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傅燈離開懸命樓的時候,即熙說她自己的詛咒只能破壞卻不能重建,救得了翡蘭一時,救不了翡蘭一世。所以下次瘟疫到來的時候,傅燈就要做好準備。
——你要救他們的話,就救得徹底而長久。賀大娘這么深愛的故鄉(xiāng),不能讓它就這么毀了。
——那些人是無知愚蠢又滿懷偏見,但是說不定,他們有一天也會改變的。
說完這些話,即熙就給了傅燈她的祝符。
這是即熙唯一給出過的祝符,她保佑傅燈的勇敢和執(zhí)著。
傅燈珍而重之地擦干凈牌位上的灰塵,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堂上眾人。
“你們常說……只要翡蘭鳥還在翡蘭城的上空飛翔,翡蘭就永遠不會倒下……其實你們的命運……毫無關聯(lián)。就算沒有翡蘭鳥,你們活著,翡蘭就還在……我的師父和姐姐也是這么認為的。”
此時的大堂內(nèi),即熙一直默默無言地看著傅燈,她淡淡笑起來。她想她終于知道雎安看著她時的感受了,也就和她看傅燈差不多吧。
阿燈長大了,阿燈也沒有忘記自己對她說的話。
傅燈是她點燃的燈。
如今這盞燈已經(jīng)光芒萬丈。
即熙突然覺得這幾天她反復思索的問題沒什么勁兒,世事無常對錯何妨,終有光明驅(qū)散黑暗,薪火相傳便已足夠。
作者有話要說:我好喜歡傅燈呀!
哎呀……我好像不小心發(fā)出去了………
56、收尾
人群散去后空空的祠堂里,
只剩下即熙和雎安,還有案上安靜燃燒的香。
傳聲符早已被雎安收入懷中。即熙走到供桌前看著林立的牌位間,那個獨特的以苗文寫就的牌位,她似乎想要伸手摸摸卻又停住,
只把手背到身后。
她是墳墓也有,
墓碑也有,如今連牌位都接受香火供奉,
作為死人該有的真是全齊活了。
翡蘭城的人沒有把她的牌位挪走,
宗族耆老和賀伯都說,
若當年真是禾枷救了翡蘭城,
那禾枷就配得上翡蘭的香火供奉。翡蘭城人知恩不忘,
歷來如此。
老天爺偏叫她重活一次看著這一切發(fā)生,要她因冤屈因偏見而死,然后活著看到屬于她的道義來臨。
這是個什么話本?老天爺可真會排戲。
至于翡蘭鳥和翡蘭城的抉擇,
整座翡蘭城的人都聽到了疫情源頭,他們大概是選擇人而不是鳥的。
“翡蘭城土地貧瘠又非交通要道,全靠翡蘭祥瑞發(fā)跡,
以后該何去何從呢?趙元嘉以后該多尷尬,
他本是聞名豫州的英雄啊�!奔次醯卣f道,然后轉(zhuǎn)過頭來看向雎安,
笑道:“要不是瘟疫又來了,
真誰有這個閑心去管真相呢?我安安靜靜死了最省事。福地還是福地,英雄還是英雄。”
“雎安,
今天的事,是你和阿燈約好的?”
雎安微微一笑,雙手背到身后看起來真誠又無辜。
他第一次和傅燈見面的那的酒席上,她說完那一番有關“故人”的模糊言辭之后,
他叫住了原本想要轉(zhuǎn)身離開的傅燈。
——那位故人身上的冤屈,我想幫她洗雪。
傅燈怔了怔,她說——你都知道了?
她沉默地看著雎安好像在確認他的真心,然后她搖搖頭,說不用雎安做什么,她已經(jīng)做好準備,某天需要的時候,請他以名聲來支持她便已足夠。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
“只是偶爾和傅大夫討論病情,和她那位禾枷姐姐的故事。”雎安這么說道。
“我本來還擔心阿燈會討厭你,沒想到你居然和阿燈聯(lián)手了�!�
雎安偏過頭,微微笑道:“傅大夫說我是你最尊敬的人,因此她也尊敬我。”
事實上他說得十分含蓄,按照傅燈的描述來說,即熙在懸命樓里每三天必提一次雎安,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奇奇怪怪地扯到雎安身上。
——賀大娘去世之后,禾枷姐姐還是下咒救了翡蘭,她說如果是你在這里,你一定會這么做的。
即熙渾然不知自己已經(jīng)被傅燈透了個底掉,她點點頭目光又轉(zhuǎn)向那牌位,欣賞著工匠并不太熟練的苗文。
“雎安,如果世人知道我還活著的話,事情還會是這樣嗎?傅燈能夠順利為我平反么,翡蘭城會承認他們的錯誤么,你不會被質(zhì)疑是否與我狼狽為奸么?我總覺得,我活著的時候他們很怕我,他們太怕我了以至于不能夠也不愿意了解我,只有等到我死之后,他們才開始相信我�!�
“我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遭遇這些事情的人�!�
所謂弱者對強者的偏見,被人們認為是正義的欺凌。
屋外的晨光寂寂,雎安走到即熙身邊抬起手揉揉她的頭,他說道:“的確如此。”
世人立于經(jīng)驗之上得以延續(xù)思想獲取知識,而偏見則是經(jīng)驗不可避免的產(chǎn)物,沒有人可以像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一般看待世界。
偏見不會消失,但像即熙、傅燈、賀大娘這樣的人也永遠不會消失。
這世界縱然可惡,但是也不是沒有希望。
“走罷,傅大夫的醫(yī)館里還需要人在。”雎安這么說著,轉(zhuǎn)身向門外走去。即熙伸了個懶腰也跟上他的步伐,雎安走得沉穩(wěn)緩慢,她也放慢了步子跟他一起走。邁出大門的時候陽光一瞬間吞沒了他們,耀眼的夏日的陽光,有此起彼伏的蟬鳴聲和青草香氣。
“好啊�!奔次醣持中χ[起眼睛,看著這個耀眼的世界,說道:“權(quán)且和這個可惡的世間再磨一磨罷�!�
在祠堂說完該說的話之后,傅燈就回到自己的醫(yī)館里去配藥了。她已經(jīng)把藥方發(fā)給了城中所有的醫(yī)館,滿城大夫也都知道了她是懸命樓人,信不信她隨他們便。
傅燈回來的一路趙元嘉就跟了一路,她停下腳步他也停下腳步,始終沒有上前跟她說話。他滿目混亂慌張,似乎不知道要說什么好。
最后傅燈在她的醫(yī)館門口站定,回頭看向趙元嘉,念念替她說道:“趙公子有什么想說的就說罷�!�
趙元嘉不安地摩挲著手里的劍柄,那是一件上好的靈器,他們明世閣里傳世的幾件靈寶之一。當年因為他帶領翡蘭城眾人趕走災星,幫助翡蘭城平息瘟疫,他在整個豫州都聲名鵲起,師父特意獎賞了他這件珍寶。
可如今他手握著這件珍寶,只覺得扎手。
“傅燈……我……當年我真的以為……瘟疫是禾枷降災……城里百姓是受了蒙騙,我不知道……”他說話一貫流暢大方,此刻卻像傅燈一般斷斷續(xù)續(xù)了。
傅燈搖搖頭,說道:“你不是……不知道……你是不相信。”
趙元嘉當時相信自己是正義,她明白他沒有壞心,只是在他眼里災星原本就是這世上極惡罷了。
她沒有多恨他,怪罪他,她只是厭惡他因這荒唐的改寫的故事,而獲得的榮光罷了。
趙元嘉定定地看著傅燈,他心下一片混亂,卻在所有的混亂中抓住了最明確的那一點絕望:“你不恨我……可是你永遠也不會喜歡我�!�
傅燈沒有回避他的目光,安靜地點點頭。
她有一雙丹鳳眼卻偏偏生了細細的劍眉,清麗又讓人覺得不好靠近。一身淺青色的衣裙,衣服上只有些最尋常的斜紋,并無其他繡花。長發(fā)以木釵盤起,沒有落下一律碎發(fā),干凈素雅地如同一只光滑的青瓷瓶子。
趙元嘉第一次見到傅燈,她也是這樣的打扮。那時賀伯說翡蘭城來了一位年輕的神醫(yī),隨著他手指的方向,他就看見了從門邊走過的傅燈。她的目光移過來與他碰上,像一只翩翩的青色蝴蝶,落了一瞬就離開繼續(xù)走遠。陽光下的她看起來很冷,又干凈極了。
好像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擾亂她的心。
這樣的她,卻一瞬間擾亂了他,一眼鐘情念念不忘。
卻終究是求而不得。
趙元嘉低下眼眸,他突然不敢再看傅燈,只是說道:“我明白了……我以后不會再來找你了……傅姑娘保重�!�
說完他便轉(zhuǎn)身,握緊了手里的劍輕聲說道:“我明日就回明世閣,姑娘找到了藥方,但再過一陣藥材就會不夠用,我去請師父幫忙調(diào)度。”
說完他便離去,腳步快得像是在逃離。
“其實趙公子人也不壞�!蹦钅罡锌�。
傅燈目送趙元嘉走遠,她輕輕嘆息一聲,對念念說:“回去罷�!�
戚風早仍然在傅燈的醫(yī)館里幫忙,他正在按照她的方子稱藥材,只見念念提著一個食盒找到他,對他說:“戚公子,我們家小姐給你的�!�
戚風早聞言有些詫異地放下手里的秤站起身,接過念念手里的食盒。那食盒樸素得一點兒花紋也沒有,棕黑色的一個圓角木盒,很有傅燈的風格,打開的一瞬便有撲鼻的面食香氣。
里面放著六個精巧的白白胖胖的包子,每個包子十八個褶捏得整整齊齊。
“我家小姐聽說你最喜歡吃三丁包子,正好她也是揚州人會做三丁包子,就做了一屜給你。”念念抬著下巴頗為驕傲地說:“我們家小姐的包子可好吃了。”
戚風早抬眼看向念念,他還沒把問題問出口,念念已經(jīng)嘴快地搶先回答了:“你幫我家小姐隱瞞身份,前幾天又幫她排演今日的話語。我們家小姐不喜歡欠別人的。”
戚風早沉默了一陣,他低眸看著食盒好一會兒,才淡淡一笑說道:“謝謝�!�
他平時話很少,笑就更少了,突然這么笑起來倒讓念念一愣。
平時那么老氣橫秋的,笑起來還是很少年氣的嘛,看起來戚公子是真的很喜歡三丁包子。念念這么想著。
午后傅燈剛剛行針將一個衰弱的病人從鬼門關拉回來,滿頭大汗地回到后堂洗手,剛剛將手洗凈就看見一塊手帕遞過來,她抬眼就看見了戚風早站在身邊。
“你出了很多汗。”戚風早這樣說道,語氣十分平常。
傅燈看了他一會兒,接過他手里的手帕說道:“多謝�!�
“我要感謝姑娘做的包子才對,味道和家鄉(xiāng)的一模一樣�!逼蒿L早這么說著,他把食盒放在傅燈旁邊的桌子上,午后的光芒里塵埃在他身邊緩慢地飛揚,十幾歲的少年總是安靜沉穩(wěn)地像個三十歲的大人。
頓了頓,他慢慢地說:“我也是孤兒,也是被人撿回去收養(yǎng)。”
傅燈在懸命樓時聽即熙提起過戚風早,于是她問道:“是天梁星是,柏清……叔叔�!逼蒿L早的目光落在那食盒上:“我好像原本是大戶人家的孩子,不知為何被遺棄了,從記事起就流落街頭與野狗搶食,沒吃過一頓飽飯。天梁星君見到我的時候,我因為偷了兩個三丁包子被店主追打,他救了我然后把那包子鋪里所有的包子都買下來給我。大概是因為這個緣故,我很喜歡三丁包子,不過這件事應該很少有人知道,趙元嘉也不知道�!�
傅燈看著戚風早,戚風早沒有直接挑明,而是意有所指地說道:“謝謝你,也謝謝你的禾枷姐姐。”
“不……客氣�!备禑舫聊蹋^而淡淡一笑。
戚風早向她行禮,然后轉(zhuǎn)身離開,跨過門檻進入夏日暖陽之中。
“戚風早!”
傅燈喊了他的名字,她喊他的名字時很流暢沒有停頓。戚風早停下腳步回頭看她,她走到門邊望向他,說道:“以后……可以一起回揚州�!�
戚風早怔了怔,傅燈站在門邊淡淡地看著他,他好一會兒才微微笑起來,回答:“好,以后�!�
作者有話要說:我明明保存的九點發(fā),剛剛一看怎么是九點五十九_(:з”∠)_
sorry
57、生變
賀憶城走到翡蘭城郊的山上時停下了腳步,
他背著手說道:“大小姐要跟我到什么時候啊?”
后面的樹林一陣窸窸窣窣,然后一個淺紫色衣裙繡薔薇花紋的姑娘就走了出來,她膚色雪白因而面頰上因?qū)擂味募t暈就格外明顯。她走到賀憶城身邊,嘟囔道:“你武功這么差,
怎么發(fā)現(xiàn)我的�!�
“你從祠堂出來都跟了我一路了,
而且我平時總是被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跟著,早就有經(jīng)驗了。”賀憶城笑嘻嘻地圍著思薇轉(zhuǎn)了一圈,
順手把她頭發(fā)上的樹葉摘掉。
思薇嚇得跳出去兩步遠,
警惕地看著他:“你……你別碰我!”
自從她喝醉被賀憶城親吻又表白的那夜之后,
她對他的接觸仿佛驚弓之鳥避之不及。除了上次向傅燈游魂回來,也是因為來這里么?”
賀憶城眨眨眼睛,
他笑起來露出天真無邪的酒窩:“來給我娘燒紙,我一年來不了幾次,怕她老人家在底下窮哭了�!�
思薇怔了怔,她低下眼眸又抬起來,
似乎有些無措:“你……怎么不早說……她的墓在哪里啊?”
賀憶城指了指他們身前的一棵小梧桐樹。
“在這棵樹腳下。我娘生前說讓我們一把火燒了她,挑一棵好看的樹把骨灰埋在樹底下當肥料,樹就是她的墓碑。這棵樹可是她生前親手挑的,她說這棵樹眉清目秀,我可沒看出來眉清目秀在哪里�!辟R憶城依然笑著,語氣十分輕松地說道。
思薇看了一會兒那棵梧桐樹,目光又轉(zhuǎn)回來看向賀憶城,她輕聲說:“你……不難過么?”
“她老人家都死了這么多年了,難過個什么勁兒啊。”
思薇突然靠近賀憶城,這么多日子這還是頭一次她主動靠近他,她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深深地仿佛要從他的眼底一直看到心底。賀憶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有些僵硬地看著她清澈的圓潤的眼睛,那雙眼睛慢慢積聚起一絲說不清是惱怒還是心疼的情緒。
“你怎么可能不難過?就算你再不把生死當回事,她畢竟是你母親是你最親近的人,你再也見不到她了,你怎么會不難過?”
“大家都說你是好色之徒,之前我總是罵你沉迷于煙花柳巷,你明明就是生氣的。為什么只有我喝醉的時候你才肯對我說真相呢?你不說我怎么知道,你這樣我總覺得自己很……很可惡,我在你面前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思薇生氣地說道,她甚至伸出手推了賀憶城一把,推得賀憶城踉蹌后退了兩步,有點難以置信她居然主動碰他。
賀憶城想,這個姑娘居然是因為這個原因不知道在他面前該說什么。
“我以為你介意的事情是,我說喜歡你還親……”
“你住嘴!”思薇立刻制止了賀憶城說下去,她看了一眼那棵梧桐樹,轉(zhuǎn)回來咬牙切齒地看向賀憶城:“我收回前言,你就是個好色之徒!你……你都說喜歡誰都不會超過三個月,反正三個月后你就不喜歡我了,我才不介意這種事情�!�
賀憶城有些哭笑不得地叉起手來,他一時分不清這姑娘說的是正話還是反話。
“那這三個月……”
“你給我老實點,我就當不知道!”
“好好,遵命�!�
賀憶城轉(zhuǎn)過身去,一撩衣擺跪在那棵梧桐樹前,從袖子里掏出紙錢和火石,悠然地打著火開始燒紙祭拜,邊燒紙邊說:“娘,讓您老人家見笑了�!�
思薇的怒氣一點點消退,她有些猶豫地轉(zhuǎn)向這棵梧桐樹,然后深深地向這棵樹作揖行禮,說道:“賀大娘您好,我是星卿宮巨門星君思薇,是……即熙的妹妹。”
賀憶城瞥了思薇一眼,認真說來,思薇是他帶給他母親見過的唯一一個,他喜歡的姑娘。雖然說此時他的母親已經(jīng)在九泉之下,不過他還是能想象,他母親一定很喜歡思薇這樣的姑娘。
他輕輕嘆息一聲,雖然還是面帶笑意但是語氣卻鄭重了些:“娘,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在這里見到阿燈了么?阿燈是為了給你洗雪冤屈來翡蘭城的,今天她當著全城人的面說出了五年前的真相,還有雎安給她作保,翡蘭城人終于信你了。阿燈也找到了對癥的藥方和源頭,以后翡蘭的事情,你放心罷�!�
思薇眸光微動,她看著融入這一片郁郁蔥蔥翠綠山林中的梧桐樹,這種墓葬的方式和死亡相比,仿佛是換了一種方式活著。
賀大娘是個特立獨行又灑脫的人罷,即熙的性格大概就是像她。
“您很了不起,我非常敬佩您。還有這么多年來,謝謝您照顧即熙。”思薇再次行禮,認真地說道。
賀憶城皺了皺眉,他嘆息一聲道:“大小姐站到我前面罷,它們過來了�!�
思薇瞬間有點僵硬,她直起腰來向前走了兩步到賀憶城旁邊,腰間的劍出鞘插于地面,她將一道符咒放于劍柄之上,一時間劍身銀光滿溢,亮起許多符文。
“這樣靠近這里百步之內(nèi)的游魂都會被驅(qū)散�!�
賀憶城看了看思薇那把銀白色的劍,笑道:“別這樣,大小姐。要是驅(qū)鬼的符咒寶器能用,我不是早請你們用了?我本身體質(zhì)就陰邪,你用這種除邪祟的東西,鬼難受我也難受�!�
思薇皺著眉頭仿佛是覺得他太過麻煩,但還是聽從他的建議收了劍和符咒,僵硬地與賀憶城并肩而坐。她偏過頭來看著他,很好地控制角度不去看他身后的東西。
“從小你就被它們跟著么?”思薇問道。
“是啊。但是小時候沒那么嚴重,大概十天半個月的招幾只游魂,也形成不了惡鬼�!�
小孩子魂魄弱,能看見游魂。他小時候被翡蘭城的這些小孩子欺負孤立,他們都說他是怪物。那時候他常常覺得,這世上要是沒人能看到他身后那些游魂就好了。
“后來長大了,吸引的游魂越來越多,我就住青樓里了。不過這時候沒人能看見我身邊那些游魂,倒覺得有些孤單�!�
在無數(shù)紙醉金迷的夜里,他在觥籌交錯美人笑靨間,看見鏡子里反映的鬼影,血肉模糊的慘白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