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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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不戰(zhàn)
第二日,云禎仍是去了南書房絞盡腦汁完善他的策論。
姬冰原處理朝政后,下午便帶著云禎在南書房里,以山河地理圖為棋盤,將昔日平定北原的好幾場大戰(zhàn)都模仿著演了一次,其中一次正是定襄長公主大獲全勝的戰(zhàn)役柳城之戰(zhàn),這是一場值得大書特書的攻城戰(zhàn),說起來都是定襄長公主和當時的太子姬冰原奠定榮耀的一戰(zhàn)。
姬冰原讓云禎代表定襄長公主這方攻城,他代表偽朝守城,讓云禎來攻。
云禎試著攻了幾次,沒想到姬冰原卻將城給牢牢守住了。
這讓云禎好勝心大起,絞盡腦汁,出盡百寶去攻,卻不料被姬冰原從江邊派著一支隊伍從后包抄,將他的隊伍火攻給全殲了。
他大喊:“怎的還可以這樣?!”
姬冰原道:“事實就是這樣,柳城一戰(zhàn),我們攻下后,第二日便在河關(guān)查獲了理寧城過來救援的隊伍,他們帶了大量的硝石火箭,當時正是冬日,你母親帶的那支隊伍正是在山谷中駐防,火攻的確是攻擊力最大的策略,只差一天而已,你母親必敗無疑�!�
“事后我們?nèi)巳硕颊f是上天庇佑�!�
“但無人知道我們?yōu)榱丝旃ハ聛恚冻隽硕嗌俅鷥r,前鋒營那一仗全數(shù)戰(zhàn)死,中軍營只余一半,我是那一仗腿上中的箭,你母親那次以后身體也落下了病根�!�
云禎驚呆了,看向那靜默著的山河城郭,姬冰原淡淡道:“朕那時候就想,等以后能過上太平日子,朕希望一輩子都不要再打仗了�!�
“朕真的打夠了�!�
外邊丁岱過來悄聲道有內(nèi)閣大臣求見,姬冰原轉(zhuǎn)頭道:“去文心殿,朕這就過去。”
他按了按云禎的肩膀:“你自己玩,朕過去議事�!�
云禎連忙彎腰行禮送他,姬冰原走了出去。
云禎手里捏著象征士兵的棋子,看向那山谷,所以那一次如果一不小心,母親在谷里出了事,就沒了今天的自己吧?
母親身體不好,早早就沒了,想來也是當初戰(zhàn)爭時落下太多的傷痛。
戰(zhàn)爭不僅僅意味著榮耀和功勛,背后其實是無數(shù)的犧牲和傷痛。
他正出神,章琰走了進來,看到他笑道:“一直說皇上在南書房,又誰都沒召,我就猜是侯爺在�!彼戳搜凵酱颈P里,一眼就看出來了:“是在和皇上推演嗎?柳城之戰(zhàn)?”
云禎道:“是啊,我攻皇上守,他從江邊偷了支隊伍來火攻把我給全軍覆沒了�!�
章琰笑了:“皇上也太欺負人了。”
云禎道:“皇上說當時的確只差一天,敵軍的援軍就到了�!�
章琰道:“沒錯,但我們也有防守,未必就一把火就能把我們?nèi)珰灹�,是你太輕敵了�!�
云禎道:“也還是很險�!�
章琰道:“哪一場不險呢?每一場戰(zhàn)斗都很險,正因這種行走在刀鋒上的刺激,取勝以后得來的勝利才分外甜美�!�
云禎看了他一眼,章琰笑道:“侯爺不習慣?”
云禎道:“你和皇上不一樣,你渴望勝利,他期待和平�!�
章琰點了點頭悄悄道:“皇上從前少年領(lǐng)軍,儲君之時學的都是仁術(shù),心很軟,打完仗會悄悄落淚,都是你母親安慰他。后來打了幾次仗,才開始強勢狠心起來,畢竟不狠,死的就是自己啊�!�
云禎張大了嘴巴:“不會吧!”太難以想象了!現(xiàn)在姬冰原這樣又硬又強勢的,大臣們懼怕他得很,原來之前殺敵也是會哭的嗎?
章琰嘿嘿了聲:“可別說出去。”
云禎想到剛才皇上沉默苦澀的話,也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問章琰:“章先生,和北楔這邊的戰(zhàn),能避免開戰(zhàn)嗎?”難得這天下太平,就不能不打嗎?
章琰奇道:“誰說要開戰(zhàn)?北楔如今是年僅六歲的幼主元釗,胡太后與長廣王輔政,他們自顧不暇,哪有閑暇來招惹我們�!�
云禎嚇了一跳:“那之前不是說北邊不穩(wěn)嗎?”
章琰又看了眼他:“之前是不大穩(wěn),老王去世,胡太后得了長廣王支持,扶了幼主繼位,但至少最近幾年是不忙的�!彼α寺暎骸笆悄愫突噬险f,說我說的北邊不穩(wěn)嗎?我想了許久我什么時候同侯爺說過。”
云禎沒想到皇上還會去問章琰,連忙嘿嘿一笑而過,又追問:“那萬一幼主什么出點什么事呢?”
章琰道:“權(quán)柄在胡太后和長廣王手里,他們自然會扶起另外一個,且又換幼主的話,局勢越發(fā)不穩(wěn),怎會來找我們麻煩?”
云禎茫然了,那到底是為什么北楔要大舉侵略大雍呢?他回憶著,記得第二世的時候,北楔的主將正是長廣王之子,仍然也還是小皇帝當朝啊,只是胡太后還在不在?一個女子,沒聽人說過……
章琰看他的神情微微一笑:“為什么你就一定要認為他們會來打我們呢?目前看來兩國關(guān)系還不錯。”
云禎想了一會兒道:“若是幼主漸漸大了,開始有自己的想法,或者胡太后和長廣王之間有了矛盾……”
章琰道:“那他們應(yīng)該要先解決國內(nèi)的矛盾。”
云禎忽然靈光一閃:“如果他們已經(jīng)解決了呢?說不準長廣王把胡太后殺了,自己控制了幼主……”
章琰沒有笑他,也一本正經(jīng)道:“若是這樣,自然也是有法子的,一是和親,宗室里擇一宗室女,封為公主嫁給幼主;二是行間,派間者過去,摸清楚政局,適當時候干預(yù)、刺殺關(guān)鍵人物;三是威懾,就是我們要想法子讓對方看到我們足夠強,讓他們不敢招惹。三者可以同時進行�!�
云禎輕輕啊了一聲:“那個小皇帝才六歲,就和親?”
章琰道:“事實上,去年胡太后就派了使者過來替元釗求親了�!�
他看了眼云禎滿臉不贊同的神色笑了:“皇上沒同意�!�
云禎怔怔,章琰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得出就想,想不出就放一放,天下形勢,隨時變化,我們隨勢而為就行。皇上不過是考考你,你真不要太擔心了。”
可是北楔族最后真的開戰(zhàn)了啊。云禎張了張嘴,沒說話。
晚膳前,云禎問了姬冰原。
“和親?是有這事,朕沒準�!奔П溃骸昂陀H公主,人選太重要,非大智大勇,忠義雙全的女子,送過去也只是白白送死罷了,又是幼主,一旦北方政局有變,和親公主就是第一個祭品,實不必如此犧牲�!�
他垂眸看了他一眼,眼里帶了笑:“你很用心,只是天下像你母親這般的女子,實在是少,宗室之中,幾乎不可能找到�!�
云禎問:“那如若對方政局有變�!�
姬冰原說了和章琰一模一樣的話:“隨勢而為,盡力即可�!�
云禎睜大了眼睛,姬冰原笑了:“從前我們打仗那會兒,朝不保夕,每一場戰(zhàn)斗都抱著必死的決心,防患于未然是對的,但有些事情非人力所為,只能是盡力即可�!�
云禎有些失落:“臣知道了。”
姬冰原卻意味深長說了句:“不過,站得越高,看得越清楚�!�
第57章
話別
后日就要出發(fā)去泰山祭天了,晚上青松忙著收拾東西,云禎雖然一貫不管這些小事,但也還是問青松:“我讓府里把我常用隨身的東西送來?”
青松道:“噯唷哪里還用爺操這個心!奴婢早就讓人去問過羅長史,把您慣用的收拾了些,其余大部分宮里都有,皇上還專程交代了內(nèi)務(wù)所這邊備辦好,您只管放心吧�!�
云禎道:“哦,對了那我府里可有什么消息嗎?”
青松道:“沒什么消息,就定國公府上有管家來問過您什么時候回府,大概是朱五公子想見見您吧,不過也說了沒什么大事兒,等您回府再說�!�
云禎想了下道:“左右宮里也沒什么事兒,明兒我先回府看看,也交代幾句。”
青松笑道:“羅長史在,您擔心什么呢�!�
云禎不說話,他其實是想去看看朱絳,皇上這幾日的態(tài)度,他影影綽綽看出他的意思了,他應(yīng)該不會放他去戍邊,但是他不明面駁回,只是這么曲里拐彎地給他講道理,給他鋪墊,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心里是有觸動的。
皇上待自己好,自己自然也不能不識好歹了,祭天一去來回十幾天,也不知道朱絳什么時候走,說不準回來朱絳都走了,自己卻是還有些事情要交代朱絳。
他打定了主意,第二日果然早膳就和皇上稟報了,要回府看看交代些事情。
丁岱在一旁幾乎屏住了呼吸。
姬冰原倒是波瀾不興:“去吧,來回一次也不少些時間,該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北咳温毜淖嗾堖在案上壓著沒批呢,丁岱雖說算得上會看臉色了,但還是欠些老成。
云禎興興頭頭用了早膳,恭送姬冰原去上朝,自己便回了昭信侯府。
長史羅采青過來和他匯報了一番,果然諸事妥當,云禎放了心,轉(zhuǎn)頭卻去找了老蘭頭來。
老蘭頭將鏢局最近的一些事匯報了,又低聲道:“侯爺,最近我們在淮南那邊的行事,有幾次我覺得不干凈,但似乎有人在替我們抹平首尾,我開始以為是巧合,后來我故意留了些把柄,果然后來回去看又被人收拾了�!�
云禎一怔,看向老蘭頭:“是誰盯上我們了嗎?”
老蘭頭苦笑了下:“我猜是龍驤營的人,行事手法像,想了下也對,侯爺您又是賣寶石又是開鏢局的,你天天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若是龍驤營沒覺察那才是失職了�!�
云禎耳根微微一熱,想到這些日子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弄鬼,原來皇上看的清清楚楚,卻也不說,只由著他胡鬧,他低聲道:“應(yīng)該是皇舅舅知道了,怕我們做事不干凈,便讓高大人他們替我打點干凈,本來也不是什么欺君罔上的事,罷了�!�
老蘭頭松了口氣:“那就好,我開始還擔心皇上疑你,畢竟這可是私蓄兵馬,私藏武器,嚇得我好些日子沒睡安穩(wěn),后來想了下不對,既然都能替咱們抹了,又沒怎么掩飾龍驤營那些武器和行事手法,想來并不怕咱們知道,如今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
云禎微微一笑:“老蘭頭您別怕,皇上若是想猜忌我,什么法子沒有,何必費心找這么多理由——他也不是那等人�!�
老蘭頭點了點頭:“那是,這不是怕人坐在那位子上久了,人會變嗎。”
云禎微微出神:“皇上——大家都離他太遠了,人人都覺得他應(yīng)該變,其實他至始至終都是那樣的人吧�!�
他回過神來繼續(xù)交代老蘭頭:“朱絳那邊兵部有任命下來了沒?我想過了,等他任命過來,你看在哪里,就去那里開個鏢局分局來,讓方青索過去主管,他擅長釘梢和消息打聽,到時候他要全力協(xié)助朱五,另外,我得挑個小子去朱五身邊跟著他,方便聯(lián)絡(luò)。你看看這些孩子們哪個得用些的,挑幾個人選給我看看�!�
他想了下,老蘭頭道:“這不是現(xiàn)成的嗎?令狐翊啊,他不是和方路云熟,我聽說方路云要跟著朱五公子一同去的�!�
云禎想了下道:“令狐翊……我原本有安排,但,我問問他的意見。你再多挑幾個,也問問他們的意思,愿意去的,月例都翻倍,將來脫奴籍,若是有軍功,必有他們的前程在�!�
老蘭頭笑道:“哥兒真是想太多了,我透出點風去,愿意去的人不會少,只是得選機靈得用的便是了。”
云禎點頭讓老蘭頭去辦了,自己回了書房,看到令狐翊在書房里伺候,便問他:“朱五公子要去戍邊了,我從泰山祭天回來,即刻也要去西山大營那邊任職,到時候書房這邊用的也少,幾個小子我讓他們?nèi)ジ_采青去辦事聽用了,也能學些東西,但是你這邊我問問你的意見,一是去朱五公子身邊戍邊,我需要個伶俐的聯(lián)絡(luò)人,當然不止你,我還多派了幾個,方路云也去戍邊;二是去章琰那邊伺候他,青衣軍師名滿天下,你又有神童之名,跟在他身邊能學到多少算你的本事。”
令狐翊抬頭看了他一眼:“我選章先生�!彼紱]有想到他做出決定這樣快,甚至害怕云侯爺直接決定了讓他去戍邊。
云禎一笑:“聰明人�!�
令狐翊臉色卻漸漸漲紅了。
云禎敲了敲桌子:“不用難過,選最好的路沒有錯,你們誰都沒有錯�!绷詈串敵醵寄鼙患阉匕l(fā)現(xiàn),放在身邊作為智囊,給他機會,他一定能綻放光彩,但方路云是他心頭的結(jié),能不能越過,看他自己,雖然他也不知道上一世,上上一世他們最后都如何,想來也都不怎么樣。
因為一開始想走的路就不一樣。
外邊有人傳話:“定國公府朱五公子來了,求見侯爺�!�
云禎道:“讓他進來吧�!庇謱α詈吹溃骸安挥媚闼藕蛄耍慊厝蕚湎掳��!�
令狐翊低頭應(yīng)了,走了出去,走出書房外邊等著,果然看到朱絳帶著方路云來了,他也留了方路云在外邊伺候,自己進了書房。
他抬眼去看方路云,他又長高了許多,精悍結(jié)實,和從前一樣沉默。
方路云看他在看他,說道:“我過幾日就要和朱公子去戍邊了�!�
令狐翊看了他一眼,忽然想告訴他自己的選擇:“侯爺問我,是否愿意跟朱公子去戍邊,他需要幾個人去幫忙,也方便通消息,如果不愿意,他準備送我去章琰身邊當差�!�
方路云卻沒有急著問他的選擇。
他心里一陣快意:“我選了章先生�!�
方路云點了點頭:“青衣軍師,才學過人,你跟在他身邊,會有出息的�!毖劾飬s帶了絲笑意。
令狐翊冷哼了聲,方路云總算換了口氣:“對不起。”
令狐翊裝作聽不懂:“對不起什么?是我對不起你,把你好好的前程壞了,祝你以后青云直上,早立功勛,你放心,我在京里,不僅會照顧我娘,乳母那邊我也會照顧的�!�
方路云笑了下:“我知道,只是說一聲對不起,不過,不是侯爺說的那樣,讓你更遭到其他人的敵視和排擠的�!�
令狐翊臉色火辣辣地感覺到了難堪和對過去自己軟弱的憤怒:“是不是都不重要了!”
方路云一笑:“確實不重要,只是讓你不要那么難受罷了——我的確別有用心,侯爺也沒冤枉我�!�
令狐翊轉(zhuǎn)過眼看他,兩只眼睛仿佛點燃了火一般:“什么別有居心!”
方路云笑道:“那些也都不重要了,你好好的就好。”
令狐翊轉(zhuǎn)頭拂袖就走。
方路云凝視著他的背影,垂下了眼簾。
書房里朱絳和云禎感慨:“我就知道皇上不會放你的,不過你也別擔心我�!�
“說什么辛苦呢——你知道嗎,這兵部的任命還沒下呢,我祖父在府里大動干戈,已點了幾百號人給我做隨從,小廝書童仆人軍奴等等上百人,護衛(wèi)又弄了幾十號人,我這才知道為什么軍中也厭惡我們這些勛貴的二世祖,這樣從軍,那比外邊那些真刀真槍一步一步爬上來的將領(lǐng),那簡直是諷刺,哎。”
朱絳搖著頭只是笑:“但是祖父說了,哪家子都是這樣的,莫要說我們這等人家,便是文官,但凡有些家世的,去哪里任職不是仆從如云,等到我過去報到安置后,還要派好些家人和仆婦過去方便使喚�!�
云禎道:“是這樣的,正要說,我也有幾個得用伶俐的小廝給你用,你也莫要推拒,主要是方便通消息,另外我讓羅長史那邊也包了不少東西給你,無非也是那邊難買得到的紙筆之類的東西,其他都還罷了。只一樣,那邊缺醫(yī)少藥的,因此我打發(fā)人包了不少常用的成藥,還有治傷的上好傷藥給你,另還有些我們府里自治的,以前我母親用了都說好用的,你只管帶上,另外還有些兵書,練兵之策,攻守城之類的書籍,還有些邊陲用得上的一些手抄本,你都帶上。”
他靠近朱絳低聲道:“我從宮里抄出來的,都是九邊的戍所、關(guān)防的一些防衛(wèi)、守關(guān)將領(lǐng)的東西,外邊不好找的,你有空仔細揣摩揣摩,可莫要再和從前一般渾渾噩噩的了�!�
朱絳聽他如此說,心窩里一股熱氣直往上沖,眼睛一熱,握住他的手道:“好兄弟,我到了那邊,一定給你寫信。”
云禎擺了擺手:“無事,你家老太爺可是有名的福將,希望你也逢兇化吉,遇難成祥,平平安安,凡事莫要貪功了。”
朱絳死命忍住自己的眼淚,笑著道:“好,你也要好好的。”
沒了我把你往歪路帶,有皇上看著,吉祥兒你一定會過得比以前更好的。
第58章
祭天
在宮里祭過宗廟,上告祖先后,姬冰原帶著文武重臣、朝廷貴戚、外邦客使數(shù)百人,一并往泰山祭天,天子鑾駕出行,儀仗自然極為隆重,再加上重臣來使們的車駕,護衛(wèi),千乘萬騎,浩浩蕩蕩而行,實在是蔚為壯觀。
昭信侯自然有專門的車駕在規(guī)定的序列里,但其實是空著的,姬冰原早把他召去鑾駕那里一路同行。
皇上的御輿自然是又寬大又穩(wěn)當?shù)�,看起風景來也十分愜意,但姬冰原召他來,卻不是讓他看風景的。只拿了書來,一本一本抽查云禎的背書情況。
云禎自然是背不熟的,但路上這可是時間多了,姬冰原也沒責罰,倒是耐心地一遍一遍給他講了,講完以后,看云禎這滿臉苦色的,倒也不逼他了,換了個法子,卻是拿了史書來說給他聽。
這個倒有些意思了,云禎雖說也略知一二,但姬冰原講得好呀,許多史書上一筆帶過的,他卻能說出好些個詳盡典故來,有時候也會召了章琰來一起講講,章琰為人博學多才,又詼諧有趣,說起典故和地方傳說來,也是一套一套的,聽得云禎也興致盎然起來。
這樣說說笑笑,一路上也將歷朝史書簡略過了一通,云禎這下也對姬冰原五體投地:“皇上,您怎么這般通曉史書,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
姬冰原笑了:“從前行軍路上無事,也就是這樣反復(fù)誦背下來的——行軍打仗需要知道的知識多著呢,你若不學,連輿圖都不會看,天文地理那是必須要懂的,否則荒原上帶著隊伍走迷了路,那是要貽誤軍情的�!�
云禎肅然起敬:“行軍路上,那可只有累了,還讀書,得多累啊�!�
姬冰原道:“讀書才懂道理,明兒我再給你說說這泰山一代的地理風物人情,這般才叫做行萬里路讀萬卷書,不然你就是過來爬個山,吃點好玩的,看看美景,回去以后和沒來過一般。”
云禎看向他,滿臉凄苦:“皇上,難道到了泰山,我還要先讀過關(guān)于泰山的史書典故、地理人情、軍事關(guān)防,然后還要寫上幾首關(guān)于泰山祭天的詩文,這才算沒白來嗎!那我寧愿不來了!”
出來玩兒不就是要開開心心的嗎!
皇上這樣過日子,多辛苦�。�
章琰已經(jīng)哈哈大笑起來,早已忘了這是御前:“怎的和長公主一模一樣!當初長公主也這么說,出來玩還用帶腦袋?自然是怎么痛快怎么來。”
姬冰原也失笑,摸了摸他的頭,一改從前那種讓他學習的時候說一不二的強硬作風,難得解釋了句:“朕平日沒什么時間教你,難得如今有空,就多教教你,你母親那是不得已,你如今錦衣玉食,若是還不學無術(shù),那是做不了什么大事的,你如今年紀還小,這習功課,養(yǎng)成習慣以后,那是自然而然的事,也會讓你感覺到愉快的�!�
云禎聽他這么溫言解釋,忽然臉一紅,低聲道:“道理我知道的,皇上說得也很好,我愛聽的。”玩了幾輩子,讓他定下來讀書實在太難了!皇上日理萬機,還這么變著法子費心教他,他若是再不用心,也實在不成器了。
章琰忽然正色道:“是臣未盡心教導(dǎo)侯爺,皇上如此說,臣愧悔無地。”從前他若是能和皇上一樣多用些心,從小扳起,侯爺本性如璞玉一般,自然是極有出息的。
云禎吐了吐舌頭:“噯,都是我頑劣,章先生別自責了,我都還記得您讓我背書,我瞎背一氣,還把你寫了好久的稿子給弄花了,母親還罰了我,后來您太忙,母親覺得大材小用了,才不讓您教我了吧。”
章琰感慨起來,少不得繪聲繪色述說了一番云禎從前的頑劣和大長公主的寵溺來:“我給長公主告狀,長公主先拿了吉祥兒來呵斥他,靠墻站好,捧起戒尺來!等我看了你功課怎么罰你!然后她拿了吉祥兒的功課來看了下,轉(zhuǎn)頭居然對我說:章先生!我看這寫得挺好��!不用罰了吧!比我寫得好多了!”
姬冰原笑了,云禎也笑得打跌:“對,母親每次看我的字都說,挺好挺好,這不是都背出來了嗎?這還不行?我兒就是聰明!父親就說,還小呢,長大了就好了,我小時候也什么都不懂,后來長大了開竅了,讀什么都會!吉祥兒是我的孩子,天賦能差到哪里去。打小我每次聽父親母親說話,總覺得我自己特別聰明,天賦聰穎,可自信了。”
姬冰原微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其實你父母也沒說錯,吉祥兒天資聰穎,好好琢磨,必成大器�!�
云禎被他這突如其來一夸,臉色漲紅,心中忽生羞恥,覺得重生了仍然這般不懂事的他大大配不上皇上這般夸獎,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這日之后云禎之后果然認真許多,不再似從前仿佛嘗苦藥一般,教過的很快就能背了下來。
章琰在一旁看著皇上這一手,心下也不得不嘆服皇上教導(dǎo)有方,要知道小侯爺小時候,那是多難教!云探花自恃才華,寵溺偏寵孩子,長公主則于學問上一竅不通,看到孩子能寫個字就歡喜得不得了,對孩子要求極其低,加之軍務(wù)繁忙,偶爾管束幾句,最后也都不了了之。眼見著兩口子寵溺無度,孩子在府里長成個實實在在的紈绔兒,他也就撒手不管——沒想到這孩子到底還是在皇上手里扳回來了。
眼見著就到了泰山腳下豐高縣的行宮宿下,按古禮齋戒七日。
白日除了在此召見魯?shù)氐姆�、三州的郡守、按察使、布政司等地方大員以外,閑下來的時間,姬冰原果然又拿了泰山歷代封禪的帝皇祭文,歷朝歷代名儒大家寫的詩文來,仔仔細細教了云禎一遍。
到第六日凌晨,天色還漆黑,他卻是被青松給叫醒了,只說是皇上有召,一群內(nèi)侍上來服侍他換了身輕便的袍服輕靴,簇擁著他出來到了膳房。
云禎果然看到姬冰原也換了一身利落簡便的玄色便服,身軀頎長英偉,顯出了與平日里帝王巍然儀范截然不同的英拔神采來,他不由眼前一亮:“皇上這是要去哪兒?”
姬冰原道:“明日祭天正禮,一祭就是三天,到時候人多,各種繁禮縟節(jié),封禪臺也沒什么好看的,今夜朕先帶著你去登頂看日出去。”
云禎喜不自勝,果然和姬冰原簡單用了些早膳后,便出來騎馬一會子果然到了山腳下,濃重夜色中山影巍然,見山道兩側(cè)早已站著許多龍驤營的護衛(wèi),為著祭天早已封山清道,四下里靜謐一片。
姬冰原翻身下來,帶著他果然一路從山道往上攀登。
漆黑山路上,他們兩人一前一后,埋頭登山,護衛(wèi)前頭舉著火把替他們開路照明,云禎偶爾抬頭看到深藍色天頂上幾顆發(fā)著微光的星,山上空氣清冷,只聽到自己呼吸聲和他們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