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原本即熙已經(jīng)覺得無聊想走了,被思薇這么一氣反而留了下來,和思薇大眼瞪小眼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把自己那“別和正經(jīng)人家小孩一般見識”的想法完全丟到了九霄云外。
這么一路吵著,直到一個月后班主到了豫州,轉(zhuǎn)手就把這幫收來的小孩賣了。買小孩的頭目是個絡腮胡的大漢,也不知是什么來頭,點了點人數(shù)也不還價,痛快地給了班主很大一筆錢。即熙思薇她們就被送上了大漢的馬車,也不知道要去往哪里。
這時候即熙越發(fā)覺得事情不對勁,打起了退堂鼓。她問思薇道:“你留下來干嘛呢?”
思薇到底是個孩子,也顯露出幾分緊張,但在即熙面前還是強裝鎮(zhèn)靜:“我要救你們�!�
“救我們?憑你?”即熙打量著思薇的細胳膊細腿,覺得她能不能打得過自己尚且是個未知數(shù)。
思薇瞪了即熙一眼,小聲道:“還有別人,我就是……來探路�!�
即熙又和思薇說了幾句,才總算搞明白思薇來自一個修仙的門派,察覺到最近有大量的孩童被販賣此處,所以混進來調(diào)查的。不過即熙覺得這門派能讓思薇來探路,實在是太不靠譜了。當她提出這個質(zhì)疑的時候思薇氣鼓鼓地反擊:“是我自己偷偷來……”
話沒說完就止了話頭,懊悔地瞪著即熙。
即熙心想,得了,不靠譜的是這個思薇。那她們不知道要被弄到什么地方去,豈不是兇多吉少。
她當即決定跑路,思薇卻不肯,皺著小臉義正言辭地說他們就是要救蒼生于水火。話音剛落就被馬車里其他孩子的哭聲驚得直皺眉頭。
……這姑娘根本就不喜歡蒼生,還要搭上自己的安危來救,這實在是吃多了撐的。
即熙正欲翻窗逃跑,卻見到思薇似乎是因為緊張,手心里緊緊攥著什么,偶爾松開間有金光閃過。即熙愣了愣然后撲上去幾乎兇狠地拉開思薇握拳的手,就看見了一只小巧的金鎖,做工很精致,還署了工匠的名字。
正巧,她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金鎖。
思薇不明所以地收回手大罵即熙,以為即熙要偷她的金鎖,氣得眼睛都圓了三分。而即熙當下卻只是抬頭狠狠地盯著思薇,問道:“你是星卿宮的人?”
思薇愣住了,反問即熙怎么知道的。
即熙搖搖手表示她不想說話,腦子里一片混亂地靠在馬車壁上。暗暗地拍了拍胸口那個一模一樣的金鎖,她母親留給她為數(shù)不多的東西。
這個清高的大小姐思薇,居然是她妹妹。
活在她聽過的各種傳聞里的,同母異父的妹妹。
她小小的腦袋不能處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費勁地想了半天是說還是不說,這得要怎么辦,想著想著就失去了逃跑的時機。眼見著到達目的地思薇義無反顧地下車了,即熙咬咬牙也跟著下車,然后傻眼了。
她們身處一座大山之中,眼前是龐大又看不見盡頭的黑黢黢的山洞,四周有大量士兵手持武器嚴密地守衛(wèi)在此,這幫從各處匯集來的幾十個孩子就如同一群小綿羊,暴露在狼群環(huán)伺中。
而且這些士兵的神情都很奇怪,眼睛紅紅的木木的,有種野獸般的狂熱。就像被主人牽好繩子的惡犬。
太邪性了,即熙打了個哆嗦,這個地方煞氣好重。
5、招魔
裕德十五年,太平了許多年的世道突生變故,豫州軍營發(fā)生叛亂,聲勢浩大,戰(zhàn)無不勝。叛軍士兵個個以一敵百,不計生死,如猛虎下山般無人能擋。
但只要是個人怎么可能“不計生死”,其中肯定有貓膩。即熙她爹打著酒嗝跟她聊到這件事,當時即熙完全沒放在心上,豫州哪里比得上她手里的肘子香?
走在黑黢黢的山洞里,即熙后知后覺地有所醒悟,她是不是撞進這貓膩里了?
士兵們沉默地舉著火把站在他們周圍,前行的過程中許多小孩害怕得哭出來不肯走,那些士兵恍若未聞,就跟拖牲口一樣拽著他們的領子往前拖,也不管小孩被勒得面色青白,被磨破了皮膚手掌。士兵一個人拖四五個也不費勁,著實是力大無窮。
即熙暗自看著周圍這詭異的氣氛,心里盤算著憑她這微薄的咒力能咒死幾個士兵,如果她把思薇打暈了拖著一起走可不可行。
算來算去她一個人跑倒是可以,但帶著思薇這個拖油瓶肯定不行,就算思薇此時此刻幡然悔悟愿意跟她逃也晚了。
即熙看著越來越遠的洞口,再回頭看身邊緊張已經(jīng)溢于言表的思薇,咬牙道:“你確定你們的人會來救我們對吧?”
思薇點點頭,尚且逞強道:“怕了你就走,我是……”
她話音未落,即熙她們一行就走到了路的盡頭,一個巨大的溶洞赫然呈現(xiàn)在眼前。黑暗潮濕的洞壁上掛著火把,溶洞中間有一個形狀奇怪的高臺,雖然離她們距離遙遠也能聞到厚重的血腥味,從縫隙里往下滲著粘稠的液體,不知道是血還是什么其他的東西。
地上從他們腳下開始一路到高臺,都是兒童的森森骸骨。
血池尸林不過如此吧。
思薇嚇傻了,后面的話就沒能說出來。自詡為見過大世面的即熙都愣得不敢說話,忍不住發(fā)起抖來。
前面還有數(shù)十個孩子被繩索綁在一起,被士兵沿著石階往高臺上趕,高臺中央的黑暗里時不時傳來尖利的叫聲,而煞氣則源源不斷地從高臺上匯聚到周圍士兵的身體里。
親娘哎老天爺哎祖宗哎這是怎么回事啊!即熙也不管那么許多了,看見士兵準備來捆他們,大喊一聲:“快逃啊!”
然后就拉著思薇的手飛快地跑,她一語驚醒夢中人,孩子們原本嚇得動都不敢動,此刻也都慌了神橫沖直撞。因為大家四散奔逃士兵們不能立即合圍,即熙帶著思薇見縫插針地到處躥。思薇小臉煞白,勉勉強強跟著即熙,像是已經(jīng)六神無主了。
但是這些士兵本身就生得魁梧,又有煞氣加成個個力大無窮,很快就抓住了不那么敏捷的思薇高高地拎起來,即熙也被拎起來抓住。即熙看見思薇顫巍巍的眼睛立刻火冒三丈地掙扎著,嚷嚷著要他們把思薇放下來。
她明明從沒做過姐姐,在懸命樓就是被疼愛的老幺,面對這個討人嫌的便宜妹妹卻生出無限的責任感。
正在即熙搜腸刮肚地回憶爹教她的那些惡咒時,士兵的胸口突然破空而出一寸劍尖。那劍是如同冰一般透明的質(zhì)地,里面有細密的紅色脈絡。
即熙和思薇跌坐在地,怔忡之間就看見士兵魁梧的身體倒了下去,露出他身后站著的黑袍身影。
尖銳的鳥叫劃破血腥和騷亂傳來,一只巨大的銀灰色矛隼落在黑袍者的肩頭,正是“萬鷹之神”海東青。黑袍者似乎輕微嘆息了一聲,解開黑袍露出里面的一襲白衣,他身長玉立氣質(zhì)卓絕,有銀色線條自右邊額角蔓延到眼下。
少年一身雪白地站在煞氣和黑暗里,手里透明的長劍里涌動著千絲萬縷殷紅的細脈,如同被冰封的一顆心臟。
思薇怯生生地喊了一句:“雎安師兄�!�
原來他叫雎安。
雎安伸手把她和思薇從地上拉起來。即熙面對這短短人生中見過最好看的人,極少見地表現(xiàn)出拘謹和無措,握著雎安的手都忘記放下來。
“阿海,你照顧她們�!�
少年雎安只是輕輕拍拍即熙和思薇的頭,便抽回手轉(zhuǎn)身而去。那只海東青似乎有些不滿,鳴叫了幾聲還是不情不愿地落在了她們身邊。
即熙就仰著頭看著這個少年提劍一路朝高臺奔去,所過之處煞氣畏懼似的紛紛避開。
周圍的士兵們仿佛受到某種感召,也不管孩子們了扭頭一齊涌向少年,烏泱烏泱如同鬼魅。便是被雎安的劍斬斷臂膀鮮血噴涌,他們的腿腳也一刻不停,仿佛不能感覺到疼似的,面無表情眼底都是野獸一般的狂熱。
即熙都看呆了,這些士兵他娘的還是人嗎?
雎安快奔到高臺時,終于有個正常的人出現(xiàn)在雎安面前。那是個四十多的中年男人,穿著一身黑衣幾乎融進黑漆漆的環(huán)境中,長相雖然不錯但是神情陰鷙,他立于石階之上譏誚地說:“不周劍,海東青,額上星圖,你果然……”
不等男人諷刺完,雎安就略一側(cè)身繞過男人,白色衣衫掃過男人肩膀頭也不回地向前,快速奔跑的腳步?jīng)]有絲毫減慢。
“抱歉,借過�!�
即熙和男人同時露出了懷疑自己耳朵的表情。
男人氣急地轉(zhuǎn)過身去追雎安,一邊調(diào)動那些著了魔似的士兵圍攻阻攔雎安,雎安身姿輕盈劍光如電,流暢地殺出一條血路,手里的不周劍飲血越多越是鮮艷興奮,煞氣不再涌向士兵們反而大量涌入劍中。
男人終于扯住雎安的袖子吼道:“你這乳臭未干的小兔崽子囂張個什么勁!”
雎安一個旋身干脆地斬斷被男人抓住的衣袖,殺出一條血路一邊皺眉道:“你先稍等。”
“……”
即熙心說都這時候了你還講什么禮貌!
雎安幾步踏上高臺,眼神飛快地掃視一圈之后就抬手將劍插入高臺中央,注入劍中的煞氣迸發(fā)而出將高臺生生劈成四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過后煞氣快速散去,被雎安所傷的士兵們?nèi)鐗舫跣寻惆l(fā)出哀嚎。
雎安轉(zhuǎn)身揮劍指向追在身后的男人,劍尖只一寸便可達他的咽喉,淡淡說道:“現(xiàn)在可以了,請講。”
“……”
即熙看著那男人原本陰鷙的面部變得愈發(fā)扭曲,深感他要被雎安氣死。男人站在搖搖欲墜的石階上,色厲內(nèi)荏道:“修士仙家從不管朝廷之事,星卿宮插手算怎么回事?”
“以童男童女為祭,聚煞氣養(yǎng)魔,招魔入體乃仙門禁術(shù)。修士仙家不管朝廷,但要管你�!�
“你真以為你一個人就能全身而退?”
“眾仙家已經(jīng)在外布好陣局,我只是來毀招魔臺的�!�
男人面色青黑,似乎是知道大勢已去,他沉默了一瞬然后破釜沉舟道:“你以為你天機星君天下無敵嗎?我可是懸命樓麾下,你敢動我禾枷饒不了你!他要咒殺你就像捏死螞蟻一樣簡單!”
本來即熙正興致勃勃看戲,一聽此言氣得叉腰:“放你娘的屁!”
這誰啊平白無故的要做她叔叔?
懸命樓里別說長得好看的人了,長得好看的鳥兒她都能叫上名字來,這人長得怎么說都比刀疤叔叔血手叔叔周正十幾倍,她要是見過這人能沒一點兒印象?
再說了咒殺哪有他說的這么簡單!咒殺星君搞不好要折十年壽!她爹開開心心收錢咒人那都是一錘子買賣,整這又臟又累又惡心的事情干啥?啥屎盆子都往她爹頭上扣!
“想來禾枷并非傻子�!宾掳矊τ谀腥说耐{無動于衷,笑著搖搖頭:“我也不是。”
即熙的怒火微微平息,對雎安的回應深以為然。
從遠處傳來人聲,即熙轉(zhuǎn)頭看去便見許多衣袂飄飄的修士奔進來,將那些剛剛失了煞氣痛苦不堪的士兵控制住。幾個頗有威儀的長者飛落在雎安身邊說了什么,向他行禮道謝。雎安收劍回禮,將這個男人交給長者們,便拾級而下走回即熙和思薇身邊。
即熙抬頭仰望他,便看見雎安向她行禮,然后蹲下來直視她的眼睛,笑道:“多謝姑娘保護在下的師妹�!�
即熙第一次被人稱作“姑娘”而不是丫頭女娃小兔崽子,她突然沒了伶牙俐齒,只能勉強故作高深道:“這……這點小事,無……無足掛齒。”
雎安笑笑,轉(zhuǎn)頭看向思薇,語氣就稍微沉了一些:“你怎么會來這里,不是讓你跟柏清先回宮嗎?”
思薇低頭小聲說:“我……我就是想幫忙�!�
“等你修為精進之后自然可以幫忙,不急在這一時。量力而行,你可明白?”他的語氣依然溫和,不過神情確很嚴肅。
“明白……”思薇的頭更低了。
即熙瞪大了眼睛看著旁邊這個大小姐,哎呦天啊這小丫頭還有這么乖順的時候呢?
雎安再轉(zhuǎn)回頭看向即熙的時候,目光微變,即熙順著他的目光低頭,便看見她脖子上戴著的金鎖不知道什么時候露出了衣襟之外。她心中大驚趕緊把金鎖揣進自己壞里。
“小姑娘,你為何如此拼命救思薇呢?”
“放屁,我才沒拼命救她!”即熙立刻暴露本性。
思薇聽見她說粗話又皺起了眉頭,然而雎安只是平靜地望著即熙的眼睛,他說道:“你的母親是星卿宮太陰星君么?”
“不是!”即熙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否認。那時候的她還不知道她和她母親長得就跟一個模子里刻出來似的,看一眼就全明白了。
雎安看著氣鼓鼓的即熙,為這個小姑娘孩子氣的舉動笑起來。他的眼睛瑩瑩發(fā)亮,彎成好看的弧度。
“你的金鎖是太陰星君做的,她是你母親,你知道的吧?”
思薇呆立了半晌,看看即熙再看看雎安,然后就紅著眼睛開始鬧起來。她說那個金鎖一定是即熙偷的,這個小偷不可能是她的姐姐。
那一臉義憤填膺,仿佛受了什么奇恥大辱似的。即熙看著這個便宜妹妹,覺得剛剛自己大概是腦子壞了才想救這個白眼狼。她不耐煩地說:“是是是,我偷的,我不是你姐,沒事了吧我走了噢�!�
“你人走就走,把我母親的金鎖留下!”
見思薇要來搶金鎖,即熙反手就給了思薇一巴掌,氣道:“我去你媽……你大爺?shù)�!敢搶我金鎖我跟你拼命!”
思薇捂著被打紅的臉,卻罕見地沒有還嘴也沒有還手,而是癟了癟嘴哭了出來
,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旁邊在整理現(xiàn)場的修士們都頻頻側(cè)目。
即熙有些沒趣地撓撓頭,她那一巴掌也沒多重吧?思薇用得著這么傷心么?
在之后思薇和即熙針鋒相對誰也不饒誰的歲月里,即熙一直沒告訴思薇那天知道她是自己妹妹時,她其實是很開心的。
6、星河
令人慶幸的是,太陰星君回到星卿宮后只說自己結(jié)了婚又和離,并育有一女。至于她前夫的姓名身份則是只字不提,而太陰星君已經(jīng)去世,現(xiàn)在星卿宮更沒有人知道即熙的父親是誰了。
當雎安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即熙選擇裝傻,就說她是孤兒父親已經(jīng)去世了,去世得太早她什么都不記得。
她爹曾經(jīng)交代過她:見到星卿宮的人扭臉就逃,逃不了的話千萬別讓他們發(fā)現(xiàn)你娘的身份,被發(fā)現(xiàn)了的話千萬別說你爹是誰。
顯然她長驅(qū)直入鎖定了最壞的這一種情況,然后回頭再次選擇了第一種應對方式——逃跑。
雎安要幫那些修士們在山洞里做什么符咒凈化此地的煞氣。他也是奇怪,只要杵在那里煞氣紛紛退避三舍,仿佛自己就是一道符似的。
即熙趁雎安做符而思薇沒注意的時候,混在幸存的孩子們中間偷偷跑了。
重見天日后熾烈陽光照在即熙身上,她慢慢放松下來,回頭看著大山和黑黝黝的洞口,覺得遇見思薇和雎安都像是夢似的。
一個脾氣大的妹妹,和一個神仙般的小哥哥。
玩夠了該回家了,想到以后再也不會見到他們,即熙下山時小小的心臟里還有幾分少見的惆悵。
事實證明她這難得一見的惆悵十分沒必要,因為四天后她就再次遇到了雎安。
當時她正在荒野里生火烤一只拔了毛的麻雀,火光跳躍中突然一雙白色的靴子出現(xiàn)在她眼底,她一個機靈抬頭看去。
十六歲的少年戴著一個四分之一臉的面具,正好遮住他右額的星圖。他彎著腰低頭看她,笑著說:“打擾了,即熙姑娘。”
即熙噌得一下站起來,戒備地看著雎安,大聲道:“你……你要干嘛!”
“在下來討自己的荷包�!宾掳捕紫聛碚门c即熙平視。
……被發(fā)現(xiàn)了。
她走的時候順走了雎安的荷包,里面有不少銀子,不過這幾天她吃吃住住都花光了。不然也不能在這荒原里烤鳥兒吃��!
即熙清了清嗓子,小聲嘟囔道:“什么嘛真小氣,星卿宮那么有錢還在乎這一點……”
她看了看仍然含笑注視著她的雎安,掏了掏自己空空如也的兜,索性一指那烤鳥兒:“我就剩這個了,賠給你!你愛要不要!”
雎安沒忍住笑出聲來,他微微側(cè)過頭扶著額頭,笑得肩膀都顫。
“笑你大爺?shù)男Γ∥腋阏f我烤鳥兒是一絕,你花錢買都買不著!”
“哈哈哈哈哈……”
“你再笑,你再笑我……”
“即熙姑娘,跟我回星卿宮吧�!宾掳步K于止住了笑聲,抬眼看向即熙。
他說得誠懇又溫柔,仿佛眼前這個比自己小六歲的孩子是個值得尊重的,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同輩似的。
即熙愣了愣,然后抱著胳膊哼了一聲。她往雎安身后看了看,發(fā)現(xiàn)沒有看見思薇的身影。雎安心神領會道:“我讓師兄先帶思薇回去了�!�
“你要我去星卿宮,思薇能愿意?”
“思薇只是嘴倔心卻不壞,你不像是會因為害怕思薇而不去星卿宮的人�!�
“我當然不怕她……不不不,我憑什么去星卿宮!我覺得現(xiàn)在這樣特別好,你們別來煩我�!�
“回星卿宮的話你不偷錢,也可以天天吃好吃的�!宾掳埠逅馈�
即熙不屑地轉(zhuǎn)過臉去:“就好吃的?你以為我這么好打發(fā)嗎?”
雎安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的形狀:“那你還喜歡什么?”
她喜歡的東西那可多了,即熙揚起下巴:“我是個俗人,喜歡好吃的好喝的好看的,喜歡錢,喜歡金光閃閃的東西,尤其是別人口袋里的�!�
她爹都嫌棄她,她自以為星卿宮這樣的地方,應該更看不起她這樣粗鄙的人的。
雎安卻沒有如她所料的那般露出輕蔑的神情,他只是想了想,然后右手舉起手來繞到腦后解開面具的細繩,左手托著面具將其摘下,露出他額角至眼睛的星圖。
然后他一撩衣擺盤腿坐在即熙面前,向她伸出手:“那你要不要來看看我的口袋?”
即熙警惕地看著雎安的手,那雙手白皙纖長骨節(jié)分明,因為常年握劍而有了薄繭。那雙手彎了彎:“你怕我嗎?”
“嘁!”即熙握住了雎安的手。
雎安笑起來,一陣風吹滅了火堆,沉郁的黑暗籠罩而來,在黑暗中他閉上眼睛。光芒從額角的紋路開始亮起,像是燃燒的引信一般蔓延至他的眼皮和面頰,充盈了整片星圖,瑩瑩光亮如同刀刃劃開夜幕。
即熙怔怔地看著他被微光照亮的臉頰,眉骨和鼻骨。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似乎有風吹來,云破月出,星河爛漫與雎安額上的星圖交相輝映。即熙只覺得突然之間他們急速升入星空,眨眼間就置身于一片浩瀚金光里,舉目所見頭頂腳下都是瑩瑩發(fā)亮的星星,仿佛站在無邊無際的銀河里。時間停滯,而璀璨永恒。
“這是你喜歡的嗎?”
和她一起佇立于星海中的雎安睜開眼睛,少年的眼睛里映著萬千明滅,好像身披千古之間隕落的星辰。
即熙已經(jīng)看呆了,只能點頭道:“喜……喜歡……”
雎安笑起來,他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指向遠方:“那是我的星命所在。”
即熙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就看到星河遠處依稀有幾顆距離近的星星,若將它們彼此連線就和雎安額上的星圖別無二致,他指著的是其中第三顆星星。
她想起來那個黑衣男對雎安的稱呼,便說道:“天機星�!�
“是�!�
“天機星是干什么的?”
“主善。”
“善?怎么主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