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楚淵話到嘴邊,只好又咽了回去。
段白月眼底笑意更甚。
楚淵惱羞成怒,甩手出門。
四喜公公在心里埋怨,西南王怎的老是撩皇上,看這給臉紅的,晚上怕是又只有青菜吃。
三日之后,御林軍浩浩蕩蕩返程,一路朝北而去。
又過了一段時日,西南王府里也接到了一封書信。段瑤看完之后抱著金嬸嬸不撒手,為什么又要去王城,我不去,我要在王府里頭養(yǎng)蟲!
南摩邪倒很是迫不及待,喜顛顛收拾好包袱,又一掌將哭鬧不休的小徒弟打暈,帶著一路出了城。
金嬸嬸在后頭憂心忡忡,南師父行不行啊,連個馬車都不要,扛著就走。
待到大軍浩浩蕩蕩抵達(dá)王城,時間已到炎炎夏日。段白月住在皇宮附近的一處客棧里頭,在屋頂便能看到金鑾殿。
御書房里的折子堆了能有一人高,雖有太傅率領(lǐng)群臣議事,有些事卻也依舊只有皇上回來方可下決斷。幸而楚淵勤勉慣了,回來連歇都沒歇一天,便開始分批處理積壓事務(wù),日日要到深夜才能回寢宮。
陶仁德看在眼里,心中擔(dān)憂也散了些。皇上什么都好,就是著實(shí)太愛往外跑。先前幾回倒也罷了,這次去大雁城可當(dāng)真是毫無由頭,就算是知曉了徐之秋私貪金山一事,派欽差過去便好,何至于親自跑一趟。
劉大人倒是很歡喜,因?yàn)榛噬匣貋�,便意味著自己手中的雜事又少了些,正好多說幾樁媒。
“老劉啊�!碧仗狄灰娝皖^疼,“沈?qū)④姸颊f了不愿意,你這侄女就不能嫁給旁人?”
“這回可不是為了沈?qū)④�。”劉大炯道,“不知太傅大人可曾聽過賽潘安?”
陶太傅嫌棄道:“這是什么爛名號�!�
“名號爛了些,但據(jù)說甚是儀表堂堂啊。”劉大炯眉飛色舞,“今日還要在王城里擺擂臺,太傅大人可愿意隨在下一起去瞧瞧?”
第二十七章
焚星局
千古棋局
陶仁德聞言更加嫌棄:“這種熱鬧也要去湊,莫非你還想上臺與人家比美不成�!�
“閑來無事,去湊湊趣總比悶在府中要好�!眲⒋缶甲巫尾痪�,“聽說熱鬧得很,還有人特意從別處趕來,只為看上一眼�!�
陶仁德聞言目瞪口呆,作為一名鞠躬盡瘁的太傅大人,他從來就不知道,原來大楚子民這么閑。
于是等楚淵忙完手中事務(wù),想著要找太傅商議政事時,就被四喜告知,說太傅大人與劉大人半個時辰前就出了宮,據(jù)說去泰慈路看人比美了。
楚淵:“……”
四喜問:“是否要差人去將兩位大人請回來?”
楚淵揮手:“罷了,一直在這御書房,朕也有些悶,今日便到此為止吧。”
四喜公公趕忙上前扶著他起來,道:“可要請御醫(yī)來瞧瞧?”
“請御醫(yī)做什么。”楚淵搖頭,“房里太熱,去御花園走走就好。”
炎炎夏日,正是花紅柳綠之時,湖心小亭里微風(fēng)陣陣,按理說該是令人心曠神怡才是。只是楚淵坐了一陣,卻覺得似乎也……沒多涼爽。
四喜善解人意道:“皇上可要出宮去走走?”
楚淵似笑非笑看著他。
四喜公公笑容可掬:“去看看太傅大人他們也好。”泰慈路不遠(yuǎn)便是悅來客棧,說不定還能碰到西南王。
楚淵拿扇子敲了一下他的肚子:“擺駕,出宮!”
“是!”四喜公公聲音洪亮,出去好,出去暢快,也涼快。
泰慈路上人來人往,果真很是熱鬧。擂臺搭得能有兩人高,上頭紅紅綠綠煞是惹眼,不過卻不是如同傳言那般為了比美,而是為了比棋。
劉大人感覺自己受到了欺騙。
不過陶大人卻很高興,他向來便是棋癡,研究了幾十年圍棋,還曾破過不少前人傳下來的千古死局。
劉大炯揣著袖子憤然道:“這與潘安有何關(guān)系�!睘楹尾唤匈愒啵俏乙欢ú粫斨筇杹�。
袁青是本朝棋圣,一臉麻子,丑出了花。
陶大人卻已經(jīng)擠進(jìn)人群,開始仔細(xì)研究棋局。
賽潘安戴著半截面具遮住雙眼,看上去像是只有二十來歲,見陶仁德一直在研究棋局,便笑道:“這位老先生可要試上一試?一兩紋銀一局。”
劉大炯嗤道:“這么貴。”
“可若是老先生贏了,便能獲取黃金百兩,這可是絕無僅有的好生意。”賽潘安向后一指,果然便見數(shù)十個金元寶正明晃晃擺在盤子里,太陽一照,想不惹人注意都難。
劉大炯用胳膊肘搗搗他,道:“老陶,去試試?”
陶仁德道:“此局是死局。”
“老先生還未試,怎么就斷言是死局�!辟惻税残Φ�,“不敢試便說不敢,何來這么多借口�!�
劉大炯頓時擔(dān)憂,要知道陶太傅是出了名的小心眼,這泰慈路的御林軍首領(lǐng)又是他外甥,若是被掀了攤子可如何是好。
“年輕人太過狂妄,不是好事�!碧杖实碌挂参磁c他計(jì)較,“否則將來難免吃虧�!�
賽潘安搖頭:“這世間,還沒有人能讓我吃虧。”
圍觀百姓有人認(rèn)出是當(dāng)朝太傅大人,于是小聲提醒年輕人,讓他注意著些說話。陶仁德擺手制止,與劉大炯一道出了人群。
“老陶,你沒事吧?”劉大炯試探。
“老夫自然沒事,不過他卻有事�!碧杖实碌�。
“無非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魯莽后生,你還真與他計(jì)較上了?”劉大炯意外,別說要公報(bào)私仇。
“方才那盤棋,劉大人可知是何來歷?”陶仁德問。
劉大炯道:“我不知道。”
陶仁德點(diǎn)頭:“我也猜你不知道。”
劉大炯:“……”
那為何還要問?
“那盤殘局名曰焚星局。”陶仁德道,“這世間所有的殘局,都會有人想要去破解,卻只有這焚星局,人人是避猶不及。”
劉大炯不解:“為何?”
陶仁德道:“只因這焚星局,會讓人入魔。”
劉大炯“噗嗤”一聲笑出來。
陶仁德:“……”
“吹吧你就,一場棋局,還能讓人入魔�!眲⒋缶济黠@不信。
陶仁德氣道:“你這人粗鄙又無學(xué)識,我不與你說話。”
“你看你,說不過就嫌我沒學(xué)識。”劉大炯平日里與他斗嘴斗慣了,倒也沒生氣,四下看看又問,“去吃面嗎?”
“吃什么面�!碧杖实碌�,“我要去趟大理好端端的,去大理寺作甚?”劉大炯直搖頭,“那里頭黑風(fēng)煞氣的,去一回頭疼一回�!�
但陶大人已經(jīng)上了轎。
當(dāng)真這么著急啊……劉大炯心下疑惑,又扭頭看了眼擂臺,就見那賽潘安雙目微閉,像是正在打盹。
楚淵微服出宮,一路坐著轎子到了泰慈路,四喜公公看了眼前頭,道:“啊呀,怎么這么多人�!�
楚淵在里頭未說話。
“看著兩位大人也不在此處�!彼南补愿擂I夫,“再往前走走,這里人多,莫驚了圣駕�!�
轎夫領(lǐng)命。楚淵看向窗外,眼底有些笑意。
軟轎穿過泰慈路,前頭便是悅來客棧,說來也巧,段白月正在往這邊走。
“可真是巧�!彼南补芤馔�,滿臉感慨。
楚淵掀開轎簾。
段白月看著他笑。
“皇上是出來尋太傅大人的。”四喜公公解釋,“只是恰巧路過此處�!�
“剛好,買了桂花鹵鵝�!倍伟自率掷锪嘀图埌�,“可要一起吃?”
那自然是要的。四喜公公笑呵呵道:“桂花鹵鵝好,皇上頂喜歡吃桂花鹵鵝。”
楚淵:“……”
段白月上前伸手。
楚淵將他拍開,自己跳了下來。
四喜公公看著兩人一起上了樓,便帶著轎夫一道去對面茶樓喝茶,順道打發(fā)人買了幾個紅油油的豬蹄膀回來啃——這幾日太醫(yī)死活不讓吃肉,日日只有白菜豆腐充饑,肚里著實(shí)是餓得慌。
屋內(nèi)有從西南帶來的上好普洱,段白月差小二將鹵鵝切好,又配了些別的小菜,加上一壺酒一道送入房中。
段念抱著劍在門口守,王爺好不容易才將人帶回客棧,此時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也打擾不得。
“嘗嘗看?”段白月往他碗里夾了一塊肉,“據(jù)說味道不錯,又清淡。我原本想嘗過之后若還湊活,便送幾只到宮中�!�
楚淵咬了一口,有些淡淡的甜味,還有絲絲縷縷桂花香。
段白月問:“喜歡嗎?”
楚淵點(diǎn)頭:“廚子不錯�!�
“那我將他綁去宮中?”段白月提議。
“那朕便讓向冽辦了你�!背䴗Y放下筷子,“關(guān)于與天剎教做交易的那個人,查得如何了?”
“毫無頭緒�!倍伟自碌�,“當(dāng)日那人只說等藍(lán)姬到了王城,自會有人前去找她。只是現(xiàn)如今江湖中人人都在說天剎教已滅,只怕再想讓他主動出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楚淵皺眉:“王城太大,每日都有異鄉(xiāng)客進(jìn)出,對方若不主動現(xiàn)身,只怕官府也無處下手�!�
段白月替他倒了一杯酒。
楚淵道:“不如朕寫封信給溫愛卿?”
“為何要寫信給溫大人?”段白月聞言頓時不滿。
江南書生,長得好看,斯文白凈,深受皇上喜愛,還經(jīng)常留宿宮中。
“他是我大楚第一才子,不僅博覽群書才思敏捷,謀略更是過人,說不定會聽過千回環(huán)�!背䴗Y道。
段白月心說,有才便說有才,一口氣夸這么長。
“在想什么?”楚淵在他面前晃晃手。
“嗯?”段白月回神:“溫大人遠(yuǎn)在蜀中,只怕這書信一來一往,少說也要數(shù)月�!钡侥菚r人在不在王城還不一定,保不準(zhǔn)就老死了呢。
“那也總比無計(jì)可施要好。”楚淵又吃了一口菜,疑惑,“為何都是肉?”
“多吃些肉才能長肉�!倍伟自掠謯A給他一塊鵝腿,“皇上要胖點(diǎn)才好,富態(tài),威震九州�!�
楚淵被他逗笑。
“這些天當(dāng)真這么忙?”段白月湊近看他,“眼圈都有些發(fā)暗了。”
楚淵不自覺便往后躲了躲:“嗯�!�
“就知道,那位陶大人不會輕易放過你�!倍伟自伦鼻们米雷樱安贿^今日既然都出來了,不如吃完飯后,一道出去逛逛?王城里頭,想來會有許多好去處�!�
楚淵點(diǎn)頭:“也好�!�
段白月眼底笑意更甚,低頭幫他吹涼一碗羹湯。
段念在外頭嘆氣,為何又要出門,難道不該用內(nèi)力逼出一口血,再昏迷不醒要雙修療傷。
畢竟話本里頭都這么寫。
或許是因?yàn)辂u鵝當(dāng)真很好吃,楚淵胃口不錯,甚至覺得有些……撐。
段白月又讓他喝完一壺普洱消食,方才一道出了門。
雖說近日并無節(jié)慶,但王城里頭總歸是熱鬧的。就算是晚上,也有許多景致能看。河邊紅色燈籠高懸,倒映在粼粼碧波里如同幻象,柳樹依依花開正好,四處都是納涼的人群。
段白月在小攤上買了個風(fēng)車遞給他。
楚淵將手背過去。
段白月笑:“若不拿這個,我便再買個糖人給你�!�
“小孩子才會喜歡的東西�!背䴗Y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累�!�
“你是心累�!倍伟自露自谒媲�,“偶爾出來四處逛逛,比一直悶在宮里頭要好。以后要是有時間,我?guī)慊匚髂献∫欢稳兆�,那才叫真的悠閑快活�!�
楚淵只當(dāng)沒聽見,扭頭看著河面。
為何不能是去西南,而是回西南。
另一頭傳來鬧哄聲,段白月站起來看了看:“像是擂臺出了事。”
“什么擂臺?”楚淵問,問完又想起來,道,“比美的那個?”
“比什么美,雖然設(shè)擂之人叫賽潘安,卻是個棋手�!倍伟自碌�,“擺了一局死棋,帶了百兩黃金,說是若有人能破,便將黃金拱手相贈,這幾天約莫賺了不少銀子�!�
“棋局?”楚淵了然,“怪不得太傅大人要來看。”
“估摸著這陣仗,應(yīng)當(dāng)也不是什么好事�!倍伟自聠枺翱梢^去看看?”
第二十八章
木癡老人
八荒陣法
待兩人趕到時,擂臺上的騷亂卻已經(jīng)平復(fù)下來,賽潘安依舊雙目微閉,正老僧入定一般坐在臺上,等著下一位解局之人,就像剛才什么都未曾發(fā)生過。
段白月問了身邊人,才知原來是有人前來搶金子,不過還沒等沖上臺,就被賽潘安一掌拍了下去,趴在地上掙扎半天未能起來,剛剛才被巡街的官兵帶走。
“天子腳下,又有這么多的百姓圍觀,何人會如此大膽?”段白月皺眉。
“可不是,估摸著是窮瘋了,看著金子實(shí)在眼饞�!蹦呛笊�,“只是大家伙都沒想到,這擺擂臺的人看著斯文瘦弱,居然還會些拳腳功夫。我都沒看清是怎么回事,那劫匪就已經(jīng)吐著血飛了下來,在地上砸出一個坑�!�
若當(dāng)真是這樣,可就不單單是會些拳腳功夫,而應(yīng)當(dāng)是個高手才對。段白月又往臺上看了一眼,便與楚淵一道擠出人群,走到了僻靜處。
“有話要說?”楚淵問。
段白月點(diǎn)頭:“我想去看看那劫匪是何人�!�
“這種小事自有官府去做�!背䴗Y戳戳他的胸口,“就不勞西南王費(fèi)心了�!�
段白月道:“去吧�!�
楚淵:“……”
段白月繼續(xù)一本正經(jīng)道:“西南王府,最愛便是多管閑事,莫說是旁人打架,就算是兩口子拌嘴,也定然是要聽一聽墻角的�!�
楚淵無奈:“當(dāng)真要去?那先說好,我只帶你去府衙,要看自己去看�!碑吘拱凑找话闳怂�,此時此刻段白月應(yīng)當(dāng)正在云南養(yǎng)精蓄銳,準(zhǔn)備一舉北上謀逆才對。斷然不該出現(xiàn)在王城,手里還要拿一個花風(fēng)車。
段白月點(diǎn)頭:“好�!�
楚淵帶著他穿過幾條小巷,伸手指了指一處高墻:“翻過去便是監(jiān)牢,這時辰估摸著張之璨已回了府,一個盜匪不算大事,要審也是明日再審�!�
段白月問:“我一個人去?”
楚淵:“……”
否則呢?
段白月道:“一道�!�
楚淵:“……”
段白月迅雷不及掩耳將風(fēng)車塞給他,然后拖住腰身縱身一躍,穩(wěn)穩(wěn)落在了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