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姬冰原又看了他幾眼:“所以你看不順眼他?”
云禎使勁給姬懷素穿小鞋:“假的就是假的。他連您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
姬冰原忽然心懷大暢:“朕看他政事嫻熟,言談安靜沉穩(wěn),人情練達(dá),辦事實(shí)心,最難得年紀(jì)還輕。”卻是安心要聽聽云禎還能如何夸自己。
云禎心中警惕,不余遺力抹黑:“臣和他去治河,他每一條政事舉措,都是冷冰冰的數(shù)字和政績,他想的不是那些餓殍遍地的饑民,他只會用最快最有效的方式堵住決口,做出成效,官民在他眼里都是工具�!�
”皇上,臣跟著您多年了,自幼就聽您和母親議事,您固然觀大局,卻也顧全小民,臣聽說您當(dāng)初為保全一村居民,寧可換不利于自己的地方攔截開戰(zhàn)。他在您跟前偽裝得很好,但是您只要找找他從前的奏折來仔細(xì)看看就知道了,明明有更緩和但很麻煩的辦法,他卻總是采用最苛刻酷烈卻最有效的辦法�!�
“所以,你不贊成他為儲君?”姬冰原忽然問。
云禎毫無防備,正說得暢快,隨口到:“他若為官,定為酷吏,他若為君,必為暴說到這里,云禎忽然反應(yīng)了過來,背上出了一身冷汗,連忙下跪:“臣妄議了,請皇上降罪�!�
姬冰原看了他兩眼:“起來吧,你繞這么大圈子,不就是希望朕不要立他為儲嗎?”
云禎尷尬,姬冰原想了一會兒道:“太平天下,需要仁君,但若天下大亂,仁君就太過軟弱了,需要一個能夠堅(jiān)定地站在百官前,快速壓服各方,集中力量平定亂世。人非圣賢,時勢造英雄�!�
云禎心下明白,想來這就是姬冰原前世選了姬懷素的原因,但他還是笑道:“難道現(xiàn)在不是太平盛世?”
姬冰原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明明也一直對北邊有隱憂,卻為了抹黑姬懷素,仍是睜著眼睛粉飾太平,忍不住笑了:“行了,左右一時半會也不著急,卿既不喜歡,朕就再看看好了�!�
云禎卻知道等北楔亂起,御駕親征的時候,立儲君就變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沒有太子監(jiān)國,國本即動搖。如今姬懷清看起來不太行,出挑的竟然只剩下姬懷素了。他嘀咕道:“皇上,前日您不是問我想去哪兒辦差嗎?臣想去兵部�!�
姬冰原已經(jīng)有些適應(yīng)他這天馬行空的思緒,笑了下:“兵部不合適,兵部仍受內(nèi)閣節(jié)制,你去那邊,繁文縟節(jié)瑣碎事務(wù)很快就能讓你煩得來找朕,若是和內(nèi)閣起了沖突,朕還要費(fèi)勁調(diào)解,到時候可就不像這次這樣,河間郡王主動退讓開脫了,你可知道,內(nèi)閣丞相們,各個看著就像個老頭兒,等你真的侵犯到他們的權(quán)力,那可真是不見血不死人不到底的。”
姬冰原微微感慨:“朕花了多少年,才搞了個軍機(jī)處,才能略微做一些朕想做的事,便連為君,也不能隨心所欲的。歷朝歷代,政斗那都是血流成河的。你去了那邊,成了眾矢之的,那些齷蹉瑣碎手段,不到幾日就能讓你犯下朕都護(hù)不住的罪過。文臣鐵筆如椽,朕雖不懼史書,卻也不敢輕易觸犯啊。”
云禎震驚看向了姬冰原。
姬冰原微微一笑:“如何?想不到皇舅舅也不是萬能的吧?”
云禎忽然眼圈紅了:“不是,臣是心疼皇上,皇上您太難了�!�
姬冰原心中一軟,倒有些后悔,大概是今日聊得太深,竟然忍不住在這孩子跟前泄露了一絲軟弱來。他笑道:“長公主留下你,我是不能容你一點(diǎn)閃失的,你去哪里朕已想好了,你去大理寺,先任上幾年少卿,掌刑獄,監(jiān)察百官,掌上幾年,把三法司那些門道弄通了,刑部、都察院都混熟了,手里也拿捏了不官員大臣們那些見不得人的事,然后自然威儀也就起來了,這時候你再行事,就諸事便宜了�!�
幾年,云禎心里一陣叫苦,他還好有幾個幾年混呢,但他看姬冰原今日與平日大不同,也不敢再頂,只好先應(yīng)了。
姬冰原看出他不愿來,但也未打算讓步,云禎還是年幼,不知道要做成一件事有多難,而壞一件事又有多么容易,傾軋整死一個人,在這龐大的官僚體系里,是多么的平淡尋常。
說起來,姬懷素其實(shí)的確是能以毒攻毒的老手,他能夠在這龐大的官僚集團(tuán)中游刃有余,玩弄權(quán)術(shù),真正的圣君仁君,本來就不可能潔白無瑕。
如果……姬冰原忽然微微動搖,若是姬懷素那點(diǎn)深情是真的,說不準(zhǔn)還真的能護(hù)著吉祥兒一世單純。
云禎卻不知道姬冰原心里那點(diǎn)掙扎,他笑吟吟:“皇上,臣今日討個假,去送一下朱絳,兄弟一場,他這次去不知道什么時候才回京啦�!�
姬冰原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去吧�!焙眯值�,呵呵。
云禎行了禮,姬冰原卻忽然問他:“朱絳心儀于你,你知道嗎?”
云禎臉上忽然鬧了個大紅臉:“皇上!我們只是好兄弟!”
姬冰原看了他兩眼,明明白白在他眼睛里看到了心虛氣短,又問:“今日姬懷素也和朕說,心儀于你�!�
云禎先是愕然,然后暴跳如雷:“皇上!此人乃卑鄙小人,別有用心!他就是想借臣母的軍中勢力,想讓臣支持他,覬覦儲位,皇上萬萬不可相信他的巧言令色!”
他幾乎已是氣急敗壞,姬懷素究竟想做什么?這種事也能拿上臺面來說的?他還是郡王!怎能如此不顧體面!卻全然忘了自己當(dāng)初可是做出了上書要與男子合籍成婚驚世駭俗之事。
姬冰原好整以暇:“他愿為你,放棄儲位,只做賢王。”
“他放屁!”云禎已經(jīng)忍不住爆粗:“我根本沒有理過他,他想干什么?想借皇上您來威逼我嗎?他想的美!皇上您千萬別信他,他這人自私透頂,放棄儲位絕對不可能,他是別有用心�!�
姬冰原仍然再添了一把火:“他和朱絳打架,是因?yàn)橹旖{對酒醉的你欲行無禮,他承認(rèn)他起了妒忌之心,才與朱絳互毆。”
云禎兩眼睜大,臉色從紅轉(zhuǎn)到白,然而這莫名其妙的互毆卻找到了答案。
他喃喃道:“怎么會……之前明明……”明明這一世他和朱絳只做兄弟,兩人打打鬧鬧嘻嘻哈哈,一切都挺好,明明這一世他遠(yuǎn)離了姬懷素,姬懷素怎會反而對自己起了這樣的心?
姬冰原道:“去吧,你不是要去送朱絳嗎?”他促狹之心頓起,戲道:“離別之前把話說開也好,不過你若有心,朕也是可以替你好好調(diào)教一二的�!�
云禎魂不守舍地行了禮,沒理姬冰原的戲言,心里一團(tuán)亂麻離開,茫然思索,不知自己當(dāng)如何。
姬冰原看云禎愁眉苦臉走了,殿內(nèi)無人,他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
丁岱端茶過來,姬冰原笑著問他:“你說說,朕養(yǎng)吉祥兒,不但要費(fèi)這養(yǎng)兒子的心,又要給他安排歷練,又要給他選職務(wù),還得操那養(yǎng)閨女的心,把那些狂蜂浪蝶給驅(qū)走了,這養(yǎng)個孩子可太難了�!�
丁岱道:“皇上難道不是嫉妒嗎?”
姬冰原臉沉了下來轉(zhuǎn)臉看丁岱:“你胡說什么?那是長公主的孩子,便如朕的子侄一般!”
丁岱道:“皇上何必自欺欺人?”
姬冰原臉上蒙上了一層薄冰,風(fēng)雨欲來:“大膽!”
丁岱雙膝跪下,面上卻仍然無懼,口中卻吐出了宮闈深處最諱莫如深的秘事:“皇上!您何必自苦?當(dāng)初太后和您生分,不就為了您這改不掉的斷袖之癖?您這半生孤苦,求不到一知心人。如今昭信候待你一心一意,又恰好也只好龍陽,這豈不是天作之合?您到底還在猶豫什么?輩分根本不是問題,別說定襄長公主根本不入宗碟,便是歷朝歷代,這納外甥女的皇帝還少嗎?”
姬冰原臉色鐵青,怒不可遏:“閉嘴!”
丁岱伏下身子匍匐在地上,號啕大哭:“陛下,小的為您苦啊,您把小的殺了吧!您富有天下,如何就不能擁有一個知心人呢?”
偌大空曠的大殿里,四下無人,只有丁岱悲涼的哭聲回蕩。
姬冰原坐在龍椅上,猶如一尊冰像一般,久久不動。
第72章
不說
姬冰原坐著許久,才伸手揉了揉自己眉心,低聲道:“起來吧,丁岱�!�
“母后以我為恥,哪怕朕英勇善戰(zhàn),戰(zhàn)功累累,她仍然……致死不肯原諒朕�!�
“只是因?yàn)殡逕o法和女子成婚生子,這樣一樁大部分男人都能做到的事情,無論朕做了多少,她都沒有再正視朕�!�
丁岱淚流滿面:“陛下,這不是您的錯�!�
姬冰原低聲道:“朕知道,母后夙夜驚怖,只擔(dān)憂朕被先帝發(fā)現(xiàn)這斷袖之癖,然后廢了我的太子之位,朕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朕想著,只要能夠站到足夠高,就無人再能置喙朕到底有沒有娶妻生子,可惜她沒有等到�!�
“吉祥兒,他第一次和朕說他喜歡男人的時候,朕就仿佛看到了當(dāng)初的自己一般,朕想著,什么都別管,興許他只是和別的圖新鮮的貴族少年一般,過幾日新鮮頭過了,也就過了�!�
“千萬不要狠著去管,興許管著管著,就和朕一樣,反而再也改不過來了,有時候朕也覺得好笑,朕與長公主本非血親,性情相投成為異姓姐弟,結(jié)果她偏偏生下個孩子和朕一般,看著他,真的仿佛就像朕的兒子一般,因此朕希望他能開開心心,無憂無慮地過好他這一輩子,不必像朕一般錯過應(yīng)當(dāng)縱情之時,一輩子只如枯木槁灰。”
丁岱道:“皇上,生年不滿百,您還有多少年歲能這樣虛度?能有個人陪陪你走一段,不好嗎?況且,侯爺明明對您心有所屬。這是兩情相悅的事,有什么不好的?”
姬冰原長長嘆了一口氣:“他的心并不在情愛上�!�
“他還很年輕,蓬勃的,活潑的,他有他的遠(yuǎn)大理想。”
“帝王之愛,凡人難以承受,朕會嫉妒,會比他先老去,會讓他承受許多不該承受的攻訐和誹謗,污蔑和嘲笑�!�
“他未必經(jīng)得住,與其走到那一步,還不如朕看顧著他,護(hù)著他走一段,他這樣年輕,興許也就遇上最合適的人了�!�
丁岱擦干凈眼淚,爬了起來,拍了拍膝蓋上皺起來的衣袍,撇嘴道:“皇上,小的覺得您那是真看不起昭信侯了,我看昭信侯心里明白著呢,要不他怎么就那么心明眼亮的,沒看上姬懷素呢?看看,皇儲的大熱門,外邊多少人趨之若鶩,年少有為,容貌俊俏,看上去還對他癡心一片,侯爺怎么說的,他一個腳趾頭都比不上您呢。咱們侯爺?shù)难酃�,那是一等一的好�。∷羰钦娴奶焯彀V纏著你,像個后宮妃子一般日日就等著你寵愛,心里都是情情愛愛,您看得上他?”
姬冰原有些無奈。
丁岱拉著長長的聲音道:“皇上您還有嫉妒的時候呢,您就看顧著他,護(hù)著他……那姬懷素能給昭信侯個啥?他也敢在您面前說心儀昭信侯。那朱絳不就借著和昭信侯一塊兒打小長大的情分嗎?他也敢肖想昭信侯,您這還瞻前顧后的,呵呵。嘖,到時候讓個豬把這水靈靈的大白菜給拱了,我看皇上您后悔到哪兒去�!�
姬冰原:……
他沉沉看了眼丁岱,丁岱絲毫不懼,整了整衣袍,端著茶托道:“小的下去準(zhǔn)備晚膳了�!币涣餆熍芰�。
姬冰原哭笑不得,這活寶之前哭成那樣慘,搞得自己心軟,沒追究他妄言之罪,結(jié)果他滑不留手,借機(jī)教訓(xùn)了自己一通跑了。
豬拱了白菜嗎?
姬冰原冷哼了聲,可不正是一頭豬剛準(zhǔn)備戍邊嗎?好兄弟,嘖。
不得不承認(rèn),丁岱到底是他多年肚子里的蛔蟲,他的的確確那一瞬間,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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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絳蔫蔫地拉著馬韁,走在長亭外,老國公沒來,但他兄弟來了,一路還在念叨他:“國公爺說了你這一架雖然沖動了,但也算歪打正著,這幾個月河間郡王門庭熱絡(luò),是該冷一冷了,咱們掌軍之人,不需要和宗室們來往太多,你好好在邊疆靜下心來立點(diǎn)功,下次不許再吃酒誤事�!�
忽然遠(yuǎn)處一陣馬蹄聲,朱絳轉(zhuǎn)頭,看到云禎騎著馬飛奔過來,朱絳大喜過望,轉(zhuǎn)頭使勁招手:“吉祥兒!吉祥兒!”
云禎看到他滿面喜氣看著他,整個人面龐都仿佛被點(diǎn)亮一般。
忽然心里一軟,之前心里想好要質(zhì)問他的話卻再也說不出口。
怎么問呢?他至始至終沒有挑明過,反而遠(yuǎn)離京城,去了邊疆戍邊,難得回來一次,結(jié)果都沒能好好說上幾句話,又招惹上了牢獄之災(zāi),雖然也是他自找的吧……多少和自己有關(guān)。
最關(guān)鍵的是,他沒辦法回應(yīng)也不能回應(yīng)朱絳這份感情了。
也不知道他那個孩子還有沒有。他也不知道這一世的朱絳到底是什么時候?qū)ψ约浩鹆诵乃�,但姬懷素�?yīng)該不會御前扯謊。
前世事前世了,這一世既然做兄弟,也只能繼續(xù)裝糊涂下去了。
因著這份內(nèi)疚,他帶了好些銀票給朱絳,從隨身的銀袋里拿了出來塞給朱絳:“你好好待著,我本來想去兵部,也能照應(yīng)你一點(diǎn),皇上不許,叫我去大理寺,唉,有什么事隨時寫信給我。”
朱絳看這一大把銀票也是啼笑皆非:“我家里也有安排的,你自己留著用,我也猜你在西山大營待不久,大理寺好啊,大理寺人人都怕�!�
云禎道:“你以后別那么沖動了,郡王也是那么好打的嗎?”
朱絳呵呵一下,果然沒有解釋。
云禎心下越發(fā)明白了,果然姬懷素所言非虛。
兩人又說了幾句閑話,眼看日頭不早了,將他送走后。
云禎才又沒精打采回了宮。
姬冰原看他精神蔫蔫的,問他:“如何?問清楚了嗎?”
云禎低聲道:“沒有,他不說,就還是算了吧�!�
姬冰原眉毛微微抬起:“不想知道個究竟?”
云禎低聲道:“又不能回應(yīng),挑明了豈不是兄弟都做不了了�!�
云禎繼續(xù)道:“他應(yīng)該也是這么想的,一廂情愿的喜歡,說出來只會困擾對方?不如不說比較好。不說還能做兄弟。”
姬冰原低聲道:“你說得也對——不過感情這種事,遮掩不了的吧?”
第73章
密案
云禎又在宮里逗留了幾日就回營交接了。
李磊調(diào)任川軍,走之前特意過來和他道歉,云禎有些詫異,但看李磊情真意切,和從前那一副沖動的樣子差別很大,不由也有些動容,厚厚備了一份禮送了他,又重新治了一席,將大營里的人再次請了一遍,這次其樂融融。
李磊喝到大醉,攬著敬酒的云禎道:“侯爺,之前是我量窄,看差了你,你大人有大量,勿怪,將來有什么使得上兄弟的,只管吩咐�!�
云禎頗有些唏噓,和他盡力又喝了幾杯,倒是釋然這段怨仇反而解了,卻不知是不是皇上在背后做了什么。
回府又收到河間郡王送來致歉的禮物,婁子虛親自上門陪著笑致歉,云禎收了禮,又吩咐管家另外備了一份差不多的禮以及一些珍稀藥材送了回去。至于致歉什么的,他是懶得理的。
很快任大理寺少卿的旨意下達(dá),他開始交接工作。
和任大理寺少卿的旨意一并頒發(fā)的還有河間郡王出任太常寺少卿,提督四夷會同館的任命。
四夷會同館專司外交之事,一向提督的確由太常寺派宗室擔(dān)任,但河間郡王,那可是皇儲的大熱門人選,原本治河外放完畢,一般來說要么進(jìn)六部歷練,要么指個差事,進(jìn)內(nèi)閣、軍機(jī)處這種要部去熟悉政事,怎會去四夷會同館?這樣整日翻譯蠻夷書信,與各蠻夷番邦交接朝貢等等諸事,實(shí)在瑣碎而無什么權(quán)力。這一道旨意在朝廷掀起了波瀾。
勛貴重臣們細(xì)細(xì)分析著這背后的上意。
旬陽郡王府,姬懷清在放聲大笑:“掌四夷會同館,和那些蠻夷之國打交道,哈哈哈哈哈,果然,他害得那小雜種進(jìn)了牢獄,這是被皇上打入冷宮了吧!姬懷素啊姬懷素,我以為你有多能忍呢!果然也還是忍不住了吧?聽說他病重都還派人去昭信候府送禮致歉,好一個忍辱負(fù)重,簡直丟我們姬氏皇族的臉!”
姬懷清的謀士呂備感慨道:“昭信候在皇上心中,仍然非同一般,殿下,王爺之前交代的,你若是能忍一忍就好了。待事成怎么不行呢?”
姬懷清冷哼道:“我只看他能得意幾年,西山行宮那事,我看有七八成準(zhǔn),皇上去年去過兩次,第一次待了時間很長,招幸宮女極有可能,第二次直接就放了那么張揚(yáng)的煙火,算算日子也該如此�!�
“宮里沒有皇后,彤史形同虛設(shè),但按行宮那邊的侍衛(wèi)說的,吩咐放煙火的時候不少萬壽的花樣,又要活潑花樣多的,據(jù)煙火匠那邊說了,指名是要給年輕的十七八的主子慶生,又說了一定要看時辰,等主子到了湖中賞景才放,皇上此人端肅謹(jǐn)嚴(yán),不好娛樂,晚上專門帶人去湖心賞月放煙火,怎么想,都該是年輕的妃子了。”
呂備道:“唉!昭信候不足為慮,他的身份決定了皇上再怎么寵他,也不會成為您的阻礙,現(xiàn)在這邊倒是有一樁事您要注意了,王爺那邊也寫了信來,請您務(wù)必要注意。承恩伯談意如的嫡孫女要進(jìn)京了,皇上極有可能為她賜為河間王妃。”
姬懷清道:“承恩伯?”
呂備道:“談氏,乃是皇上母族,承恩伯為國舅爺,先太后去世得早,封號和承恩伯都是今上追封加恩的,一直居江南,未進(jìn)京,如今派談氏嫡女進(jìn)京,據(jù)可靠消息,是皇上命太常寺挑的河間郡王妃�!�
姬懷清勃然做色:“我的王妃只是個三品翰林的女兒,姬懷素憑什么能娶伯府的嫡女!”還是太后一族!這意味著什么就太明顯了,這下他氣得胸口起伏不定。
呂備道:“不止如此,我聽說太常寺那邊還擬了側(cè)妃人選,一正兩副,正是東宮儀制。所以,郡王爺,四夷會同館的差事雖小,但卻穩(wěn)當(dāng)啊,無論如何也出不了什么大事,編上幾本書,主持幾次朝貢,妥妥的政績到手了!郡王爺,您可要擔(dān)心了,王爺?shù)囊馑际�,護(hù)送談氏嫡女進(jìn)京的,是其兄弟,承恩伯的兩個孫子,一個是長房嫡長孫談文蔚,一個是二房嫡孫談文葆,是此次進(jìn)京的談氏女同母的兄長,此二人,你需要用心結(jié)交,如能壞掉這段姻緣,最好不過。”
姬懷清詫異:“既然是皇上母族,怎的之前幾乎不曾聽說過?”
呂備道:“依稀聽王爺說,承恩伯當(dāng)初不知怎的似乎得罪過還是太子時的皇上,太后去世得又早,沒有太后在中間轉(zhuǎn)圜,也就沒能緩和下來,承恩伯又一直不進(jìn)京,也就這么遠(yuǎn)了下來。但是母族仍然是母族,皇上要過繼皇儲,將母族的嫡女賜婚給皇儲,是最穩(wěn)妥牢固地聯(lián)姻了,皇上從前年輕,還能年少氣盛,現(xiàn)在都登基這么多年了,再多的氣也該消了。”
姬懷清眸光閃動,冷冷道:“那就讓她嫁不成姬懷素好了�!�
呂備道:“只能見機(jī)行事了,且等他們進(jìn)京……”
姬懷清卻道:“那時候卻太遲了,我有一計……”他招手叫了呂備靠近,低聲說了幾句,呂備神情變幻,猶豫道:“這,等小的和王爺說說看�!�
姬懷清不滿道:“什么都等阿爹做決定,時間早就過去了,你先準(zhǔn)備起來。”
呂備心驚肉跳,忐忑不安的應(yīn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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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馬上任的云禎則在大理寺熟悉了一段時間,他有皇上照應(yīng),又仗著幾年在軍營里混下來的熟絡(luò)脾氣,很快又上上下下和各職官給混熟了。
雖說一些文臣們還是有些心理疏遠(yuǎn),但看他天天笑瞇瞇脾氣甚好,和外邊傳聞的那個一腳踹斷河間郡王的跋扈侯爺有些兩樣。伸手不打笑臉人,加上侯爺出手豪闊,仗義疏財,誰家有個什么難處,他二話不說立刻掏錢,很是有幾分任俠之風(fēng),漸漸倒也都面上很是過得去。
這日大理寺卿羅瑞卻找了云禎去,拿了個卷宗給他:“論理你才來,不該去派你外差,但這事棘手,咱們議來議去,竟是云少卿您去辦這一趟差最合適不過。”
云禎拿了卷宗過來,他正嫌無聊呢,十分高興道:“羅大人您別客氣,能使到我的只管使喚,我看是什么大案?需要咱們大理寺出外差?”
羅瑞長嘆:“具體都在卷宗上寫了,我只和你說些重要的,下月是皇上千秋,國舅爺承恩伯,遣了兩個嫡孫,護(hù)送給皇上的壽禮進(jìn)京,走的水路,也帶了不少護(hù)衛(wèi),結(jié)果愣是在路上,被人給劫了壽禮!”
云禎吃了一驚:“劫給皇上的壽禮?這可是大不敬的死罪!怎還能有如此膽大的水匪?”
羅瑞道:“不錯,皇上口諭,讓大理寺與龍驤營共同派人去辦了這一次差,此行機(jī)密,辦差不得泄露風(fēng)聲。云少卿你既是宗室,又帶過兵,臣就向皇上保薦了你,皇上同意了。”
云禎情知這是皇上給自己機(jī)會出去歷練歷練,笑得眼睛彎彎:“謝謝羅大人,下官一定盡力辦差,不負(fù)圣恩�!�
羅瑞卻道:“有一事卻不得不提醒少卿,這船上,卻還有承恩伯府的一位小姐,原本是打算過年后進(jìn)京的,但因怕到時候天冷難走,便趁著這次送壽禮隨長兄一并進(jìn)了京,對外并未宣揚(yáng)。這承恩伯府,乃是先太后的母家,因此此趟差,這位談小姐的閨譽(yù),需要萬分小心,這也是我這次推薦你辦差的原因,其他人辦,只怕沖撞了伯府千金,這可大大不妥,你可要千萬當(dāng)心了�!�
云禎翻了翻手里的卷宗,心下明白,果然這才是關(guān)鍵,這位伯府千金,算算輩分,應(yīng)該是皇上的表侄女,這在船上遇盜,這事傳出去,那可的確是連皇上都臉上無光。難怪要密辦此案,還讓龍驤營一起出面,大理寺一看這燙手山芋,當(dāng)然忙不迭地扔給自己。
他笑意滿面拱手:“羅大人放心,下官明白了,一定辦妥當(dāng)這事�!�
第74章
失蹤
云禎和龍驤營會合,看到高信帶著云江寧,臉色微變,悄悄問高信:“你來了,誰保護(hù)皇上啊,怎不把云江寧留在皇上身邊�!�
高信忍俊不禁,招手招呼云禎湊過來:“皇上早料到你有此一問,專門叫我轉(zhuǎn)告侯爺,他還沒老,云江寧還嫩著呢,再歷練個幾年再說�!�
云禎:“真的?”
高信又道:“假的,皇上說你第一次辦外差,身邊沒個好用趁手的人不行,叫江云寧跟牢你,伺候你,走之前把我和云江寧都喊去了,說若是你少了一根汗毛,就扒了我們倆的皮�!�
云禎:……
難道不是應(yīng)該全力把壽禮給找回來嗎?
他翻身上馬,果然云江寧真的也騎馬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后。
云禎只好忽略他,問高信:“走水路?”
高信道:“對。”
兩人到了港口下馬登了官船,揚(yáng)起滿帆,船如箭放,飛速前進(jìn)。
云禎只覺得新鮮,站在船頭迎著風(fēng)看風(fēng)景,高信跟過來笑道:“侯爺?shù)谝淮纬舜�?�?br />
云禎道:“正是,正好有空,高大人對此次案情有什么見解嗎?”
高信道:“案發(fā)在泗陽運(yùn)河段,那里水面曲折兇險,岸上崖高林深,的確本來就是水匪多發(fā)之地。黃州知府上了折子,事發(fā)后已命州軍封了運(yùn)河上下段,嚴(yán)查嚴(yán)剿各地水匪。此案是有內(nèi)應(yīng),里應(yīng)外合,竊取了壽禮去,賊子之膽大十分出乎意料,畢竟一般水匪,是決計不會找這樣從人護(hù)衛(wèi)眾多的座船下手的,麻煩太大�!�
云禎若有所思:“所以此案應(yīng)另有內(nèi)情?黃州知府才匆忙上折子上奏朝廷�!�
高信笑道:“不錯,大理寺卿一眼也是看出了關(guān)節(jié)所在,壽禮是輕的,真丟了,人先平安到京城,再稟報皇上督沿河州縣細(xì)細(xì)查訪問便好了。什么壽禮能讓伯府長公子那樣謹(jǐn)慎著急,就在當(dāng)?shù)夭豢献吡�,要求黃州知府必須尋回,更重要的是船上還有著伯府的千金,因此黃州知府只得星夜送急奏,估計也顧不得頭上的烏紗帽了,不小心只怕掉腦袋�!�
云禎敏感問:“這位伯府的千金……”