然回想起從前拜讀過的大作,一排排香艷字句浮現(xiàn)于腦海,哦!應該……她小心翼翼地伸出舌頭,試探性地舔舐過對方的牙齒,是這樣做嗎?

    下一瞬,環(huán)在她脖頸處的手臂驟然一緊,她聽見裴遠時難耐地低喘了一聲,城門應聲而開。

    咦?真這么簡單,古人誠不我欺……

    但再接下來怎么做,她是真回憶不起來了,只一股腦地侵進去,尋到柔韌之處便咬,毫無章法,活像攻下城寨便到處放火的兵痞。

    師弟果然很有受罰的態(tài)度,她迷迷糊糊地想,他從始至終都老老實實的,就算痛也沒怎么亂動,一副引頸受戮、任君采擷的模樣。

    只是纏繞住自己的那雙手臂越來越緊,彼此交纏的呼吸越來越熱,她一口氣已經(jīng)用盡,現(xiàn)在有些撐不住了。

    終于,二人的唇齒分離開,清清脫力地伏在裴遠時身上,大喘著氣。

    但有人不想讓她休息,少年在她耳邊說:“師姐,罰完了嗎?”

    “罰,罰完了,今天到此為止,你早日改過自新!”

    他再次摟緊了她,喃喃地說:“可是我還是不長記性,看來還需要教訓。”

    清清頭大如斗:“如果天底下作奸犯科的都像你這么想,那早就天下太平了�!�

    裴遠時笑了一聲,他突然翻身而起,將她困在身下,在她的不滿聲中,吻上了那處清甜的唇瓣。

    直到女孩的抱怨轉(zhuǎn)為低低的輕喘,天上布滿璀璨閃亮的星,夜風慢慢撫過山坡,這個漫長而溫柔的吻才結束。

    “師姐,”他不斷啄吻著她的耳際,“喜歡嗎?”

    “喜不喜歡的……你為什么會這些!我都不會弄這些……”

    “我學習過的,”他貪婪地嗅聞她發(fā)間的清香,“你讓我學的,你忘了嗎?”

    他一邊悶笑,一邊又吻上她的唇角:“那本書,師姐留給我,我花了一個下午,細細研讀了很多遍呢�!�

    作者有話要說:  羞羞臉

    第92章

    設陣

    裴遠時再次慘遭禁足。

    那是三月節(jié)的第二天,莫鳩對他進行例行檢查。

    被取出的血在小皿中滴滴暈染開,莫鳩緊盯著其鮮紅的顏色,竟皺起了眉頭。

    他狐疑地對裴遠時道:“你昨天干什么去了?”

    清清立即扭頭看著窗外,裴遠時不自然地輕咳一聲:“莫先生何出此言?”

    莫鳩說:“近日你氣脈穩(wěn)定,心緒平穩(wěn),毒素已經(jīng)被牢牢控制住,所以我昨天才放心讓你出來。剛剛一看,怎么氣血不穩(wěn),毒素隱隱又有反撲之兆了?”

    他捏著裴遠時的手腕,反復把了半刻鐘的脈,又細細觀察了舌苔眼白,再次肯定了結論。

    “心潮反復,氣海翻涌,你定是受了什么刺激,心緒起伏過大才會致此�!�

    裴遠時斟酌道:“昨日……”

    他還未將胡編的借口說出口,莫鳩神情一變,作出了然的神態(tài):“昨日三月會,可是寨里有姑娘邀請你跳舞了?”

    莫鳩哈哈一笑:“你們初來此地有所不知,這片大山里的部落都有這般習俗,本不稀奇。年輕的姑娘小伙若是看對了眼,就會邀請對方跳舞,倘若跳完下來感覺尚可,便能成一段佳話。這跳舞,也是相看……”

    他洋洋灑灑說了一通,面前二人的表情卻不盡相同。

    清清仍是望著窗外,但刻意壓下的嘴角分明是在憋笑。至于裴遠時,莫鳩說得越多,他神色越冷淡,到了最后,又變成他慣常的面無表情的樣子。

    莫鳩見二人反應古怪,及時煞了尾,他一錘定音:“總之,裴小兄,接下來這幾天,又得辛苦你過上大門不邁的日子了�!�

    方才他這么多鋪墊,師姐弟二人心中對此已有準備,并未太過驚訝。

    雙方又寒暄客套了一會兒,二人便要告辭了,臨走時,他又關心了幾句族長委托之事。

    清清說她已經(jīng)有了七八成把握,過兩日便著手此事。

    莫鳩聞言,只含笑點頭:“如此甚好�!�

    行至院門口,裴遠時見清清一直東張西望,忍不住問:“師姐在找什么?”

    “我在找道汀,”她伸長脖子往偏屋里邊瞅,“道汀昨天跟我說,他摘了點黃果,下次來分我一些�!�

    裴遠時垂下眼,聽到身邊女孩雀躍了一聲:“咦,你在屋頂上做什么?”

    健壯的異族少年從屋頂輕松跳下,他回答說:“我在上邊晾了點東西�!�

    “噢,”清清笑瞇瞇地說,“你說的黃果呢?”

    道汀點了點頭:“等我一下�!�

    隨即,他轉(zhuǎn)身進了屋子。

    此時正是日頭最曬的時候,天空一片澄凈,云朵大而白,松松軟軟的在山頭垂成一團團,日光掠過屋檐,在地上投下影子。

    清清瞇著眼,眺望天邊的白云,同身邊的師弟閑扯:“你可知道黃果?”

    裴遠時順著她的視線,也去看那朵云:“不知�!�

    “本是宮廷里邊才能見到的貴重東西,沒想到在這名不見經(jīng)傳的偏僻大山里竟有野生的果樹,道汀同我形容的時候,我還不相信呢……”

    “那定是極其美味的�!�

    “也不一定,或許會很酸……”

    腳步聲響起,清清偏頭去看,是道汀拿著一只小簍走了過來。

    她接過沉甸甸的小簍,只見里面裝滿了果實,不止有她心心念念的黃果,還有幾只大而飽滿的庵羅。

    “哎呀,這么多!”她仰頭歡歡喜喜道,“真是太感謝你啦�!�

    道汀也看著她,他的目光專注而柔和:“不客氣�!�

    二人又敘了幾句話,才互相作別。

    走出院子,裴遠時接過了竹簍,手中扎實的分量讓他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他倒是熱情�!�

    清清拿著一只黃果,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端詳起來:“他說是回報我的救命恩情……哇!好香,你聞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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