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哦?這可是青石玉?”看到他的劍穗,金泰主動找話題。
“是。”沈千帆點頭,面不改色道,“是在下的……心上人所贈�!�
楚淵剛想著下來替他解圍,聽到后又淡定坐回龍椅上。那枚劍穗的來歷他再清楚不過,分明就是沙場上撿來的小玩意。
金泰眼底寫滿失落。
沈千帆自謙道:“這些小兒女情長,讓高麗王見笑了。”
“哪里哪里�!苯鹛⿺[擺手,與他碰了一杯酒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先是段白月,再是沈千帆,先后碰了兩次壁,楚淵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主動道:“不知這回高麗王來我大楚,是想替公主尋個什么樣的夫婿?”
金泰道:“高大英俊,武藝高強,待人要好,最好還能有些家底錢財�!�
楚淵失笑:“這要求倒也直白�!�
劉大炯在下頭想,真有這樣的,我那十幾個侄女還不夠嫁。
金泰問:“不知楚皇可有合適的人選?”
楚淵搖頭:“既是終身大事,自然要公主親自挑。過兩日便是兩國武士較量的日子,到那時自會有不少武藝高強的世家公子,說不定便能成好事�!�
“也好也好�!苯鹛┻B連點頭,再度遺憾無比看了眼沈千帆。
怎么就有心上人了呢。
這場宴席極其盛大,待到賓主盡歡各自散去,時間已經(jīng)到了深夜。楚淵靠在轎中,昏昏沉沉揉太陽穴。
“皇上,到寢宮了�!彼南补疽廪I夫落轎要輕些,自己上前掀開簾子。
楚淵啞著嗓子咳嗽,覺得渾身都疼。
四喜公公扶著他進殿,進屋卻被驚了一下。
段白月從桌邊站起來,皺眉大步上前,將人接到自己手中:“怎么病成這樣?”
“……”四喜公公也不知自己該如何。
“先下去吧。”楚淵道。
四喜公公提醒:“皇上睡前還得服一道藥。”
楚淵點點頭,自己坐在床邊。
待到四喜走后,段白月蹲在他身前:“當真不要宣太醫(yī)?”
“著了涼而已,今日又在大殿坐了一天,那里是風口�!背䴗Y嗓子干啞,“先前已經(jīng)開了藥�!�
段白月拿出一粒藥丸:“張嘴�!�
楚淵倒是很配合,也沒問是什么,乖乖咽了下去。
一股清涼從舌尖蔓延開,驅(qū)散了不少昏沉。
“何時才能好好睡幾天�!倍伟自聡@氣,“早知當這皇上么累,當初我便不會助你奪嫡,要這天下何用�!�
楚淵抽過絲絹擦鼻涕,悶聲道:“大膽�!�
段白月被他氣到想笑,又倒了熱水過來。
楚淵問:“你怎么會在宮內(nèi)?”
“知道你定然又累了一天,也沒好好吃東西。”段白月打開桌上食盒,“帶了些粥來,多少喝幾口�!�
“宮里連碗粥都熬不出來?”楚淵有些好笑。
“不一樣�!倍伟自聦⑼脒f給他。
“一樣的米,一樣的水,如何就不一樣�!背䴗Y用勺子攪了兩下,“你熬的?”
段白月頓了片刻,然后道:“是�!�
楚淵喝了一口,綿軟潤滑,香甜無比,水準著實有些高,于是提醒:“欺君之罪是要砍頭的�!�
后果貌似略嚴重,段白月只好承認:“酒樓廚子熬的,你要想讓我熬——”
“不想�!背䴗Y又喝了一口。
段白月:“……”
寢宮內(nèi)很安靜,只有勺子和瓷碗相撞時的細碎聲響。
一碗粥吃完,精神也回來了一些。四喜公公將藥送進來,看著他服下后,方才躬身退了出去。
段白月試探:“今晚我陪著你?”
楚淵道:“不要�!�
段白月問:“萬一半夜又發(fā)燒了呢?”
楚淵道:“那便讓它燒�!�
段白月:“……”
楚淵又打了個噴嚏,然后紅著鼻子道:“四喜!”
“皇上!”四喜公公趕忙進來。
西南王自覺站起來。
“擺駕,去溫泉殿�!背䴗Y吩咐。
段白月倒是很意外。
這回居然沒有被“請”走?
第三十一章
比武
還要再丑一點才行
既然沒說要走,那就必然是要留下的。
段白月嘴角一揚,欣然跟上。
溫泉殿內(nèi)很是空曠,四喜公公先行一步遣散了宮女內(nèi)侍,待兩人進去之時,四周只有水滴落下的小小聲響。一汪乳白色的熱泉正冒出氤氳霧氣,細聞還有絲縷淡淡藥香。
四喜公公手腳麻利準擺好兩套沐浴用具,見楚淵沒有要被自己伺候的意思,便躬身退下,順帶輕輕掩上了門。
段白月一直站在原地看著他。
楚淵到屏風后換好衣服,自己赤腳踩入水中,然后全身放松靠在池壁,像是舒服地嘆了口氣。
過了許久,身邊像是有人輕輕蹲下。
“我陪你?”段白月輕聲問。
他自認不是一個多有耐心的人,也極少去聽別人的意見,但卻唯有一人除外,莫說是強迫,就連一絲一毫的委屈,也不舍得。
楚淵依舊沒說話,像是沒聽到,也像是……默認。
于是片刻之后,水面?zhèn)鱽硪魂嚥憽?br />
兩人一道泡在溫暖的池水中,看著大殿頂上的木雕橫梁,卻誰也沒先說話。
楚淵閉著眼睛,看起來已經(jīng)快要睡著。
段白月伸手,將他小心翼翼擁入自己懷中。
……
四喜公公在外頭想,自打有了西南王,事事都有人代勞,自己少說也閑了一半。
還挺好挺好。
或許是因為著實太累,或許是因為池水太暖,楚淵并沒有說什么,反而主動在他胸前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xù)昏昏欲睡。
濕透的白色衣袍被水浸透后,緊緊貼在身上,微微敞開的領口下是美好又年輕的身體,沒有平日里金鑾殿上的威嚴,是最沒有防備的樣子。
段白月將手臂收得更緊。
耳畔有濕熱的氣息傳來,楚淵微微扭頭躲了躲,全身像是打了個冷顫。
“什么都別想了�!倍伟自碌溃昂煤盟��!�
楚淵低低“嗯”了一聲。
段白月在他肩頭按揉了一陣,感覺到懷里的身體已經(jīng)逐漸松弛下來,便道:“帶你回寢宮?再泡下去對身子不好�!�
楚淵沉默不語,不知是睡著還是不想說話。
“今晚我陪著你,明日兩方武士比武,我也陪著你�!倍伟自吕^續(xù)在他耳邊道,“若是累了,我便帶你回西南府住一陣,若是不想回來,那便不回來了。那些老頭愛諫就讓他們諫,跪個幾天幾夜才知道原來皇上不在,你猜會不會一怒之下翹辮子?”
“喂!”楚淵哭笑不得,轉(zhuǎn)身拍了他一掌,“休得這樣說太傅大人�!�
“可不僅僅是陶仁德�!倍伟自屡c他對視,“這朝中的臣子,我看不順眼的多了去�!�
“這朝中的臣子,看不順眼西南府的也多了去�!背䴗Y拿過一邊準備好的衣服,段白月只覺得懷中一空,再看人卻已經(jīng)到了岸邊,身上裹著寬大的袍子,臉頰緋紅,比先前起色好了不少,“走吧,回去�!�
段白月從水里踩出來。
楚淵臉色僵了僵,而后便轉(zhuǎn)身快步向外走去。
西南王心想,衣服濕了自然會貼,也不是我讓它貼。
況且該是被看的那個人比較吃虧。
四喜公公倒是很意外,他才剛吩咐泡好一壺茶,還準備在這里守兩三個時辰,卻沒想到這么快便能出來。
楚淵捂著嘴咳嗽。
“啊喲皇上。”四喜公公趕忙將他拉回殿內(nèi),這剛從水里出來,身上也沒擦干,濕漉漉裹著袍子就往外走,西南王也不管著些。
“出去!”楚淵道。
段白月很是配合。
四喜公公替楚淵擦干頭發(fā),又換了厚實一些的衣裳,帶了披風帽子將人裹地嚴嚴實實,方才道:“皇上,回宮吧?”
楚淵只露出兩只眼睛,道:“這是三伏天�!�
“三伏天也著不得涼,明日還要見高麗國主吶�!彼南补苁菆猿�,“就兩步路,兩步路就能回寢宮�!�
楚淵只好扯了扯脖子上的披風,自己出了殿。
段白月正在外頭等,見著后被驚了一跳,這會不會又中暑啊。
四喜公公一邊走,一邊朝西南王使眼色,看到了沒,皇上就要這般伺候,將來可莫要全身濕透就放出來了。
泡過溫泉之后,全身都是松的。楚淵躺在床上,懶洋洋打呵欠。
段白月靠在他身邊。
楚淵道:“回去�!�
“不回。”段白月坦然,“西南王狼子野心,既然能睡龍床,又豈有錯過的道理�!�
楚淵閉上眼睛,拒絕再和他說話。
后半夜的時候,外頭霏霏落了雨,段白月側(cè)身替他擋住一絲冷風,將人整個環(huán)入自己懷中。
他自然知道兩人心意相通,卻也因為心意相通,才更清楚他處境為難。自己遠在西南天高地廣,自是逍遙無束,他卻不同。兩人時常拿朝中老臣調(diào)侃,但那些老臣一旦得知自己與他的關系,估摸著長殿前的石階都會被磕出血。佞臣奸相便也罷了,現(xiàn)如今朝中剩下的,可都是甘為大楚粉身碎骨的賢臣,這江山社稷之所以能固若金湯,缺了哪個老頭或許都不行。若是讓他們以死諫君血濺金殿,莫提百姓會說閑話,外敵亦可能以此大做文章,到那時,只怕有得頭疼。
先前兩人一直躲,但情愛之事,又豈是想躲便能躲得過。
現(xiàn)在這樣很好,卻也或許一生都只能這樣。
段白月苦笑,伸手輕輕捏捏他的臉頰。早知如此,當初便該讓那肥頭大耳的楚瀾去當皇帝,聲色犬馬酒池肉林,大概三天就能氣翻一群死老頭,怎么想怎么舒暢。
“嗯?”楚淵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沒什么�!倍伟自碌�,“繼續(xù)睡�!�
楚淵道:“什么時辰了?”
段白月答:“睡覺的時辰�!�
楚淵也沒多問,重新又沉沉睡了過去,夢里偶爾會咳嗽兩聲,看著更惹人心疼。
天色一點點亮起來,四喜公公在外頭揣著手來回走,快上早朝了,是進去叫還是不叫,西南王還在吶。
楚淵從床上坐起來。
段白月在他身后道:“為何還能自己醒過來?”
楚淵問:“你讓四喜出去的?”
段白月道:“他根本就沒進來�!�
“胡鬧。”楚淵披著衣服下床,“四喜!”
“唉!”四喜公公如釋重負,趕忙小跑進來伺候他洗漱更衣。
段白月倒也沒起,一直靠在床上看著他。
“早朝完后,朕便會率百官前去比武場�!背䴗Y讓四喜替自己整理衣冠。
段白月道:“我自會易容跟隨�!弊源蚰俏蝗~神醫(yī)前陣和日月山莊的大少爺沈千楓成親之后,便時常會訓練一批新的護衛(wèi)送進宮,出現(xiàn)新面孔算不得稀奇。
楚淵點點頭,也未多言,便出門去上早朝。過了陣子,四喜公公卻又折返,手中端來早點,說是皇上特意吩咐的,請西南王慢用。
自然是很貼心,但看著那滿滿一盤的分量,段白月覺得將來或許該找個機會說一下,自己的食量其實并不是很……驚人。
雖說楚國與高麗國素來交好,但比武之事卻也關乎一國體面,誰都不想輸。楚淵上罷早朝之后回來,就見段白月已經(jīng)易完容,完全換了一張臉,但也頗為英俊。
楚淵道:“這樣不行�!�
“為何不行?”段白月疑惑,“能認出來?”
楚淵道:“不能。”
段白月:“……”
那是為何?
楚淵斜眼一瞄:“你當真打算去招親?”
段白月:“……”
楚淵端起桌上一盞茶。
段白月道:“我只是個護衛(wèi)�!边@也能被公主相中?
楚淵皺眉:“快些!”
段白月只好又坐回鏡前,左右看看,往自己臉上貼了道疤。
楚淵道:“還是不行!”
段白月只好繼續(xù)往臉上貼,將自己弄成了一個刀疤臉。
楚淵盯著他仔細看。
“差不多了吧?”段白月苦著臉,“若是這樣都能被看中,那高麗公主也著實是眼光有問題。”
楚淵勉強通過,又道:“你今日只管站著,什么都不許做�!�
“那是自然,難不成還要我歌舞獻藝。”段白月說得利索。
楚淵笑出來。
“還沒說,身子今日緩過來了?”段白月將手掌貼在他額頭,卻被躲開。
“你離遠一些�!背䴗Y道。
段白月問:“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