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若當(dāng)真有用,那雞糞也就雞糞了,甚至牛糞也沒問題!但問題這玩意壓根就是胡編亂造之物,什么用都沒有,還要去爬雞圈,才不去。
看著小徒弟白白凈凈的臉蛋,白白凈凈的衣裳,白白凈凈的靴子,南師父只好自己出門。
云德城內(nèi),百姓都圍在城中樹下看榜文,西南王揮劍斬女妖,簡直就是神話里頭才會出現(xiàn)的故事。城里頭鬧了這么久的鬼,原本大家伙都是人心惶惶,還想著要不要去請個大師前來做法,卻沒想到這么快就解決了問題,自是個個歡欣鼓舞,連帶著各色小話本中西南王的形象,也稍微好了一些。
藍(lán)姬的尸體被停放在府衙仵作房,由于擔(dān)心上頭會有毒物,因此過了一夜便被火化,連骨灰也拌上石灰一道埋入城外亂葬崗,方才放心離去。
半山腰有一個蒼老佝僂身形,一直陰測測注視著這頭的動靜,直到人群散去,才慢慢轉(zhuǎn)身離開。
事件經(jīng)過被寫成折子,遞送到了蘇淮山莊內(nèi)。楚淵只是草草翻了翻,也沒細(xì)看。段白月道:“怎么說?”
“女鬼已除,百姓自然也就安了心,城中又恢復(fù)成了先前的樣子�!背䴗Y道,“連帶著你的名聲也扭轉(zhuǎn)了些�!�
段白月笑:“也算是有些好處�!�
楚淵捶了一下他:“先前還說不在乎這些。”
“不是不在乎,是比起這些身外之物,更在乎你�!倍伟自律炝藗懶腰,“今日身上輕松了許多,想來金蠶線已經(jīng)蟄伏回去了大半�!�
“看出來了。”楚淵涼涼道,“一大早便跟我貧嘴�!必毩艘徽爝不見歇。
段白月挑眉,伸手道:“過來給我抱。”
楚淵將枕頭塞進(jìn)他懷中,自己到桌邊倒了杯水喝。
玄冥寒鐵已經(jīng)恢復(fù)了先前的暗沉古樸,楚淵放下杯子后拿起來,問:“只蘇醒了那么一夜?”
段白月點(diǎn)頭:“沒想到還當(dāng)真是妖劍,險些控制不住它�!�
“追影宮秦宮主的赤影劍,也是妖劍。”楚淵道。
段白月道:“雖都是妖劍,卻各不相同。”
“自然是有區(qū)別的。”楚淵道,“至少人家那把要好看許多�!�
段白月:“……”
“既然壓制不住它,我原本是想替你換一把劍的。”楚淵坐回床邊,“不過聽南前輩說,玄冥寒鐵卻能短暫凍結(jié)你體內(nèi)的金蠶線,似乎又能有些用處�!�
“先留一段時間吧。”段白月道,“到現(xiàn)在也沒弄清楚為何它突然就會蘇醒,按理說睡了千百年,理應(yīng)不會因?yàn)樾⌒∫粋藍(lán)姬就活過來。”
楚淵想了想,道:“那日我不小心,被它劃了一下手指。”
“嗯?”段白月握過他的手,“有沒有受傷?”
“傷口很小,不過劍刃沾了血�!背䴗Y道。
段白月皺眉。
“有關(guān)系嗎?”楚淵問。
“不知道。”段白月?lián)u頭。
“再試一下?”楚淵建議。
“胡鬧,好端端的,為何要割傷自己�!倍伟自碌�,“而且即便當(dāng)真與你的血有關(guān),萬一這晌又醒過來,我可連拿它的力氣都沒有�!�
楚淵:“……”
“妖劍一旦醒過來,想再睡就不容易了�!倍伟自屡呐乃膫�(cè)臉,“更何況我現(xiàn)在尚且不能完全駕馭它,將其魔性都喚醒并不算是好事。先讓它這般渾渾噩噩過一陣子,往后若是有問題,再來找你也不遲。”
楚淵扭頭看了眼桌上的玄冥寒鐵,點(diǎn)頭:“也好。”
段白月握著他的手,過了陣子又問:“可要我將段念與瑤兒留下給你?”
楚淵不解:“留下做什么?”
段白月道:“宮里頭還有一群潮崖人,我原本是想替你解決干凈再走的,只是現(xiàn)在這般狀況,你應(yīng)該也不會答應(yīng)我繼續(xù)留下,卻至少也要留個幫手�!�
“還當(dāng)我是初登基那陣,什么事都要你幫?”楚淵道,“莫說是十幾個潮崖人,就算是東海諸島加起來,對如今的大楚而言,也不足為懼�!�
“干大楚什么事�!倍伟自碌溃拔沂顷P(guān)心你。”
楚淵道:“若要留,我倒是想留下瑤兒�!�
段白月抱怨:“西南府人人都喜歡那個死小鬼,沒想到連你也是。”
“比你招人喜歡多了�!背䴗Y躺在他身側(cè),“自然要喜歡。”
段白月道:“若你喜歡這種,我以后也學(xué)著天真爛漫一些。”
“出息。”楚淵好笑,在他臂彎枕出一個最舒服的姿勢,兩人誰都沒再說話。又過了好一陣子,楚淵才又道:“等處理完潮崖這群人,朝里消停一些了,我便抽空去西南看你。”
“真的?”段白月低頭親親他,“那就這么說定了,可不許反悔�!�
楚淵道:“嗯。”
段白月單臂環(huán)住他,不舍得再松手。
只是再不舍得,為了將來能長相廝守,也要先回西南,養(yǎng)好之后再去找天辰砂。
翡緬國……段白月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四周一片安靜,楚淵問:“你在想什么?”
段白月回神,道:“想將來的日子,除了西南府,還能帶你去何處�!�
楚淵道:“那想出來了嗎?”
段白月看著他:“說說看,你喜歡什么樣的地方?”
楚淵道:“江南�!�
“還當(dāng)你會挑個遠(yuǎn)些的地方�!倍伟自聜�(cè)身撐著頭,“江南,是因?yàn)槿~谷主嗎?”
“不想離開大楚,除了王城,那里是最繁華的地方�!背䴗Y道,“水路陸路四通八達(dá),若是待膩了,想去哪里都方便�!�
段白月失笑:“果真是當(dāng)慣了皇上�!�
楚淵挑挑他的下巴。
“放心,將來定然不會讓你洗米�!倍伟自路韷鹤∷�,“什么都我來做。”
“躺好睡覺�!背䴗Y拍他。
“不要。”段白月在他脖頸邊蹭。
楚淵道:“精蟲上腦�!�
“吃了這么多天苦,多少也要給些甜頭�!倍伟自碌溃胺駝t多可憐�!�
楚淵扭頭躲開他:“至少先等到金蠶線重新蟄伏回去�!�
段白月道:“那我便也該回西南了�!�
楚淵:“……”
“一分開就是三年。”段白月道,“就算一回頂一年,你也還欠我三……唔�!�
楚淵捏著他的嘴。
段白月費(fèi)力道:“為何不是直接親上來?”
楚淵松開手:“嗯,不親�!�
“此等占便宜的事,當(dāng)真不做?”段白月提醒,“親的那個人比較占便宜�!�
楚淵拖過一個枕頭,把他的臉擋住,卻也沒有制止對方越來越放肆的動作。
畢竟當(dāng)真是……三年。
先前也就罷了,可如今兩人早已互許終生,莫說是三年,就算是三天分別也不愿。
從小到大,他都知道自己是父皇最寵愛的皇子,也知道想要太子之位的人不止自己一個。所以早就習(xí)慣了高高在上,習(xí)慣了攻心算計,也習(xí)慣了有事自己解決,從不指望能有人施以援手,除了他。
有過擁抱在一起的溫暖感覺,誰還會想要孤獨(dú)一個人�?善约翰皇切¤�,不是逍遙自在的九王爺。既然爭得了江山,便要替社稷萬民負(fù)責(zé),自己頂多等他三年,他卻要等自己二十年。算起來自打兩人相識,占便宜的人似乎一直就是自己。
“疼了?”看他眼眶泛紅,段白月猶豫著停下動作。
楚淵搖頭,手臂環(huán)住他的脖頸,翻身將人壓在下頭。
段白月問:“仗著我沒力氣,要造反是不是?”
楚淵笑:“嗯�!�
段白月握住他的腰肢,繼續(xù)先前未完的魚水之歡。
楚淵下巴抵在他肩頭,睫毛在燭火下投下美好陰影。
最后一個瞬間,段白月低頭吻住他的雙唇,將所有聲音都堵在了纏綿里。
后半夜的時候,兩人相擁而眠。彼此體溫相互傳遞,手指也扣在一起。
第二天清早,段瑤在廚房吃完早飯,回小院就見南摩邪正在鼓搗那堆雞屎,于是臉色一白,轉(zhuǎn)身往回走。
南摩邪抖抖胡子,真是個小娃娃,這就受不了了。說難聽了是糞,說好聽了可是雞矢酆,老祖宗傳下來的藥。曬干加上朱砂,紅艷艷的,總算與所謂“天辰砂”有了幾分關(guān)系。
南摩邪松了口氣,將粉末裝入一個華貴的小瓷瓶中,方才拿著去找小徒弟。
段瑤滿臉嫌棄,將小瓷瓶裝入自己懷中。
南摩邪問:“可記得到時候要怎么說?”
“自然是記得的。”段瑤點(diǎn)頭,只要你別讓哥哥當(dāng)真喝這見鬼的玩意,那么一切好說�!�
南摩邪放了心,回到住處后,又到隔壁小院看了看。
楚淵恰好推門出來。
“皇上�!蹦夏π摆s忙行禮,又問,“我那徒弟怎么樣了?”
“精神好了不少�!背䴗Y道,“前輩可要進(jìn)去看看?”
那還是看看吧,畢竟是徒弟。南摩邪拍拍手,剛才跨進(jìn)小院,屋里就傳來“嘩啦啦”一陣碎裂聲。
楚淵臉色一變,轉(zhuǎn)身推門沖進(jìn)去。
段白月正扶著桌子咳嗽,地上有一攤刺目鮮血,以及不慎打碎的茶壺。
“怎么了?”楚淵上前一把扶住他。
南摩邪也受驚不少,按理說過了這幾日,金蠶線也就差不多該回去了,怎么現(xiàn)在看上去反而還更嚴(yán)重了些。
段白月擺擺手:“無妨,金蠶線又醒了一回�!�
楚淵將他扶到床上,又彎腰替他脫了鞋靴。
趁著這片刻時間,段白月迅速向南摩邪使了個眼色。
南摩邪會意,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試了試脈相,道:“如此怕是不行,為師替你療傷�!�
段白月點(diǎn)頭:“也好,多謝師父�!�
“可要我?guī)兔�?”楚淵問。
南摩邪與段白月一道搖頭。
“去隔壁等會吧�!倍伟自碌�,“扎幾針就會好,用不了多久�!�
楚淵點(diǎn)頭,也未多想,替他擦了擦額頭冷汗后,便起身出了門。
一直等到屋門被關(guān)上,段白月方才趴在床邊,吐出了一口鮮血,紅中帶黑。
南摩邪大驚失色:“你中了毒?”否則單單靠著金蠶線,遠(yuǎn)不至于吐出如此顏色的淤血。
“先前沒發(fā)現(xiàn),剛才想去桌邊喝茶,卻覺得有些不對�!倍伟自�?lián)u頭,“這回不是金蠶線,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見他臉色蒼白,南摩邪抬手拍在他胸口,緩緩過了些真氣給他。待到呼吸平緩后,方才取過銀針替他檢查傷勢。
脫掉上衣之后,后背一片青黑,再看掌心,也隱隱泛出青黑色的紋路。
段白月猜測:“菩提心經(jīng)?”
南摩邪道:“尸毒。”
……
段白月道:“西南府的人,也會中尸毒?”
“自然不會是一般的尸毒�!蹦夏π暗�,“是藍(lán)姬。”
“怪不得�!倍伟自虏亮瞬磷爝呇E,苦笑,“還說她怎么會白白來送死�!�
“天剎教已毀,容貌已毀,她自然不會甘心。”南摩邪道,“單打獨(dú)斗不是你的對手,便只有同歸于盡,自己替自己報了仇。”
段白月問:“尸毒要如何解?”
南摩邪道:“尚且不清楚是何物所制,你需得馬上隨我回西南冰室練功,片刻也耽誤不得�!�
段白月道:“云德城距離西南路途迢迢,師父確定我現(xiàn)在這模樣,能堅持到數(shù)月后?”
南摩邪道:“不確定�!�
段白月:“……”
南摩邪道:“所以要先將你封住,回西南再拆開慢慢解毒�!�
段白月頓了頓,試探:“裝進(jìn)缸里嗎?”
南摩邪拍了一把他的腦袋:“裝進(jìn)缸里的那叫咸菜�!�
段白月道:“師父下回出手可以再輕一些�!痹揪皖^疼,再打一巴掌,簡直要炸開。
南摩邪道:“用白玉蠟封。”
段白月道:“也并沒有比缸更好。”甚至還不如缸,至少聽著尚且能呼吸。
南摩邪嘆氣:“此事絕非兒戲�!�
“我自然知道�!倍伟自滦πΓ缴行┥n白,“見師父愁眉不展,說些胡話逗趣罷了,毒已經(jīng)中了,唉聲嘆氣也沒用,師父也不必憂心�!�
“這段路,你可要挺著撐住�!蹦夏π暗溃盎亓宋髂媳�,一切好說�!�
段白月點(diǎn)頭:“好�!�
“為師先替你將內(nèi)力滌清一回�!蹦夏π暗�,“將毒物能帶出來多少,就先帶出來多少�!�
段白月答應(yīng):“好。”
屋外,楚淵也沒回房中,一直坐在石桌下等。足足過了兩個時辰,屋門方才被打開。
南摩邪扶著腰出來,頭暈眼花。
“前輩�!背䴗Y攙住他,“怎么樣?”
南摩邪道:“這回的金蠶線有些兇�!�
“所以?”楚淵擔(dān)憂。
南摩邪道:“讓他多睡一陣子吧,然后便啟程回西南。雪凌山上的冰室是段家人自小練功的地方,有靈氣,又有藥石為床,會事半功倍�!�
楚淵道:“此地距離西南,尚且還有數(shù)月路程�!�
南摩邪道:“先假死即可。”
“假死?”楚淵不解。
南摩邪道:“假死之后,便能在路上多耗幾個月�!�
楚淵只有點(diǎn)頭。
“我先去山下抓些藥。”南摩邪道,“人已經(jīng)睡著了,怕是一時半刻不會醒,卻也不必?fù)?dān)心,有他睡著便是�!�
楚淵點(diǎn)頭:“多謝前輩。”
南摩邪轉(zhuǎn)身出了小院。楚淵推門走進(jìn)內(nèi)室,就見段白月果真正在沉睡,或許是因?yàn)榉讲攀芰送闯�,臉色比起前幾,另一只手旋即拿下背上弓箭,三支箭羽帶著火星穿過大網(wǎng),只是一眨眼,便已有一道沖天火光在半空燃起,將周圍黑霧也映照出金紅。
段瑤對自己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